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新聞風暴
大家呆呆地注視著峻熙，目光都有些迷茫，警察們也是一樣。峻熙卻看也沒看他們，而是恨恨地朝男主角看去，“這個道具劍明天在一場戲裏要用，這個家夥要在戲裏把它插向我的身體！”
第一個被訊問的就是剛才被嚇倒在地的助理，韓敏此時才知道他叫孫岩。李子隻有在他被警察詢問的時候才叫他的名字，之前都是像喚狗一樣做手勢。孫岩到現在還沒從驚嚇帶來的僵硬中緩過勁來，舌頭還在不停地打結，“我，我去道具房拿道具的時候，看見門，門是鎖著的，沒，沒想到打開門一看，就，就看見蘇明倒在血泊裏了……當時我，我就嚇壞了……”
“是嗎？”峻熙一直用眼角冷冷地瞄著孫岩，此時忽然插話，“可是我記得你是去了道具房很久之後才發出尖叫的。這麽長的時間，你幹什麽去了？”
大家都是一凜。孫岩顯然知道這話的分量，急得更加結巴了，“我，我，我因為嚇壞了，所，所以過了很久才，才喊出聲……”
“他說的是真的。”從現場勘察完回來的技術科的小李走過來，正巧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及時地為孫岩辯白，“地上有尿跡和拖曳的痕跡。從他留在現場的腳印看，他一進現場就被嚇得小便失禁並癱倒在地上，拖著自己的身體活動，因此很有可能是被嚇壞了。”
孫岩大感輕鬆，卻沒有感到快慰，因為大家都知道了他是一個膽小鬼，見到死人連尿都能嚇出來。
小李說完這些話後就走到丁大健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丁大健聽完臉色就是一變。雖然沒有聽到小李說的是什麽，韓敏也能猜到一二，肯定是現場沒有采到凶手的腳印，或是采到的不完整。
接著便是詢問管理道具、拿過道具的幾個人。他們表示在演員站位前道具房裏都很忙，大家忙著拿道具發道具，直到演員站位才離開道具房，之後發生了什麽就不知道了。這些人幹活時都在一起，可以互相證明。而蘇明到那裏去幹什麽、什麽時候去的，劇組裏沒有一個人知道——誰也不會注意一個小演員的行蹤。韓敏看了看丁大健他們的臉色，猜度他們也不知道，看來蘇明沒有及時匯報自己的行動。正當她也覺得調查進入了僵局、開始泄氣的時候，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殺死蘇明的劍的形狀那麽奇怪……是道具劍嗎？”
大家齊刷刷地朝管道具的周武看去，周武連忙大聲說：“不！我們的道具都是塑料的！不會有這麽危險的玩意兒。”
“那這就奇怪了。”韓敏皺緊眉頭思忖著，“凶手要殺蘇明的話，用一把普通的刀子就足夠了，完全不需要再費力用不鏽鋼造這麽一柄劍，而且拿著這柄劍到道具房必定十分紮眼。這柄劍隻可能是一開始就放在道具房的……”
峻熙聽韓敏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劇變，忽然冷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警察同誌們，凶手一開始想殺的人也許是我。”
大家呆呆地注視著峻熙，目光都有些迷茫，警察們也是一樣。峻熙卻看也沒看他們，而是恨恨地朝男主角看去，“這個道具劍明天在一場戲裏要用，這個家夥要在戲裏把它插向我的身體！”
男主角的臉頓時沒了血色。警察們和韓敏的臉卻是激動得在一瞬間沒了血色：原來如此！怪不得峻熙說凶手要殺的人其實是他！
現在看來，蘇明被殺不是因為他在偵察，而是因為他碰巧看見凶手在準備另一樁犯罪。凶手把將要插向峻熙的道具刀換成真刀，目的就是想讓峻熙在拍攝中被刺死，而蘇明碰巧看見了，他為了殺人滅口，就把蘇明給殺了。
“是你指使人幹的吧，鄭先生？”峻熙狠笑著朝男主角逼過去，“這個組裏就你和我結怨最深，你不是一直為我的人氣超過你而憤憤不平嗎？”
“你胡說！”男主角的臉又漲得血紅，“如果是我要殺你，我怎麽會讓自己的手沾上血呢？這不是引人懷疑嗎？”
“不，如果是你刺死的我大家反而不會懷疑了。這就是所謂燈下黑！”峻熙的眼裏已經噴出噴薄的冷氣，“而且，要怎樣才能刺得死我，還得由拿著劍的你親手掌控。”
“我，我沒有！”男主角急得幾乎在嚎，“你和我隻是人氣之爭，我犯得著冒這麽大險嗎？再說我的主角的位置也是穩固的……”
“的確是這樣，峻熙先生。”一個一直用帽子壓著臉的燈光師忽然把帽簷往上一頂，彬彬有禮地開了口，“男主角的確不值得冒這麽大的險。即使不是有意的，沾上血腥事件也會讓他的人氣大幅下降的。而且，按照我國的法律，即使是在完全無意的情況下殺了人，也是很難逃得了過失殺人的罪名的。”
大家又齊刷刷地朝燈光師看去，等看清他的臉的時候，韓敏的下巴差點兒飛出去：此人赫然是趙白川！沒想到他一直藏在工作人員裏！韓敏一直認為他隻能像自己一樣當群眾演員，自始至終都沒有仔細看過工作人員。
