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沒有你以後
暑假結束了，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去報道。
迎接新生的場麵喧嘩熱鬧，我和木櫻曉諭是難得的走讀生，還被拉去火車站迎接新生了。結果接完之後，那個學生會宣傳部長一定要請我們吃冰。
我們在學校旁邊的冰激淩店一坐下，我就知道了他們的用意。
因為木櫻說：“喂，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曉諭說：“其實你人不錯嘛，元音你說呢？”
木櫻說：“啊？原來你也喜歡去博物館啊？和元音一樣嘛。”
曉諭說：“那你們以後可以一起去逛逛嘛……”
木櫻說：“……”
曉諭說：“……”
我默不作聲吃了四個特大的冰激淩，然後覺得胃很痛。我捂著肚子，難過得眼睛都紅了。
“元音你怎麽了？要不要去醫院？”他們都慌了。
“沒事，我隻不過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我低聲說。
“什麽啊？”他們忙問。
“有人在我家……平均一天吃五個冰激淩，還不算他親戚吃的在內……我居然沒有收他一分錢！他連食宿費都沒有付就……沒有蹤跡了，也沒有任何聯係方法……現在我要怎麽去找到他？”我抽泣著哭訴，“他就是來吃白食的……欺騙我少女的純真感情的……連什麽叫責任也不知道，我居然被一個大笨蛋給騙了……”
不明真相的他們趕緊在旁邊安慰我，一邊幫我罵那個混蛋。
在他們替我罵那個人罵到無力的時候，我擦擦眼淚，握住那個宣傳部長的手，感動地說：“謝謝……你人實在太好了，我現在大腦一片混亂，那我先走了，我回家去哭。”
請我吃幾個冰激淩就想占我便宜？五百年後吧你。
回到家，姐姐還沒有下班。
我往**一躺，盯著天花板。
看起來，我的生活會就這樣繼續。會有人喜歡我，我將來也會喜歡上什麽人。
他在我生命裏的那一個多月，不過就像一隻蜻蜓的翅膀剛好擦著我的耳邊飛過一樣，我那時凝視著它，也許會覺得它很美，但是，也許就是這樣了，不能在我的人生中停留的美好東西，很快，我就會不得不遺忘。
夢見你不記得我了……
他消失前一天的晚上，這樣對我說。眼淚汪汪的。
我當然會忘記你啦，在很久，或者不久之後。
將來，變得成熟了，說不定也會聽從別人說的，否定龍的存在，也不再相信自己真的遇見過什麽龍。將來或許我也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太過幼稚，會覺得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他一直都在說，元音你是我見過的，最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元音你是無所不能的，元音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其實我什麽也不會做。我連現在該做什麽也不知道。
我其實從來都沒有對你好過。
如果我喜歡上的是個正常人就好了。
我至少會逼出他的家庭住址、電話號碼、QQ、MSN與郵箱。
可是現在我去哪裏找他？
他說得對，他的大哥真是很厲害。這一切，肯定都是他那個大哥龍焱搞的鬼。龍燁說他要過來的第二天，龍燁消失了，木櫻和曉諭的記憶消失了，我姐姐回來了，整個世界的軌跡，都被他徹底改變了。
而我連他的麵都沒有看見，就已經無能為力。
等等，上麵好像說錯什麽了……
不是無能為力，也不是他大哥搞鬼那句，是“喜歡上正常人”那句。
其實，也沒錯。我承認我喜歡他了。我是無所畏懼的，勇氣十足的元音啊！才不怕承認。
