第十一章 日記本

今天談一塊地皮,助理發現宋俊祥幾乎全程都在微笑,“宋總,今天心情好啊。”

我平時很嚴肅嗎?

不是嚴肅是冷酷。

連合作夥伴都這麽說他了。

“宋俊祥,一定要記得多笑,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晴天在他背後亂叫,很煩的。但是回憶起來卻想笑。

“最近辛苦了。”助理剛從外麵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趕著來報告。宋俊祥試著說出自己以前不屑於表達的情感。

“謝宋總關心,我不辛苦。”助理的心都樂的開花了,平日冷酷孤高的宋總居然能對她說一句“辛苦”。

助理在茶水間看到賀家易,偷偷地對他透露,“宋總最近心情特別好,不但笑的多了,還舍得誇人了,有棘手的事這幾天是絕佳的機會。”

“是嗎?”不知道為什麽賀家易在宋俊祥的笑裏總是能尋覓到一點晴天的影子,大概晴天就是為他而來到這個世界,而自己隻是一不小心打了擦邊球。

突然,助理被叫走了,說宋俊祥發脾氣了。

晴轉陰轉雷陣雨轉大暴雨。

“宋總,您找我。”

“我們的銀行貸款不是說沒問題嗎?”宋俊祥火冒三丈,把銀行打回來的貸款申請扔給助理。

助理戰戰兢兢,從地上撿起申請書,看了一眼,“宋總,我這就去查清楚。”

“你不用去了,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忙別的吧。”

“宋總?”

“我說你忙別的吧!”

“是。”助理心驚膽戰,感覺宋俊祥要炒她。

就在助理來的間隙,他接到林行長的電話,大意是:這筆貸款和女兒捆綁銷售,不能隻選一個。

宋俊祥看到電話上無數林楠的來電顯示,這些天他一直不想麵對她。

一個人悶在辦公室。

唐寧、高博一起來看晴雨,高博總是出錯,眼神時不時看著唐寧,說話也顯得不流暢了。

“小高啊,阿姨想讓你們趕緊結婚,也算衝衝喜。”夏媽媽說。

正夾菜的唐寧,忽然手一抖筷子和菜都掉了,筷子從桌子上滾落到地上,叮當的敲著地板,聲音在寂靜的幾分鍾清脆響亮。

高博失措地不知如何應和,把頭伸向桌子下麵去撿掉落的筷子,卻和同樣彎下腰撿筷子的唐寧四目相對。

沒有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什麽都是假的,愛上之後,才知道這種滋味。人生沒有愛是一種遺憾,而善良的晴雨姐姐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她的人生不能這樣終結。也許,不管她同不同意讓高博虛情假意地追求晴雨,都是一種自私的表現,但是有些東西可以重來,但是時間卻不能給晴雨重來的機會了。

唐寧對他點頭。

“媽,吃過飯再說唄。”晴天看到唐寧的驚慌失措和高博尷尬的表情,趕緊過來緩和氣氛。

“阿姨,一切就按您說的辦。”高博說。

晴雨一直沒說話,心裏不斷地想著,這麽突然的愛情像一股新鮮的力量諸如了她的體內,很想很想延長生命。

晴雨要和高博單獨談談,唐寧無論做了多少準備,看著門緩緩關上,高博單獨和晴雨在一起,心裏還是一直忐忑。

“對不起。”晴天對唐寧說。

唐寧搖搖頭,說:“高博是個好人。”

高博坐在病床前,語氣溫柔地說:“這幾天你的氣色好多了,過幾天帶你去曬曬太陽,老在屋裏也不好。”

晴雨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絲的紅潤,盡管她知道有些東西隻是海市蜃樓的虛幻。

“高博。”

“嗯?”

晴雨頓了頓,說:“其實我知道你們一直在騙我,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不願意自己這麽自私……”

“不要亂猜了,好好養病……”高博打斷晴雨的話。

“你讓我說下去,這些話我憋了很久了。”晴雨泛著淚花,繼續說“我知道晴天都是為我好,但是愛情是不能假裝的,我喜歡你,隻是單純的喜歡,一輩子能有這種感覺,對一個人沒有理由的牽掛,想要關注他的一切,看到他的時候心怦怦地跳,見不到晚上睡覺還希望夢裏有他,這樣的感覺已經夠了。感謝你能對我說出愛我的話,盡管是假的,我已經知足了,不奢望更多。真的。”

晴雨看著他,眼睛裏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憂傷,一點憂傷的甜蜜。

“唐寧是個好女孩,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她。”

“對不起!”高博說。

晴雨搖搖頭,他不必對不起。

“我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其實每次晴天說病情不嚴重,恢複很好的時候,我都知道情況不樂觀,但是我們隻能在這種假象裏生活,一家人才能開心,讓我開心,她們也就開心。晴天特別傻,她總是為別人想,從不為自己打算,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我知道她一直很愛宋俊祥,但是卻不能接受,我希望你幫她,讓她找到自己的幸福。”晴雨誠懇地看著高博,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身上。

