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吻很重要
送走了昭華，還以為一切又要恢複平靜了，但是……
“什麽？你們居然還惦記著我們的出遊計劃啊？”我對電話那邊的木櫻和曉諭大吼。
“廢話！暑假就要結束了，你還不抓緊時間玩？”木櫻搶過話筒對我怒吼，“元音我告訴你！你不要有了愛情就忘了友情，有了異性就沒了人性！我告訴你，你把你表弟帶出來，我們明天就出發！暑假裏我們一定要出！去！玩！”
“記得一定要把你表弟帶出來！”曉諭又搶過電話大叫。
我鬱悶。是誰有了異性沒人性啊？是誰啊？
“對了對了，還有煜姐姐……我們好想念她啊，她隻怕已經忘記了我們了嗚嗚嗚……元音，大家誰跟誰了，對吧？所以隻要是你的親戚，你就都叫他們來，沒關係的！如果還有帥哥就更好了！”她們在電話那邊很誠懇地說。
我放下電話，默然回頭看龍燁。
龍燁滿懷期待地看著我。
我抬手將他的臉一把推開：“就算你像一隻小狗一樣看著我也是沒用的，我做的決定，從來不會改變！”
他的臉頓時沮喪得快哭了：“不要丟下我，元音，求你了……”
我酷酷地丟下一句：“我倒是真想丟下你。”
他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轉了。
“可惜啊，要是不帶著你，木櫻和曉諭一定會殺了我的，所以——你還不趕緊去收拾東西？”
因為明天要出遠門，所以今晚我要好好睡一覺的。可是……可是！
我跳起來去開門，大叫：“有沒搞錯！龍燁你都敲了二十分鍾了，怎麽還不放棄？”
龍燁根本沒有想到我讓他在門外二十分鍾不加理會的事實，隻是很沒有底氣很沒有底氣地對我說:“對不起……元音，我做了很可怕一個噩夢……”
“什麽噩夢？”我不耐煩地問。
他看著我良久，終於眼淚汪汪地撲到我懷中，說：“我夢見你不記得我了，你忘了我，然後，我一個人……一個人在龍族裏，和以前一樣過著……那樣的日子……”
“以前？你以前什麽日子啊？”我無意義地重複他的話。
他卻似乎發覺自己失言，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低下頭去不說話。
“那沒事啦，好了好了，我不是在這裏嗎？你睡覺去吧。”我打著嗬欠要打發他走，實在太困，沒空理會他。
“可……我很害怕，元音，今晚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你在一起？”他像一隻剛出生的幼獸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問我。
“不要啦，你回去數幾下羊，馬上就會睡著了。”我把門一關。
半小時後他又來敲門。
我趴在**有氣無力地問：“有沒有數羊啊？”
“數了……可是，越數我越清醒，因為要努力地想下麵的數字……”他可憐巴巴地說。
天啊……數字都要努力地想才會出來？真是天生的白癡！
我翻翻白眼，算了，原諒他吧。這是天生的，我區區一介小女子怎麽可能和天鬥啊？
我艱難地爬起來開門。
當然我是不會和他一起睡啦。我們坐在陽台上看星星。
其實大城市裏有什麽星星呢？光汙染嚴重，天邊都是粉紅色的。
不過還是要裝一下浪漫啦，比如——
“七夕快要到了吧……”我暈忽忽地靠在他的肩上問。
“七夕還要好久，不過我總覺得好像結局就要來了一樣……”他在我耳邊說。
“不可能啦，暑假還沒有完呢。”我迷迷糊糊地說。
“不是，我是說我大哥要來了。”他擔憂地說。
“我不是說我會對付的嗎？你不用擔心啦。”我應付他。
“大哥是龍族中火係的龍王，和之前來的大家都不一樣的。”
“龍湮還是族長呢。”
“可是龍湮未成年，現在龍族的事情，都是我大哥在管著呢……”