我已經答應了他，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雖然當時我是很想睡的時候迷迷糊糊答應的，但是，人是要講信用的！
所以，我一定要把他弄回來！
他說——想一輩子都替你洗衣做飯……
我也想，想他一輩子都替我洗衣做飯。
他不想過以前在龍族的日子，那我就收留他一輩子好了。姐姐那裏嘛……我也許能喚醒她研究奇怪生物的**，這樣她會同意以科學實驗的理由收留他吧（隻要不解剖他就好了）。隻要爸爸媽媽在外地不回來，龍燁就算住下去也沒什麽大不了。
我以後，恐怕遇不到這麽好騙又對自己這麽好的人了。
想通這一切，我感覺自己全身又充滿了勇氣。我從**爬起來，來到陽台上，準備向著天空大叫“宇宙超級無敵霹靂美少女元音複活了！”的時候，一抬頭忽然看到陽台上原本應該已經死掉的仙人掌居然開花了。
我盯著那朵花瓣層層疊疊的白色花朵呆了良久，心想，不是上次已經掉到樓下去嗎？誰撿回來的？而且居然還開花了？
是不是上天也被我的勇氣打動了，要它開花來鼓勵我？
真的假的，我是這個世界這麽重要的人嗎？
我站在我偷偷地吻龍燁眼睛的地方，凝望著欄杆上的花，在藍天背景上開放。細長的玉白花瓣，層層次第，好漂亮。
忽然，我一下跳了起來——想起來了！上次是龍湮弄回來的，他還替它治療了一下，然後它就一直朝氣蓬勃，現在居然開花了！
龍湮！
我怎麽可以忘記他！
他和我也算是熟人嘛，他一定不會反對我們！
而且他是龍族的族長！也許可以對付那個龍焱？
哼哼，龍湮的法力不是龍族最高的嗎？如果那個龍焱不聽話，讓龍湮好好教訓他！如果龍湮不同意幫助我，我就用盡手段騙他幫助我——畢竟他還是比較好騙的那種。
我就不相信我有了龍湮這麽厲害的靠山，我還會怕那個悶聲不響背後幹壞事的他大哥！
什麽年代了，居然幹涉我們的戀愛自由！
尤其是幹涉龍燁給我洗衣做飯的自由！
但是……
我去哪裏找龍湮啊？
武俠小說裏麵有什麽煙花一放就召集兄弟，神怪小說裏麵有燒香請狐精妖怪的……
可是，可是他什麽都沒有給我！
我不能站在大街上大叫“龍湮，我需要你”吧？
就算這樣，他也不一定知道啊。
不過，以我的聰明才智，我迅速就想到了辦法，跳起來抓起自己的電話。
因為，我看見了遠處商廈上龍煜的巨幅廣告！
“喂~煜姐姐啊……”我還沒來得及裝出最可愛的聲音，那邊就傳來一個機械聲音說：“沒有這個號碼。”
浪費感情。
我悻悻地放下。居然連手機號都消除了，真是厲害。
沒關係！
我馬上收拾東西，順便把所有錢和卡都塞到我包包裏去。龍煜不是明天到附近城市宣傳嗎？
我追星去，好不好？
明星……不是那麽好見的。
看著麵前的人山人海，我目瞪口呆。不要說問龍煜事情了，我恐怕連他的頭發都見不到！
整個大商場中，連七樓的欄杆上都是舉著望遠鏡看一樓大廳的人！
我拚命地擠，越擠離他越遠！
我不相信！我再擠！
最後我站在了商場外麵，目瞪口呆承受太陽的暴曬。
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現在是不是應該有個救星從天而降才對？我都為愛情提起這樣的勇氣了，難道真的要這樣結束？
不甘心！
“喂，不要站在這裏！那邊一點！”保安還來趕我。
我挪了個位置。
“走開點，我要停車！”
我再挪個位置。
“擋到我們的字啦！一邊去！”龍煜的後援會趕我。
我又挪個位置。
“小姐，你站在路中間妨礙交通。”警察叔叔也出來了。
我都哭了，往後一跳，隻聽到稀裏嘩啦一陣響，我的後背一片冰涼。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身後一個賣菠蘿塊的攤子被我撞倒了，菠蘿塊橫七豎八散了一地。
小販心花怒放，朝我伸手：“一共十四盒菠蘿，五元一盒。”
我心裏默默流淚，這簡直是飛來橫禍啊！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錢包……不是吧，我的錢包不見了！