“晴天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放心,任何時候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幫她。”高博說。

“謝謝。你是個好人,可惜我這輩子沒有機會了。”一瞬間晴雨眼裏暗淡無光。

“一切都是有希望的,你要堅強,我相信晴天也希望看到姐姐堅強地打敗病魔。”高博不知道這個時候除了鼓勵還能說些什麽

林楠來到宋氏集團,走過去,不是一陣清香,而是一股濃烈的酒氣。她徑直走到宋俊祥的辦公室,不顧助理的阻攔,橫衝進去。

宋俊祥本要吼上一句,這樣闖進來,裏麵還有正在談事情的合作夥伴,但是林楠,看到他,一下子眼淚就流下來了。

“宋總,您有事我們改天再談。”合作夥伴看情況趕緊忙閃。

“真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親自去拜訪您。”宋俊祥送走了合作人。

助理也識趣地退出去,關上門,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你喝酒了?”宋俊祥聞到林楠身上散發的酒味,此刻不顧一切地闖進來,雖說她大小姐慣了,但還沒見她這麽冒失過。

“喝酒如果能給我答案,我喝死都行。”林楠眼神空洞,仿佛掉進一個漩渦,令她痛苦難忍。如果這個漩渦沒有被填補,這個空洞越來越大,痛苦越來越強烈。此時的質問,也是想了好多次,再也不能克製,隻能趁著酒勁做出這樣莽撞的事。

“我送你回家。”

宋俊祥說著拿起外套,拉著林楠就要出去。

“我不要。”林楠甩掉了他的手,看著他,慢慢地逼近他,眼神直視,一千個一萬個疑問地直視著。

“為什麽?你不是說要跟我訂婚嗎?原來你和夏晴天早就暗度陳倉了,你們還有孩子,我和表哥兩個人被你們耍得團團轉。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多痛苦,如果你不愛我,早就該回絕我。”林楠隻覺得心一直揪痛,仿佛是一萬把刀淩遲過來,一片片的殘忍。眼淚總是不爭氣地掉下來,吸一下鼻子,讓自己還可以喘口氣,還能說出話來,自嘲般傻笑“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宋俊祥又要拉著林楠出去。

“我不要。”更強烈的甩掉宋俊祥伸過來的手,眼睛紅腫,眼淚泛濫。

“你們太自私了,你還有那個夏晴天,原來她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來到宋氏就是想接近你,然後把你搶走。”林楠接著說。

“跟她無關,你難受就衝著我發火吧。”

“好。好。”心一片一片的沉下去,絕望地說出“好”來,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已經黑暗了,前麵全是荒誕的世界,全是謊言。

“我答應會給你一個解釋,但不是現在,給我一個月時間,不要逼我了。”宋俊祥扶住搖搖晃晃的林楠,語氣一轉。

“一個月之後呢?你們結婚了,一家三口。我的答案就是分手嗎?”她心裏滿是絕望的疑問。

“不會的,相信我。”

宋俊祥很矛盾,總是覺得很多東西自己看不透,卻越來越糟糕。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如此威脅晴天,不知道怎麽會答應林楠,心裏的線密密麻麻亂成一團。

但是重新擁有小誌,對他說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每天看著這麽可愛的小家夥,覺得是最幸福的事。

而現在,他必須先把林楠送回去了,有時候會有那麽一刻,心疼眼前這個女人。如果不是父母使勁的攛掇他們在一起,也許他不會那麽反感。

記得有一次他們一起出遊,中途上廁所的時候手機被偷了,因為找手機忘了還在等他的林楠,當他回到原地發現林楠不見了。

原來一直沒見他回來,林楠竟然跑進男廁所外喊他的名字,周圍的人側目斜視,還是沒找到他,一個人圍著大大的景點來回的找,天都要黑了,門都要關了,卻依然找不到人。終於,不得不被關門的管理人員趕出來,坐在門口趴在腿上大哭。將要打到沒電的手機再一次撥通那個號碼還是關機。

這時候,宋俊祥才看到那個蹲在一邊哭泣的女孩是林楠,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因為這一喊,林楠側目過來,看到他那一刻,簡直是撲了過來,撲在他懷裏,抱住了他,哭著問“你不能丟下我”,那時候讓他感動了好長時間。因為這個事,他決定放下包袱,放下從前,試著迎接新的生活。

這樣的事勾上心頭,有些憐惜醉醺醺的林楠,他隻能再次的安慰她,讓她放心。

“相信我,相信我。”

可是,終究沒有說相信什麽?

林楠隻覺得頭暈暈沉沉,聽到一句句的“相信我”,她知道自己再也問不出什麽了,這就是宋俊祥的個性,隻是頭腦發脹,越來越難受。

宋俊祥扶著林楠送她走。

晴天手裏拿著什麽文件,正巧從這裏走過,看到宋俊祥幾乎是抱著林楠,而林楠靠著他的肩膀,手握在他的手裏。晴天突然停下腳步,想要轉身就走。

宋俊祥愣了一下,遂即反應過來,說“有事嗎?”

