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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不合時宜,但將蕪還是問了一句:“大人,為什麽我們不一開始就去找那水鯉問個明白,反而要找那些用自己的眼光看東西的路人?”

時纓把玲瓏珠收起,捏捏她的臉:“要得知一件事情的全貌,自然不能偏聽偏信。就算是那水鯉,也許也是因為偏聽偏信所以才產生了殺人的想法。如果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君也算積功德了。”

將蕪似懂非懂,但看意思,時纓這是難得有想法了一回。

玲瓏珠顯示,水鯉藏在繞城而過的臨安河內。

“南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能珠。”水鯉千辛萬苦從海邊來,住在這冰冷河域,難道隻是為了殺死一個自己曾經崇拜的人?

究竟是有何等深仇大恨?

時纓和將蕪來到這千丈深的河水邊。傍晚,聲音漸漸歇了,隻剩下橋邊的賣花郎和船上的漁女還在吆喝,煙火氣在人家的屋頂上冒著。

時纓和將蕪一直等到了晚上,月光灑在河上,宛如碎銀。

時纓搓了搓鼻子,結印,召喚那水鯉,將蕪蹲在河邊。不多時,河麵忽然猶如沸騰的水,不停地冒泡。

有個女子浴水而出。她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眼睛水靈靈的,好奇地打量著時纓和將蕪。

雖說時纓是妖界魔君,但山高皇帝遠的,也不是所有的妖物都認識他。

“你也不必看著本君,本君是受孫誌鵬孫尚書的邀請前來收你的。”時纓搓了搓鼻子,“但是本君護短,所以給你一個分辯的機會。”

“孫誌鵬?”水鯉手扒著河岸邊的台階,一條魚尾巴在水中若隱若現,“你們是來抓我的?”

水鯉很能抓重點,忽然就從水中一躍而起。水花四濺,她的魚尾變成了藍色的羅裙,她口中發出“吱吱”的聲音,尖牙微露,語氣不善:“放馬過來吧!”

將蕪嚇了一跳:“冷靜些,大人可是魔君,你怎麽跟自家人打起來了?”

“隻要是跟孫誌鵬一起的,自家人又如何?魔君又如何?”水鯉凶狠道,“他這個陰險小人,人人得而誅之,你們不幫我反倒幫他,到底是何居心?”

將蕪氣惱,正要還嘴,時纓擺擺手,將她攬至身後,道:“你知不知道在孫誌鵬口中,你是什麽形象?本君又不認識你,當然不能隨便下結論。”

“我管他如何汙蔑我,隻要他死了,一切便都無所謂了。”

這水鯉當真像旁人說的那般,單純,不諳世事,還要加一條——不講道理。

“你如此憎惡他,總有個理由。”時纓搓了搓鼻子,“如果能說得本君信服,本君就不收你。”

“不必浪費唇舌。”水鯉的脾氣比他們想象中的還火暴。她口中念念有詞,河中水柱衝天而起,如利箭一般射向時纓。時纓屬火,水能滅火,他祭出的火球很快就被水澆滅了。

他不得不拿出寶器玲瓏珠。一顆珠子壓下來,水鯉隻覺渾身的妖力都被封住了,如三山五嶽壓下來,壓得她五髒俱碎,異常難受。

“能夠講明白的事情非要先打一架。”時纓搖搖頭,欣賞似的看著被虐的水鯉,“本君本來不想管你們的破事,但是如果你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最好跟本君說清楚。”

水鯉臉憋得通紅。

其實她原本還想不識趣地說“死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但她很快就泄氣了,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究竟在糾結什麽。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這事能怪我嗎?都是他,是他!他從一開始就騙我,騙我殺了趙義倫。”

孫誌鵬與趙義倫果然是有淵源的。

在清水鎮,孫誌鵬與趙義倫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兩兄弟自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識字,相約考取功名。