為什麽！
這裏麵有我所有的卡和錢啊！我連抽屜裏的五毛錢都掃出來放在裏麵了，現在我要是丟了錢包，我要怎麽回家？
這就是勇敢追求愛情的下場嗎？
我還以為隻要我到了這裏，我就能順利遇見龍煜，然後我的愛情就能爭取過來了……
可是……可是……
龍煜看不見，龍燁不知道在哪裏，受了這麽多委屈，到現在，我連錢都沒有了！
我什麽都不怕，就怕沒錢啊……
我當場拉著旁邊警察的衣服蹲在路中間哭了出來。
警察叔叔，你倒黴了，你現在不給我回家的路費我就賴你了，誰叫你要來趕呢？我們這樣也是緣分啊……
在一片混亂中，有人給我遞了張紙巾。
我接過來，哽咽地說：“謝謝。”
當然如果遞給我錢就更好了。
“是來看煜的嗎？”那人問我。
“嗯……”我覺得他的聲音很熟，那種清脆悠遠又帶著一種金屬質感般涼意的少年音。
但是我現在大腦一片混亂，如果錢包還在我身上我一定聽得出來。可惜它已經不在了。
“我帶你去。”他說。
“你是誰啊？主辦人嗎？”我抬頭問。
是龍湮。
透過淚光，我看見他站在我麵前，手裏還拿著一張紙巾。
滿街的喧嘩吵鬧一下子全都退到千萬米之外。
為什麽太陽照在我身上就那麽凶殘，照在他的身上就是這麽燦爛啊……這世界太不公平了啦！
而且，居然讓我在最狼狽的時候，與世間最美麗的美少年重逢……
我太委屈了！
於是我就不由自主地靠在他的肩上哭了一會兒。
“龍湮……還是你最好了！”我聲音一定很難聽，臉也一定很難看，我哭得淅瀝嘩啦，不過我才不管。他是龍湮嘛，所以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
他輕輕地拍我的肩，低聲說：“好了好了，沒事……”
“有事啊……湮，你看，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隻有你在我身邊，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啊……是嗎……”
“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你一直都是對我最好的人！”我靠在他手臂上，鼻涕眼淚一大把隨便往上蹭。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當然會在你身邊的。”他說話居然有點不自然了。
我繼續抽泣：“現在我才知道你真是好人，你就像太陽一樣照耀著我……像月亮一樣包容著我，像星星一樣凝視著我……”
他低聲在我耳邊說：“你要借錢就直說吧，我當然會借給你的，很多人在看啊。”
“借三百就好了。”我馬上擦幹眼淚，也不介意他是不是用讀心術看出我想法的。
他居然也真的有帶錢，拿出來給我。我一眼看到了他放在皮夾中的一張照片。
“啊……你的戀人！”我大叫，搶過來看。
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
重要的話說三遍——是個男人！
“他又不是女孩子……”龍湮奪回去。不過我已經看見了那個男人的樣子了。
是個超~帥又超~有氣質的男人！出色得一看就知道是龍族的成員。
“他和我沒有關係啦！是他一定要放進來的。我沒辦法。”他皺眉說。
“那你為什麽不丟掉？”
“因為他在照片上布了結界，我要拿出來很麻煩。何況他是火係最強的人，我幹嗎要為了這樣小的事情動用水係的力量和他抗衡呢？”
我直接就對著他詭異地笑。
“幹、幹嘛？”他毛骨悚然地看著我。
“你麻煩了……嗬嗬嗬嗬嗬。”
“什麽麻煩啊？”他問。
這條單純的龍，哪裏知道有人強留自己照片在他錢包中是什麽意思啊？
不過……我就不說了。
反正就算族長被男人帶走，這也是龍族的事，我們凡人隻要看熱鬧看八卦就好啦。
龍湮帶我到龍煜住的酒店去見他。
