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大款很忙 小姐自便
陽光透過高樓大廈的窗戶細細地鋪在電腦桌上，溫暖到微醉，周三的十五點，一個不需要個人情感太過旺盛的下午。
剛踩進公司的門，新發型就被注意到了。幾個女同事跑過來問她在哪修剪的，問價格，問服務，想要小可帶她們去。當宋小可說朋友帶她過去的，不清楚地點時，女孩們以為她不願相告，冷言冷語地轉口“其實也一般吧”轉身就走。女人的心情翻得比書還快。
在吳明明不厭其煩的指導下修改了十幾次的合同終於敲定，對方已蓋好章。剩下的流程全是宋小可的工作。部門會簽，無論是涉及到還是涉及不到的部門都必須經由經理簽字。這套流程是陳岢嵐在位時定下來的，也許是避免發生問題。直接的結果是造成了宋小可工作的繁忙和無緣無故毫無意義的忙碌。
最後，必須要顧經理簽字。宋小可拿著文件過去，敲總經理辦公室門，推門進去的瞬間，抬頭的顧雲海臉色疲憊，他拿起桌上已經涼了的咖啡渣又喝了一口，垃圾桶裏丟了幾個咖啡袋。
“顧總，您看起來很疲憊，要不要我給您泡杯茶。”
“幫我泡杯咖啡，謝謝！”
宋小可看到茶水間還有許多咖啡，顧總的狀態就算抽大煙也不見得管用。咖啡這種東西，越喝越沒感覺，喝多了反而影響腦細胞。她突然靈光一現，將咖啡藏起來，泡了一杯鐵觀音。鐵觀音是茶中提神的良品，茶屬溫性，慢慢浸入。不像咖啡生猛，刺激腦神經。
“顧總，沒找到咖啡，給您泡了一杯鐵觀音。”
“謝謝！”
顧雲海已經看過合同，簽好字。宋小可拿出去，關上門，從門縫裏看到他疲憊的臉，有些憐惜。聽說這幾日顧總是全公司走得最晚來得最早的人。
細碎的眼光像一首溫暖的情歌，打在心上，瞬間聞見溫暖的味道。宋小可守著這點陽光，心裏暖暖的，仿佛有了自信。
打探理發店無功而返的田佳，故意把手中的工作推給宋小可。
“跟廣告公司聯係一下，合同到期了，問問他們要不要續約，如果不續約，明天早上八點之間必須撤場，否則我們會讓保安清理。”租賃這塊一直是田佳負責，她從中也撈了不少好處，今日卻推脫工作多，交給了小可。
小可知道這家公司不好說話，平日繳納租賃費總是破費周折。她一個電話打過去，對方劈裏啪啦一頓責罵，“我們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可是誠心客戶，最近出差已經和田小姐說好緩幾天了，怎麽能夠說讓我們撤場就撤場，你叫什麽名字，我找吳經理投訴你！”
廣告商倒是說到做到，打小報告比繳費即使多了。宋小可的電話剛掛下，吳明明那邊已經接到投訴電話，衝著廣告商溫柔地說：“不好意思，小可是剛接手這項工作，不熟悉業務，我一定好好批評他。”
放下電話那一刻，溫柔隨之消散，臉色比白菜色還難看。
“田佳，這項工作不是你在負責嗎？”
“我在忙和社區合作的方案，顧總今天就要看到，實在脫不開身，想著也不是多大的事，而且應該怎麽說我已經對小可說得很詳細了，沒想到……還是我考慮不周詳，等一下我跟廣告商再溝通一下，應該沒有問題。”田佳一臉無辜。
宋小可覺得自己沒有溝通技巧，將簡單的事弄得很複雜，還得罪了廣告商。吳明明發火，田佳不滿意，她也覺得自己沒能力。
隻是，細碎的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暖洋洋的。她想起喬子楚的話：“自信是一種向上的狀態，你心中擁有正能量，就能感受到自信的力量”，明明她沒有錯，為什麽要作出一副犯罪分子認罪的可憐樣，她應該堅持自己，要自信，對，堅持自己。
宋小可慢慢抬起睫毛，挺直了胸膛，她盡量讓聲音清晰，“我沒有做錯，我隻是按照田佳的要求通知廣告商。何況”，她麵向田佳，對著她說“如果你忙到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怎麽還有時間瀏覽團購網站。”
