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季凡，在撒謊……
季凡果然幫邵音音點了兩份牛肉丸外帶一份酸辣粉絲，卻隻給自己點了一瓶礦泉水。邵音音有些懵，問季凡，“你不吃？”
季凡搖搖頭，“最近胃不太好，我媽叮囑我別吃太刺激的東西。”
“啊？”邵音音心疼起來，“那你怎麽不早說？我們換個地方吧，呃，喝粥好不好？樓上四樓就有個粵式粥鋪，味道很好的。”說著就要起身，季凡一把拉住她，“沒關係，我看你吃。”
“那怎麽成？”邵音音不答應，“剛才你不是說餓了麽？胃病不能餓的！”季凡一直有胃病，有時痛起來，滿頭冒冷汗。
但是季凡仍隻是笑笑，“不要緊，我剛在辦公室裏吃了兩片餅幹。”笑完催邵音音，“快吃吧，要涼了。”
邵音音低頭看看桌上冒著熱氣的牛肉丸，再看看季凡臉上一貫溫柔親和的笑，心裏頗不是滋味。怎麽能讓有胃病的季凡餓著肚子看自己吃東西？邵音音果斷的起身，來到櫃台前，找老板要了兩個便當盒，將牛肉丸和粉絲都打了包。
季凡看著她前後的忙碌，竟然有些失神，直到邵音音在他麵前晃晃巴掌，“怎麽了？在想什麽？”
“沒什麽。”季凡低頭擰開礦泉水瓶，然後喝了很小的一口。
邵音音拎起便當盒，對季凡道，“走吧，送你去車站。”
季凡這才問，“你怎麽……不吃了？”
邵音音用空著的那隻手挽起季凡的胳膊，笑眯眯的說，“怎麽能讓你餓著肚子等我呢？我回家一個人慢慢享用好了。你早點回去休息，記得別忘記吃藥啊！”
季凡微微點了下頭，在邵音音的拖曳下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住，開口喊了邵音音一聲。邵音音聞聲抬頭，“嗯？”了一下，見季凡不動，奇怪再問，“怎麽了？”
“沒怎麽……”季凡回，“我，丟瓶子……”說著準備將剛喝了一口的礦泉水丟進邊上垃圾箱。
邵音音一把攔住了他，“哎哎，大少爺，才喝了一口哎，你就扔？”順手把礦泉水攫取過來，塞進背包裏，“我帶回去喝吧……”
季凡又怔了，“音音，那個水，我喝過了。”
“我知道啊~”邵音音繼續笑嘻嘻，“那有什麽關係，我難道還會嫌棄你？”
兩人相偎相依著出了商場，朝車站走去。
季凡步子大，三步抵邵音音兩步。每次兩人一起，邵音音都要追著季凡的腳步，用心用力，隻求兩人步伐合拍。季凡邁左腳，邵音音邁左腳；季凡邁右腳，邵音音邁右腳；季凡停下來，邵音音立刻頓足。用亦步亦趨形容也不為過。每次季凡見到她這番賣力的調整自己步伐，都會微微笑一下，雖然並沒有再多話語，可是邵音音心頭都會漾起無限甜絲絲的感覺……
可是的可是……
邵音音不由得想起剛才在大堂見到季凡和周覓一起離去的背影——似是很合拍——而且是那種很自然的合拍。不知他們誰在遷就誰，走得那樣淡定從容。想到這裏，邵音音沉默了。
默行一陣，車站便在前頭。
邵音音抬頭看看季凡。他目光投向遠方，若有所思，不知焦點何在。
以往，邵音音愛極了季凡的這副神態，好似神遊在某個不知名空間，配合一身俊朗外貌，好一個空靈飄逸。於是，他發呆，她便靜靜看著他發呆；他回神過來，朝她露出笑容，溫暖直抵心裏，她便滿足極。
然而，季凡緊走幾步朝等車人群走去，似是毫無留戀的要和她分別。邵音音募地拽住了他。
季凡低頭看看邵音音，目光透出疑惑。邵音音想一想，便朝馬路對麵頷了頷首，“去那邊吧，我先送你回家。”
季凡家在東頭，邵音音住在西頭，小小車站便如兩人世界的分界點一般，向左走向右走。
但是季凡搖了搖頭，堅持要先送邵音音離去。僵持了幾秒，邵音音突然怪叫了一聲，“哎呀，湯漏了……”果然，大概是盒蓋沒蓋緊，粉絲湯漏了出來，淅淅瀝瀝往地上滴著。她左肩大包，右手拎便當，立覺狼狽。
季凡輕笑道：“你看看，還是我先送你吧！”邵音音便沒再堅持。
