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陽光背後
韓敏和店主都愣了。隻見應聲站出的是在峻熙身邊、曾經給韓敏和路雪曼送包裹的女跟班——白冰。她朝韓敏冷笑著一撇嘴,“我親眼看到的,殺人的就是你的朋友!”
韓敏輕輕地一推門,門移動了一小段就阻住了。她仔細一看,門把手上已經新加了一把五環大鎖。韓敏心頭一動,開始觀察起門和鎖來。
門和鎖乍一看沒什麽好看的,仔細一看卻能看出大文章。這裏的每一扇門裝的都是暗鎖。如果要把這裏封閉起來不讓外人進去,那麽把暗鎖鎖上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再累贅地加上這把明鎖。店主之所以要加上這把明鎖恐怕是因為暗鎖已經不能再用了,也就是說可能被人撬壞了。韓敏抱著如此的想法仔細地看了看暗鎖的鎖孔,果然在孔旁發現了好幾條縱橫入孔的劃痕,劃痕很深,可以聯想到撬門的人強壯而又粗暴。
韓敏看著劃痕陷入了沉思:需要撬門才進得去的,證明不可能是羅姐的熟人,因為如果是熟人直接喊門就可以了。因此殺她的凶手隻可能是和她有很大的仇恨,而且又和她很陌生的人……
哎呀呀!韓敏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要說符合這個條件的,不就是路雪曼嗎?自己怎麽老把罪責往自己人身上歸啊?不,也許這隻是合理懷疑,韓敏,你要冷靜,要冷靜……
忽然一聲冷笑聲傳來,把韓敏嚇得渾身一哆嗦。這是怎樣的冷笑聲啊,狡黠而尖銳,簡直像黑夜中看不見身影的怪鳥。
韓敏慌忙轉過身來,發現峻熙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身後。那副巨大的墨鏡一如既往地架在臉上,烏黑的鏡麵反射著陽光,現出一片詭異迷離。
“你在這裏幹什麽?”峻熙嘲諷地說,“難不成你要自己調查?以為自己是福爾摩斯?”
韓敏臉上一股濃重的紅意一閃即逝。不知從何時開始,別人以要當偵探來嘲笑她的時候就能讓她無比憤懣,“你不是大明星嗎,怎麽一個人亂逛?你的那些跟班允許嗎?”
“啊,他們啊。”峻熙談起那些跟班的時候神情中透出鄙夷,“他們不會跟我這麽緊了。其實除了經紀人一天到晚緊跟著我之外,其他的人都樂於躲在哪個角落裏裝死狗。”
韓敏見他說到經紀人的時候眼中露出的隻有厭煩和滿不在乎,似乎經紀人死了對他更有好處,不禁大怒,大聲說:“喂!你的經紀人被殺死了啊!她可是個活生生的人啊!就算是條狗你也不能這麽輕鬆吧?何況她還這麽關心你……你想過她有可能是因你而死的嗎?”
“哦?”峻熙對韓敏的怒斥毫不在乎,反倒戲謔地說,“這麽說你承認她的死極有可能是你朋友的傑作了?”
韓敏被噎住了,片刻後才氣急敗壞地說:“我可沒這麽說……”
峻熙忽然收起了戲謔的笑容,微微弓下身子把臉逼近她,那對黑色的鏡片就像兩口深井一樣閃著詭異冰寒的光,“你以為那個女人是在關心我嗎?錯!她隻是在關心錢……在她眼裏我隻是隻下金蛋的雞而已,她關心她的金蛋甚於那隻可憐的雞……”
他這樣做讓韓敏非常有壓迫感,根本無暇體會他這些話中的深意,隻是慌亂地把臉扭向一旁,聲音更加慌亂,“你離我遠點兒!再這樣我回去把這一切都告訴記者……”
“你去說啊,”聽韓敏如此說,峻熙有些怒了,但是怒得不動聲色。他輕輕地咬著牙說話,涼氣在齒間發出噝噝聲,就像電影裏即將發起攻擊的吸血鬼,“你可以告訴全國的媒體,看看他們誰會刊登你說的話……”
韓敏被他逼得緊靠著欄杆,已經驚恐得忘記了叫喊。可他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得寸進尺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任何媒體,在沒有確鑿的證據時是不敢刊登任何東西的,當然,小人物的事情除外。而且,就算是真實的事情,隻要應對得好,真的也會變成假的……不僅是娛樂新聞,其他的新聞也是一樣的……”說到這裏,他的嘴角忽然恐怖地向上扯起,牙齒緊咬著徹底暴露了他的狠毒,“就算我現在把你推下去,也不一定會刊登在報紙上……”
“別,別……”韓敏感到他的手真的是在用力,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峻熙殘忍地笑了笑,手上的力道竟繼續加大。
“不!”韓敏忽然困獸猶鬥般朝峻熙臉上摑了一掌,那隻黑色的大墨鏡遠遠地飛了開去。
韓敏看著峻熙的臉呆住了。怎麽會這樣呢?!
