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強暴案

是了,從車窗裏看去,副駕駛的位子上有一抹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副駕駛位上應該有人,這團黑乎乎的東西應該是他的發頂。而這個人顯然是刻意想避開攝像頭,在通過關卡的一瞬間藏了下去。

楚飛像被釘子釘住一樣停住了,慢慢地回過頭來,“你說什麽?”

張世君看著楚飛氣急敗壞地朝自己走來,反倒故意不理不睬。他現在占了優勢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忽然說出這種讓人亂想的促狹話,但有一點兒可以肯定,並不隻是為了讓楚飛回頭,應該還有看著他如此強勢,要狠狠地挫一下他的銳氣的意思——對於情敵。

“你對她幹了什麽?”楚飛衝到張世君麵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張世君任由他抓著衣領,挑釁地看著他,“哎喲哎喲,警察老爺,你怎麽這麽憤怒啊?我隻是跟韓敏找個僻靜的地方聊了聊天而已,你想哪兒去了?”

“少說瞎話了!”楚飛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對她幹什麽了?”張世君睜大了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真的隻是純聊天啊,你說還能幹什麽?”

楚飛已經看出他在耍他,一時氣得沒有辦法,扭緊了他的衣領,“你這渾蛋!”

張世君感覺對方正死命地揪緊他的領子,像要勒死他一樣,不由得又驚又怒,“你放手!”

楚飛卻充耳不聞。

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其中還夾雜著隱約的罵罵咧咧的聲音。楚飛和張世君不約而同地向旁邊一看,隻見一群人正拿著棍棒砍刀,殺氣騰騰地朝他們走過來!

楚飛以為這是張世君埋伏下來對付他的,不由得氣得額頭上青筋暴突,“你這王八蛋!”張世君卻是一副茫然的神情,眼中充滿了無辜,“我不知道啊!”

“呀——”此時一個人已經揮舞著砍刀,朝他倆衝了過來。楚飛一把推開張世君,頭一低避過刀鋒,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哎呀一聲癱倒在地,楚飛已經拔出了腰間的佩槍,對準那群人大喝道:“不許動!”

那群人呆了,互望了幾眼就恐懼萬分地一哄而散,隻剩下那個被打倒的人還跌跌爬爬地站不起來。楚飛把槍對準了他的眉心,狠狠地瞥了一眼還是一臉茫然的張世君,用最狠的聲音逼問他:“是誰派你來的?派你來幹什麽?”他要讓這家夥當場招供是被張世君雇來襲擊他楚飛的,看這個卑鄙無恥的張世君還能裝到什麽時候!

那人顯然被嚇壞了,上下牙齒一個勁兒地打架,“我……我……我是……”

“是什麽?”楚飛現在一臉的凶神惡煞,已經完全喪失了冷靜。

“我……我是……四老爺……派來……派來……派來對付三少爺的……”那人被嚇得臉都黃了,結結巴巴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楚飛像被潑了一瓢涼水似的,猛地回頭看向張世君。張世君也是一臉的駭然,卻也有些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他們明白了,這些家夥是張鵬程雇來襲擊張世君的。又是那該死的豪門的恩怨!可憐楚飛運氣不好被卷了進去,還白白給張世君當了一回保鏢。

張鵬程很快就被帶到了警察局。即使是被兩個警察挾著走,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閑、萬事不驚的高貴樣子,可一見到張世君就忽然暴怒起來,冷不丁地朝張世君衝了過來,“你這個禽獸家庭!”

跟在他身旁的警察趕緊拉住他。張世君感到茫然不解又憤懣莫名,“你在說些什麽胡話啊?是你派人來打我殺我的吧?!”

“哎呀,你好無辜,你好無辜啊!”張鵬程此時被警察一左一右地扭著膀子,還在死命地撲騰,臉漲得紅得嚇人,“你們家裝蒜的本事還真是高啊,竟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我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們家幹的那些缺德事兒,別以為別人不知道!”

“你倒說說我家做了什麽缺德事啊!你說啊!”張世君徹底火了,“我還真不知道我家做了什麽缺德事,你今天倒給我說說清楚。我就不信我家還能比你家缺德!”

“你說什麽?”張鵬程這一聲叫得驚天動地,臉瞬間被憋紫了,忽然像要下什麽決心似的用力把頭別下,然後猛地把頭抬起,爆發似的朝警察們吼出一句話,“我報案!張世君……他或是他的家人……指使人強暴了我的女兒張世敏!”

“什麽?”張世君的下巴差點兒飛出去,茫然地向楚飛看去,目光像在說:這又是怎麽回事?事情的發展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經被完全震懵了,不知不覺也對人民警察產生了依賴。

楚飛可比張世君清醒多了——因為不是他家的事嗎。他已經發現了張鵬程話中的漏洞,“你說是‘張世君或是他的家人’,也就是說你完全不確定是嗎?”

張鵬程的銳氣頓時泄了下去,“確實不是很確定……不過除了他們家,沒別人會這樣做!就為了讓我沒精力再打官司!”

