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深水波瀾
韓敏被抓住後就像陷入了夢魘、像中了埋伏的小獸般掙紮撲騰,同時開口準備大叫。峻熙倒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趕緊用雙臂把她箍住,同時緊緊捂住她的嘴。
一聽這女孩如此說,韓敏和路雪曼都驚得三魂出竅。韓敏狐疑地和臉色蒼白的路雪曼對望了一眼,接著雙雙大叫:“你說謊!”
路雪曼的嘴失去控製地張著,臉色蒼白得怕人,聲音也像觸了電一般失去控製,“你什麽時候看見我的?我什麽時候去過羅姐的房間?你到底看沒看清楚啊你?”
韓敏則是厲聲在責問:“你真的看見了嗎?那一開始你怎麽沒說?”
“哼,”那女孩冷冷地狠笑,牙齒輕輕地碰在一起磨著,“我真的看見路雪曼了。上午沒有說是因為沒有確定羅姐是什麽時候死的,不知道說出來有沒有用。而且,”她鄙夷地朝韓敏撇了撇嘴,“大家都知道有情況應該對警察說,你和峻熙先生雖然在爭論誰是凶手,但還是不適宜告訴你們。”
“你真的看見了?”韓敏還在懷疑這個女孩是受人指使,直盯向她的眼睛。沒想到這個女孩毫不畏懼地迎著她的目光,斬釘截鐵地說:“我的確看見她走進羅姐的房間,就在兩點前不久。你能告訴我你的朋友兩點時在幹什麽嗎?那個時候你恐怕正睡得不省人事吧?”
韓敏頓時變得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時間是她最大的軟肋。警察當下宣布路雪曼是第一嫌疑人,要被帶走接受調查。店裏的其他人也沒有異議。路雪曼呆怔怔地站著,任由警察給她銬上手銬,不知是驚嚇過度引發了呆滯還是就此絕望了。
警察們把路雪曼帶上警車的時候,韓敏悄悄地追上胖警察,說:“警察同誌,也許作為路雪曼的朋友我應該避嫌,不應這麽多話,但是我覺得這些話必須得說。我和路雪曼從小是在一起長大的,我非常了解她,她絕不會因為受了點兒侮辱就要殺人,而且就算殺人不犯法,白送個人給她殺她都不敢。當然了,這些隻是主觀看法。但是死者衣服被翻亂又怎麽解釋呢?路雪曼無論如何都沒有翻她衣服的理由啊?”
“是的,”胖警察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的無奈,“這一點我們也很懷疑。但是忽然出了個目擊者,我們也沒有辦法,隻有暫時把你的朋友拘押起來,慢慢調查了。”
他說到“慢慢調查”時聲音有些異樣,韓敏聽懂了他的意思:不僅是要調查路雪曼,還要好好調查那個自稱是目擊者的女孩子。頓時心中一寬,連忙道謝,“那就辛苦你們了,謝謝你們的明察秋毫。哎……你貴姓?”說著說著她忽然想起自己連他姓什麽都不知道,覺得很失禮,連忙補問。當她發現現在問出來是更失禮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胖警察古銅的臉色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紅暈,嘴角和眼角都尷尬地**了幾下之後才低低地對她說:“我姓丁,叫丁大健。”
“哦……原來是丁大哥……哈哈……”韓敏把頭低得低低的,哪裏還敢看他?
S市最大的飛翔體育館內,超人氣偶像峻熙的演唱會正在上演。由於演唱會已經到了末尾的最**,瘋狂的歌迷們不能自控,一個個拚命地往舞台上爬。現場的保安人員施展出渾身解數,圍堵追拿,硬是讓那些歌迷無法接近峻熙十步以內。
峻熙看似鎮定地彈著吉他繼續唱著歌,目光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恐懼,無比小心地看著這些前赴後繼衝過來的歌迷。每次看到他們這樣,他就會感到很陌生,也有些恐懼。就像在看異世界來的妖怪。因為他知道,瘋狂的他們是什麽都能做得出來的。
壓軸的歌曲終於快唱完了,峻熙的表情已經提前開始放鬆。正當他準備優雅地吐出最後一個音、漂亮地結束這場演出時,忽然看到一個頭上戴著銀色假發,臉上畫得像埃及貓,搞得跟COSPLAYER一樣的女孩突破保安人員的重重封鎖,勢不可當地朝他衝了過來。
峻熙在處理這種情況上也有些經驗,可是這女孩奇怪的裝束嚇壞了他,在她像一頭小獸一樣撲向他時本能地一讓。可是躲得了人躲不了衣服。那女孩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和掛在胸前的長長的項鏈,頓時讓他動彈不得——他的演出服質地有些脆,又為了凸顯他的胸肌而開到第三顆扣子,如果他和這個女孩用力拉扯的話,下場絕對是衣不蔽體,那就糗大了!