“哦，明白了，你大哥是攝政王……”我困得要命，大腦遲鈍，口齒都不清了，“那沒辦法了……我們就隻好分開了……龍燁，有緣再會吧……”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他聲音明明就在我的耳邊，但是，睡意朦朧中我覺得很遙遠。
我隨口說：“我也是啊……”
“嗯……我喜歡你。”
“我也是……”不要說了，你就讓我好好睡吧……拜托了。
“元音，我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所以，請你不要拋棄我。”
“不會啦，我們永遠在一起。”你說什麽我都讚成好不好？隻要你讓我好好睡覺。
“我想一輩子都替你洗衣做飯，你說好不好？”
“好……”
然後我就真的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大天亮。我現在的感覺就是七個字——腰酸背痛腿抽筋。
想要爬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就靠在龍燁的肩上睡了一夜。
唉……以後要找個胖一點的，睡起來比較舒服才好。
我慢慢地把頭移開，偷偷地看還在熟睡中的某蚯蚓。
嗯，好漂亮的側麵。在清晨的明亮光線中，從額頭到下巴，曲線在逆光中淡淡幽藍，他安靜而幹淨的氣質，像水粉畫一樣，不真實地在我眼前渲染開來。
努力……努力回憶他是個白癡的事實，來戰勝我此時的花癡心情……
可是，怎麽都沒努力成功。所以我最後還是屈服在了花癡之下。我俯下身去，想輕輕地，小小地吃一下他的豆腐……
等一下！
這可是我的初吻啊！應該吻在哪裏比較好？
我人生中這麽重要的時刻，我要好好考慮一下才對。
我盯著龍燁熟睡的臉良久，終於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跑到書房去。
我嘩嘩地翻書，終於掏出我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心理測驗書，翻到我想要的那一頁——
吻嘴唇代表真摯的愛……我和他？算了吧。
吻額頭代表包容與母親般的關愛……我？母親？不合適吧？
吻脖子代表對他的占有欲……我要占有他幹什麽啊？不可以。
吻耳垂代表要**他入懷……算了吧，我是個單純的好女孩。
那麽隻好吻他的眼睛了——純真的戀慕。
這個不錯，雖然很幼稚的感覺，但是我還不排斥啦。
打定主意後，我把書一丟，跑到陽台上，開始實施我的邪惡計劃。
我終於要對他下魔爪了！緊張，緊張……
跪在他的麵前，我找到他緊閉的眼睛，對準……
慢慢地貼近……
我怎麽覺得心跳超級快啊……
“元音……你有什麽事嗎？”本來在沉睡中的龍燁突然動了一下，發聲問。
我促不及防，嘴唇一下子就貼在了他的唇上！
可惡！
這……這種柔軟的觸感和溫熱的感覺……
我慌亂至極，迅速往後一縮，後背抵在欄杆上，惡狠狠地盯著他。
他花瓣般的雙唇略帶緊張地微啟，那雙眼睛中蒙著一層薄薄水汽，望著我許久，才用低喑的嗓音問：“怎……怎麽了，元音？”
怎麽了……
我能說嗎？
我能說我想吃你的豆腐，但是你醒來的不是好時候嗎？
我能說我想吻吻你的眼睛但是因此被你的睫毛刺到了嗎？
我能責問他，閑著沒事你生這麽長這麽粗這麽翹的睫毛幹嘛嗎？
我能說嗎？
我怔怔地靠在欄杆上，一動不動，睜大眼睛看著他。
他似乎有點慌了，爬過來仔細地看我：“元音……”
話音未落，我飛速跳了起來。
我踢！我打！我踹！
等發泄完後，我轉身走人。
龍燁還縮在後麵委屈地問：“元音，幹嗎一大早就心情不好啊？”
我才不理他！
吃完早飯，看窗外的天空飄著朵朵白雲，陽光不是很燦爛——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好。正是出門遊玩的好日子。
“快點啦，龍燁！準備出發了！”我在門口大叫。
龍燁提著我的零食：“為什麽我們不是單獨出去玩？”
