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質問

我整整鬥爭了一晚，我當然比誰都想要那筆錢，但是我又知道這是卑鄙的勾當，最後我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如果艾穎從世上消失了，那筆無主之財我就拿走；如果沒有，那就放棄這個計劃。

第二天我打開那扇門的時候，內心一直在祈禱著，祈禱什麽自不用說。那個熟悉的影子沒有出現在眼前，廁所，廚房，臥室，哪裏都沒有，艾穎已經完成了夙願，從人間消失了！

我高呼“萬歲”，激動地打開抽屜，找出他的證件和那張卡，撥通了何誠的電話：“找張紙記下號碼。”

“哇，我愛死你了！麽麽！”這賤人真的對著話筒親了兩下。

銀行卡號念到一半時我突然停下：“等下，你是個有詐騙前科的人，我怎麽能信你。”

“什麽叫前科，說的多難聽。我家你去過吧，我總不能連家一起搬吧。”

這個理由說的過去，我便念完了號碼，何誠說了句“等我的好消息”便掛斷了。

我坐在冷冷清清的客廳裏，打開電腦，看著艾穎留下的文檔，他突然消失，我心裏也有一絲落寞。不過美好的前程正在等我，想到這裏我就非常興奮。

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中午我打算出去吃頓好的，剛一轉身，一個幽靈從門裏鑽了進來，是艾穎！

“你還在！？”我驚叫出來，心裏咯噔一下，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你這是什麽反應？”

“不……不是，你去哪了。”

“反正最近很閑啊，我就出去散散步了，你一上午玩得開心嗎？”

我此時的麵色一定蒼白如紙，我觀察他的身體，那種快要消失的征兆時不時會出現一樣，但他沒有消失的事實像鐵一樣擺在麵前，我知道我這下慘了！

但是一絲僥幸劃過我的心頭，艾穎害怕我知道B卡的密碼，所以從來不會去確認餘額，這樣一來……

“112233！”他說出一串數字。

“什麽？”

“我那張卡的密碼，你上那個什麽網上銀行，裏麵現在大概有一百多萬了吧，讓我看一眼。”

“你……”我一陣陣眩暈，命運是在玩弄我嗎，“你不是一直怕我知道密碼？”

“嗬嗬！”艾穎笑著在我麵前踱步，“你知道我拚命地寫書賺錢是為了什麽嗎？”

“出名？”

他搖頭：“出了名我也是鬼！”

“賺錢？”

他又搖頭：“我要錢有用嗎？”

“你不是打算送給我吧。”

“你是我兒子嗎？”他瞪大眼睛說，可以的話我真想叫一聲“爹”。

他的神情又緩和下來，用一種空靈的充滿回憶的聲音說：“我有個好朋友，他比我大一點，我們從小玩到大，這小子非常聰明，當年跟著改革開放的浪潮下海，第一筆生意撈了不少。”

“恩。”我無力地應和。

“那個時候我還在爬格子，這是我最喜歡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到我家，把自己賺來的錢一堆堆放在我眼前，嘲笑我，說我幹這一行沒前途，一輩子也掙不到這麽多錢。”

“既然是朋友，為什麽要嘲笑你？”我問。

“其實他想勸我下海，他當時自我膨脹得厲害，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生意高，那時我拒絕了，他說了些很過份很傷人的話，我一怒之下和他絕交了。他那些話就像一根刺一樣，這些年來一直戳在我的心上，我努力地寫啊寫，死了之後還念念不忘！”他把他深邃的目光投向我，拋出一個問題，“所以，你猜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麽？”

我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問：“是什麽？”

“等我靠爬格子發財的那一天，我要把全部錢拿到他麵前，然後用一遝遝的鈔票拍他的臉，好好屈辱他一頓！”說到這裏，他露出痛快的笑，“好了，現在一切都近在眼前，我真是開心極了，把卡打開吧，我確認一下裏麵的錢。”

“那個……呃……”我不知該找什麽借口搪塞。

“快點！”

坐到電腦前的這幾秒被感官拉長到幾世紀那麽漫長，我顫抖地輸入密碼，到最後一位時我停頓了一下，心想如果“不小心”連錯三次的話，卡就會被鎖定一天，我就有一天的時間來周旋，想到這裏，我的手指向錯誤的數字落下。

“錯了，是3！”

“哦哦，對不起！”

錢的方麵他總是神目如電，讓人害怕到極點，我點擊確定，心髒狂跳，祈禱著錢還在，但是屏幕上隻有小到紮眼的數字，幾塊錢的餘額。

我仿佛感受到火山爆發前來自大地深處的顫抖，艾穎的雙眼被一層恐怖的陰雲籠罩，他一字一頓地質問：“我的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