孫誌鵬的天賦比趙義倫的高,而且趙義倫每每讀書都不求甚解,看起來就不是長大了能有出息的那個。

趙義倫貪玩,家裏就一個瞎了眼的幹爹,他白天要做餅子去賣,也隻等晚上才能看書。但是他懶得看,常常找機會溜出去。他自己不讀書,還帶壞孫誌鵬。

有一日,他神秘兮兮地約孫誌鵬去家裏玩,孫誌鵬去了才發現,原來是他撈了一條漂亮的魚,裝在水缸之中,當他的兄弟。

是的,趙義倫也不知道這魚的雌雄,就率先跟對方拜了把子。

他說得一本正經:“我孫誌鵬是個賣魚的,但今日與你結了善緣,便姑且救你一命,有一口吃的我會給你吃一口,有一口喝的我會給你喝一口,等你康複了,就將你放生。你日後切莫忘記你這兄長的恩德。”然後,他對著魚缸拜了三拜。

孫誌鵬哭笑不得:“你自己養了條魚,卻報我的名字,到底想幹什麽?”

“哎呀,我這是幫你積德。你這殺魚的放一條魚,也是件美事。來來來,我瞧過段時間這條魚就要康複了,到時候這魚缸和魚都給你。”

這條魚的確受了傷,大概是瞎了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康複。

趙義倫想一出是一出,孫誌鵬隻當趙義倫在開玩笑。沒想到過了月餘,趙義倫果然連魚帶缸一並送給了孫誌鵬,還推搡他:“我今早卜了一卦,宜放生。孫兄,你業障太多,是該積積德了。”

孫誌鵬信了他的話,本來不想去,卻因為是進京趕考前夕,怕不去的話這烏鴉嘴會把他的運道給說背了,好歹還是端著水缸去了。

趙義倫且跟著他,躲在樹後,招呼來一群看熱鬧的,笑話道:“這孫誌鵬最近和一條魚好上了。你們道好笑不好笑?一個殺魚的愛上了一條魚。”

眾人跟著笑:“稀奇,真是稀奇。”

孫誌鵬知道趙義倫在拿他打趣,心裏窩火。他捧著那重重的魚缸,河邊坡斜路陡,他一不小心,連人帶缸一起摔了下去,魚從缸中飛起,一躍躍入河中。

水花濺起,如千堆白雪,孫誌鵬整個人栽在泥潭中,別提有多狼狽。他咬牙,咒罵那沒事找事的趙義倫,明明隻是個賣餅的窮小子,卻學紈絝子弟。

不承想那條魚入水以後又浮出水麵,盯著他看起來。

孫誌鵬那時一定想不到,他放生的這條魚原來並不是什麽魚,而是一隻修煉千年的妖。

水鯉眼睛好了,浮在水上看恩公的樣子,記住了原來恩公生得這個模樣,名字是這樣的,而後便離開了。

孫誌鵬還是照舊過日子。在進京趕考之前,趙義倫忽然開始努力起來,因為天資也算聰穎,他一躍成了夫子口中最有天賦的人。

鄉裏鄉親的也覺得小鎮合該出兩個出息子弟,於是湊足了兩人的盤纏,讓過了鄉試的他們進京趕考。

剛入臨安,兩人宿在一家破落客棧裏。備考期間,趙義倫偶爾會出門小逛。他逛得也不深,隻是聽說臨安有大大小小瓦肆一百四十多座,瓦肆內每天都有新鮮表演。他回頭對懸梁刺股的孫誌鵬道:“孫兄,我昨兒去瞧了一場猴戲,很是絕妙,你要不也隨我同去?”