工作人員連忙衝了過來。那女孩從眼角發現了他們,竟一頭朝峻熙撞來。峻熙還是不敢和她拉扯,伸手去擋她的頭,沒想到她的頭在離他的臉不遠處就停下了,壓低嗓門說了一句:“我是韓敏!”
“什麽?”峻熙愣住了,腦海中那之前見過的那個個子高挑、氣質潔淨的漂亮女孩和這個妖魔鬼怪般的東西重疊起來,忽然聽她又說了一句,“晚上十二點!漢庭路街心公園!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你這是……”峻熙一頭霧水,正要問個明白,她卻已經主動放開了他的衣襟,任由工作人員拖了下去。他看著韓敏被越拖越遠,表情立刻凝重起來。
深夜,一個穿著沒有任何特色,卻怎麽看都有著特殊氣質的男人獨自走進了漢庭路的街心公園。峻熙穿便裝時說不出的清秀,那副討厭的墨鏡此時不在臉上,倒讓他顯得格外可親。
這裏雖然麵積不大,但種植的灌木和小樹很高,倒也隱蔽。因為是處於街心,有來往的車聲做掩護,裏麵人的談話反而不易被聽見。更重要的是,這裏對於約他見麵的韓敏而言更加安全,正因為是在街心,如果出了什麽問題,一腳踏出便是街道,相對安全。
他剛走進樹影之中就有個銀發閃閃的人從黑暗裏冒了出來,“你來了?”語氣驚喜交加。
“哎呀,天哪!”峻熙卻誇張地低聲驚叫一聲,接著往後一讓,“你怎麽還打扮成這樣啊?”
韓敏僵住了,尷尬地哼了一聲,語氣中還稍帶了些不滿。她千裏迢迢從她居住的K市趕到S市,就為了能和在S市開演唱會的峻熙見上一麵。為了不讓其他人認出來,也避免被攝像頭照到而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她才搞成了這個樣子。她雖然早預料到會被峻熙嘲笑,但真被峻熙嘲笑時還是感到非常苦惱。
“哦,讓我猜猜看……你打扮成這樣,是怕被其他人認出來吧?”峻熙笑嘻嘻地端詳著韓敏的打扮,看起來竟非常開心。
“是。”韓敏氣鼓鼓地咕噥了一句。雖然她的計策很有用,除了峻熙之外沒有任何人注意她,但身為女孩子把自己搞成這樣還是很不爽。
“那你現在還搞成這樣,是為了嚇唬路人?”峻熙就差哈哈大笑了。
“是!”韓敏大聲冷笑。她現在不想和他囉唆,索性認了。
“好了!收起你那副嘴臉吧!”韓敏用眼剮著笑著對她打量個沒完的峻熙,不滿地大聲說,“馬上要談的事情絕對讓你笑不出來!”
“什麽?”像在故意唱反調似的,峻熙還是一臉的笑意。不過是微笑。在夜幕中就像偷偷盛開的百合。
“當然了,如果你對你的經紀人的死活毫不關心,你可以盡情地笑!”韓敏已經有些怒了。不知為什麽,現在見他對自己笑就格外惱怒。
“不,我對我的經紀人的案子很關心。新換的經紀人的確沒有她靈光,我很懷念她,也希望她的案子能早日水落石出。”雖然語氣聽起來很誠懇,但他那一臉笑意叫人無法相信他的誠意。
“就當你毫不在乎好了。”韓敏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老實說,見他這麽冷酷,她沮喪得有些疲憊。
“不過即使你毫不在乎她的生死,你也有理由關注這件案子。因為明星和經紀人是一體的,她肯定和你的利益緊密相連,握有你大量的秘密。凶手是先殺死她再在她身上翻找東西——這從她手腳上沒有被綁縛的痕跡就能看出來,證明這個東西在凶手眼裏十分重要,不惜殺人。這個家夥到底在找什麽,你不在意嗎?”