韓敏此時恨不得捶自己幾下。業餘！真業餘啊！怎麽隻知道在群眾演員裏找呢？也該往工作人員裏看看啊！
丁大健看清是趙白川之後臉色也是很難看，因為剛才那些話他正準備說，沒想到被趙白川搶了先。他這已經是第二次被趙白川搶先了，上次是驗屍，因此他現在不是一般的惱火。
“趙先生，”丁大健的臉繃得緊緊的，“我好像告訴過你普通公民不應該參與調查吧？”
“可是法律也沒有規定我不能參與調查吧？”趙白川笑吟吟地說，綿裏藏針。韓敏忽然省悟他說自己也被懷疑才來調查完全是編出來的，否則他們之間就不會是這種對話，頓時氣得眼冒火星。而趙白川從眼角發現了她憤怒的目光，微笑著朝她擠了擠眼。
“對不起，趙先生，法律是沒有規定普通公民不得參與調查，但是規定普通公民不得妨礙警方調查。現在我們已經開始對這起凶殺案進行調查，請你回避。”丁大健的口才也是不錯的，還順便擺了他一道：你在隻能是礙事的。
“好的好的，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我會盡力給你們的調查提供便利的，所以我現在更有理由站在這裏。”趙白川笑得老謀深算。
“什麽？”丁大健幾乎要惱了。
“因為我發現了重要的線索——我看到了蘇明在案發之前和誰在一起。”趙白川迎著丁大健憤怒的目光，舉重若輕地來了一句。
大家先是一呆，接著全部悚然動容。
“是誰？”丁大健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趙白川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深不可測地看向韓敏，“其實她也應該算個證人。她剛才說蘇明攪亂了李子的一個交易。這個交易，其實是為李子提供的一次賣**。案發前和蘇明在一起的，就是為李子提供賣**女的錢偉！”
這一聲仿佛驚雷炸響，劇組所有人臉上都變了顏色。李子則是臉色灰黑，似乎要馬上癱倒。錢偉這個名字在這個影視城有特殊的含義，大家都知道，他們之所以如此驚駭，並不是因為錢偉可能是殺警察的凶手，而是怕這次調查會觸及另一個可怕得多的秘密。
丁大健目光森然地朝李子看去。李子的眼睛像死魚一樣翻著，額上已沁出了一層冷汗。現場氣氛非常緊張，男主角偏偏在這個時候大叫了起來，讓氣氛瞬間崩潰，“這個錢偉……其實和李子是緊緊勾結在一起的！他利用上戲的機會誘騙女群眾演員並加以控製，再以李子為中介，向達官貴人們賣**！”
李子癱倒在地，劇組的其他人全都驚駭萬分地看向男主角。他們隻知道錢偉在組織賣**，和李子有聯係，但不知道李子竟然還是他的合作者。男主角在眾人的目光中嘴角不停地**，卻硬是掩飾著自己的恐慌而做出大義凜然的樣子，生怕沾上殺害警察的罪名。他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就證明他也不怎麽清白，隻有聯係緊密的人才能知道如此內幕，但他現在隻有鋌而走險。什麽事都好捂，唯獨殺警察的事情難捂，即使隻是嫌疑，傳出去也會對他的人氣造成致命打擊。
“趕緊抓捕錢偉！”丁大健對警察們下令。
幾個警察立即行動。一個老警察卻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走到趙白川麵前，淡然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他：“你剛才說你在案發前看到錢偉和蘇明在一起，請問你能確定那到底是什麽時候嗎？”
韓敏一凜，這才記起他們竟忘了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環：光聽趙白川說是不行的，還要進一步驗證他的證詞。這個老警察真是心思縝密啊。韓敏忍不住朝他多打量了幾眼，頓時認出他就是當時在旅館盯著她盤問的老警察。
“嗯，當然可以。”麵對老警察敏銳的目光，趙白川淡然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
“嗯？”老警察的眉毛微微一跳，“你還記錄下來了？”
“是啊。”趙白川的表情宛如一個資深偵探，“我早就發現了蘇明是警察，以為循著他的腳步就能捕捉到有用的線索，所以一直注意他的行蹤。”
本子上赫然寫著：九點二十五分，蘇明在小巷內和錢偉見麵，之後結伴而行，行蹤不明。正是站位前十分鍾，也就是大家推定的案發時間之前。
“哦……”老警察一麵看著本子，一麵用眼睛瞄著他，“既然你這麽注意蘇明的行蹤，當時為什麽不跟過去？”
“沒辦法。”趙白川故意朝身邊的幾個工作人員看了一眼，“因為我在搞燈光，被絆住了。”