“沒事。”晴天搖搖頭,握著文件的手更加用力,轉過身去,低頭看了一下手裏寫著“辭職書”幾個字的文件。

猶豫片刻,晴天還是拿著辭職書低著頭走了,腦袋空空發木,仿佛眼前的欄杆和圍牆都在動,暈眩。

“對不起,對不起。”晴天低頭道歉,失魂落魄的走著碰到一個人身上,手中的辭職書掉在地上。晴天不住地道歉,她怨自己總是放不下,不應該這麽沒出息。

一抬頭,是賀家易。

他撿起地上的紙張,晴天要拿過去,賀家易擋著她的手看了一眼。辭職。

“為什麽要辭職?你現在不是更應該呆在這家公司幫助俊祥嗎?”賀家易滿臉疑問,擔心晴天是不是出什麽意外了,難道和宋俊祥吵架了?

“我……”晴天搜刮著合理的理由,難不成告訴他因為她沒有辦法讓自己繼續留在這裏做戲。不行。

“我要照顧姐姐”,終於想到了一個自覺合適的理由,以為是合理的無懈可擊,但是看到賀家易滿是不信的表情。

“你一點都不會撒謊,想個理由都要好半天。”

“我……”被人一眼看穿了,晴天不知道再講些什麽。

“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我你和俊祥早就認識了?為什麽不告訴他小誌是他的孩子?為什麽要留在宋氏,難道你一直在找機會複合?”太多太多的問題賀家易想不明白,總是一臉無辜和傻氣的晴天讓他沒有辦法不想這些。

“對不起!”晴天低聲說。

“難道連一個理由也不願意給我嗎?哪怕是騙騙我,要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早就計劃好了。”

“對不起,我知道給你帶來了傷害,是我不對。很多事情的發生不受控製,我一直以為隻要用心就能改變很多事情,但是現在我知道不是的,太多東西我們沒辦法掌控。”晴天希望自己的話能讓賀家易明白,無心的傷害並非她的本意,她不想讓這樣單純的朋友誤會受傷害。

“那你遇到我是受控製還是不受控製?”賀家易急切的追問。

“就像現在撞到你一樣。”

周圍靜止了,晃動的欄杆和旋轉的牆壁靜了下來,隻有兩顆心跳動的聲音,細小的呼吸聲。

四目相對,晴天下意識地躲避著。

“我們總是會有意無意的遇見一些人,離開一些人,這些都很正常。我祝你找到屬於你的幸福,我也會和俊祥過得很好。我還有事,先走了。”晴天想起和宋俊祥的協議,有些話雖然是實話卻不能實說,不能把家易拉入自己複雜的生活裏。

晴天從賀家易的手中拿過辭職書,邁著看似輕快卻無比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賀家易的視線,慌張地走著,尋找轉彎,轉彎可就可以不用緊張,不用慌亂,不用這麽為難自己為難他。

婚姻不是玩笑,愛情不是遊戲,可是為什麽的愛情和婚姻就是一場鬧劇。今天把林楠送回家,林媽媽告訴宋俊祥一個天大的秘密,讓他有些窒息,不敢相信。

看著媽媽把小誌接過來,滿臉的笑容,為孫兒忙裏忙外。媽媽也曾為他操碎了心,媽媽對自己的愛,和晴天對小誌的愛都應該是一樣的偉大,會放棄自己的幸福,會冒險,隻是為了兒子。

他不敢開口問母親,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為什麽我的人生不能夠自己選擇,蒙在鼓裏一直不自知,原以為的天空竟然塌陷了。

這時晴天過來了,要把小誌接走,心情沉重,表情凝重。

“說好了今天小誌要跟奶奶在一起的。”宋媽媽不是很高興。

“我姐姐她可能……”晴天哽咽了,小誌走到媽媽這裏,靠在晴天身邊。

“姐姐怎麽了?”看到晴天難過的表情,宋俊祥忽然心疼害怕難過。

“伯母,宋總,我先把小誌接走了。”晴天沒有多說,心情沉重。

“我送你!”

晴雨很瘦了,瘦的臉色已沒有血色。孤零零的躺在**,有氣無力。

晴天守在床邊,叫著“姐姐,姐姐”,眼淚吧嗒吧嗒一直流,哭的身體在發抖。宋俊祥默不作聲地守在晴天身後,攬著兒子,安慰著晴天。

夏媽媽偷偷地抹淚。

高博和唐寧也是眼睛濕濕。

“妹,不要哭了,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晴雨盡力地微笑著,提起一口氣支撐著無力的身軀,卻說出一句話來氣喘不已。

