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城市太大就會導致下水道越埋越深，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就會在中途設置泵站把汙水抽到地表附近。

駱誌鈞每邁一步都小心翼翼，空洞的管道裏有一種嗡嗡的回響，好像某種生物伺伏在那裏等待出擊。他赤著的右腳被水裏的垃圾劃傷，每一次沾到水都疼，指甲也因為扒抓斷了幾根，全身上下每個關節都酸痛不已。

仔細回想，下水道有人失蹤的事情近期好像有過報道，但政府和民眾並沒有太重視，大家忙於關心娛樂圈的緋聞和物價的上漲，很少關心自己周圍和腳下的世界。

這種漠視幫過他的大忙，三年前的汙染事件很快被人淡忘，隨後駱誌鈞設計了一套排汙方案，每天深夜工廠會打開排汙閥，讓上萬噸廢水滾滾流進下水道，誰也不會察覺。這當然是違法的行徑，他上下打點過，僵化的係統內人人隻關心自己存折裏的餘額，所以才有空子可鑽。

這也是他當上副總裁的契機，一想起來他就得意不已，居然能想出這麽完美的方案。

管道的坡麵沒有變化，腳下的水流卻驟然加速，前方隱約傳來轟隆隆的水響，好像有個瀑布似的。向前又走了幾十米，水位出現一個落差，汙水湧進一個深池，幾根極粗的管道並列一排，從底部把成噸的汙水抽到上方，他不禁感慨工業的偉大。

要是掉進去大概會死得很慘，他小心地貼著邊走，牆上有一排手扶梯，終於可以離開水麵的事實令他倍感振奮。

爬到盡頭是一條養護管道，他打開對講機，說：“我到了。”

“在哪？”

“泵站這裏。”

“你往前走，我在那等你，船已經準備好了。”

“船？”

“是衝鋒艇。”

下水道行船，他聞所未聞，很想體驗一下。回去之後要洗個澡，再美美睡一覺，這樣的想法讓他加快腳步。

漸漸走到養護管道的盡頭，一道L字型的鐵製平台鋪展在麵前，重新獲得勢能的汙水在下方平緩流動，如同一片寬廣的湖泊。

但是卻沒看見救援隊。

他撥通對講機，“嘀嘀”的聲響從某處發出，黑暗裏能看見紅光在閃爍，那個方向正好是L字型的短邊。他朝那裏走過去，一道刺眼的燈光乍現，逆光中站著一個人，手舉對講機，好似一尊雕塑。

那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鬢角花白，眼窩深陷，他背後豎著一根竹竿，細細電線像藤蔓一樣纏繞在上麵，頂部挑著一個燈泡，提供電力的是男人腳邊的一台電瓶。

這場麵讓駱誌鈞有點起疑，這個大叔看起來不像救援隊，他在腦海裏搜索這張臉，突然想起來了。

“是你？”

“是我！”

說話的聲音和對講機裏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救援隊根本就不存在，全部都是引他來此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