“哼,”峻熙還是在笑,不過已經變成了冷笑,就像一場霜凍忽然來襲,把鮮豔盛開的百合凍成了冰百合,“你倒是很會遊說啊。那你希望我幹什麽呢?是幫助你調查,還是告訴你什麽事情?”
“你明白就好。”其實韓敏對他明白得如此迅速還有些意外,“那就先請你告訴我,那個說見到我朋友走進羅姐房間的女孩,是在說實話嗎?”
“哦……那個啊……”峻熙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甚至還隱隱有種正在進行思想鬥爭的感覺。韓敏全神貫注地盯著他看。他從眼角狡黠地瞄了一下韓敏,忽然彎下腰壓低了聲音大笑起來。
韓敏被他笑愣了。他很快便止住了笑,捋了捋頭發站直了腰。他此時的表情冰寒冷峻,似乎帶著種說不出的惡意。韓敏心一涼,條件反射般後退了幾步。這下助長了峻熙的氣勢,引得他乘勢逼了過來,“你倒是很信任我。你就沒有發現我和經紀人也很不和睦嗎?你沒有想過我也會是凶手嗎?”
韓敏呆呆地看著他,驚慌地往後退。老實說她不是沒懷疑過峻熙,隻是覺得即使他是凶手,也不會立即對她下毒手,隻會跟她周旋,而她就可以在周旋中查探。沒想到他現在竟是一副馬上就要對她下毒手的樣子,頓時嚇得沒了主意。
外麵一個行人匆匆地走了過去。韓敏忽然像得了信號一樣向外衝去。沒想到隻衝出一步就被峻熙牢牢地抓住,“上哪裏去?”
韓敏被抓住後就像陷入了夢魘、像中了埋伏的小獸般掙紮撲騰,同時開口準備大叫。峻熙倒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趕緊用雙臂把她箍住,同時緊緊捂住她的嘴。
韓敏感到一陣氣悶,似乎馬上就要暈去,可是頭腦卻出奇地清醒。她此時的狀態可以說是被峻熙摟著,可是完全沒有那種柔情蜜意。她直著眼看著峻熙,峻熙也在充滿戒備地看著她,兩人都微微在喘。這小小的街心公園裏瞬間充滿了緊張的氣氛,簡直像是生死一線。
“你冷靜下來沒有?”峻熙的表情漸漸緩和,輕聲問了韓敏這麽一句話。韓敏聽到這句話時還有些恍惚,但還是確定峻熙不是想傷害她,連忙在目光中流露出“是”的意思。峻熙輕輕地放開了她,退開幾步,冷笑著用手背抹著額頭,實際上他的額頭上根本沒汗,“真是嚇死人了。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犯得著反應這麽大嗎?”
“我反應不大才怪。”韓敏紅著臉咕噥道。入夜後青草和小花的清香味正嫋嫋地圍繞在她的四周。剛才她在峻熙懷裏的時候也似乎聞到過類似的氣息,不是香水味,而是種天然的清香——不過無法確定是否真的是鼻子聞到的,或許是精神感受到的也說不定。
“天哪!”峻熙露出嘲弄的神情,“你難道沒看過偵探小說嗎?哪個凶手會傻到這麽早就坦白啊?”
韓敏冷著臉森然地打斷了峻熙的話,“我不喜歡看偵探小說,更不喜歡裏麵的偵探。”
“為什麽?”峻熙有些驚訝,“我見你這麽喜歡做偵探,還以為你很癡迷偵探小說呢。可是不喜歡看偵探小說就罷了,為什麽不喜歡裏麵的偵探呢?女孩子不都認為偵探很酷嗎?”