“你什麽意思啊？是在說我工作不認真，消極怠工妥協責任，故意找你麻煩嗎？我隻是查找資料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網頁自動蹦出來了，我立刻就刪了。你想脫罪，也不需要拉我下水啊。”田佳很憤怒，對麵是營運部，聽著這邊的聲音都在側耳傾聽。
宋小可見到田佳怒氣衝衝的怪罪她，氣勢頓時軟了下來，結結巴巴地說：“可是……我從洗手間回，回來頁麵還在，啊！”
宋小可思路清晰的反抗，引起了企劃部內部的關注，吳明明愣了一下，說“即使你按照田佳教給你的內容去做，也應該學會見機行事。”
宋小可已沒有勇氣自信，隻說一個“好”字。
一場好戲偃旗息鼓了，田佳憤怒地坐在電腦跟前，手指拚命敲擊著鍵盤，抗議心中的不滿。鍵盤發出的聲響像雷聲一下一下打在小可的心上，驚嚇不已，不敢再吭聲。
“小可，來一下會議室。”
宋小可跟在吳明明身後進了空**無人陰森嚴肅的會議室，仿佛預見了一堂不可避免的耳提麵命的政治課。
“小可，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工作努力，從不抱怨，要求不高，但是一直盡心盡力。能有你這樣的下屬一直支持我的工作讓我感到非常欣慰。也許，我的作風有些獨斷，傷害了你，但是你是我的下屬，我都是為你好，希望你有所成長，希望你明白。”
宋小可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看到吳明明親切慈祥的臉龐，她簡直受寵若驚。領導的心思哪是她能猜到的，原來一直以來是自己誤解了。
“你進公司時間也不短了，不能一直跑跑腿，打打雜，我希望你將來能夠獨當一麵。但是作為一個領導，有時候必須樹立威信，所以不得不端出架子，擺出臉色。我對你說這麽多，不是要求你理解我的苦心，而是希望你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針對你。比如今天這件事，你完全可以打電話之前先問問我，或者發現對方語氣不對，說話客氣一些讓對方先消火。但是廣告商把電話打到我這裏，性質就不一樣了。你明白嗎？”
宋小可本已經堅強不起來的自信早已坍塌，能得到讓她一直忌憚的經理的理解，什麽都不重要了。
語氣開始軟了，姿態開始軟了。
“經理，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以後我會努力工作。”
“這就好，不枉費我一番苦心。但是小可，你今天被廣告商投訴，按照公司的製作，我必須對你做出某些處理，希望不會影響你的心情，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工作。”
處理？那顆心本來曬到陽光了，一句話又被打到十八層地獄，不見天日，陰暗潮濕。
“什麽處理？”
“本來我打算低調處理，但是剛才的情況你看到了，營運部的人都知道此事了，所以隻能匯報給顧總。”
自信，就一定能得春暖花開嗎？宋小可的實踐告訴她，隻有忍氣吞聲才能平平安安。若不是今天她的強硬，結局就不會這麽慘。
QQ裏莫菲掩飾不住的喜悅，歐陽宏已握在她的手心了，宋小可心神恍惚地聽著別人的故事。
那日，莫菲查了歐陽宏上班的地方，算好了時間守在樓下的肯德基。看到歐陽宏從大廈裏走出來，她從肯德基出發，仿佛沒看到他一樣徑直從他麵前走過。走路的姿態是從學校請來的儀態老師專門培訓過的，從她身邊走過去的男人至少都會看她一眼。
如她預料，歐陽宏叫住了她。
“好巧。”歐陽宏說。
“是啊，我剛好去見一個朋友。”
“男——性朋友。”
“哎，朋友喊吃飯，本來不想去的，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抽了雙人遊嗎？孤家寡人一個無福享受，您老人家也不肯賞光，所以我正好問問朋友去不去。”