龍煜看見我的第一眼就是公式化地微笑，然後伸手握住我的手，低聲溫柔地說：“你好，你是我後援會的人嗎？謝謝你對我的支持。”
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就遞給我一張簽名照，然後幅度很小地揮手說：“再見。”給我一個笑容，然後馬上就要關門。
“再見？再你個頭！”我直接把簽名照揉成團，狠狠地砸在他漂亮的臉上。
他大叫一聲跳起來：“哎……元音你個混蛋！”
“你不要假裝不認識我了哦！煜姐姐！”我怒道。
他瞪大眼看我良久，終於撲上來緊緊抱住我：“親親元音！不是說你們都已經被焱洗腦了嗎？是不是因為我的美麗你實在無法忘懷，所以奇跡出現了？你居然還記得我！”
我把他的頭推離我的肩一點，問：“我怎麽知道？反正我還好好的。”
“是昭華，她威脅焱成功了，讓他被迫放棄了對元音洗腦。”龍湮將門關上，說。
“怎麽可能！昭華能威脅到焱？”龍煜不敢置信，“是不是以死相逼啊？”
“不是。昭華說，如果元音忘記了她，那她就隻能對焱以身相許了。”
“哦~”了然。
“原來昭華對我這麽好……”我感激涕零。
兩人都用很異樣的目光看著我。
“怎麽啦？”我問。
“沒什麽。”他們又異口同聲。
神經病。我白了他們一眼。
龍煜假裝沒看見，轉頭問龍湮：“我也覺得很奇怪，你想，我和石諜鬧這麽大的緋聞龍族都沒有出麵幹涉，怎麽焱會親自出馬去處理燁和元音的事情啊？”
“什麽什麽？你和石諜在鬧緋聞？”我撲上去抓住他的領口，“你怎麽找這麽難看一個男人？！”
龍湮則問：“應該是問他怎麽找個男人才對吧？”
“小孩子一邊去！”我推開他。
龍湮疑惑地問：“你不是說來找燁的嗎？怎麽先問煜的緋聞？”
我不好意思地放開龍煜，說：“我就是那個……聽見緋聞有點激動而已啦……”
龍煜舉手說：“反正元音是我的偶像，我一定會支持你的！”
“謝謝你，煜！你對我太好了！”我抱住他痛哭。
龍湮在旁邊看著我，一直沉默。
我終於有點不好意思，想起了正事，趕緊問：“龍燁現在在哪兒？他過得還好嗎？有沒有想我？”
龍湮默然凝視著我許久，然後緩緩點頭，說：“他被焱關起來了，不過一切都還好，隻是出不去而已。”
我繼續追問：“他想我嗎？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他！要是他不想我的話，我可虧大了！”
龍煜感動地抱住我的肩，低聲說：“放心吧，我想他一定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龍湮將臉轉開，不再看我，隻點了點頭。
我沮喪地想，難道燁其實不太想我嗎？
心裏忽然難過得酸酸澀澀的，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龍湮走過來，輕輕抬手按在我的肩上，說：“放心吧，就像你喜歡燁一樣，燁也一樣喜歡你。所以，你想著他的時候，他也一樣在想著你。就算你們不在一起，可是你們的心還在是在一起的。”
我抬起頭，對著他笑了笑。
可是我一定笑得很難看，因為他的神情，那麽低沉。
我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說：“總之我現在就一個目標，打倒龍焱，拯救龍燁！”
龍煜深吸一口氣，臉都青了：“元音，我相信你是無所不能的啦，但我還是想問……你知道焱有多可怕嗎？”
“無所謂！”反正我是元音，我是無所不能的超強勇氣少女。就算整個龍族的人都找我單挑，我也總能逐一找到龍族所有成員的弱點，然後各個擊破！
“所以我要先知道，那個龍焱他住在哪裏？”
“他這兩天就在你那個城市。”龍湮說。
“這麽巧？”
“你姐姐的老板。”他說。
我瞪大了眼睛。以我的聰明，我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來龍去脈——
