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骷髏麵具
老太婆沒有答話，而是上上下下地把張世君打量了幾眼，最後目光定格在他捧的那束鮮花上，用異樣的口吻說：“你是來找這家的姑娘的吧？”
“哦。”韓敏聽了峻熙的話仔細一想，覺得應該是這樣。忽然瞥見峻熙的眼裏滿是調侃的意味，知道他是嘲弄她這麽愚鈍還要當偵探，不禁有些羞惱，在心裏咕噥道：當偵探又不是要腦筋急轉彎，你自己研究了那麽久，當然能參透裏麵的意思了。為了讓自己從尷尬中解脫出來，趕緊轉移話題，“你剛才說你們沒有告訴警察是吧？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警察呢？”
峻熙忽然冷笑出聲，就像聽到了什麽可笑至極的事，目光中忽然出現了很多隱晦的事物，輕輕吐出一句，“老板不讓我們說啊。”
韓敏緊緊地抿上了嘴唇，這次她沒有愚蠢地發問。峻熙那複雜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告訴了她很多事情。老板不讓說，肯定是因為有什麽複雜的、令人震驚的內幕。這個內幕一定非常非常複雜，是一環套一環的……她隻能隱約感覺到大致的框架，至於它們的內容是什麽還需要慢慢調查——僅一個眼神顯然不能透露這麽多的東西。她感到一副沉重的擔子正慢慢地壓到她的肩膀上，她已經預感到，這次調查會前所未有的艱巨。
“啊！”峻熙忽然看著外麵低聲驚叫了一聲，接著掏出墨鏡架到臉上低下頭，“好像有狗仔隊來了，我得走了！”沒等韓敏反應過來他就快步走出了街心公園。韓敏茫然地追了他幾步，但隻追了一小段就站住了。她知道他這是找借口離開，什麽狗仔隊啊？要跟蹤他的話一開始就該跟來，怎麽可能在談話的中段才出現呢？
一陣涼風吹到韓敏的臉上，她下意識地在臉前空抓了一下。她覺得風中似乎有隻看不見的小獸，不時出現撓她幾下，就像峻熙一樣。是的，峻熙給她的感覺就像夜裏的冷風一樣捉摸不定。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些線索，她不是警察，如果希望早點兒破案的話不應該告訴她，而且告訴她的線索也是支離破碎的。
第二天，已經梳洗幹淨的韓敏登上了回家的長途客車。這裏隻是峻熙巡回演唱會的一站，在這裏待著毫無意義，自己所住的K市倒是挺有蹲守的意義。峻熙的家和經紀公司都在那裏，還有被拘押的路雪曼和正在調查的警察。
韓敏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上，無意識地看著車門。在等車發動的時候觀察上車的每一個人，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
一個瘦高的中年人上了車。他無論是形貌和衣著都沒有什麽奇特的，卻讓韓敏的目光在他身上閃出了火花。
這家夥不是……旅店老板嗎？就是那個搶了警察的工作、第一個驗屍的老板！他怎麽會在這裏？這是從S市發往K市的客車，這麽說他前幾天也在S市！難道說……他也在偷偷調查這個案子？！
旅店老板上車就掏出一塊老式懷表慢慢地擦，可那神情卻分明是在思考。把懷表擦得晶光透亮之後，他又掏出一遝照片仔細地看。韓敏一看到照片眼裏幾乎要冒出火光了，照片通常是最直觀的線索，她恨不得上去一把搶過來。
旅店老板一張一張地看著，眼裏漸漸露出欣喜的神態，還微微地點著頭。韓敏以為他已經看出了真相，越發無法忍受，忽然心一橫，堂堂正正地站起身，走到旅店老板身邊的空位上，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喂，你好。”