韓敏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峻熙的眼睛。本來她見他的行為如此可憎,心想他的眼睛也一定很令人討厭才對,沒想到完全不是這樣——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麽漂亮的眼睛!標準的丹鳳眼,深深的雙眼皮,濃黑的睫毛,還有那雙黑如點漆的眸子,一切都像是精心描繪出來的。此時的目光也是溫潤的,即使帶了些驚詫和惱怒,就像清晨湖麵上泛起的波光。
雖然仍很害怕,韓敏的臉還是無法抑製地紅了。眼前那迷人的眼睛忽然飛快地眨動了一下,接著警覺地轉向別處。警察終於來了。
領頭的是個三十出頭的胖警察。他圓胖的臉,粗獷的眉目,倒是粗獷美的絕妙體現。胖警察大大咧咧地走進來,目光隨意地從相關人員的臉上移過,看到韓敏時卻叫了起來,“啊,你是楚飛的……”
韓敏眼前一黑,差點兒暈倒:那謠言……竟然能傳這麽遠?
“看來這位小姐身份特殊啊?”峻熙似乎引起了注意,仰著臉似笑非笑地走了過來,一副嘲弄的神氣。
韓敏用眼角狠狠地掃了掃他。剛才他對她的恐嚇令她吃驚不小,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是很火大,便想用話嚇唬嚇唬他,隻是這嚇唬的方法有些拙劣,“我是警察家屬。”
“哦。”峻熙反應平靜,隻是微微揚了揚眉毛。現在他又找了副墨鏡架到臉上,隻看到細秀的眉毛在鏡片後一揚。
“哎呀,你和楚飛還真是一對啊。他是破案率極高的警察,而你則到哪裏都會碰到案件……”見韓敏大方地承認,胖警察興奮起來。殊不知這些話觸到了韓敏的痛處,惹得她狠狠地朝胖警察瞪了一眼。
警察以為她是批評他工作的時候說太多廢話,笑著咕噥了一句,“看不出還真會管人。”收斂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對旅店老板說,“希望你能先跟我們說一下情況……”
“不用說了。”峻熙斷然打斷了他的話,“被殺的人是我的經紀人羅姐,犯罪嫌疑人就是這女人的朋友,已經被看起來了。這就是全部情況,很簡單。”
胖警察微微變色,正想斥責他,韓敏卻搶先叫開了,“你不要血口噴人好不好?你有什麽證據說是路雪曼殺的?”
“她的動機可很充足哦。”峻熙冷笑著說。
“有動機不代表有證據!具體情況還得看警察的調查結果!”
“是啊,一切得依靠警察調查才能下結論。”
峻熙和韓敏一起轉向警察,一個傲慢一個震怒。胖警察嘴角微微**了幾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無挖苦地說了一句妙語,“你們好像現在才知道我是警察嗎……”
胖警察帶人去勘察現場,韓敏偷偷地跟在他後麵,怕他出岔子。他和韓敏一樣第一個注意到了被撬的鎖孔——經旅店老板對警察解釋,韓敏知道了羅姐房門的鎖果然被撬了,不禁微微有些得意。接著鑒識人員便在房間裏拍照、采指紋,查看櫃子和抽屜有沒有被翻動的痕跡。胖警察卻隻直著眼看著地上那攤血跡,好像在咕噥著什麽,“手段很老練啊……”抬頭問躲在現場外的旅店老板,“被害者被發現的時候是趴在地上的,對吧?”