“那是小女孩的想法。”韓敏的表情增添了幾分蕭索,“我討厭那些偵探正是因為他們的酷。在他們眼裏罪案和人命好像沒有應有的含義,隻是一盤棋或是一枚棋子,一團線或是一根線頭,他們隻是要下贏這盤棋或是循著線頭解開線團罷了,因此我覺得他們很冷酷。”
“哦。”峻熙低低地應了一聲。眼中似乎有亮光在閃,那是溫暖的微光,就像暗夜中的燭火。
“那你為什麽這麽信任我呢?”他這次的發問語氣很柔也很溫潤。
“不知道。隻是隱隱覺得你可以信任。”韓敏耷拉著眼皮說,她有些不好意思。說實在的,雖然她也曾懷疑過他,也曾被他惹得發怒,但是就是隱約覺得他應該不是凶手,應該可以勉強信任。罷了,現在是調查初期,誰都可以勉強信任。姑且先信任他,等案情漸漸明了之後再說,反正防著他就是了。
“那你信任我的理由呢?”峻熙偏偏窮追不舍。
韓敏被逼急了,竟然套了一句古龍小說裏的話,“女人的直覺!”
峻熙一愣,忍不住低聲大笑起來。韓敏在他的笑聲中漲紅了臉,一時間窘迫得要死。
峻熙笑夠之後用眼角偷偷瞥了一下滿臉通紅的韓敏,重新一本正經起來,“好了,閑話就到此為止了。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韓敏終於得以從窘迫中逃脫,如釋重負地咕噥了一句,“本來就是你在說閑話。”清了清嗓子準備說正事,卻發現自己幾乎無話可說。因為她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說看見路雪曼走進羅姐的房間的女孩是不是受人指使,顯然不能如此直白地問。可是要隱諱地問,又找不到其他事情來遮擋,因為她對本案幾乎一無所知。
峻熙看出了韓敏的窘迫,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他假裝沒有看出她的窘迫,故意做出等她開口的樣子,等到韓敏額頭沁出一層冷汗後才佯裝不滿地說:“你要問問題怎麽不開口啊?”
韓敏的臉漲得有些發紫,忽然急中生智道:“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什麽。”
“好吧,好吧。”峻熙對她的急中生智很是欣賞,佯裝無奈地聳了聳肩,“你想問白冰的事情對吧?其實警察也對她的證詞表示懷疑呢,這陣子來找了她幾次。”
韓敏猜測白冰應該就是那個說看到路雪曼走進羅姐的房間的女孩,額頭上又沁出一層冷汗。說來慚愧,她直到前一秒都不知道那個女孩叫什麽,這些天她算是知道娛樂圈對外人來說真是針紮不進水潑不進,她假扮成各式各樣的人、用各式各樣的理由,不知往峻熙的經紀公司跑了多少次,連一點兒相關人員的信息都沒問出來,更別提和相關人員見麵了,否則她也不會這麽丟人地爬上舞台去找峻熙。警察那邊她也沒去聯絡,隻知道路雪曼一直沒被放出來,現在從峻熙的話中聽出警察果然在積極調查,不禁對那個壯壯的丁大健有了一絲感激。
“其實她的證詞大家都懷疑啦。”峻熙盯著韓敏的眼睛,目光中似乎蘊涵著無數神秘的光,“除了羅姐身上被人翻亂無法解釋之外,還有一點,我們連警察都沒有告訴。那就是在我們出發到山裏拍寫真集之前,公司收到過一封恐嚇信。”
“恐嚇信?”韓敏一凜,像要立即從峻熙的眼裏攫取什麽東西一樣盯向他的眼睛,她顯然有些操之過急了。
峻熙避開她的目光,語氣中透出一絲詭異和神秘,“與其說是恐嚇信,不如說是一個恐嚇包裹更恰當。那是一個包裝得考究的禮盒,裏麵是一個骷髏頭,牙齒上塗滿了鮮血。盒內還附有一張帶血的紙條,內容很奇怪,隻有四個字:溫柔已死。”
韓敏想象著那恐怖的景象,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用手抱住胳膊,思忖著說:“溫柔已死?你們那裏有叫溫柔的人嗎?”
“不,”峻熙的語氣裏微微帶了些責難,目光中也帶了些調侃的意味,“如果我們當中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就不奇怪了。現在想來,溫柔已死應該是指凶手對羅姐已經完全失去了耐性,要下手殺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