原來我姐姐回來也是他刻意安排的！他連我的每一條退路都要截斷！
可惡！我一定要和他對抗到底！我一定要把龍燁搶回來！
正義必勝！
龍湮送我回去。我們在火車站等火車。
候車室裏居然隻有我們兩人。
我覺得空****的很難過。最近我很討厭這種感覺。所以我沮喪地坐在那裏，也不想說什麽話。
“元音，如果你再見不到燁了，你會怎麽辦？”他突然問我。
“怎麽可能啊，我一定會再見到他的。”我不假思索地說。
他默然地微笑，說：“你哪裏來的信心啊？”
“因為我們說過了，一定要在一起的。”我低頭看著地上，聲音模糊得自己也聽不清楚。
龍湮也沒有再說話。或許他也怕讓我清楚了解對手的可怕之後，會打擊我的信心。
“龍燁說，我是無所不能的元音，我一定要加油，不然，真的要失去他了。”我抬頭向他笑，“而且，你都不知道我是多麽喜歡有個人稀裏糊塗地喜歡自己的感覺。其實我也不知道龍燁喜歡我什麽，但是，我想讓他一直就這樣崇拜一樣地盲目喜歡我下去。因為……”
“我也喜歡他。”
我看著伸手可及的龍湮，努力讓自己微笑。
我想我要勇敢一些比較好。
因為現在，燁離我實在太遠了。
“對不起小姐，你沒有預約，所以你不能見他。”前台的漂亮女孩毫不留情地把我擋在一樓。
“我是他弟弟的女朋友……”我還沒有說完，有保安跳出來把我拖了出去。
“幹什麽啊……放我進去！”我邊用力扳那人的手邊大叫。
聽到有人在問：“這女生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原來旁邊就有辦公室，聽到嘈雜聲，已經有人跑出來看熱鬧了。
我一眼掃過去，頓時瞪大了眼睛——我姐姐就在人群當中。
我拚命朝姐姐揮手。
姐姐莫名其妙，看看我又看看旁邊的同事。
“這個小女生，來糾纏我們帥哥老板就明說嘛，還編出理由說自己是老板弟弟的女朋友，哪裏掰的？”眾人在那裏嗤笑，“太好笑了，老板根本沒弟弟。”
我姐姐也在點頭說：“對啊對啊，真好笑。”
我剛要開口叫她“姐姐”的時候，她已經無恥地說：“不知道這種白癡是從哪裏鑽出來的？”
我在心裏默默流淚——既然如此就算了。
被保安拖出來往門外一丟，我就爬起來蹲在門口。
反正我什麽都沒有，我有的是時間。我等！
等你下班，總會出來的吧？
我在車庫邊站著，靠牆胡思亂想。早知道就賴著龍湮，要他把我帶來就好了，也不用現在在這裏遭受這樣的待遇。
愛情真是折磨人的東西啊。你看，我以前不喜歡龍燁的時候，活得多開心啊，如果現在我還是不喜歡龍燁的話，我現在在哪裏呢？唉……總之，我算知道了，愛是個壞東西。
據龍煜說，那個龍焱的車牌號是060606，我這樣的數學白癡都記住了。這串數字實在太醒目了，在萬千輛車中也能一眼看出來吧……
於是我下意識地看看街上來往的車。
我真的看見了一輛……060606。
等等！難道這個人現在才來上班的嗎？
他居然現在才開過來！他遲到啊！
這麽大的人還遲到，我真是鄙視他……我幸災樂禍地想。
等一下，是不是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啊？
龍燁的哥哥朝我過來了！
而且馬上就要開過去了！
“喂喂……你等一下……”我下意識衝出去攔車。
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就在被車撞上的一刹那，我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因為，透過玻璃看車裏的那個帥哥，這麽帥，這麽酷，這麽有氣質！
——喂，誰說我是臨死還發花癡啊！我的意思是說——
這個人，不就是強行把自己照片放進龍湮錢包的那一個嗎？
我發現龍湮又有利用價值了！
當我帶著幸福的笑容暈過去的時候，我還想到一件事——