“你說多不巧，我剛處理好手頭工作，準備周末放鬆兩天。哎，命苦啊！”歐陽宏遺憾地說。
“那這麽說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了。”莫菲內心一陣喜悅，躍然臉上。
歐陽宏點點頭。
雖然歐陽宏堅持要送她，莫菲堅持地拒絕了。
總是要有一點神秘和距離，心才能靠得更近。
莫菲對宋小可大談自己的杭州之行，連穿哪件內衣都要問宋小可的意見，那種樣子，用宋小可的話說，“賤賤地羊入虎口”。
莫菲已完全陷入她所策劃的浪漫豔遇中，至於理性，至於後果，至於女人的貞潔，早已忘在九霄雲外了。
“據說男人中隱婚的特別多，你小心上當。”小可提醒。
“放心吧，就算他是灰太狼，也必須臣服在我美羊羊的魅力下。”
“我可提醒你，旅遊可以，別被騙了。”
“囉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職場波譎雲詭，人人如履薄冰。大神經的宋小可，從來想不到故事的開始，也預料不到勢態發展的結局。一切都是成長，一切都是經曆，有什麽風浪，排山倒海而來吧。她吃下一口炒飯，滿嘴咀嚼，就像迎接看不到的處罰。
顧雲海又端著餐盤向她走了過來，辦公室已經在流傳，說她故意接近顧總，野心勃勃要替代吳明明。這種傳言是她從會議室出來，田佳悄悄告訴她的。
到底誰才是腹黑女，什麽才是真相？
她不清楚。
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顧總，謠言止於智者。
快速扒了幾口飯，嘴裏滿滿的，端著餐盤低著頭就走。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每次顧雲海想要和小可說幾句話，她總是“顧總好”，一步也不肯停，匆匆離開。
周末加班，晚上有一場車展，小可被指定加班。
車展位置在西廣場，那塊地方每晚都有老人跳廣場操，非常熱鬧。但是當晚車展主辦方要搭建舞台，因為場地和廣場操的老人發生了衝突。小可嚐試去協調，但是兩方各不相讓，後有老人報警。
因為事態嚴重，已經牽扯到民警，小可隻得報告上司，撥打吳明明的電話，卻一直聯係不上。
隻能報告給尚在公司的顧雲海。
警察來了後先查車展的廣場活動有沒有在公安部門備案，因為按照要求所有的廣場活動，無論大小都要在當地公安部門備案。
小可一聽嚇壞了。
申請周三已經交上去，但是車展活動是在周五確定的。因為時間來不及，抱著僥幸的心理，沒有申請。
顧雲海問宋小可，是否有政府審批過的文件。
宋小可支支吾吾。
車展商連連抱怨，舞台活動是與廠商確定過的，如果今晚不能順利舉辦，廠商會視為違約。
警察也說，沒有向公安部門申請廣場活動，需要交罰金。
宋小可拿出審批表，“周三我去審批的，但是這個活動是周五才確定的，雖然這個活動內容沒有報批，但是這段時間已經上報過了，何況表格太少，根本填不下那麽多活動。”
無論宋小可怎麽說，警察還是照章辦事。
顧雲海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將車展活動免費延長一天，又向廣場操的老人道歉，事情才算平息。
宋小可頓覺自己什麽都做不好，總是需要別人擦屁股。吳明明還說她將來要獨當一麵，可知獨當一麵有多難啊！顧雲海並沒有埋怨她，而是要她在現場配合，隻是她內心早已頹敗得一塌糊塗，毫無生氣地說：“對不起！”
顧雲海拍拍她的肩膀：“沒事了，別太難過。”
突然咕嚕一聲，從顧雲海的肚子裏發出來。他拍著肚子說：“它抗議了。”
“您沒吃晚飯吧？”
時間是晚上八點三十四分，宵夜慢慢粉墨登場。顧雲海的晚餐還不知道身在何處，委屈的肚子提出抗議。
“馬上就去吃。”
顧雲海回辦公室了，小可留在廣場配合搭建舞台，聯係工程部的同事接電，一直忙到活動結束才鬆了口氣。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九點一刻，過了晚班下班時間。