“你好。”旅店老板的眼神中竟沒有多少詫異。
“你知道我在這裏？”這下輪到韓敏詫異了。此時她不僅是詫異，還有羞愧，因為她隱約感到自己似乎又中套了。
果然旅店老板微笑著揚了揚手中的照片，“早在排隊買票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了，所以故意用這些照片引你出來，沒想到還真管用。”
韓敏惱怒地咬著牙笑了，目光朝他手中的照片飄去，“那你這照片隻是道具嗎？還是真的是證據？”
“真的是證據哦。”旅店老板炫耀似的揚了揚照片，把照片的正麵朝向韓敏，“這可是我的員工偷拍下的，峻熙他們一行人的拍攝全記錄哦。”
韓敏並沒有再看向那些照片，隻是冷冷地笑，“先生，你貴姓啊？”
“啊？我姓趙，趙白川。”
“我還以為你姓狄，或是包呢。”
“為什麽？”趙白川不明白韓敏怎麽忽然胡扯起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包公和狄公的後人，怎麽有興趣調查命案？你可別告訴我你把命案當偵察遊戲，閑著沒事就玩一玩？”韓敏的目光和語氣都咄咄逼人。老實說，她對旅店老板頗有腹誹，就是因為那天他在和她討論案情的時候，實在太冷靜了。就是因為太冷靜，讓人覺得他缺乏對生命足夠的尊重。
“不，啊，不，”趙白川尷尬地笑了，“我一個生意人，哪有空搞這些。我之所以要調查這起案子，是因為我也不得幹淨了。”
“為什麽？”這一下又大出韓敏的意料。
“因為我一時手癢檢查了屍體啊，”趙白川的笑容很苦澀，“所以警察老是懷疑我偷偷動了手腳，揚言案情有問題就要找我。我隻有想辦法把案情調查清楚，免得有什麽無妄之災會降臨到我頭上。”
“哦……”韓敏細細地品味著他的話，覺得還算沒有破綻之後才繼續問他，“那你吸引我的注意，是想和我一起調查嗎？”
“當然。”趙白川發自內心地笑了。
韓敏聽說趙白川要和她合作，並沒有急於答應或是拒絕，而是皺緊眉頭想了一想。說實話，她實在不能確定這個家夥是否可以信任。畢竟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主動接觸屍體實在不正常。另外，雖然他說自己是因為陷入窘境才進行調查，但是他這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被迫的，綜上所述他實在有些不對勁。可是，韓敏看了看他手中的照片，喉頭像幹渴一樣動了幾下：這些最直觀的線索，實在不忍舍棄啊！
趙白川似笑非笑地看著韓敏，漆黑的眼珠子就像兩顆浸在冷水的黑雨花石。當韓敏看過來，那上麵就掠過兩顆圓滾滾的笑泡，和她的目光遇上後就不見了。
韓敏看他這樣反而有些被激怒了，決定大膽一下，先跟他合作，盡量攫取對自己有益的東西。管他有沒有異心，防著他就是了！
“好吧，我和你合作。你先把照片給我看一下。”韓敏伸手就搶。
趙白川把照片飛快地往後一撤，“為什麽要先給你看？難道你就不該先拿點兒資源出來共享一下嗎？”他說這話時雖然眉頭緊皺，但眼中依稀還有笑意，不像是認真拒絕。
韓敏伸出去的手毫不退縮，“是你先要求跟我合作的，對吧？”
“哈哈，倒也是。”趙白川笑了起來，把照片遞到了韓敏麵前，“給！小姑娘！”
韓敏毫不客氣地抓了過來，一張張地翻看起來。哇哦！這全是峻熙拍攝寫真集時的點點滴滴，一共有幾十張，一張一張還是連著的，簡直像默片。不知是誰拍的這些東西，還真是有閑工夫。
趙白川在一旁笑吟吟地說：“驚訝吧？我告訴你，這可不是一個人偷拍的，而是幾個小丫頭聯合作業，現在的年輕人啊……洗出來像寶貝一樣玩命地看，一下被我發現了，當然是沒收嘍。”