“科考在即,我哪有這心思?”孫誌鵬擺擺手。

“反正也考不上,為什麽那麽認真?”趙義倫笑話道,“要知道這臨安官宦子弟千千萬,哪個不是從小飽讀聖賢之書?我們不過在窮鄉僻壤跟夫子學了兩年,根本比不上人家。”

“我們可是拿了大家的錢進京的,你怎麽能說這些喪氣話?”孫誌鵬爭辯道,“你自己不行就罷了,我雖然是寒門子弟,但不覺得自己一定比那些紈絝子弟差。”

“還挺有誌氣。”趙義倫吃了一口茶,幽幽道,“那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告訴你,我在那瓦肆裏見到了一個美麗的小娘子……”

趙義倫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小娘子婉泠如何如何美貌,如何如何溫柔端莊,說得孫誌鵬拿起書就幻想婉泠的模樣。

大家閨秀想來也是偷偷去那破地方的,沒想到趙義倫碰上了。

孫誌鵬書也看不進去,惱道:“她去了一次未必會去第二次,就算我跟你去看猴戲也看不見她。”

“看嘛,孫兄你果然對女人比對猴子感興趣。”趙義倫笑嘻嘻的,完全就是一個輕浮浪**子的模樣。也許那時候孫誌鵬就該意識到了,這人嘴巴厲害,能讓人都信他。

孫誌鵬看不進書,第二日就跟著趙義倫來到了宰相府邸附近。

官宦人家護衛多如牛毛,孫誌鵬道:“我們隻要躲在這裏偷偷等那婉泠小娘子出來,看一眼就好。”

“隻看一眼多沒勁,”趙義倫戲謔道,“你不知道這婉泠素有臨安第一美人之稱,如果能得到她的垂青,這輩子我都沒有遺憾了。”

“想什麽呢!”孫誌鵬急道,“趙璞大人的女兒哪裏是我們這粗鄙的鄉下人可以覬覦的。你就是那腳下爛泥,別做夢了。”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趙義倫狡黠地笑了笑。

趙義倫素來喜歡逗人,孫誌鵬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以前那魚的事情他還沒有問責,大抵是因為他並不是很討厭趙義倫。

怎麽說呢,孫誌鵬覺得自己沒有一點大家風範,循規蹈矩、沉悶無聊,但趙義倫不一樣。他像天上的太陽,像遊戲人間的小鬼,總能想出孫誌鵬想不出的點子。

換句話說,就算不能成為他,跟他站在一起也有機會成為人們目光的焦點。

孫誌鵬舍不得這一份奇怪的優越感,盡管那不是因為他自己的本事而得來的。也許他能隱忍至此本身也是一種本事。

趙義倫這麽笑完之後也沒什麽大動作,隻是乖乖和孫誌鵬一起等。

不知過去了多久,婉泠竟然出來了。

孫誌鵬指天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麗的女子,就算是河邊停泊的花船裏的歌女,就算是清水鎮最有頭臉的大爺最寵的小妾,也沒有這麽美麗。

但她很快就上了轎子,他想偷看也看不著了。

少年時的一見鍾情最難熬,孫誌鵬很快就想著,若是能再看她幾眼就好了。他扯著趙義倫的袖子道:“果然出塵絕豔,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再見她一麵。”

“看看你,著了道了吧?還說我呢。”趙義倫取笑他,“再過半月便是科考,考完了我們再逗留半月,我有辦法再見那婉泠小娘子。”

“真的?”

“真的,為兄何時騙過你?”趙義倫許諾道。

孫誌鵬得了許諾,自然十分歡喜,那是一種沒來由的自信。不過他那時候不曾想一個問題——兄弟二人同時看上一個女子,結果會如何。

而那女子又會更在意這兩兄弟中的哪一個?

孫誌鵬回到小店,又開始備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眼,他每次看書都毫無精神。

他就這麽渾渾噩噩地入了考場,又渾渾噩噩地出了考場。

剛剛鬆快些,他忙扯著趙義倫的袖子道:“趙兄,你不是說有好法子嗎?快說快說。”

“你看看你,比我還猴急。”趙義倫笑話道,“八股文寫得怎麽樣?”