又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以前的每一次都有李捷陪她度過，往後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扛。那個忽然出現一下子又不見的男人，像捉摸不透的幽靈，鑽進她心裏，折騰了一番又跑得無影無蹤。洗手間的鏡子裏照出她的發型，雖然不施粉黛，卻有一種柔和的美。讓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他。
顧總的辦公室門半掩著，宋小可以為他走的時候忘記關門了，準備過去關上門，卻發現顧雲海已經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桌上鋪著公司的文件，還擺著一桶沒吃完的方便麵。
看他如此辛苦，宋小可心中惻隱之情為之一動。拎了包，走出辦公室。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轉到一家韓式拌飯店裏打包了一份拌飯，返回辦公室。
回去時，顧雲海已經睡醒，在燈下伏案工作。
“顧總，我打包了一份海鮮拌飯，還是熱的，吃點再工作吧。”
顧雲海一抬頭，看到宋小可提著一份飯，站在辦公室的前麵。仿佛像多年前的曼曼，怕自己餓著肚子熬夜加班，總是在街角餐廳打包一份熱騰騰的夜宵。
他盯著她看，時間忽然停頓了。
“顧總！”
“顧總，您工作的都快不食人間煙火了！”
“哦，小可啊，還沒回去？”
“正準備下班，見您泡麵都沒吃完，我想你一定沒吃晚飯，所以給您帶回一份飯。”
“謝謝！”
顧雲海打開餐盒，一股飯香飄來。宋小可晚飯也沒吃，本來不覺得餓，聞到飯香肚子忍不住抗議。
顧雲海看小可盯著拌飯，隨說：“一起吃吧，一碗泡麵正在胃裏消化，我這會兒也不太餓了。”
宋小可拉過一張椅子，一雙筷子、一把勺子，剛好分配。兩人坐在辦公室裏圍在一起分刮一份拌飯。
“顧總，這個魷魚很好吃。”
“恩，我這塊蝦仁也不錯。”
宋小可有一項優點，就是姿態很低。由於姿態低，所以她坐在顧總身邊，一起吃一份飯的時候，心裏居然沒有一點雜念，還振振有詞地說：“哇，很豐盛哦，葷素搭配，好幾個蝦仁，味道不錯。”關於今晚搶位置的煩心事早已拋在腦後了。
不是陪客戶吃飯，就是陪領導用餐，已經很久沒人陪他一起吃這麽家常的飯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曼曼還在他身邊，他總是很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雖然每一次曼曼都會說“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就成小肥豬了”，他卻總是哄著她多吃點“減肥給誰看，我喜歡小胖豬”，曼曼就會更用力的吃飯，有時候喂他一口。
想著，不自覺笑了。
過去，真美好。
“你一點都不像總經理，吃食堂午餐、泡方便麵，一份拌飯就能高興起來，說你是公司的保安我還願意相信。”
“哦，是嗎？我有那麽差勁嗎？”
“不是差勁，是沒有架子。”
“一個人的能力和地位不是端架子端出來的，端久了會忘了當初做這份工作的初衷。”
做這份工作的初衷？宋小可想著自己進入這家公司，進入企劃部，不是因為懷抱著夢想，而是莫菲看著大熱天發傳單找不到工作介紹她進入這家公司。那時的經理還不是吳明明，那時她還憧憬著做個真正的企劃人。可是，一天天過去了，當初沒有想法，後來的憧憬在今日看來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夢。