“那好。從現在看來，隻要找到錢偉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丁大健漲紅著臉說。他現在感到很羞慚，竟然把確認證詞這麽基本的事情忘了，看來還是不成熟。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他目光如刀朝癱倒在地的李子看去，又重複了一句道：“一定可以水落石出了。”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他已經認定李子是指使錢偉殺害蘇明的凶手了，畢竟兩個案子都和他有關。
“慢著。”看似已經精神崩潰的李子忽然說話了。看來雖然他長相糟糕，腦子還是很清醒的，“要說參與組織賣**可能和我有關，但殺警察的事我絕對沒有做過！”
正在惱羞之際的丁大健此時最聽不得他狡辯，正想大吼，冷不防從工作人員堆裏又出來個人。隻見他身材魁梧，長相粗獷又不修邊幅，嘴邊斜叼著一根煙，臉上的笑容怎麽看怎麽令人不舒服，“這可不一定啊。你是想說你沒有殺害‘調查羅世榮（羅姐）被殺案的警察’的嫌疑嗎？可惜我覺得這個案子你的嫌疑恐怕更大。”
大家又是一片嘩然，紛紛猜測這個人是誰，韓敏卻早就認出了他。這個人叫羅英，是這個城市的資深記者，曾經以犀利的文筆掀起無數新聞風暴。因為同是碼字的，韓敏曾經關注過他。警察清場時清的就是記者，他大概是混在工作人員裏進來的。
丁大健連忙又朝他看去，此時他已經覺得頭昏腦漲，真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堂堂的人民警察們怎麽老是被老百姓牽著鼻子走啊？
“我記得，”羅英用刀子般的目光盯著臉色灰白的李子，“在幾年前，騰飛公司（峻熙的經紀公司）有個人氣新人，人漂亮，演技也很好，被業內的人士稱為希望之星。可就在她的事業處於急速上升期的時候，忽然出了件醜聞，之後就跳樓自殺了。一手發掘並栽培這個女孩的正是羅世榮，而她卷入的醜聞，正是所謂向商界巨富賣**的案子。”
大家都明白羅英接下來要說什麽了，反而不像剛才那樣驚駭。今天晚上一直驚駭到現在也該有些麻木了。
羅英用目光環視著大家，輕輕地磨著後槽牙，狠笑著繼續說：“當時也有謠傳和李子導演有關，我也找到了部分證據，可惜被當時李子的靠山壓下去了。好不容易栽培好的希望之星被別人生生給毀了，相信以羅世榮的個性，是不會跟李子善罷甘休的。”忽然他一揚下巴，挑釁般對不知何時起站到峻熙身邊的一個瘦小男人說，“你說對吧，王公子？”
被稱為王公子的那個男人渾身一震，瘦小幹癟的臉上忽然露出憤懣的神色，單薄的身體感到疼痛似的一抽。他就是峻熙口中的那個“不太靈”的經紀人，看起來很壓抑，一直默默地在峻熙身邊跟著，不時有跟丟的時候。
羅英高傲地看著他，語氣中挑釁的意味越發濃了，“大家可能不知道，這位王鈞的父親就是騰飛的前任總經理，李子當時的靠山，隻是沒多久就被趕下台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年他的兒子就去當經紀人了，而且當得似乎還不怎麽樣。”
以王鈞的形象，受到挑釁時默不作聲的可能性應該更大，可是此時他卻奮起反擊道：“你說得很對。對你姐姐的個性你真是了如指掌啊，不愧是姐弟倆。”
這回是所有人的身體都是一震，又是個大意外！羅英看起來依然很狂妄、很鎮定，語氣裏卻有種掩飾不住的慌亂，“你說我和羅世榮是姐弟，你從哪裏知道的消息？我自己怎麽不知道？”
“你不用狡辯了！”王鈞冷笑著，這次輪到他挑釁了，“我早就知道了，準確地說是我父親早就知道了。你和你姐姐都是孤兒吧？在孤兒院的時候被不同的人分開領養，卻不願意認同新的家庭，一直想著長大後再到一起生活。你們在可以自立時便悍然改回自己原先的姓氏，大江南北地互相尋找，沒想到找到對方之後卻發現對方已經成了敵對的利益集團中的一員，不敢相認，隻能夠地下聯絡，是不是？”
羅英不出聲了。不知是被當眾揭開了身世受到刺激，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他看起來有些沮喪。大家這回是徹徹底底的目瞪口呆，警察們則在慌忙記錄著現場這些混亂的人際關係。韓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忽然恍惚起來。
不知為什麽，她覺得今天晚上人物齊全得太過分了。按照小說的慣例，當相關人員齊聚的時候，不是要出現驚天大血案，就是真相凸現的時候。雖然把現實往小說的框框裏硬塞很不理智，但現實變得像小說的時候也不能不注意。而且在人物齊聚後各種線索竟像列隊出場一樣自己湧現，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好了，現實畢竟是現實，就照小說裏說的慣例延伸思考一下吧。假如說這些人聚在一起不是因為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麽他的目的……
韓敏忽然渾身一顫：按現在的情況推斷，隻可能是想告訴我們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