他這會子倒吊起孫誌鵬的胃口來了。

孫誌鵬回想自己考場上的表現,隻能用“糟糕至極”四個字形容。

“看你那樣我就不問了。不過,我們的盤纏根本不夠支撐半個月之久,”趙義倫給孫誌鵬潑了盆冷水,“還是先找份能夠吃飯的活計再做打算。”

孫誌鵬當時根本來不及細細思考一個問題——兩個人為了這麽荒唐的理由在臨安逗留是否值得?就算那婉泠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就算婉泠真的看上了他,婉泠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家族以及與這個家族聯係緊密的勢力。

無論是誰阻止,他們都不會有善果。

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孫誌鵬被那驚鴻一瞥所迷惑,一心想要跟她在一起。

兩人很快就在臨安找了一份花農的差事,要幹滿足足三個月才能走。

這活兒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多虧了趙義倫的鬼點子才讓管事的點頭。

等一切準備妥當,趙義倫才說出自己那荒謬卻真的有可能成功的計劃。

相傳前朝公主高陽驕縱頑劣,雖然嫁了人,卻不甘守婦道,到處和男人私通。趙義倫如此給孫誌鵬打氣:公主尚且會貪戀美貌,何況一個宰相府的小娘子?

大家閨秀見過大世麵,卻沒見識過真正新奇有趣的玩意兒。如果她厭煩了自己日複一日繁花似錦的生活,那就再好不過了。

婉泠是愛花人士,大抵文人雅士都喜歡花,所以趙義倫的餿主意自然是冒充花農入相府。

婉泠養了許多花,種了滿滿一個院子,管理花的花農也不少,趙義倫不知道怎麽和老花農攀了交情,把自己和孫誌鵬都送了進去。

就算是這樣,能夠看見婉泠的日子也屈指可數。

婉泠偶爾才來看她的花,身後跟著一大批奴仆。她規行矩步,很是端莊,看也不看孫誌鵬一眼。

她卻是會看趙義倫的,以略帶猶疑的眼神,或者說,她在猜測什麽。

如是幾次,孫誌鵬心焦不已。

他是個賣魚郎,就算讀了幾年聖賢書,想的也是升官發財之事,不像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以雅士自居。

趙義倫不一樣,他雖然喜歡婉泠,卻又和那護花者的心境一樣,未必想要得到。

不過,他倒真的研究起花來,還笑稱若是學了本事回去,就可以當賣花郎了。孫誌鵬暗道,清水鎮那些人吃飯尚且不飽,穿衣尚且不暖,生病尚且不治,哪有心思養花。

以後每每想起自己當時的想法,孫誌鵬就覺得自己愚蠢。

有的人生下來就遊戲人間,活得有滋有味,他想得到的太多,反而什麽也得不到。

換言之,婉泠那樣的人更喜歡有趣的趙義倫。

趙義倫和孫誌鵬躲在廊柱後。婉泠剛剛上閣樓看花去了,她養的兩株蘭花不知道為什麽枯萎了,蘭花品種極多,幽香沁脾,莖細瓣淨,她很是喜歡。

孫誌鵬對此毫不知情,趙義倫隻是告訴他:“我在台階上放了幾顆滾石,待會兒若是她不小心摔下來了,你就趕緊跑過去扶著,這樣小娘子就會念著你的好了。”

孫誌鵬驚訝道:“趙兄你怎可如此?這不是用計英雄救美嗎?”

誰知那婉泠竟真的冷不防踩在了滾石上,腳下一滑就仰麵摔下來。

眾人驚呼:“小姐——”

孫誌鵬嚇得腿軟,趙義倫推了他一把沒推動,隻好自己閃身躍出,穩穩接住了婉泠。

兩個人一起跌坐在地,婉泠的裙子幾乎把趙義倫包裹了起來,一股溫軟的香味拂麵。

孫誌鵬呆呆地看著這一幕,頓時無比懊悔。

為何自己方才不大膽一些?