“冷靜一下。”楚飛頗有力度地擺了擺手,“你知道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嗎?”

“不知道……”

“有什麽證據證明就是張世君的家人指使的?”

“沒有……”張鵬程的聲音越來越小,卻仍不甘心地說,“總而言之肯定是他們家的人指使的,除了他們家,實在想不出誰會對我家的人下毒手!”

“得了吧你!”張世君冷不丁地插了進來,“你自我感覺還挺良好呢!你忘了前陣子那次食物中毒事件了?光那件事,被你引來的仇人就不止十個!”

“你……”張鵬程急了,撲過來要撕扯張世君,警察趕緊把他們隔開,“好了好了……”

“哎呀!”張世君忽然又叫了出來,眼裏陡然爆出了憤怒的火花,“那我大哥是不是也是你指使人害的?”

“切!”這下輪到張鵬程嘲諷他了,“我可沒碰你大哥!你怎麽自我感覺也這麽好了?你家的人多行不義必自斃,誰知道是什麽人替天行道的!”

一聽張鵬程說張世明的受害是某人替天行道,張世君感到渾身的血都衝上了頭頂,惱怒之下竟也去揪張鵬程的領子,“你胡亂誣陷我家的人也就罷了,我大哥已經受害了,你怎麽還能這樣說他?做人不能太黑心了!我告訴你,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叔叔!”

“我早就沒你這個侄子了!”張鵬程毫不示弱,紅著眼大聲說。

“好啦!好啦!”被他們兩人夾在中間的警察們臉已經漲得通紅,竭盡全力地把這兩個接近瘋癲的男人拉開,“都冷靜一下!到底誰是真的無恥真的黑心,調查一下才能見分曉啊!”

張世君被拉到另一個房間裏之後久久不能冷靜,他激憤萬分地對楚飛說:“楚飛,這雖然是親戚之間的糾紛,但法律沒有規定法不責親吧?關於他指使襲擊我的這件事情,我要起訴,我堅決要求嚴懲凶手……你們一定要把這些人全抓住,一個都不要漏……”

“是,是!”楚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漲得通紅的臉,含混地應著,“你放心,一定會的!”沒想到奶油塑就般的小開發起怒來也一樣火暴啊。不過這些破事肯定是另案處理,他是不用管了的,所以他現在什麽都可以先答應著。

“啊!”張世君忽然想到了什麽,低聲驚叫了一聲。

“又怎麽了?”楚飛被他嚇了一跳。

“哎呀!”張世君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剛才還說要一個都不漏呢!差一點兒就出了個漏網之魚!”

“啊?”楚飛聽他這話似乎有貶低警察的意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張世君渾然不覺,仍是激憤萬分,“他們看到你掏出槍之後就害怕地逃了,證明他們不知道你是警察……而我是在警察局門口截的你……他們隻可能是在飯店盯上的我!魯森!你這個渾蛋!”

張世君口中的魯森,就是剛才他請楚飛吃飯時的侍者領班。因為張世君是那家飯店的常客,魯森幾乎固定伺候他,如果說有誰給那幫人通風報信,倒是他嫌疑最大。

楚飛趕緊賣力回憶。說起來剛才他和張世君到飯店的時候,是有一個一臉鼠相的侍者領班招呼得很殷勤,張世君對他的稱呼,好像就是魯森。

魯森被帶來之後,張世君上來就揪他的領子。這陣子屢被算計,他早已無法維持風度了。

魯森本能地往後一撤,張世君卻已經扯開了他的領子。隻聽一聲脆響,一個小小的金盒子從他的領口裏飛了出來,砸在了站在不遠處的楚飛的身上。楚飛利落地接住它,隨手打開一看,臉色刷的一下凝重了,目光森然地看了看臉色蒼白、繼續和張世君揪扯著的魯森。

這下楚飛不問張家的破事不行了,這個金盒子裏裝的,竟然是杜明明的照片!。

張家的案子孫雄交給了另外一組警察處理,並讓他們隨時把案件的進展告訴楚飛。調查張家案子的第一步就是找強暴案的受害人張世敏詢問情況。張世敏的精神恍惚,說話也沒有條理,描述犯罪嫌疑人的體貌特征的時候語無倫次、顛三倒四。警方隻能得知她是傍晚時分被強暴的,犯罪嫌疑人身材瘦高,作案時蒙麵,身上有濃重的麝香味兒。至於作案現場,對不起,因為張世敏和他的家人一開始就打算隱瞞,所以在張世敏倉皇逃回家之後,現場早已被公園的清潔工清掃得麵目全非了。至於張世敏受害時穿的衣物,對不起,也被渴望忘掉那段遭遇的張世敏小姐銷毀得一幹二淨了。

至於對魯森的訊問則非常順利。他對收了張鵬程的錢、提供消息給那夥人的罪行供認不諱。隻是在問他為什麽把杜明明的照片裝在身上的時候,他說她是他許久之前的暗戀對象,現在雖然不聯絡了,但還是把她的照片帶在身上。這顯然不是真話,但又不能撬他的嘴。