賺到了，被龍族的人撞了，絕對死不掉的……我比那些言情小說的女主角果然要聰明一點點。
但是……我忘記了我從小到大最害怕的事情。
我怕痛……
所以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因為全身的劇痛我後悔死了。早知道書上電視上浪漫愛情的考驗原來是這樣的，我不如和那個宣傳部長在一起，每天吃他的免費冰激淩了……我好後悔！
後悔完了以後覺得有人握著我的手。
我慢慢地爬起來看他。
原來是龍湮。他靠在我的被子上睡著了，還一直緊握著我的手指。
好像經常看到這樣的情形哦……在電視裏，還有在漫畫裏。
我長久地盯著他安睡的臉。他真是漂亮，比龍燁還好看。白色的被單壓在他的手肘下，因為他美麗容光的映襯，居然也像花瓣的重重迭迭。年紀隻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像恣意綻放的月華，漂亮得觸目驚心。
因為我在生病吧，因為我身體不好吧，所以我現在覺得很軟弱。
我在心裏想，其實我何必呢？龍湮也是個很好的人。龍燁現在在哪裏啊？現在在我身邊的隻是龍湮。其實他比龍燁好看（一點點），比龍燁聰明（一點點），比龍燁還近（很多很多）。
他不是遙不可及的龍燁，我隻要一伸手就可以觸到他了。
可是我為什麽就上沒辦法伸出手去呢？
我隻想要伸手，握住龍燁的手。
“你醒來了？”龍湮大概感覺到了，他也醒了過來。
我點點頭。看他緊張地抓著我的手的樣子，我虛弱地對他笑了一下：“沒事啦。”
“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會為了見到燁而這樣拚命。”他後怕得抓緊我的手，“差一點你就要不行了……幸好你遇見的是我們。”
我知道是你們，所以才放心地撞上去的啊。我心想，不然我可是很怕死的。
“而且你當時居然還在笑……為了燁，就要死了你還這麽開心……”他盯著我看，良久，眼睛慢慢紅了。
才不是為了他呢……我是因為有了邪惡的計劃所以才笑的啊！我心想。
“你到底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元音。”他的眼淚讓我覺得有點負罪感……對不起啊，龍湮，你就為我犧牲一下好不好？拜托拜托~
我決定先做好人。所以我伸手去幫他擦眼淚，他的眼淚溫熱而晶瑩，連眼淚都流得這麽美麗，我嫉妒死他！而且他皮膚的觸感實在太好，所以我順便也摸了摸他的臉頰，吃到這樣營養豐富的豆腐，心情大好，一使勁居然也能擠出個笑容來。
我撫摸著他的臉，學電視裏的樣，沉痛地對他微笑：“放心啦，我沒事，隻是有一點痛……”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你的傷有多重……”他把臉埋在我的枕邊，我清清楚楚地聽到他極力壓抑的抽泣聲。
真的假的啊，我心情都這麽好，你哭什麽啊？
不過，現在是求他幫忙的最佳時刻！
我伸左手去揉他的頭發，一邊說：“龍湮，我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麽事……”他低聲問。
“你……有喜歡什麽人嗎？”
他像被人嚇了一跳一樣，急促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慌亂地抬頭看我。
幹嗎這麽緊張啊？我微笑著看他。
他看著我良久，居然說不出一個字。
你不說，那我就說了。
“其實是這樣……你也知道，龍燁現在真的離我好遠啊……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到他……我覺得我這樣的人，一定會忘記了他，然後……找身邊比較近的人就……移情別戀了……”我用很苦惱的聲音對他說。
是不是我的語氣還不夠悲痛啊？他為什麽隻是看著我發呆？
