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內心的碰撞
莫小可坐在礁石上,出神地看著海水。海水真是清澈啊,在陽光下亮汪汪的閃著,讓人忍不住地遐想投身其中的感覺……說起來她還沒有正式地學過遊泳呢。隻能在這裏學了。不過在同伴之中似乎隻有水溶善於遊泳……嗨,怎麽又是水溶啊?真崩潰!
莫小可撇了撇嘴,正打算站起來,忽然想起水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頭了。是遊到其他地方去了?可是她這裏視野廣闊,不管他往哪裏遊,總能看到他伸頭換氣吧!他這麽久都沒冒頭,不會是在哪裏……溺水了吧?
莫小可一激靈,趕緊扒到礁石邊上看。海水雖然很清澈,但深的地方還是看不清……咦?莫小可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水底冒上一串異樣的水泡,而那水泡下麵……天哪,好像是個肉色的影子,正在劇烈地晃動……不對,是在拚命地掙紮!
他這是怎麽了?是被什麽東西拉住了麽?莫小可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跳進了水裏。天哪!她一看水溶有生命危險,一時衝動就跳下來了……她可不擅長遊泳啊!要是溺水了……算了!救人要緊,既然下來了就去看看水溶怎麽了!
莫小可心一橫,便朝水溶所在的地方遊去。隻見水溶正拚命地往上掙,一隻腳卻被繃直地拖向……啊!他的腳被一隻大蚌夾住了!莫小可一驚,趕緊遊到大蚌前,仔細一看,頓時驚得差點把口裏含的空氣吐了:這個大蚌足足有小木桌那麽大,不知道有多重。莫小可茫然地伸手去掰蚌殼,蚌殼不僅紋絲不動,之後更因為受到刺激而夾得更緊了。水溶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顯然被夾得劇痛難忍。莫小可又驚又愧,忽然感到胸中一陣阻滯:糟了!她憋氣的功夫還很低,已經撐不住了!
一缺氧後莫小可的五髒六腑頓時像被煮開了那樣難受,忍不住在水裏亂抓亂撓。水溶的身體也漸漸疲軟,似乎也要堅持不住了。缺氧加焦急頓時讓莫小可急得腦中一片空白,似乎馬上就要在水裏暈死。
呃?不知是不是垂死時大腦運動賊快,莫小可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不管是河蚌海貝都怕沙。因為沙子進入蚌的體內會被蚌的體液包裹變成結石(珍珠),會讓蚌很不舒服,因此蚌一旦體內進沙就會張開蚌殼把沙吐出來。這個記載是否真有莫小可已經記不清了,但現在的情況已不容她多想,彎腰就捧起一把沙塞進蚌殼裏。
大蚌果然大驚,張口就往外吐沙,水溶趁機把腳抽了出來——還好他意識還清醒。莫小可心頭一喜,忽然眼前一黑,接著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往下墜。水溶見狀趕緊遊過來拉起莫小可,然後奮力向上遊去。
“啊!”水溶猛地將頭伸出水麵,吸命般地吸了幾大口冷氣,接著趕緊把莫小可的頭扶出來讓她吸氣。莫小可的頭軟軟地一歪,口鼻紋絲不動,竟已呼吸暫停了!
“哎呀,天哪!”水溶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背著莫小可爬上岸,屈膝跪地,把莫小可放在曲起的腿上,用膝蓋擠壓她的腹部,給她控水。給溺水者控水是急救的第一步驟,第二步驟就是人工呼吸……
“咳咳咳!”吐出幾口水之後莫小可便醒了過來,大口喘著氣。水溶趕緊將莫小可放在沙地上,讓她休息。莫小可喘了幾口氣之後睜開眼來,見到水溶臉色蒼白,一臉關切,嘴角一揚,露出一絲傻笑。水溶心中一輕,苦笑著栽倒在沙灘上。他的體力早就透支了。
兩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在沙灘上躺了好久,直到衣服被吹得半幹。
“哈哈。”水溶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也有些變調,但仍能聽出裏麵充滿了感激,“沒想到你還會奮不顧身地救我啊。”
“切,”莫小可撇了撇嘴,她現在仍很虛弱,“我要是想清楚了才不會下來救你呢。”
“呃?”水溶一怔,轉頭看她,發現她一臉強裝的不屑,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啊?”莫小可不滿地質問他。
水溶沒有回答,而是站起來朝海裏走去,“我去報仇!”
“報仇?”莫小可一激靈,趕緊坐起來,“你難道還要去找那個大蚌!當心再被夾住了!我現在可沒力氣救你!”
“沒事!”水溶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我有辦法!”
