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科普

夏初一大學畢業,領了中文係的畢業證後忽然問陸斐然:“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彼時的陸斐然一臉正氣,惜字如金:“忘了。”

夏初一不信,每個人不都有個名場麵才能被別人記住麽。比如她喜歡陸斐然的那天,陽光特別好,他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學生講話,天空湛藍如洗,一群大雁振翅飛過。她在一群學生中抬頭,恰好看到陸斐然在低頭看她。四目相對,四周靜得呼吸可聞。

雖然大家穿著統一的校服,夏初一與陸斐然隔著十幾米遠,但她確信陸斐然就是在一邊講話一邊看她。

一時間,她心底湧動出一絲異樣,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句話就是:滿堂美人,與君目成。

夏初一忽然想到昨晚陸斐然蒼白的臉色和布滿血絲的眼睛,連忙站起身,許是站得急了,桌子被手肘帶住,刺啦一聲推出去很遠。夏初一顧不上回頭看一眼,邊走邊給許慕楊丟下一句:“我待會兒就回來。”

她現在需要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再次用意念飛往漢州。她跑到辦公室,從辦公桌上拿了挎包,一路奔向衛生間。

大口吸氣的時候,偏偏又趕上牧晨進來。從牧晨的眼神中夏初一讀出一句話:你是毒癮犯了嗎?

夏初一管不了那麽多了,躲進角落的隔間立刻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時,她再次站在了漢州的樹蔭下,透過懶懶的陽光看向建商銀行。她知道自己飛成功了,這次連挎包都跟著自己飛過來了。

她有些想念那個給予自己超能力的老太太,甚至想象自己再去匍匐在地躲開各種卡車救一次小狗,隻要能夠報答她。

站穩後的夏初一停都沒停,直接闖進了建商銀行。

陳清晝看見她半張了張嘴,之後非常識時務地直接通知了陸斐然。

陸斐然穿著一身西服套裝,腰間鬆垮又磊落,瘦削的胳膊半卷了一截袖口,露出精壯結實的肌肉。夏初一想都沒想,直接拉著陸斐然向外走。

陸斐然不明所以,跟著她走出銀行才皺眉問:“你怎麽來的?衣服怎麽這麽髒?”

夏初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上衣確實沾了些不知從哪裏碰到的黑漬,暗想難道這是飛在半空時沾到的髒東西?雖然自己沒感覺到飛翔,但是衣服上的印記清清楚楚地告訴她,自己剛剛經曆過長距離的飛行。而且這次飛來後她仍像上次一樣感覺很疲憊,似乎用了洪荒之力才到了這裏。

不過現在夏初一管不了那麽多了,幸好如今她走在前麵,讓陸斐然看不到任何表情。在沒有找到真相之前,她並不打算告訴他自己有超能力這回事。

“跟我去醫院。”

她執拗起來和陸斐然一樣不可違,大概是因為相處久了,彼此都活成了對方的樣子。

憑借對夏初一的了解,這次陸斐然倒是很聽話,直接跟著她去了漢州醫院。夏初一掛了號,將單子遞給陸斐然,陸斐然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夏初一幾乎給他掛了除婦科之外的所有科室的號,內科檢查、外科檢查、耳鼻喉科、口腔科、皮膚科、泌尿科、血液科,還有神經科,看得陸斐然眼花繚亂。

陸斐然皺眉:“你怎麽掛了這麽多號?”

從他的反應裏,夏初一認定自己猜得沒錯,眼睛飽含著淚水看著他,說:“無論你有什麽病,我都不會和你分開。你休想和我分手。”

陸斐然張了張口,神情平靜。他什麽都沒再說,大步向各科室走去。

夏初一一路跟著,一路等著,她想到昨天他蒼白的臉色暗暗咬牙,就算是絕症她也要守在他身邊,直到最後一刻。他休想將自己丟開。

做完了所有檢查,醫院也快下班了,夏初一和陸斐然坐在泌尿科門口等最後一項檢查的結果。陸斐然與夏初一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眸光清澈,麵色寧靜。陽光從走廊玻璃穿進來撫摸著陸斐然的後背,那麽明媚,那麽溫柔。