“是……是!”旅店老板飛快地眨著眼,似乎驚訝於胖警察的神機妙算。他原以為警察需要他主動說才能知道這個細節。他是怎麽發現的?從血跡嗎?
躲在暗處的韓敏更是驚訝,正想悄悄地湊近一點兒,不料身後一隻手重重地拍在了肩膀上,“你在幹嗎?”
韓敏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警察們頓時發現了韓敏,不約而同地朝帶隊的胖警察看了過去。胖警察在眾目睽睽之下漲紅了臉,隻得毫不徇私地朝韓敏吼了一句,“無關人員請回避!”
韓敏灰溜溜地離開案發現場,惡狠狠地用目光剮著似笑非笑的峻熙。現在他那副樣子,像極了幸災樂禍。韓敏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她自始至終都沒惹他啊?!
峻熙從眼角發現了韓敏的憤怒,故意用調侃的語氣問她:“你發現了什麽沒有啊?大美女偵探。”
這句話讓韓敏再也無法忍受,爆發似的喊了出來,“拜你所賜,什麽都沒有!”
“哎呀呀,耳朵都讓你震聾了,”峻熙一臉鄙夷,伸出小指挖了挖耳朵,忽然盯著她的眼睛戲謔地笑了,“我可發現了不少。”
韓敏一怔,正在思考他是不是在耍她,他卻炫耀似的高揚著聲調背了出來:,“羅姐是被人一刀從背後割斷了喉嚨,失血過多而死;死亡時間大約是半夜兩點。她死時身著睡衣,身上的衣服淩亂,卻沒有被性侵犯,首飾也沒有丟失。手足姿態自然,也沒有被捆綁的痕跡。完畢!”
韓敏聽得一愣一愣的,趕緊拚命往心裏記。峻熙見她一副漏記就會沒命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韓敏這才回過神來,大聲質問他:“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這些是真的嗎?”
峻熙嘲弄般哈哈大笑幾聲,轉身揚長而去。韓敏被他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忽然想起剛才記住的可不能忘了,趕緊又回去默背。峻熙從眼角發現她這副樣子,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種含義複雜的得意。
不久,胖警察將大家叫到了露天大廳裏,似乎已經初步得出了結論。隻是他的臉色頗為凝重,可能結論並不樂觀。路雪曼雖然站在這裏,可是仍被幾個店員看著。就從這一點看,也能知道結論對路雪曼來說應該凶多吉少。
等到大家都坐定,他便用目光在大廳裏環視了一下,似乎準備開始演講,卻發現韓敏不在。他眉頭一皺,正想發問,卻見韓敏鐵青著臉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跨過門檻就喊:“凶手不可能是路雪曼,這是熟人作的案!”
路雪曼露出激動的神情,廳裏卻頓時一片嘩然。胖警察皺起眉頭,用勸說式的口吻說:“弟……不,韓敏同誌,現在可不是逞義氣的時候……”他本來想喊她弟妹,但考慮到現場的氣氛還是把這個稱謂咽進了肚。
“不是逞義氣!”韓敏字正腔圓,聲音洪亮,“我有充足的理由!羅姐的房門雖然是被撬開的,但並不代表作案的一定是生人。如果凶手想趁羅姐熟睡時作案的話,也不會喊羅姐起來開門,而是撬開門再進去。羅姐的衣著很淩亂吧?而她又沒有遭到性侵犯,首飾也沒有丟失,證明凶手既不是劫財,也不是劫色,而是在她身上翻找什麽其他的東西。既然是貼身帶的東西,一定很秘密。凶手既然知道,就證明他一定和羅姐很熟悉,甚至很親密。路雪曼對羅姐一無所知,就算要複仇也沒必要翻她的衣服。因此不可能是她殺的羅姐,隻可能是……”用手指狠狠地指了指峻熙和那一群工作人員,“他們!”
