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襲
“好了，那你說說，你憑什麽覺得孫亞男要殺你？你作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了嗎？”薄鳴拿出一個小本子，對初雲進行詢問。初雲見她用筆仔細地在本子上寫下了時間、人物和事由。真是一手工整的好字，字體也很娟秀。真是真是，如果光看她的字，還以為她是個淑女呢。天哪，為什麽有這麽多淑女的條件，卻硬是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快說啊？”薄鳴寫完之後見初雲遲遲沒有反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啊！”初雲如夢初醒：“我也不知道。我隻是隱約感到她對我有殺意。”
“哦。對你有殺意……”薄鳴微微地皺起眉頭。她的眼前又浮現出孫亞男寫在紙上的那幾個字。如此看來，孫亞男的意思可能是必須秘密地殺死初雲。按她以前的想法孫亞男要殺的人可能和真正的凶手有關或者就是真正的凶手，那麽初雲……他會是凶手嗎？
薄鳴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她這個想法完全是主觀臆想，可能性比“初雲懷疑孫亞男要殺他”還要低。也許孫亞男要殺初雲和連環殺人案毫無關係，隻是她碰巧在自己想殺人的時候被人殺了。算了算了，不再主觀地亂想了，還是老老實實地查吧。
“好的好的，你作得很好，你很有偵察天賦。”薄鳴在隨身的小本子上記下了初雲自己查出來的孫亞男那天晚上走過的路線。其實她還是要再查一遍的。兩條路線的對比如果有偏差的話，會折射出很多很多問題。不僅僅是初雲可能在說謊。當然，也有可能是初雲自己犯了錯誤，那得另講。
“好了，我回警隊去了。你的事如果有什麽眉目的話，我會偷偷地通知你的，再見！”薄鳴站了起來，把本子朝初雲揚了揚，穿著情趣服裝就要往外走。
“啊！不行！”初雲嚇得臉色一變，連忙阻止她。
薄鳴一怔，以為自己明白了：“差點把你的衣服穿走了。好的，我馬上脫下來！”
“啊……是的。”初雲賠笑著，嘴角有些僵硬。看著她懵懂的樣子，他倒有些過意不去。說實在的，她願意幫他調查這件像鏡花水月一樣的事情，對他也客氣了不少。自己讓她穿著情趣用品還瞞著她，實在有些……唉，現在客氣又怎樣？你忘了她以前怎麽對你的嗎？所謂軟心腸的書生就是這樣的嗎？
薄鳴從孫亞男的家門口查起，她調查來的路線和初雲調查來的路線完全相同。因為警察可以調用的資源比較多，尤其是各個十字路口的監控錄象，她還查到了孫亞男之後的路線——她在那個危險的街區逗留了一段時間後就開車了上高速。而她逗留的地點可以根據她的車在監控錄象上出現的間隔查出來。孫亞男的車以平均六分鍾的間隔出現各個十字路口，可越過C路口之後，再在D路口出現的時候卻有了三十六分鍾的間隔（各個路口之間路程大致相等）。這麽說孫亞男在這個街區停留了約三十分鍾。如果她是懷著殺初雲的目的載著初雲的話，絕不會有閑情逸致去購物串門，製造不在場證明除外——不過在這裏製造不在場證明的話毫無意義，因為這是個非常危險的街區，她雖然是妓女，但是高級妓女，也犯不著在這裏打食。出現在這裏本身就引人懷疑，更別提作什麽不在場證明了。而且她出現在這個街區本身就引人懷疑。如果她帶初雲出來是為了找個地方殺死他的話，直接上高速才對，犯不著把他運到這裏來——初雲隻告訴了他所了解的情況，並沒有告訴她自己的想法。
在互不通氣的情況下，兩人的推理竟然初步吻合。
薄鳴眯著眼睛玩弄著手中的車鑰匙環，車窗外的天已經黑了下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孫亞男在從C路口到D路口之間的某個地方，布下了殺害初雲的某個“設置”（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事），而她那天晚上去啟動設置的時候卻出了問題，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上了高速路。
初雲坐在書房裏，迎著太陽的餘輝“啪啪”地打著遊戲。他現在心裏一團糟，什麽都不想幹，隻有玩遊戲。忽然電話鈴響了，他幾乎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衝到座機旁抓起電話——他已經被搞得有些神經致了，顫抖著聲音問：“哪位？”
電話那頭的反應卻讓他更加神經致：接通之後竟久久沒有人說話。
“哪位！？”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門。電話裏這才響起一個聲音，冰冷低沉，相當不友好：“你是初雲嗎？”
“是啊，請問你……”