“所以，我覺得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你看，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隻有你會借錢給我對吧？而且現在也是，我最難過的時候，你也是離我最近的人……”
是不是我的語氣真的不夠悲痛？為什麽龍湮好像根本沒有被我打動的樣子？
他幹什麽要臉紅？
我也隻好繼續說下去了。
“如果……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的話，不知道你會不會接受……”看著他單純的眼睛，我忽然有點說不出口。
不過龍焱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你就順便去接近他嘛，反正現在同性戀的時髦值還蠻高的，然後你和他在一起後，就軟硬兼施，一定要他成全我們……
我醞釀良久，在他期待地看著我的目光中，我正要開口——
有人進來了。
我轉頭去看，發現進來的正是那個龍焱了。
如果說龍湮是月華般皎潔的少年，那麽龍焱就是日光般奪目的男人，兩人站在一起，這麽和諧，這麽般配，這種……
我抬手給自己的頭殼一個重擊，硬生生把所有不利念頭都逼出來，然後我豎起全身的刺，對著壞人做好戰鬥的準備：“你！對就是你！撞了我的那個人！”
他漫不經心往我床頭一站，扯起一個笑容問：“我怎麽啦？”
可惡！這個人怎麽隨便站在我麵前我就覺得很緊張啊？他真的是龍燁的哥哥啊？差別好大的說。因為這人對人笑的樣子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樣，而龍燁即使在生氣我也可以隨便把他踩在腳下……
龍湮在我耳邊低聲說：“燁的大哥焱，脾氣……比較大。”
廢話……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不但脾氣大，而且還討厭我呢！
我的威脅軟弱無力：“你不但拆散我們，還開車撞我，你要不想我去告你的話，你最好讓龍燁回到我身邊！”
龍焱這個卑鄙小人，他什麽都不說，他看了龍湮一眼。
龍湮遲疑著，終於不得不開口說：“當時滿大街的人都已經向交警證明了，你是自己撞上去的。”
這不是仗著自己帥，妨礙司法公正嗎？
我欲哭無淚，隻好使出另一招！硬的不行，我服軟還不行嗎？
“大哥！我和龍燁是真心相愛的，你為什麽要拆散鴛鴦？不是說現在天界都已經自由戀愛了嗎？為什麽我們還要經曆這樣的磨難……”
“你和其他人我不管，但是你和龍燁在一起，就是和我們龍族過不去！”他冷冷地說。
竟然不理我！我生氣！
他看著我冒火的模樣，卻隻冷冷地把目光轉過去了，薄唇間吐出幾個字：“什麽也不懂。”
龍湮默然低頭，沒有回答。
他抬起下巴問龍湮：“是你說還是我說？”
龍湮猶豫地看著我說：“她今天身體不太好，還是以後再說吧……”
我一把掀開被子跳下來……痛！但是，我還是英勇地站在了他們麵前！
“我今天剛好身體不錯，能承受任何打擊，你要說什麽理由你就說吧！”
龍焱打量著我的模樣，冷笑道：“我今天剛好也很閑，再加上你又實在麻煩，我就跟你說實話吧，燁他不是龍。”
看來我以前的推測是對的，他大概是蚯蚓和龍生下的（雜交……？）而且還是比較像蚯蚓的基因。
“我才不在乎呢，他就算是蚯蚓我也要和他在一起！”我堅決地說。
“他也不是蚯蚓。”
“反正毛毛蟲我也接受啦。”反正龍燁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人，那麽對我來說，龍和毛毛蟲也沒什麽區別。
龍湮沉默地出去，把門帶上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一不在，我突然覺得緊張。