“俊祥。”晴雨叫道。

晴天看著宋俊祥走到病床前,伸出手握住姐姐抬起的手。晴雨將晴天的手放在他的手裏,那一股熟悉的體溫有些突兀地傳遞到身體的每個角落,她下意思地想收回去,卻被握緊了。

“俊祥,晴天離開你……不是因為錢,不是因為……不愛你,她太愛你了,否則……否則不會生下小誌……改變自己。”晴雨說的斷斷續續,想要在臨終前看著妹妹幸福,不要再受苦了。

晴天哽咽地說:“姐姐,不要再說了……”

晴雨打斷了妹妹的話,“你就讓姐姐最後為你做……做一件事。”晴雨的眼睛裏也是一股盈滿的淚水,看著妹妹,看著俊祥,將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俊祥,不要恨……不要恨……晴天,她,她,她都是為你……”咳咳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氣聲,晴天緊張害怕地要說“姐姐,我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你不要再說了,我都懂,我會照著你的話去做”。邊說眼淚邊往下掉。

全世界,最親的一個人,你眼睜睜地看著消瘦,看著頹老,看著生命慢慢消失,卻沒有一點辦法。你隻能這樣眼睜睜看著,你毫無辦法。想做得更多,卻不知道做什麽?後悔沒有對姐姐更好,卻不能回頭。

“姐姐,你放心,我都知道,以後我會好好對晴天,也會照顧好小誌。”宋俊祥握緊晴天的手,看著晴天,對姐姐保證。

晴天愣了。

雖然明知道是善意的謊言,卻為這樣每夜每夜做夢都想聽到的話心情激動,不能抑製想要痛哭。

宋俊祥把她攬在懷裏,抱著小誌,三個人抱在一起。

晴雨露出一抹微笑,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醫生醫生……”晴天喊著,哪怕隻有一秒鍾的停留,她也要用盡所有力氣留住著一秒。

終於,她趴在宋俊祥身上無法克製地痛哭,全身不自主地顫抖,哭聲沙啞。昏天暗地的世界一下子全部黑暗了,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在醫生的手術下生死難測!

原以為,隻要點滴繼續一滴一滴滴進姐姐身體裏,生命姐姐的生命就會延續。

眼淚將衣衫染濕一片一片。

世界在眼淚中模糊。

終於,醫生走出來,搖搖頭。

原以為今天不是終結,生命卻翩然而逝!

一切曲終人散!

晴天在姐姐的衣物中發現一本日記,打開來,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看到姐姐對愛是多麽的渴望,又是多麽疼愛自己,不覺得眼眶濕潤。

其中一篇是這樣寫的:

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忽然很懷念和留戀這個世界。走得太早,來不及看清楚未來的路已經要準備回去了。時間會改變一切,有一天你會忘了有個叫“晴雨”的女孩曾經來到這個世界,有一天你會擁有自己的新娘,有一天你會把“愛”這個字莊重地賜給另一個女孩……我一直是你生命的過客,是你不曾留意的一處風景,我走了,對你沒有任何的變化。而,我走了,卻再也見不到你了。

想到生命要終結並不可怕,卻害怕眼睛一閉,天空黑了,再也看不到你。

我知道自己不配擁有你的愛,卑微的心隻能在自己的小空間裏慢慢膨脹。一見你心跳厲害,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什麽。一見你,就覺得生命太短,相處有限。

今天你對我表白,我知道是假的,但是心裏還是很開心很開心。也許我這輩子都不能擁有愛情了,遠遠地看著你幸福,看著妹妹幸福已經是我最大的滿足。

蹩腳的字總是無法表達內心的感覺,隻是淡淡的把這份喜歡藏在心裏,一直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等到我的墳墓上蓋了厚厚一層塵土,等到你老的想不到還有我,或許一陣風,翻開這日記本,我還能讀到自己當時悸動的心情。

今生,謝謝有你。

晴天每讀一句都仿佛有一種痛在撕扯自己,厚厚的日記本,寫出了姐姐並不是一個初中畢業就跟著母親幹農活,到了年紀嫁人的村姑。姐姐的心裏有對知識的渴望,有對未來的憧憬,她默默地背詩,默默地寫下收音機裏聽到的散文,默默地看完了自己高中的課本,默默地吸取著更多的知識。隻是她從來是淡淡的,不說。

把機會留給妹妹,把負擔交給自己扛著。姐姐,更多的像她的媽媽,包容、仁慈、寬容……一切美好的形容詞都可以冠在姐姐身上。

晴雨的屍體在火葬場火化,聽聞晴雨去世前來的賀家易、一直陪在晴天身邊的宋俊祥、高博、唐寧、項寶夫妻都來了。本來宋媽媽要把小誌接走,不想讓這麽小的孩子經曆這麽殘忍的事。晴天堅持要小誌留下來,她要讓小誌知道感恩,她覺得無論怎樣殘忍的事都不應該回避,姐姐是她最親的人,也應該是小誌最親的親人。

落葉歸根,一定要讓姐姐葬在雲南老家。

人的結局隻是一捧單薄的骨灰,晴天捧著骨灰的手在顫抖,宋俊祥一直站在她身邊,在她難過的時候給他溫暖的肩膀。而賀家易隻是站在一旁看著,心已經很緊張晴天了,卻告訴自己不能上前一步,三個人之間的戲到此時此刻也應該結束了吧。

就在這時,一輛車徑直開到火葬場,一個穿著紅色風衣的女孩從車上下來,一身紅色的與肅穆的火葬場有些不搭調。紅衣女孩氣呼呼地走到晴天麵前,伸出一巴掌就是清脆的一聲響,五個掌印赫赫顯現在臉上。

宋俊祥站出來擋在晴天麵前。

賀家易也趕緊過來,叫住紅衣女孩:“小楠!”