韓敏沒有應聲，而是繼續翻看著照片。這些照片拍得是很細致，可是沒看出它們和案情有什麽聯係……啊！韓敏忽然在心底尖叫了一聲，拿著照片的手腕也是一顫。照片是峻熙和工作人員在拍攝間隙休息的場景，一個個都坐在樹蔭下。可是在離他們不遠的樹叢裏，赫然有一張臉，那張臉非常枯瘦，簡直像……啊！不對！這不是人臉！好像是一個……骷髏頭？！
韓敏的背上飄起一絲寒意。照片上出現的，赫然是一張戴著骷髏麵具的人臉！這張骷髏麵具不知用什麽製成，在樹蔭裏還閃閃發光。骷髏的麵容製作得非常猙獰，韓敏在照片中看到都不寒而栗。
“不止這裏。”不知何時，趙白川已經變得非常嚴肅鄭重，他接過韓敏手中的照片，一張張指給她看，“這一張，你看樹枝後麵，露出了麵具的一個角；這張則是在山石的後麵露出了半個頭；這一張……所有的照片都有拍到他，證明這個人一直在跟蹤峻熙他們。他白天跟蹤他們，晚上羅姐就出了事，這顯然不像是偶然……”
韓敏默默地點著頭，皺緊眉頭沉思著。在這張臉完全現身的那張照片裏，她分明看到峻熙一行全體人員都在，那麽這個人應該不是和峻熙一起的人。難道說……是旅店裏的其他客人，或者幹脆就是旅店裏的員工？
張世君捧著一束鮮花，興衝衝地走進韓敏家所在的小區。他終於把家族的破事處理完了——張世明在老中醫的救治下已經完全康複，家裏的官司也打贏了。雖然耗費了不少錢財，但他們還是得到了應該得到的東西。
家族的破事了了，接下來就該擺平韓敏的“破事”了。想到這裏張世君驕傲地笑了笑：雖然不知道韓敏為什麽這麽生氣，但即使她氣得成為冰山，他都有自信把她融化。
轉眼他便走到了韓敏家門口，伸手就按門鈴。本來以為隻按幾下就能看到那燦若桃花的美麗宅女，沒想到按了半天還沒人回應。他急了，加緊了節奏使勁按，身後鄰居家的門忽然開了，一個老鬼般的老太婆探頭出來，“哎呀哎呀，沒人應你怎麽還按啊？吵死人了！”
“啊，伯母。”張世君無論何時都那麽彬彬有禮，“對不起，我馬上就走。請問您知道這家人到哪裏去了嗎？”
老太婆沒有答話，而是上上下下地把張世君打量了幾眼，最後目光定格在他捧的那束鮮花上，用異樣的口吻說：“你是來找這家的姑娘的吧？”
“是啊。”張世君還沒有發現老太婆口吻的異樣。
“哦，她呀。”老太婆忽然露出了興奮曖昧的笑容，稍稍有些猥褻，“聽她媽說，她和她男朋友玩去了！”說完忽然咯咯地怪笑起來，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把張世君晾在外麵呆若木雞。
這個老太太是搬弄是非的老手，最喜歡傳閑話。之前韓敏孤苦伶仃地出去旅遊——她沒告訴韓媽媽自己又是去調查，隻是說出去散心——韓媽媽怕沒有麵子，對鄰居說韓敏是跟男朋友出去旅遊了，她還有些不信。可今天見張世君來了，她倒有些信了，立即把這件事告訴張世君，等著韓敏家鬧個翻江倒海，她再到處跟人說韓敏家“兩男爭一女”！
楚飛翻看著犯罪嫌疑人的材料，不時把目光飄向窗台發怔。他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韓敏了，一直想主動去聯絡一下，可就是沒有勇氣。他破案時勇往直前，在個人問題上卻出奇的靦腆。不過他今天有了忍無可忍的感覺，思忖著：今天是否找個理由，去韓敏家……
“楚飛！你給我出來！”忽然一聲喊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慌忙朝門口扭過頭去。
隻見張世君氣衝衝地衝了進來，江菲像個尾巴一樣追了進來，捉住他就往外拖，“你給我出去！”
張世君在江菲的拖拽下怒火爆發，朝楚飛大聲質問：“這就是你們警察麵對守法公民的態度？還不讓人見麵了怎麽著？”