水溶先在礁石邊的樹叢裏找了一根可以當作木棍的長樹枝,慢慢地潛下去,遊來到大蚌的旁邊,用樹枝輕觸大蚌的蚌殼。大蚌立即張口咬住。水溶在心底笑了笑,然後拽著樹枝用力往上遊。大蚌便被拽了起來——為什麽他剛才被大蚌夾住腳後就被拖在水底上不去,現在卻能把大蚌拽起呢?那是因為遊水的人最怕腳被纏住或者夾住。遊水的人在水中移動的時候大部分是靠腳來推水,腳一旦失去自由,會讓遊水的動作無法進行,人在水裏便無從借力。在水裏無從借力的後果自然是溺死。而現在水溶手腳都自由,蚌在海水的浮力的作用下又比在陸地上要輕,所以能被水溶拖起來。不過即便如此,這件事也隻有水溶這個運動員能做到,要是換了別人,別說是莫小可之流,就算是那智和戚翔,恐怕也拖不上去。
水溶遊上岸,將河蚌也拖了上來,對著莫小可作了個勝利的手勢。莫小可趕緊湊過來,發現它比自己當時認為的略小一點——可能是海水模糊了視線,但看起來仍然驚人。水溶看著蚌殼漆黑的顏色,感慨而又心有餘悸地說:“看起來真跟岩石一樣啊。一不小心就著了它的道了……唉!”忽然搬起一塊石頭朝大蚌砸去,很快便把蚌殼砸了個稀巴拉。
“就算它和你有仇……你也給它個全屍啊。”莫小可微微有些不忍。
“我這不完全是在報仇。”水溶看了看雪白的蚌肉,笑著用手背抹了一把額頭,“我這也是在尋找食物啊。吃掉一切能找到的食物,這是野外生存的原則!”
“呃?”莫小可依然有些不忍,但看到蚌肉的時候卻忍不住口內生津。這蚌肉雪白晶瑩,嫩得似乎馬上就要流動,看來就很好吃。
水溶找了塊形狀像刀的三角形石頭,在大石頭上砸出刃口,費力地割下一塊蚌肉來,“你先找點東西生火,我去看看我的鹽煮得怎麽樣了。我們來烤蚌肉吃。”
莫小可一聽這個就來了精神,趕緊去找枯草和枯枝。這麽鮮嫩的蚌肉,還有鹽,真的是太棒了!
水溶哼著歌往自己煮鹽的地方走,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回來的時候卻是臉色不愉。莫小可有些訝異,朝他手裏捧的陶盆看了看,赫然發現陶盆裏還有不少海水。
“篝火被風吹熄了。”水溶悻悻地說,“難道還要叫我一直看著?煮個鹽還這麽麻煩。”
莫小可苦笑了一下——如果是她她就會一直看著篝火。就算不一直看著,也會在不遠處看著,絕不會像他那樣跑那麽遠。看來水溶還是有點小少爺的作風。
“沒辦法,在這裏繼續燒吧。”水溶把莫小可找來的樹枝歸成一堆準備升火。
“先等一下。”莫小可趕緊抓起一塊石片,“我看陶盆壁上已經接了一層鹽霜了,我們先把這些刮下來吧!”
“哦,還真是。”水溶這才注意到陶盆的壁上有鹽霜,趕緊接過石片把它們刮了下來。刮下來後找個大樹葉盛著,又撚了一點放到嘴裏嚐了嚐。
“怎麽樣?”莫小可趕緊問。
“不好。”水溶把殘留的鹽霜吐了出來,“有點苦,還有些雜味。”
“那就拿回去再用清水淘淘,再煮一遍。”莫小可依稀記得書上說過,製鹽要幾蒸幾曬。
“還要再煮啊,好麻煩。”水溶皺了皺眉頭,回身用石頭磊了個灶,把陶盆架到上去,再在底下燒火,“把剩下的海水也燒了吧。雖然這鹽味不好,但抹到食物上後也許會好點。”
莫小可眉毛一揚,會心地笑了。她知道水溶是想早點吃到蚌肉。嘿嘿,其實不僅是他等不及了,她肚子裏的饞蟲早就暴亂了!
果然水溶把之前割下來的蚌肉用樹枝穿了,靠在火焰邊。蚌肉很快便發出了誘人的香味,水溶滿懷憧憬地看著蚌肉慢慢變色,忽然感到皮膚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地拉了拉衣襟——他其他的衣服就放在他煮鹽的地方,到那裏後就穿上了。至於他為什麽會感到不舒服,是因為因為海水裏有鹽分和其他雜質,人如果長期浸過海水,之後必然要用清水洗澡,如果來不及洗澡,皮膚被海風吹過後就會有些不舒服。他站起來想要找地方洗澡,忽然想起莫小可來——她不僅長期浸泡過海水,連衣服都是被海水浸透了的,現在身上肯定更不舒服,連忙問她。莫小可本沒有在意,經他一說果然發現身上澀澀的不大舒服。兩人本打算去找有清水的地方洗浴,卻發現蚌肉已經熟了,便打算吃完蚌肉再去——現在能有什麽比吃蚌肉重要啊?這可是來到這個島上之後最豐盛的一堆飯啊!