林楠看著宋俊祥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一副委屈模樣的晴天,更覺得這個女人手段高明,更加氣憤。嘟囔一句“一副委屈的樣子,演給誰看?”

宋俊祥說:“不要再來搗亂。”

“誰搗亂了,我已經給了你足夠多的時間,你說會甩了她跟我在一起的,可是你是個大騙子,你一直腳踏兩隻船。”

“夠了!”宋俊祥大吼一聲。

林楠抽泣著,怨怒地看著宋俊祥。

晴天靜靜地站起來,眼神犀利地看著林楠,剛被宋俊祥一聲嗬斥嚇了一跳,現在麵對晴天怨恨的眼神,林楠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晴天往前走了一步,瞳孔似乎在放大,眼神射出一股寒光。

“我不管你是林家是大小姐還是宋家未來的兒媳婦,請你不要在這裏大吵大鬧。”

林楠覺得很委屈,從來沒人敢這麽跟她說話,今天卻一再遭到這種不屑埋怨和憎恨的眼神,聽到晴天這麽說自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說:“看在你家人今天喪禮,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你也別得意,想用孩子拴住男人,你還沒那麽本事。”

“我根本不需要靠孩子,事實永遠事實。”晴天扔下一句話,不再理會。呆滯的眼光隻是怔怔地看著姐姐的骨灰,心如死了一般,即使怎樣的羞辱和責罵,怎樣的身心痛苦都已經毫無知覺了。絕望,是徹底的絕望。

生與死就在一瞬間。死了,什麽也沒有了。死了,對窮人和富人都是一樣,即使棺木上等,壽衣華麗也不過是皮囊。

仿佛,一下子看透了很多。晴天竟然覺得以前那樣的走開簡直有些可笑。

人這一輩子追求的是什麽?給了他財富身份和地位,他就一定需要嗎?他會快樂嗎?

林楠氣呼呼地離開了,賀家易擔心表妹,送她回去了。

宋俊祥看著晴天眼神冰冷,一切都不在乎了,似有一股寒氣。埋怨自己,都是自己才讓晴天這麽傷心,他暗自發誓:不會再折磨她,會讓晴天和小誌幸福。

隻是他不知道倔強的晴天,還不能原諒他?

唐寧依偎在高博的身邊,說:“你會不會離開我?”

不知道為什麽,當看到自己身邊尚在年華的朋友就這樣生命隕落,似乎一切都不安定了,惶惶然不安全。一向大大咧咧的唐寧也無法不傷感,看著晴天的表情一點一點僵硬,即使在生活在困難的時候她都是微笑著,無法不被這種悲傷籠罩。

“不會的,隻要你不離開我。”似乎,晴雨的離去讓生的人更加珍惜生命珍惜擁有了。高博覺得自己一下子放下了對晴天的傾慕,隻想安安穩穩地和唐寧過好一天又一天。

我們總是想看更遠的風景,總是垂涎於得不到的愛情,卻不知道“憐取眼前人”。

爛俗的海誓山盟並不能為誓言保鮮,一次又一次錯過隻能讓人悔不當初。珍惜,隻是簡單的兩個字,說的爛了、俗了,卻還是沒有說透人們心裏。

背叛的故事一段接著一段,錯過的歎嗟一聲又一聲。何時我們不再輕易地轉身,不再衝動的分開?

高博對唐寧說:“我愛你!”

平時怎麽也講不出的話,這一時刻說出來一點也不覺得突兀,仿佛是心電感應,彼此心領神會,四目相望。

對不起。高博在心裏對晴雨說。

愛一個人,多數是偶然的事。而,你,來晚了。

如果沒有唐寧,高博會不會接受晴雨?他自己也不知道。天時地利人和,一時的感應,一時的犯錯,也許就成全了愛情。

我們總是期待茫茫人海中遇到那個幸運的人,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拒絕。可是,誰知道被拒絕的人不是前世約定的那個人呢?