對張世明的案子的調查也是困難重重。經過調查,張世明在失蹤的前一天上午一直在公司辦公,中午在公司的餐廳吃了午飯,然後便開車出去,走之前沒有跟任何人說明他的去向。他在路上碰到了已退休的老職員,就把他載到他位於新城區附近的家,並與他親熱地聊了會兒,之後便開車駛入新城區,不知去向。第二天他便被確定為失蹤,下午在城外的池塘邊被發現時已經昏迷不醒,車也不知去向。他在新城區遭遇了什麽事情,在城外遭遇了什麽事情,全是謎,而它們恰恰是揭開真相的關鍵。

警方在新城區的排查毫無結果。因為新城區剛建立不久,人不多;即使人多,也很少會有人記住來往的車輛。還是楚飛想起新城區通往高速路的各個路口都有收費站。如果張世明自己駕車駛出新城區的話,收費站的閉路電視應該可以拍下他的身影。警方立即到那附近的收費站調查,果然在錄像裏發現了張世明的身影。從錄像畫麵上看,張世明坐在正駕駛的位子上,正駕駛著車子駛過關卡。

楚飛把錄像帶回警察局,慢放,截圖,反複地檢查。看著錄像裏定格的張世明微向右偏的臉,他陷入了沉思。如果真如張世君和張鵬程所說,對方攻擊自己的家人是為了擾亂那場爭產官司,讓對方無法集中精力而使自己獲利,那麽張家剩下的那些人個個都有嫌疑。雖然是其他的老爺和太太們出來告張鵬舉,但他們之間也有連環官司,所以這些人其實都互為敵人。對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來說,兄弟的家人出事,不管是哪一個,都對自己有利。如果這麽說的話,嫌疑人的範圍大致可以劃定。問題是,張世明的受害隻是因為財產問題嗎?

楚飛揉了揉已經發酸的眼睛,正打算把電腦關掉,忽然發現了畫麵有一處不對的地方。他連忙把畫麵放大,再放大。

是了,從車窗裏看去,副駕駛的位子上有一抹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副駕駛位上應該有人,這團黑乎乎的東西應該是他的發頂。而這個人顯然是刻意想避開攝像頭,在通過關卡的一瞬間藏了下去。

楚飛更加仔細地檢查起畫麵,希望能發現其他的蛛絲馬跡。忽然注意到張世明的手邊有一抹綠油油的顏色,還閃著圓潤的光。他連忙將畫麵局部放大,發現這好像是一顆碧綠色的玉珠。楚飛把畫麵放到最大化,發現這顆玉珠後麵有一段紅色的繩子,一角手機的輪廓在張世明的手邊若隱若現。雖然被張世明的手擋住了絕大部分,楚飛還是確定這顆玉珠是係在手機鏈上的。他懷疑這條手機鏈是女性使用的,因為這顆珠子看起來非常柔潤俊秀,還刻滿了女性化的花紋……啊!楚飛在心裏驚叫了一聲,接著喜出望外:他好像記得杜明明那手編的手機鏈的尾部,就墜著這樣一顆珠子!出事當天,杜明明陪在張世明身邊的可能性非常大!

夜幕如同一塊黑厚的紗巾一樣無聲地飄落下來,把世間萬物罩得模糊不清。韓敏一個人走在寂靜的小巷裏,身後被昏暗的路燈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她一隻手拎了滿滿的一兜水果,另一隻手則捏著一部手機,打開,又關上。

不知為什麽,今天晚上她特別想和張世君聯絡。按理說,她和張世君隻隔了一天沒見麵而已,她沒必要這麽急躁。隻是不知為什麽,她一直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好像馬上就會有危險降臨到他或是她的身上。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韓敏回過頭去,發現不遠處昏暗的路燈下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高高大大,看不清頭臉。韓敏看到這個身影的時候心裏竟湧起一股暖流,笑逐顏開,“你不要跟蹤我了!我看見你了!”她還以為是自己正在想的那個人呢。

那個人沒有回答,快步朝韓敏走了過來。韓敏忽然看到他的手中晃過一道亮光,而他的頭臉也似乎在燈光下現出灰色的光澤。

天哪,他手裏正拿著一把刀,頭上則套了褲襪!

“啊——”韓敏嚇得大聲叫了出來,丟下水果就跑。她的鞋子踢掉了,卻仍然跑得快如風。身後的腳步聲也陡然響亮緊湊起來,那人也追上來了!

撲哧!哢嚓!韓敏身後傳來水果被踩碎的聲音,使她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的身體被刀子劈得粉碎的樣子。她張開喉嚨拚命地大叫,叫喊聲尖銳地劃過夜空。附近的人被驚動了,陸續地趕了過來。等到身邊已經站滿了人時,韓敏停下來喘了幾大口氣,才敢戰戰兢兢地回頭看——不知何時,那個人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