等了一陣，321慢悠悠開來。等車的人依然很多，邵音音拎著東西不便去擠，便輟在人群尾巴後。邊跟著朝前挪動步子，邊不忘回頭看季凡。看一眼，便笑一下。快輪到自己上車時，邵音音勸季凡先走，不用再等。
季凡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侯在原地。
天色未暗，夕陽夕照，季凡的身形挺秀，惹得周遭異性頻顧。邵音音掏出手機，給季凡發消息：“你太惹眼了，再不走要被別人拖走了……”
發完了轉頭偷看季凡。季凡正好摸出手機，屏幕一閃一亮，是有電話進來。他按了接通鍵，將手機貼在耳朵邊，低聲“喂”了一下。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在說什麽，數秒過後，季凡簡單回了句，“好的，差不多了……”便收了線。
邁進車門內邵音音突然覺得心慌，她擠到車窗附近，可憐巴巴的盯著季凡。季凡嘴角微彎，在車外隔著窗戶給她送來一個微笑，邵音音心內稍安。
（時隔許久後，往事並沒有曆曆在目，唯獨這一幕難以磨滅。每時回憶，左肩大包，塞著雜物還有季凡喝剩的一瓶礦泉水，沉重不堪，右手拎飯盒，汁水滴得惹人憎厭，望著窗外愛人僵硬做作笑容，可憐如一隻無人收養的流浪貓。邵音音很心疼。每念每疼。）
回到居住窩，一室的黑暗和寂寞。
按亮日光燈，甩掉涼鞋，邵音音赤著腳進了臥室。打開空調驅散熱氣，再打開電視。CCTV新聞在播報YC地震，無數斷壁殘垣畫麵閃過，讓邵音音心生惻然。
她蜷腿坐進電視機前沙發，打開了便當盒，牛肉丸涼透了，硬邦邦好似幾顆鐵球，粉絲也糊做一團，顏色詭異像是嘔吐物。夾起一隻肉丸放進嘴裏咀嚼，不知道什麽滋味。胃口全無，遂推過一邊。
電話鈴響。邵音音忙起身抓過包包，將手機掏出，看了一眼屏幕神色轉黯，順勢癱倒在**，懶洋洋“喂”了一聲。馮言聲音雀躍傳來，“哎，音音，約會怎樣啊~”
邵音音有氣無力的回，“一般般啦……”
“哎喲，小樣兒，還裝~”馮言笑了起來，“就剛才我都看見季凡了，昂首闊步一臉春風啊！他最近又帥了嘛！老實說，你給他灌了什麽養顏滋補湯？哎，對了，怎麽沒見你啊？”
邵音音一骨碌坐起，緊張問，“你說什麽？你看見季凡了？哪看見的？”
“在，新時代廣場啊，就你們公司附近那個……怎麽了？”馮言這才意識到不對，問，“哎，你那怎麽這麽靜，你在哪啊？”
“你是不是看錯了？”邵音音沒回答馮言問話，轉而問，“季凡身體不舒服，我們很早就散了……”
“噢~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吧……”聽筒沉默數秒，才傳來馮言小心翼翼回答。
“肯定是你看錯了！”邵音音不知在說給誰聽，“季凡送我上車後就回去了，他胃痛，老毛病了。我，我現在一個人在家。”
鹹淡嘮嗑一陣，馮言突然問，“哎，今天季凡是不是穿著米色西裝一套？”邵音音心突然一沉。
掛了馮言的電話，邵音音繼續癱倒在床，盯著雪白天花板，不知多長辰光，又爬起，拾起手機看了半天。
十個阿拉伯數字已經撳好，就等撥通綠色接通鍵。她拇指點在接通鍵上良久，發覺自己怎麽都按不下去……她在怕什麽？
到底在怕什麽？
邵音音一邊問自己，一邊懼怕尋找答案。
電話突然一震，有短信。點開來一看，是季凡的，回複她剛才在車站給他發的那條短信，“我挺好，安全，沒被人拖走。勿念，晚安。”
邵音音忙回，“怎麽這麽晚才回信？”
“等車等很久。”季凡回，“怕你擔心，所以等到了家才給你回。”
“那……”猶豫許久，邵音音鼓起勇氣問，“我走了以後你就過馬路去等車了麽？”
“是啊。”簡單兩個字顯示在邵音音的手機屏幕上，似是折射出季凡一如往日的輕描淡寫，絲毫看不出半點情緒。
可是，邵音音隻覺心口發涼。
季凡，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