夏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躲在家裏。在外人看來還是那個沒心沒肺,偶爾還會小氣加貪財的夏媽媽,而這時的夏媽媽,卻在屋角哭泣。

母女連心,不管怎樣的過去都無法割斷血脈相連的緣。

靜靜地守著房間,會想年輕的時候,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嫁給了晴天的爸爸,卻在有了兩個女兒之後夫妻緣盡於此。本是埋怨命運不公,怨恨兩個女孩的到來,更憎恨晴天爸爸的負心。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悔恨沒有在有限的日子裏好好對待晴雨,白發人看著黑發人斷魂命喪他鄉。

仿佛,晴雨是上天派來的仙女,專門治療人間的無情怨恨。

哭到要虛脫的晴天無暇照顧兒子,小誌一直跟著宋俊祥,夏媽媽和對俊祥像自己女婿一樣。晴天不再躲著宋俊祥,這些天仿佛一家人。

夜了,蟲鳴鳥叫,清涼的風吹動窗簾沙沙作響。

宋俊祥走進晴天,從背後環住她。這些天強撐起來的堅強在這個擁抱裏崩潰掉,晴天不能自已地哭泣。

宋不說話,隻是一個擁抱,一份力量。

等到晴天平靜下來了,他說:“我們結婚吧。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我會好好你,好好照顧小誌。”

我們結婚吧!這樣的話從來想也不敢想,這一刻感動的隻有眼淚。

“眼睛都腫了,不許哭了。還記得,我說過最喜歡看你笑起來的樣子嗎?靈動的眼睛,淺淺的酒窩,有晴天的味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為了我,一個人撫養了小誌六年,我都知道了,我不要你在為我犧牲。”

他說他知道了,知道她的委屈和自我犧牲。

“你太傻了,你知不知道財富物質都不是我所追求的,那些東西我都可以奮鬥出來,隻有你,讓我沒辦法。你很傻,總是什麽也不說,你以為這是成全嗎?你把我推進了自責的深淵,我虧欠你太多太多。”

低沉的男中音,帶著一絲絲憂傷,說著她夢裏想過無數次的台詞。因為知道永遠也不可能聽到這寫話,隻能一遍一遍的做夢,醒來枕邊哭濕一片。

晴天轉過身去,抱著他,伏在他的肩頭淚流不止。

隔了多年,貼近他的肌膚,那種熟悉的味道,唯有緊緊的相依偎,好像才能把這些年的想念融化掉。

“可是公司不是會有危險?”晴天抬起哭腫雙眼的臉,擔憂地問。

“相信我,你隻需要相信我,其他的都交給我處理。”他堅定地說。

“媽媽。”小誌跑過來,看到媽媽哭了,爸爸的眼睛也紅紅的。

“到爸爸這邊來。”宋俊祥對小誌說。

小誌看著晴天,像是等待媽媽的批示。

“小誌,爸爸叫你呢。”

小誌過去,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幸福的月光打在身上,像陽光一樣溫暖如昔。

懷揣著宋俊祥的承諾,晴天捧著姐姐的骨灰和媽媽一起回了雲南。近鄉情更怯,對家的思念越來越濃。那裏的溫度還是如春溫暖,山水還是一樣的明媚秀麗,景色一樣的宜人。

門上貼著白色的挽聯,門堂擺放著大大的“奠”字,姐姐的遺像就擺在中央,那笑,仿佛還活著一樣。

聽說夏家人又回來了,所謂的姐夫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夏家,一進門就叫嚷“你們終於舍得回來……”還沒說完,看到晴雨的遺像,似乎被驚嚇到了。

“姐姐死了。”晴天一身白色的孝衣,麵無表情地說。

“死了?”姐夫還是一臉漠然,像沒有反應過來。

晴天繼續往火盆裏添著冥紙,不再理會。她從來沒當來人是自己的親人,隻是一筆交易罷了,滿足母親的貪欲。

婚姻是可以有任何前提和雜質的,愛情卻容不得沙子。姐姐這一輩子,擁有的實在太少了。

時間已到,捧著姐姐的骨灰葬在西北地裏,一座青塚葬花魂。

下葬的第二天,姐夫又來到夏家,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帶來了幾個哥們兒,堵在夏家門口,要錢。

“彩禮該給我們了吧,連個兒子也沒生人就死了,我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再說你們過喪事,左鄰右舍的總能收點禮錢吧?”仰著脖子,吊著膀子,一副痞子樣。

“既然人你都娶了,錢怎麽還能要回去。”夏媽媽說。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你擔保晴雨會給我們家留後的,現在什麽都沒留下,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我女兒死了,我也不樂意啊!”

“你樂不樂意我不管,反正今天把錢拿來,不然別怪我沒提醒你。”姐夫橫起來,後麵的兄弟躍躍欲試。

“我姐姐剛下葬,不想跟你們吵,請你們滾出去。”晴天站到他跟前,好不軟弱地說。

“不行,你頂替你姐也行啊,我不介意。”說著那人就要摸晴天,被晴天一扭頭躲過去了。

“滾,現在就滾出我們家,不然看誰不要命。”晴天跑到院子裏拿了鐵鍬,凶悍地看著姐夫一幫人。

“哎呀,那個賀家易到底看了沒有,怎麽還沒個動靜。”夏媽媽小聲地念叨著。

晴天朝一幫人揮舞了兩下,那些人被嚇後退。

“算你狠!”