“江菲，你放開他。”楚飛輕輕地歎了口氣，鄙夷地看著張世君。好家夥，這小子一說話就上綱上線。
江菲愣了一愣，但無比聽話地放開了張世君。張世君氣惱地理了理襯衫，然後兩道目光像刀子一樣朝楚飛逼過來，“你說！你把韓敏弄哪裏去了？”
楚飛根本摸不到頭腦，呆怔怔地問：“什麽？韓敏？我不知道啊。我也有很長時間沒見過她了。”
“少裝蒜！”張世君鐵青著臉揪住了楚飛的衣領，“今天我去她家看她，一個老鬼似的老太婆說她跟她男朋友出去玩了！”
“哎呀……”楚飛被張世君揪得有些悶，氣哼哼地掰開他的手，“你給我鬆手！如果是我帶韓敏出去的，那我怎麽還會在這裏？”
“啊，對呀。”張世君呆了。
楚飛卻在這時才發現事態嚴重，低聲驚叫了一聲，“什麽？男朋友！”
“你這傻瓜！”張世君反倒被楚飛逗笑了，撇著嘴轉頭就走。但這絲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因為事態的確嚴重啊。
在張世君和楚飛在警察局爭執的時候，韓敏已經拖著行李回到了家中。而買菜回來的韓媽媽剛從鄰居老太婆的嘴裏得知張世君來過，正在痛悔自己失去了聯絡感情的機會，一見韓敏回來，立即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敏，敏敏，聽鄰居孫婆婆說，那個張家的公子哥兒，那俊小子，下午來了。”
韓敏理都沒理她，徑直走進屋裏，打開電腦。搜索到峻熙的博客，就在那裏看著，反複刷新網頁。她在等峻熙的博客更新，然後搶他的沙發。
說來也慘得慌，她打算把這些照片給峻熙看，讓他感到危機，也許就會告訴她更多的東西。可目前有個嚴重的問題，就是如何跟峻熙取得聯絡。她不知道峻熙的住址，更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問他的經紀公司什麽都是無可奉告，目前隻能在他的博客上留言。聽人說他每個周四晚上都會更新博客。她想雖然他貴為明星，不一定會看博客上的所有留言，但第一個評論他一定會看。但是搶明星博客的沙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韓敏才什麽都不幹，就早早地守在電腦前，等著他更新。
韓媽媽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不知道她在幹什麽，不禁心頭火起，忍不住又扯開喉嚨大罵起來，“上次旅遊帶了個人命案回來，這回你又在搞什麽鬼名堂？把電腦搞得一閃一閃的幹什麽，這樣好玩嗎？天哪，你就不能幹一點兒正事嗎？有空還不如去找個對象……”
韓敏被罵得怒氣勃發，原本就亂的心裏被攪得更亂，忍不住大吼起來，“我就在幹正事！我就在找男人！我在釣這個明星！可以了吧？”這幾句話吼過韓媽媽竟然沒了聲音。韓敏此時心裏隻想著坐沙發，對媽媽如此異常的表現竟沒有回頭去看。片刻之後隻聽見背後傳來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韓媽媽似乎進廚房去了。韓敏仍然坐著紋絲不動，眼睛隻瞅著電腦屏幕。
韓敏終於順利搶到了峻熙博客的沙發。她發表評論的時候寫得明明白白：我是韓敏，發現了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單獨見麵，聯係我請加QQ：×××××。對明星迷得發瘋、在留言時大說親熱話的人多的是，她不認為自己會被別人注意，也應該隻有峻熙一個人注意她的評論。果然片刻後有個人來加她的QQ做好友，附加信息是：我是峻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