蚌肉被烤熟後很難看,又黑又黃。兩人都沒有在意:任何東西烤熟後都不好看。水溶拿起石刀將蚌肉一分為二,然後兩人便帶著無比欣喜和憧憬的神情把蚌肉塞進嘴裏。這種神情在他們的臉上隻持續了兩秒,然後兩人竟齊刷刷地露出了驚駭的表情,接著便是惱怒,最後卻又變成了木然。兩人像噎幹饃一樣把蚌肉快速吞下,然後重重地出了口氣。許久之後水溶麵無表情地問莫小可,“好吃麽?”
“不算好吃。”莫小可也麵無表情地回答。
“哼。”水溶苦笑了一下,接著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低下了頭。莫小可也顯得非常沮喪。何止是不好吃啊。又幹又絮還有焦糊味,加了鹽後也沒讓味道好多少。沒想到這麽頂級的食材都能讓他們做出這種味道,他們感到很泄氣。
“這塊蚌肉……我們還是抬回去吧?”半晌之後莫小可蔫蔫地問。
“當然……雖然做不好……但也能填肚子,”水溶苦笑著說,語氣忽然亮了起來,“再說也許有人會做呢。”
莫小可知道他是想到了金新月,忍不住偷偷地撇了撇嘴:怎麽一提她就有希望了?你當她是救世主啊?雖然她之前對金新月的看法有些動搖,但目前為止還是一聽別人提她就本能地感到討厭!
也許是水溶的話有些刺激她,莫小可開始拚命地轉動腦經。蚌肉不好烹飪是因為蚌肉太嫩了,有什麽方法能烤熟很嫩的東西,並且讓它不焦不糊呢……誒?
莫小可忽然腦中一亮,又想起了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她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主角用燒叫花雞的方法燒蚌肉的。到底是在哪本書上看的已經記不得了。這可不可行啊?仔細想想之前吃過的叫花雞是烤得挺嫩的……算了,死馬當作活馬醫,頂多再弄出一塊不好吃的蚌肉來!
莫小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水溶。水溶有點訝異,但還是願意試試。兩人就從沙灘邊的樹叢裏找了一些幹淨的泥巴。但是要用泥糊東西就得先把泥弄濕。海水是不行的——它不僅鹹而且苦,用它活泥烤熟了肯定都是怪味。他們便打算在附近找一個幹淨的淡水源。就在這時他們忽然發現自己早就渴了,在吃了那火候過頭的蚌肉後更是受不了了,所以找水的欲望便更加迫切。為了蚌肉的安全,水溶便叫莫小可守著蚌肉,自己去找水——雖然他們沒在島上發現什麽大型動物,但小心點還是好。
說來幸運,水溶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小水潭。就掩映在灌木和長草之中,水質清澈,像一枚嵌在綠毯裏的珍珠。好像是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有條小溪從裏麵岔了出來,流進這裏聚成了一個水潭。而這水潭始終不滿,也許潭底還有暗道通向地底或是海中。水溶回來叫莫小可把采來的野果和蘑菇暫時先倒出來,拿著椰子殼盛了幾大清水,然後便叫莫小可去洗澡。莫小可本想謙讓幾句,但身上實在不大舒服——鹽滯似乎開始侵蝕她的皮膚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水溶先去烤蚌肉了,說蚌肉烤好了就叫她。莫小可答應了,趕緊脫下衣服進了水潭——她本想穿著衣服一起洗的,但那樣感覺實在太悲催了。她便先把衣服在潭裏揉細了幾下,擰幹了掛在風口的樹枝上,然後才開始搓洗身上。
水浴在身上的感覺真好啊。莫小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下來。她掬了一捧水,潑到脖子上,心裏忽然有股溫暖的東西緩緩流過:說起來,她似乎感覺水溶在特意照顧她。從她被救上岸開始。這是他的紳士風度?還是對她下海救他的感謝?或者是……
莫小可心頭忽然一陣迷亂,臉陡然變燙了,竟下意識地扒著潭邊的岩石,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他是不可能來偷看的。她心裏也明白。這一塊地方目前應該也隻有他們兩個人,這她也明白。但是,恰恰就是這一點使她覺得她和他所在的空間被壓得狹小了,心裏覺得莫名的不安……
“呸呸呸!又矯情什麽勁兒!”莫小可忽然從遐想中驚醒過來,猛地捧了一捧水潑到臉上。這一潑水下去之後她是冷靜了不少。她抹了一把臉,開始可疑地看著水潭裏的環境。真是美妙的水潭啊,水又清又涼,清澈得像水晶,從上麵可以直接看到潭底那五顏六色的鵝卵石。水麵上也沒有雜質和落葉,比那個什麽破《十麵埋伏》裏的水潭好多了……呃?那是什麽?莫小可忽然發現潭底有個發光的東西。她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個圓圈般的東西,在潭水的掩映下金煌煌地閃著。她好奇地伸手去撈,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個東西的時候,旁邊一個綠色的東西忽然異樣地一卷,然後纏住了莫小可的手。
莫小可腦中一麻,接著便仰麵倒了下去,頭重重到磕在了潭邊的岩石上。
媽呀……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