路雪曼在一旁拚命地點頭。
警察們的臉色都緊張了起來,但不是因為她對案情的剖析。一個年齡稍長的警察狐疑地看了看韓敏,又看了看胖警察,“小姑娘,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胖警察的臉刷的一下紅了。韓敏恍然大悟,狠狠地朝峻熙瞪了一眼。她還奇怪他幹嗎這麽好心要告訴她案情呢,原來是要叫胖警察難堪啊!峻熙正看著她笑得很開心,看來真是這麽打算的。韓敏又朝他狠狠地瞪了幾眼,把臉轉向警察們,義正詞嚴地撒謊道:“我在你們來之前就偷偷檢查過屍體了,在早上屍體還沒有被轉移到地下室的時候!”
早上剛發現有人死去的時候發生過一陣忙亂,沒人敢打包票真的沒人走近過屍體。韓敏在無意中聽到這件事情,才拿來做了說謊的材料。
豈料她的謊言並沒有讓警察們的臉色緩和一點兒。老警察此時的臉色簡直是布滿嚴霜,“這麽說你在我們到來之前就碰過屍體了。那我們可不可以認為是你為了保護自己的朋友而弄亂了屍體的衣服呢?”
這好比一記大錘砸向韓敏,把她砸得眼冒金星。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店主彬彬有禮地走到了警察麵前,沉著冷靜地開了口,“這倒不必擔心,警察同誌,其實早在發現屍體的時候,我就對屍體做了初步的檢查。”
警察們頓時爆發出一陣**,對望時都是這種眼神:真是見了鬼了,一天內竟然出來這麽多人跟我們搶飯碗!
韓敏簡直像在快要沉入水底時搶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而且這救命稻草還大出她意料之外。正在她狂喜無限、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店主忽然把臉轉向她,沉著嗓子忽然發問:“這位小姐,既然你已經仔細觀察過現場,那你是否記得一個細節?”
“什麽細節?”韓敏驚慌地咕噥著。老實說,因為條件有限,她其實什麽都沒看到。見到韓敏驚慌,路雪曼也驚慌了起來。
“被害人並不是在**遇害的,而是腳朝床腳倒在地板上的,則她在睡夢中被害的推論就不成立。既然她不是睡夢中,那麽你剛才說的凶手想趁她熟睡進去殺害她的推論就無法成立。”
“可是,店主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被害人聽到響聲起身來查看呢?屋子裏一團漆黑,從睡夢中醒過來的人眼睛無法適應黑暗,她極有可能沒看見撬門入室的凶手,而就在她下床想進一步查看的時候,凶手繞到了她的身後,割斷了她的喉嚨。”不可否認韓敏的腦子動得是極快的,她在這方麵充分運用了小說家的頭腦。
“那小姐的意思是,這是衝動性殺人?”店主露出了深邃的微笑,唇上的小胡子微微向上翹去。
“哦……是的。”韓敏並不知道衝動性殺人是什麽意思,隻是隨口應著,沒想到店主下一句話就逼了上來,“既然是衝動性殺人,凶手為什麽還要繞到死者身後呢?迎麵一刀不更符合常理嗎?死者可是正對著門口撲倒的,凶手從門口摸進來,與死者正麵遭遇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不……不是……也許……”韓敏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眼前紛亂地閃過死者那僅有的幾個特征,想從它們當中找出其他的突破點。可是時間倉促,又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找不出新的突破隻好重新組合,“也許……凶手是先喊門進去,把死者殺了之後再關門落鎖,再把它撬開,以此來偽裝成外人作案……如果是外人作案的話,既不是劫財又不是劫色,幹嗎要在她身上亂翻?如果是尋仇的話,亂翻就更不合理了,對不對?”
“小姐這樣說倒也有些道理……”店主微笑著說,眼中露出棋逢對手般快樂的神采,沒想到胖警察繃著臉打斷了他,“對不起,先生們女士們,現在不是在進行推理遊戲,而且也早已有人來報告她看見了嫌疑人!”
韓敏和店主都愣了。隻見應聲站出的是在峻熙身邊、曾經給韓敏和路雪曼送包裹的女跟班——白冰。她朝韓敏冷笑著一撇嘴,“我親眼看到的,殺人的就是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