婉泠被人扶了起來,漲紅了臉,扇了趙義倫一巴掌。

“男女授受不親,你這不入流的東西,也敢碰我?”她那時的眼神傳遞的大概是這個信息。

趙義倫無所謂地摸了摸臉,等候發落。

婉泠瞪了他許久,最後隻淡淡道:“你救了我自然有賞。彩音,我們走。”

等人都散去,管事的又把打掃的家丁罵了一頓,讓他去領三十板子。孫誌鵬看趙義倫那笑嘻嘻的樣子,隻覺得他沒有一點良心。

晚上,孫誌鵬悄悄道:“趙兄,你平白無故害別人被打,自己也沒落半點好處,何苦?幸好今日出頭的不是我,不然我也會被打巴掌。”

“你也就那點出息。”趙義倫笑話他,“想要得到美人的心,挨一巴掌就受不了了?那我看你還是別待在臨安了,回你的清水鎮隨便討個老婆繼續賣魚吧。”

趙義倫這麽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有所作為。

總而言之,在孫誌鵬淺淺的印象之中,趙義倫與婉泠的接觸竟然真的多了起來。就這樣日複一日,終於有一日,趙義倫告訴孫誌鵬,自己是大將軍的遺腹子,而宰相之子趙璞是他父親的朋友。

“趙大人已經打算收養我,所以往後的路,孫兄你得自己走啦。”趙義倫瀟灑地向他作揖告別。

孫誌鵬甚至懷疑趙義倫其實早就知道宰相之子會認識他,他之所以接近婉泠,也是為了接近趙璞。

而且,孫誌鵬認為趙義倫並不打算接濟自己這個同鄉。一開始,他給了孫誌鵬不少銀子回家,還會偶爾捎來幾封信件,但漸漸地,銀子沒了,信也沒了。

孫誌鵬名落孫山,隻能在清水鎮灰溜溜地繼續當他的賣魚郎。

同人不同命。

他以前眼界窄,並不能深刻體會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他聽說趙義倫如何如何風光,如何如何成為臨安的風雲人物,婉泠如何如何青睞趙義倫之後,他方才體會到其中的厲害。

同人不同命,為什麽他是倒黴的那個?

不過轉機說來就來。那日他正在賣魚,有個女子出現了,說找一個叫作孫誌鵬的。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水鯉笑眯眯道。

孫誌鵬愣了愣:“救命恩人?”

水鯉初次現身時,看起來和周圍人大不相同。人人都身著粗布麻衣,她卻身披鮫綃,麵孔精致得宛若畫中精魅,皮膚一絲瑕疵也無。

是了,就是她那近乎完美的外形都讓人不得不多看兩眼。就算再好看的人近看也會有瑕疵,可她不,她實在是太完美了。

孫誌鵬聯想到了那條他放生的怪魚。

“我就是孫誌鵬。我何時救過你?”孫誌鵬裝傻充愣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麵吧?”

“你就是恩公。你不記得啦,那年你撿回一條小魚,養在水缸裏,替它治眼睛……”

水鯉中計了。

“我根本不知道,他不僅一眼就認出了我,而且還產生了利用我的心思。”水鯉憤憤地對時纓與將蕪道,“那時候趙義倫風頭無兩,我見孫誌鵬一心想要為官,便賣了珍珠助他來到臨安,替他尋找賞識他的宿主,甚至花大價錢替他打開仕途之路。但他仍舊不滿足,一心想讓我壞了趙家的運勢,當時他許諾許得天花亂墜,沒想到回頭就找了幾個道士治我,還娶了那個叫婉泠的女人!”

“啪,啪,啪!”將蕪忍不住鼓掌。

“見過人渣,沒見過這麽壞的人渣。”

“現在不就見識到了?”時纓笑了笑,“知道本君有多好了吧,一不坑二不騙的。”

將蕪點頭如搗蒜,張嘴就是一頓狂吹:“這麽一對比,大人果然宛如天神下凡,讓我心向往之。”

時纓搖搖頭,收回玲瓏珠,笑道:“看來這短本君應當護了,不過不可以傷人。”

水鯉大喘了一口氣,詫異道:“你想幹什麽?”

時纓嘴角微微挑起:“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