我強硬地說：“你要認真記住！這次你的路費門票都是她們讚助的，你要對她們溫柔一點，畢竟她們是你的衣食父母。”
龍燁低聲問：“我怎麽好像有賣身的感覺？”
我不理他：“時間快到了，你把東西先提下去等我，我發個消息。”
“好。”他乖乖點頭。
“一定要站在樓梯口等我啊，不可以上其他地方去知道嗎？”我囑咐他。
“知道了。我就站在樓梯口等你。”他說。
我拿起手機，給木櫻和曉諭打電話：“好啦，你們日思夜想的帥哥已經出門了哦，準備好了沒有？”
木櫻居然還在**，迷迷糊糊地問我：“什麽啊？什麽帥哥？”
“咦！昨天你們逼我去的！一定要我把表弟帶出來的啊！”我驚訝地問。還以為她們早就迫不及待準備好要看龍燁了呢。
她有氣無力地說：“元音，一大早不要打擾我睡覺好不好？我和你這麽多年朋友了，怎麽從來不知道你有個表弟啊？”
她把電話掛了。
我握著話筒目瞪口呆。
又打給曉諭。她媽媽接的：“她一大早就去外婆家了，怎麽了，有事？”
“去外婆家？是不是急事？”我忙問。
“不是，她說呆在家裏無聊，不如去外婆家玩幾天。”
這個世界怎麽了！？
我目瞪口呆，呆站了許久，然後無可奈何，隻能把頭探出門外大叫：“龍燁，重新上來吧，我們不去了。”
沒有回音。
大概六樓太高了，所以沒有聽到？
我隻好順著樓梯跑下去，下到四樓的時候叫一聲：“龍燁！”
沒有應聲。
我隻好到三樓再叫：“笨蛋！回來啦！”
還是沒有答應。
到二樓我生氣了：“快點滾上來啦！我叫你沒聽到啊？”
還是沒有回聲。
我皺眉，衝下去準備提著他的耳朵回來的，但是……
所有的零食都放在樓梯上，隻有龍燁，他並沒有在。
我在空空的樓道口，看著外麵的風吹起一片樹葉，飄過我麵前。
“龍燁！”我繼續大叫。
這一次我的喊叫終於有了反應——二樓三樓四樓的人一起開門出來罵我。
不屈地迎著周圍人的叫罵聲，我出了樓道向街道左右看，問旁邊書報亭的阿姨：“阿姨，請問你有看到一個帥哥出來嗎？”
“沒看到帥哥出來，倒是看到有個帥哥進去。”她說。
“什麽帥哥進去了？”我愕然問。
“大概二十五歲上下，很帥又很有氣質的那個……你沒看到？”她眼中冒著紅心心說。
這麽大的人了，還聲情並茂地演花癡騙我，真是的。
如果真有人上來了，我在樓梯上肯定會遇見的，怎麽會沒看見進去的人呢？
我又折返回去，重新再上六樓。真的沒有人！
不要說多出來的那個帥哥了，連龍燁也沒有！
難道我低估了龍燁的路癡程度？原來他在樓梯上也會迷路？
我呆呆站在門口看著空****的樓梯，想到了一句千古名詩——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有沒搞錯啊……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亂逛。這樣在街道上到處找，到底能不能找到龍燁呢？
我是不是應該貼幾張尋人啟事，說：“今走失笨蛋一個，或奇怪的蚯蚓一條，有送回者重謝”？
他平時不是都很乖的麽？怎麽今天會走失？
我鬱悶地繼續在街上亂走。也不知道是在找什麽。也許是希望一個奇跡的——龍燁突然又像上次一樣從某個地方衝出來，樹袋熊一樣地狠狠抱住我，把我抱暈過去的那種力度。
“元音——”
街上有人在叫我！
我馬上轉身，就在要撲上去的時候，又停住。
居然是姐姐。
她竟然回來了。
這就叫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叫命中注定。就叫徹底結束。
我不可能再收留一個莫名其妙的男生在家裏了，所以龍燁現在失蹤，其實也是個好時機，好巧……
我強自壓抑住一切表情，乖乖地笑：“姐。”
“我今天請你吃飯。”她抱住我興奮地說。
“怎麽了？今天居然會想到請你一點投資回報率也沒有的妹妹吃飯？”我口中客氣著，心裏想，不會是待會兒去菜市場買菜，你請客我做飯吧？
“我請你到這裏，”她一指旁邊的酒店，“吃飯。”