姐夫幾個人朝著院子裏的桌子什麽的踢了幾腳,弄的哋哩咣啷響。留下一句話“今天我是讓著你們,我還會回來的。”

夏媽媽自知理虧,當初把晴雨嫁過去相當於推進了火坑,她明知道這家夥是個地痞,還為了那點錢做出這樣的事。

不知道還怎麽幫助女兒。

幸虧臨行前兩天,她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一封協議書,雖然字認得不多,還是從字裏行間辨別出晴天和宋俊祥兩個人是假和好,是做戲,是交易。

她不能讓女兒再受苦了。仔細想了一下,那個高博已經名草有主了,隻有賀家易才最適合晴天,隻有他會在晴天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她把協議書拿給賀家易,卻由於賀家易不在,交給了助理。她琢磨著賀家易如果真愛自己女兒,一定會來找晴天。

這是她能為晴天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隻是一連過去好幾天了,晴雨也下葬了,一直卻沒有動靜。

賀家易剛來到辦公室,公司最近很棘手,資金斷鏈導致公司運轉發生問題,不得不選擇性的裁員,一天頭疼沒有頭緒。

忽然在桌子上看到一份文件,以為又是人事協議,剛好和一堆厚厚的文件夾在一起時,卻看到“晴天”兩字,打開才看到這份協議書。

正是夏媽媽拿來的協議。

賀家易初看到這個協議驚訝了,原來晴天和宋俊祥和好的條件之一就是遠離賀家易。他宋俊祥到底打的什麽鬼主意,自己這麽盡心竭力的幫他,結果卻淪落到這樣逼退自己。

不解和疑問湧上心頭,他一定要找宋俊祥問個明白。

來到總經理室,卻看到高層領導都圍著宋俊祥要這個那個,公司陷入危機,每個部門都急需解決方案,一大堆問題等著宋俊祥處理,他已經焦頭爛額。

賀家易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不要談這個問題。

“家易,你來得正好,目前樓市不景氣,我們宋氏水景花園洋房的樓盤又急於出售,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可以看出宋俊祥已經夠心煩了。

水景花園洋房是宋氏投資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裏麵的精品項目,本來是今年的主打,誰知道國家政策調整,樓價下跌,貸款利率上調,買房的越來越少,成交率特別低,整個樓市一片慘淡,回落到三年前的水平。資金無法回收,恰遇到一筆貸款被銀行駁回,而之前的貸款期限將至,幾條路都被堵死了。買了幾塊地皮之後,仍舊無法環節資金運轉,隻能賤賣樓盤。

“就是水景花園賤賣了,也隻能解決一時的問題,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最重要的還是那筆銀行貸款。不然,公司還款期限已到,補不上虧空,抵押的地皮和房屋就要被清算收回,到時候真的無法挽回了。”賀家易說。

宋俊祥又何嚐不知道呢?但是林楠的父親放出話之後,流傳宋氏已經虛空了,沒有銀行肯貸款給宋氏。高利貸又無異於竭澤而漁,隻會加速宋氏破產的步伐。

宋俊祥焦頭爛額!

去求林行長,無異於把自己賣給了林家。

時間慢慢從深秋走到了初冬,盡管在偏遠的雲南,夜晚還是會有一點寒冷。晴天抱著雙臂,坐在院子裏。小村的月光傾灑下來,寂寞的人還有星光陪伴。

他對她說:“不管你有什麽顧慮,不管我有什麽重擔,我們都必須一起走下去。雖然那麽多年,我們沒有在一起,中間發生了很多誤會,但是我們早就化為一體了。小誌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也是我們這一輩子握著手相互扶持著走下去的理由。不要再逃避了,相信我。”

那些話還在耳邊輕輕訴說,隻是風的聲音蓋住了回憶的聲音,晴天聽得越來越不真切了。望著星空,捫心自問,愛情已經越走越遠了。

宋俊祥。這個原來心裏一念就陡然一驚的名字,已經化為她心口的痣,成了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也竟然隻是記憶了。

晴天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這段時間發生的太多了,讓自己神誌不清,已經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了。

不知道小誌怎樣了,把他留在宋俊祥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對的選擇?

睡吧,也許一覺醒來就不會有這樣的困惑了。畢竟,自己等了六年,人生有多少機會能為一個人等一個六年?

會議開完,沒有什麽結果。宋俊祥皺著眉頭露出心煩意亂的神情,賀家易雖然很想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卻不想在這時給他添更多的麻煩。

一直到晚上,煩惱的宋找他喝酒,酒喝到一半,人有些醉了,煩惱也漸漸地麻木了,脫口而出。

“你和晴天的協議書是怎麽回事?”