好像事情會變得很壞。
龍焱用很平靜的口氣，緩慢而清楚地說：“其實龍燁他隻是藥而已。知道吧？藥，你身體不好就要吃的東西。”
事到如今，我打定主意硬起頭皮：“對啊，他就是治療我傷心的良藥！”
龍焱從進來一直都保持著優雅的站姿，但現在終於換了個姿勢——他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腦子清楚點！”他終於正視我，一字一頓說，“下麵我說的每一個字，你給我好好聽著。”
“什麽啊？”我還站著，瞪他。
“你知道燁一點法力也沒有吧？”
我點頭：“因為他笨嘛。”
“知道湮每隔幾天要和龍燁見一次麵吧？”
我點頭：“他們感情好嘛。”
“湮這樣的天命之龍，上萬年才能出現一位。前一任族長即將薨逝之時，他才會誕生。他的法力與生俱來，所以他現在的身體根本沒有辦法承受這樣不相稱的強大力量。如果沒有一條命定的火係龍陪在他的身邊，在他體內力量發作時以鮮血把他體內水係的陰寒力量壓下去，他就會死。”
我的胸口忽然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
我呼吸艱難，眼中也湧上了自己無法控製的溫熱。但我還是倔強地點頭：“我知道了，原來……龍湮是吸血龍。”
龍焱狠狠瞪了我一眼，但見我身體微微顫抖，眼中滿含著眼淚，又硬生生壓住了要發作的怒氣，說：“如果那條以替湮奉獻鮮血而活的龍離開了龍族的話，在人間隻要過三個月，他的血就要失去效力。湮後來去你家越發頻繁，就是因為血的效力開始減退了。”
我還是木然地點頭。
“所以，作為湮的祭品，那條龍是注定不能長留在人間的，更絕對不可能戀愛結婚，無論他怎麽樣地和人相愛。”他的目光冷冷地望著我，聲音緩慢，“不然，龍湮就要死。”
我垂下頭，眼中一直在隱忍的那些熱淚，終於滾滾落下來。
麵前這個人，自稱是燁的哥哥，卻殘酷地說著這般冷淡的話。
龍燁說得對，他以前，沒有什麽對他好的人。他說到家的時候，那樣的神情，現在想來，我才明白他原來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家。
他是被選中的犧牲品，是被放棄的孩子。
我轉頭看窗外，眼前的世界被淚水化成一片茫然。
腦中意像紛繁錯亂。
龍湮第一次出現時，龍燁慘白的臉。
我拉起他的手，看見那些迅速生長的傷口下麵的鮮血淋漓。
龍湮說，你有沒有覺得我臉色很蒼白？
他說，我這樣的龍，一生會有三個祭品。元音，假如有一天……
那時他看著我，卻不再說話。日光隔著樹蔭在我們的身上跳躍，深深暗暗。
不是假如，其實他早就真真切切地知道即將要來臨了。
因為龍湮是天命，他是高貴的；而我的龍燁，生來唯一的價值，就是為他供應所需要的東西。
所以他偷偷逃離了龍族，可能隻想在貧瘠的人生中找一點可供回憶的亮色，或許隻是想看一看別人的幸福生活是怎麽樣的。
可是，他唯一的收獲是遇見了我。
我什麽也沒能給他，隻有大概會讓他難過的回憶。
他回不來了，因為這個世上，誰也不能讓龍湮受傷害。
龍焱嘲譏地看著我，說：“龍煜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真相，所以大約還以為，你們會是很好的一對？”
我把目光收回來，瞪著龍焱。
我明明覺得自己要站不住了，但我還是倔強地微笑，哪怕臉上的淚痕還沒擦幹：“謝謝你告訴我。現在我死心了，我可以放下他，以後，開始新的愛情了。請你代我向龍燁說，我沒辦法繼續喜歡他了，下輩子也不知道在哪裏……我其實……”
我停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地說：“我其實都是騙他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