對事業的困頓每個人都會經曆，有些人會遇上自己人生的導師，從此確定了方向；有些人始終在摸索，走到最後回過頭來看一路的足跡，才發現早已偏離了方向；也有一些幸運兒，從沒想過事業是什麽，隻要目前生活過得去，便一日一日熬下去，最後熬出了頭。
宋小可屬於哪一類？
她不清楚自己的方向，一次次的出錯讓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她掌舵的這艘船，慢慢偏離航線，慢慢沉入江心。
“顧總，你覺得我是不是什麽都做不好？”
“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我總是出錯，很簡單的事情也辦不好。”
顧雲海拿起一本書，從上麵撕下一頁紙，問宋小可“你覺得這本書是華麗的封麵重要，還是我撕下的這張白紙重要？”
“當然是封麵了，白紙撕下一張還有其他白紙在，依然可以是一個完好的筆記本。”
“好，如果封麵重要，我把這種華麗的封麵撕下來，放在嘴裏吃，你覺得它和剛才吃得津津有味的拌飯比起來，哪個更合我的胃口？”
“當然是拌飯了，這怎麽能吃！”
“是了，如果一個人在不合適的位置，就算他再優秀，能力再強，也不會發生任何作用，甚至還會影響他本身的價值。每個人都要在合適的位置上才能有所發展。”
宋小可懵懂地點點頭，是不是說她不適合這家公司，不適合在企劃部，要開除她？一定是了，她著急地說：“不要開除我，我會好好工作，以後不會犯錯了。”
顧雲海笑了，“我說開除你了嗎？”
“你的意思不是說我不適合在公司嗎？”
顧雲海看著她，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覺得你更適合當我的助理！”
“可是從我畢業來到這家公司，就一直在企劃部，我一直羨慕能獨立寫策劃方案的同事，很羨慕他們能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能感到自己的工作是有價值有意義的。所以我一直認為那是我的目標和理想。”
顧雲海一笑，“你還年輕！”
宋小可走的時候，顧雲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他說以辦公室為家，也是一種溫暖。宋小可才知道，他不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人，而是整晚都呆在公司沒有走過的人。
透過百葉窗，她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臉在燈光下疲憊的神態，緊緊皺著眉頭，心情沒有絲毫鬆懈。
像他這樣的努力，小可有些崇拜的心疼。
站在外麵，看著公司微弱傳來的燈光，那個在燈下伏案工作徹夜不眠的男人，背後究竟有怎樣的故事。她竟然有些探索秘密的衝動了。
按照約定，宋小可去了喬子楚的別墅，在那裏她看到了孔雀一樣美麗綻放的公主——林芊芊。
“再好的發型在你頭上也是一種莫大的浪費。”喬子楚看到她不施粉黛，臉色因為熬夜顯得蒼白憔悴。
“有我在腐朽也能化神奇。”林芊芊走過來，攬過喬子楚的肩膀，嬌媚地笑著，自信滿滿。
鸞和鳳，那麽相配，美的那麽令人心醉。宋小可甚至不敢看他們，那會一次次提醒她自己的落魄和不堪，又一次自慚形穢。
女人的全部不是美貌，美貌卻像女人的全部，盡管很多人不承認。女人的美貌還比不得男人的才能，才能早晚會顯露出來，美貌卻如影隨形。
她低著頭，喬子楚說今天要上美容課。
林芊芊手指纖纖，托起小可的下巴，“嘖”了一下，說：“女人的臉就像名片，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
喬子楚坐在沙發上，在小型筆記本上不停地打字，不知道寫些什麽。並不看她們，也不關注。
宋小可被一堆化妝品弄到頭大，刷子就分十幾種，有些是掃眉毛的，有些是掃臉的，還要區分掃什麽粉。