宋俊祥喝了酒,故意讓自己醉,猛聽到這句,有些發愣。

苦笑一下:“都過去了。”

“到現在了你還在懷疑什麽?她貪你的錢?還是小誌不是你的兒子?為什麽你要她離開我?”一連串的發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問什麽?隻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思維有些混亂。

隻見宋俊祥眼睛微紅,露出妒忌憤恨的目光,抓著酒杯的手有些晃,說:“我不想看我最好的哥們兒陷進去。”

賀家易一拳揮過去,“這就是你傷害她的理由?”

拳頭打散了酒精,迅速的揮發,沒有讓人更加清醒,反而更醉了。

“我們不能愛上同一個人,就這麽簡單。”宋俊祥對他大吼起來。

還在美國的時候,兩個單身青年一起喝酒慶祝光棍節,曾經戲言,如果有一天愛上了同一個女孩兒,會怎麽樣?

賀家易說他一定會退出。

宋俊祥看著他笑了,他說他也會退出。

不需要說出原因,兩個人彼此清楚。沒有什麽能打散這對鐵兄弟。

既然已經是過去了,他勸自己放下,卻發現越來越放不下。

賀家易一點一點地陷進去。自己一點一點地沉淪下去。

所以有了協議,所以他要在還沒有萬劫不複的時候讓三個人抽身。第一步就是讓晴天離開賀家易。

他以為,忘記很容易。

卻不知道自己用了六年都沒有消化掉一個人的影子,怎麽能讓賀家易這麽就放下。

今天,終於他發現了協議,來找自己質問了。

兄弟和愛人……

賀家易說:“我隻要你一句話,你還愛不愛晴天?”

宋俊祥連回答這樣的問題都覺得痛苦,難以說出口。他知道自己心裏的答案,卻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如果沒有了公司,又拿什麽去愛她?

苦笑著。似乎回答已經在苦笑裏。

賀家易又說:“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還想和晴天在一起嗎?”

宋俊祥苦笑,苦意的嘴角拉長,說:“不是我不想,我害怕給不了她幸福。”

“你不值得晴天這麽癡情!”賀家易撂下一句話,留下苦笑糾結的宋俊祥走了。

三個人的情感戲,一個癡情,一個癡情,另一個還是癡情。隻是人說人生無常,總會有散的時候。就像晴天和俊祥,誰也沒料到有一天會以那麽拙劣的借口分手,誰也沒想到有一天會以這麽離奇的方式遇見,誰也沒想到中間還插了一個他。賀家易想了一路。

宋俊祥踉蹌地起來,走出酒館,拿出電話。

“我想見你。”

十幾分鍾後林楠趕過來,看到頹喪的宋俊祥落寞地站在路邊,像落魄的小國王子。

“怎麽喝這麽多酒?”

宋俊祥身子有些軟,一般貼在林楠身上,林楠扶著很重的他,艱難地扶上車。

“小楠,小楠……難受……”宋俊祥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身體在車後座東倒西歪。

“就快到了,你忍一下。”

“我娶了你就能保住公司,你說是不是很諷刺。”宋俊祥朦朧中半醉半自嘲。

林楠開著車,無法分心。這件事在她心裏也是一個結。

愛一個人應該是單純的不摻雜交易,沒有物質攪拌的。可是,她的愛情被父親一手安排。

車鏡裏看到他醉倒在後麵,像孩子一樣不安分地躺著,有時候從一側翻到另一側。心裏頗不寧靜。

“你會娶我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逼我。”宋俊祥喃喃囁嚅。

林楠一踩油門,似乎心裏的事要發泄在這一腳上。

夜裏的車在飛馳,飛起一股寒風灌過來,冰一冰神誌不清的人。

林楠將宋俊祥送回家,宋媽媽拉著她祈求地說:“小楠啊,我知道俊兒的公司出問題了,現在隻有你能幫他,伯母求求你。”

宋媽媽搶過話,“我會說服俊兒和你結婚,你跟你爸爸好好說說,幫俊兒挺過這段時間,剩下的咱們慢慢商量。”

“可是……”林楠知道爸爸的脾氣,很猶豫。相幫宋俊祥,又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雖然平日裏她是個大小姐,脾氣衝,自傲。但是對宋俊祥可是真心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有一次,他們騎單車旅行,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她腳都騎腫了。露天宿營,吃得簡單,睡的簡陋,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人照顧的她,竟然在荒郊野地生活了三天。最後臉脫皮,腳腫,回到家把媽媽心疼死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父親才決定要幫助俊祥的爸爸,將宋爸爸的企業扶持到當地龍頭老大,隻可惜宋爸爸前幾年因病去世,宋俊祥小小年紀子承父業,歸國挑起大梁。

這些也是她聽爸爸媽媽談話間聽說的。

說白了,兩家就是一場交易。

現在一方要毀約,另一方就要釜底抽薪了。

隻是,看俊祥難受的樣子。平時怎麽問都不說,喝醉了酒把所有的難受都傾吐出來。林楠覺得很難受,在爸爸和愛人麵前,她要選擇傷害一個。

夜晚的風涼涼的,手指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