夏初一忽然想起一件事,輕聲問他:“你怎麽升職了?太快了。”

陸斐然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和清晰的下頜線,低頭的時候睫毛蓋住了眼窩的淡青色。

“手上有批高淨值客戶。合理處置了不良資產,避免了大規模壞賬,後來銀行之間的同業業務也由我負責,行長很滿意。”

夏初一聽他說了那麽多,大概有一半沒聽懂。不過陸斐然一向如此,高中給她講題時他最初都是這麽講的,當夏初一明確告訴他自己還是不會時,他才會換另一種直白的講法重講——大概這種講法他很不適應,因為在他學霸的腦子裏這樣的話都是說給白癡聽的。

比如給她講化學題,直接寫出爆炸時發生的反應是:2KNO3+3C+S=K2S+N2↑+3CO2↑,氧化劑是KNO3、S,還原劑是C。講完之後見夏初一還是皺著眉頭默不作聲,他繼續解釋說化合價升高的C元素所在的反應物C是還原劑,化合價降低的N、S元素所在的反應物KNO3、S是氧化劑,之後再往前捋,告訴她什麽是氧化劑,什麽是還原劑……

他講題時的耐心拯救了夏初一,以至於讓夏初一恨了化學老師很久——她覺得自己學不會是因為老師不會教。

夏初一還在愣神,陸斐然咳了咳,果然換了一種說法:“我比別人幹得好。”

夏初一恍然大悟,重重點頭,笑著對他說:“你真厲害。”

毫無營養的聊天,但她覺得這四個字一點都不廢話,是真誠地在讚美陸斐然。陸斐然的聰明她早就見識了,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當年他們一同選了理科,到高三時夏初一生物、化學的成績還都很差。陸斐然告訴她,化學、生物都要硬記,背熟了化學方程式和生物課本,就什麽都會了。

當時的夏初一覺得不可思議,堂堂理科,竟然靠背誦?但是後來她真的通過背熟了化學方程式,背熟了化學名詞以及生物課本而成績大增。

陸斐然的學習方法就像武功秘籍,讓她一點就通。

泌尿科的結果出來了,醫生拿著單子讓他們倆進去。

夏初一心裏咯噔一下,想著完了,其他科室的結果都毫無問題,沒想到陸斐然的病竟然跟男科有關。

進房間時她神色異樣地看了陸斐然一眼,陸斐然倒很平靜,麵不改色地走了進去。

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戴著眼鏡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化驗結果,時間久到夏初一額頭都冒滿了汗,就怕他一張口就是“晚期”。

“到底怎麽樣啊醫生?”

老頭慢慢將眼鏡摘了,極為認真地看著他們:“恭喜啊。”

有一瞬間夏初一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麵色凝重地告訴自己恭喜?

陸斐然也有些詫異,不知道醫生到底什麽意思。

老頭將單子遞給夏初一,這才道:“精液量大於兩毫升,**存活率高,液化時間也很正常,質量特別好,你們可以要孩子了。”

夏初一聽得滿臉通紅,斜睨了陸斐然一眼,發現他的臉直接紅到耳根。

她探身問:“您是說他沒病?”

老頭這才笑了:“有什麽病啊,好得很。你們這樣的小夫妻總愛一驚一乍的,其實啥事兒沒有。”

夏初一鬆了口氣,拉著陸斐然趕緊離開,害怕老頭再說幾句有關男科的知識她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等走到醫院外麵,夏初一這才哈哈大笑,和陸斐然說道:“什麽病都沒有,你別害怕啦!”

“害怕?”陸斐然皺眉,“我沒害怕。”

他說得不動聲色,夏初一一時愣在原地,原來他知道自己沒病。

“那你為什麽要提分手?”

連夕陽都消失了,天幕透著一種半黑不白的土布的顏色。

陸斐然像被人點了啞穴,什麽都不說。

夏初一真想謝謝他沒對自己說“不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