“很貴的啊……姐？你受什麽刺激了？”我不敢相信。
“真的！進去啦。”她拖著我就要進去。
“現在是早上九點半，你請吃早飯？還是午飯？”我實在無奈，不得不問。
“啊……對哦，我太開心了，所以都忘記時間了。那我們先回家，等會兒來。”她又拖著我回家。
“好……先回家！”話說出口了我才猛然想到，假如龍燁已經回到家裏，被姐姐遇見了，怎麽辦？就算他已經不在了，但我給他買的鞋子襪子杯子什麽的都還在家裏啊！
於是我立即抱住姐姐的手臂，大叫：“姐，我忽然覺得，請客何必管什麽時候呢？大家高興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嘛，不如我們現在就先吃飯好了！”
“不行，你說得對，我們現在是隆重慶祝嘛，不能馬馬虎虎的，一定要認真正式才好！”
我被她拖著，隻好硬著頭皮跟她回去。
一路上看著姐姐心花怒放手舞足蹈的模樣，我忍不住問：“姐，你今天是遇見了什麽好事了？幹嗎要請我吃飯？”
姐姐興奮地說：“我告訴你喔，我上大學以來的最大夢想終於實現了！你說是不是上天終於看到我的存在了？我本來都已經絕望了，要跟著導師以後把青春都奉獻在阿布魯幾內亞了……沒想到，我很久前遞到那個國內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的簡曆現在被翻出來了！他們看了以後讓我去麵試，我今天趕回來，家都沒回就去麵試了，居然馬上就通過！而且據說還是他們的BOSS親自指名的！很賞識我，點名就讓我進來！”
有這樣的事情？姐姐的那份簡曆我又不是沒看過，根本沒有寫什麽重要的東西，不過就是例行公事自吹自擂幾下，居然會有人賞識？而且她貼在上麵的照片好像很難看……那個老板什麽眼光啊？
“順利得不敢置信！”她又大叫。興奮得都忘記了自己是在大街上。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在姐姐打開門的一刹那，我暗自祈禱。
神啊，讓我看到奇跡吧！龍湮啊！你像上次一樣把我的願望變成真實吧！
我在門口慢慢地拿鑰匙出來，慢慢地插進鑰匙孔，慢慢地轉動——
等得不耐煩的姐姐把我一把搡開，推開門就進去。
她在進家門的第一秒，立即瞪大了眼睛，尖叫！
我心裏一緊，是不是龍燁回來了？是不是龍湮在我家？是不是他們都在？
天啊！
還沒等我回過神，姐姐已經抓住我的肩，激動地說：“不可能吧？你這個懶女人居然會把家裏弄得這麽幹淨！”
然後她就到處去摸茶幾和窗戶，還欣賞了一下玄關的兩條金魚和陽台上的仙人球：“元音，真看不出來，你脫胎換骨了嘛……”
我翻翻白眼，那你尖叫什麽啊？嚇我嘛！
我瞄瞄衛生間，忙趁姐姐沉醉在奇跡中的時候，跑進去迅速把龍燁的東西打包，放在垃圾袋中拎出來，往門外一丟。
至於衣服牙刷毛巾等，因為要出門旅遊早已經收拾好放在箱子裏了。我把箱子拖進儲藏室，鎖好密碼鎖，往角落裏一塞。
鬆了一口氣，癱倒在沙發上。
我的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平靜而緩慢地過去。
而龍燁，居然就這樣消失了。
真的就消失了。再也沒有他的蹤跡。
那一段時間的生活，那些熠熠生輝又千奇百怪的龍族成員，那個任打任罵的傻瓜，那個清晨我親到的柔軟雙唇，全都消失了。
好像根本就沒有來過一樣。
不過，姐姐開始去上班了，她現在天天回家，所以即使龍燁回來了，我也不可能再收留他了。
我有時候半夜醒來，想一想龍燁，想一想他出現那天的陽光，再想一想他消失那天的雲朵。想著不知道這個路癡的家夥，現在不知道被誰撿走了，就不覺再也誰不著了。
趴在枕頭上，有時候眼睛濕濕的，隻好閉上眼睛埋在柔軟的布料中，讓它把一切都無聲無息地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