林芊芊那雙細膩的手，輕巧地撚起一種種工具，掃了一點粉塗抹在小可的臉上，一點一點為她講清楚如何使用每一道工具，每一瓶化妝品是什麽用途。她的牙齒很白，嘴唇濃鬱紅豔，一張一合盡是美態，舉手投足間，足以讓小可心驚膽戰，心生羨慕。
宋小可覺得她踏進了不該進入的領域，她笨拙地拿著粉撲在自己臉上實驗，那張臉越來越像花貓，簡直不忍多看。
林芊芊大笑起來。
喬子楚抬起頭，看著這邊。
宋小可尷尬地遮著臉，跑到洗手間洗掉一臉的粉。
“你是女人嗎？難怪連男人都看不住，誰願意每天四目相對的是個醜八怪啊！”喬子楚傲氣十足，嘴不饒人。
“算了，第一次學，總要慢慢來。”林芊芊勸道。
“我就是化妝也不可能變成林小姐這麽美，我還是學點別的吧。”宋小可有些泄氣。
“朽木不可雕！像你這樣的女人，滿大街都是，沒有上進心，也沒有目標。你們的存在就是在浪費空氣。”喬子楚變本加厲地打擊她。
宋小可想到顧雲海那句話，每個人都有合適自己的位置，隻有在合適的位置才能發揮才能，否則隻是徒勞無功，於是她說：“那我就是學不會，就像男人不會生孩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我隻是不會化妝，並不代表我一無是處。李……”她想說“李捷”，卻無法輕鬆喊出他的名字，舒了一口氣，接著說“他離開我，也不是因為我不會化妝。”
喬子楚沒料到她居然反駁，愣了一下，“學會頂嘴了，那你的優勢是什麽？哪裏才是你合適的位置？當個跑腿，還是打雜端茶倒水，見到人就隻會說對不起嗎？”
宋小可聲音嚶嚶：“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是我合適的位置，但是我知道什麽是我不合適的位置。”
隻要看林芊芊一眼，她就能想起李捷，那個輕易拋棄誓言的男人。曾經她最信任的人，突然之間遭到背叛，以她不恥的行為。
自從喬子楚上過“自信課”之後，他希望她有所進步，但是她一如既往不管是不是自己做錯了，還是第一個道歉。他恨鐵不成鋼。林芊芊說一個人的形象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他才改變思路，從培訓宋小可的外形開始。
隻是這次，宋小可的據理力爭沒有得到他的認同，反而覺得她的反抗是一種不聽話的倔強。他不能容忍她隻在自己麵前倔強，“不管怎麽說，你就是碌碌無為的小人物，在公司不敢言聲，在外麵隻會說‘對不起’三個字，你是我見過的最懦弱的女生……”
“你別說她了……”林芊芊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話。
宋小可已聽不清後麵說的是什麽，她一直不敢麵對，不敢聽到別人說她是最懦弱的女生。小時候，媽媽改嫁到了叔叔家，叔叔家的姐姐總是搶她的東西，她告訴媽媽，媽媽總是護著姐姐；她告訴爸爸，爸爸也護著姐姐。
姐姐總是上半天課，回家什麽也不用做，倒頭就睡覺。她要幫媽媽做飯，收拾家務，她要把姐姐的飯端進姐姐的房間。
姐姐的碗裏總是最豐盛的。
後來，她忍無可忍了，當姐姐奪過媽媽送她的生日禮物——一個玩具娃娃，她生氣了，將她推倒。可是那次，姐姐倒在了玻璃上，姐姐的頭發沾滿了血，紅色的血在玻璃上緩緩流動，像一隻揮動著紅色的翅膀垂死掙紮的蝴蝶。
其實，磕破了血並不是最大的問題，可怕的是姐姐從小就有腦癌，醫生斷定活不過二十歲。那年，姐姐十三歲。
她那一推，姐姐的腦癌症並發，在急救室裏的十二個小時，她看到媽媽和叔叔眼裏的擔心。
十二個小時之後，姐姐走了。叔叔抱著媽媽痛苦。他們沒有抱怨她，沒有責罵她，沒有打她。
但是，從此之後，她再也不敢反抗了，總是很聽話。
林芊芊說著什麽，她已經聽不清楚了，隻微微看到他們的嘴快速的張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