對方忽然掛斷了電話。初雲生氣地放下電話，罵了一聲神經病。又去打遊戲。打了一會兒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便打個電話去附近店裏要了個披薩餅。這家店的餅出名的好吃，送貨也很快。
果然電話打了不久就有人按響了門鈴。他從貓眼確定來者是披薩店的店員才打開門——穿著那個店的製服嘛。開門之後發現是個很壯實的小夥子，帽簷低低地壓在鼻子上。
“您的披薩餅。”不知為什麽，他的聲音非常的壓抑含混。
門衛大叔正百無聊賴地看著電梯錄象，忽然從一個放映窗口上看到一個人正在電梯裏斜靠著。他趕緊往回調電梯錄象，發現一個年輕人尾隨著送披薩餅的店員走進電梯，忽然把他打昏了，剝了他的衣服還搶走了他的披薩餅！這個年輕人然後就隨著電梯升上，走進了一個樓層。門衛大叔連忙看樓層號，然後拿著電擊棒直衝上去。
那個年輕人走進的樓層，就是初雲所在的樓層！
初雲接過餅盒，飛快地打開包裝，確定什麽都不差之後便轉身去拿錢包付錢。他的錢包就放在掛在櫃子旁的衣服口袋裏。櫃子上則放著兩個印著星星圖案的玻璃瓶，裏麵裝滿了硬幣。這可不是儲蓄罐。他為人最是精細，因為硬幣容易掉，所以收到硬幣之後立即從錢包裏拿出來放到玻璃瓶裏。為了防止混淆，元和角還分開放。他從錢包裏拿出幾張紙鈔，又從裝著1元硬幣的玻璃瓶裏撈硬幣，無意間朝櫃子的玻璃擋板上看了一眼，竟看見被他擦的亮晶晶的玻璃上赫然映出一道短刃，仔細一看竟發現那個送披薩餅來的小夥子手裏正拿著一把水果刀，把刀尖對準他，慢慢地朝他逼了過來！
他的腦子裏“嗡”地一響。忽然頭也不回，如離弦之箭般衝向臥室，“砰”地關上門反鎖上再搬來桌子抵著門，然後才想起來喘氣。小夥子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呆了幾秒，等他回過神衝過來的時候門已經被關死了。
門外傳來喝罵聲，門也被砸得“嗵嗵”直響。初雲背靠著桌子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暫時安全了。隻是不知道這家夥會呆到何時。現在沒辦法報警。手機、電腦和電話全在外麵。屋子裏也沒有吃的。如果這家夥在這裏守著不走就麻煩了……
忽然有人在大聲地按門鈴，還夾雜著門衛大叔的喊聲：“小雲！小雲！你沒事吧？”初雲頓時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十分驚喜，正準備應聲。忽然聽見大門開了，接著是“撲通”一聲悶響。門衛大叔的聲音也停止了。初雲的心頓時從天堂邊緣滑落到地獄深處，一腔驚喜也化為冰涼，看來門衛大叔貿然衝了進來，一進門就被他撂倒了。哎呀，門衛大叔，你怎麽不多帶幾個人來呢？還有為什麽要這麽冒失呢？
初雲可沒有時間在那裏埋怨。他得想辦法自救。他飛快地打量著臥室：沒有陽台，窗戶也裝了防盜窗，根本別想從這裏出去；現在樓裏入住的人不多，上下左右都沒人住，這裏又是高層，呼救也很難有人聽見；屋子裏擺的也是些很平常的東西，沒有什麽可用的……他忽然看到了散落在桌子上的熒光筆，頓時靈機一動。飛快地拉開窗簾，用熒光筆畫了一個大大的“SOS”，然後滅掉燈光。窗戶上頓時出現了一個閃閃發光的“SOS”。
他還沒來及把目光從它上麵移開，門上忽然“哄”的一聲出現一個大縫，突進來一大片刀刃！天哪！自己昨天買的那套菜刀——這個壞蛋從廚房拿來了菜刀，開始劈門了！
初雲看著那不斷突進來的刀刃，暗暗捏緊了拳頭：看來躲不掉了。隻有跟他拚一拚了！
小夥子很快就把門扇捅成了碎木，一腳踢過來。不僅踢碎了門扇，把桌子也踢遠，像個怪獸一樣衝了進來。衝進來的時候竟發現屋子裏漆黑一團，反應慢了幾秒。冷不防腦後一陣大力衝來，腦後頓時像開了花一樣痛，身體也趔趄欲倒。
原來初雲躲在門後，用屋子裏放著的大理石筆筒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那小夥子還真是強壯，挨了這樣的一下竟還在那裏站著，隻是揉著後腦。初雲又拿著筆筒砸向他，冷不防被他一腳踢倒，筆筒也滾向一邊，小夥子隨即拿著刀撲向他。他還沒有從地上完全站起來，恍惚中隻能看到刀光耀眼，便死命地攥住他拿刀的手。
兩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初雲終於把小夥子的刀奪了下來，扔向一邊。小夥子連忙撲過去搶刀，初雲伸手抓向他的腳踝。沒想到動作慢了一慢，正抓到他的鞋根。初雲腳一碰到實物就死命抓住，沒想到手上一輕，隻剩下隻鞋子。糟！
小夥子已經撿回刀子，又向初雲撲了過來。初雲連忙用胳膊護住頭臉，在地上滾動著逃跑，忽然聽見一聲悶響，接著屋子裏便安靜下來。當他驚疑地放下胳膊時，發現小夥子正被人扭住胳膊按在地上，而那個威風八麵的女人赫然是——薄鳴！
初雲頓時感到眼前一片光亮，可是很快就因高興過度而產生了一種自我嫌惡感：你啊你，真是衰到家了，不僅要女人來救，看到她還高興成這個樣子。
“你怎麽來了？”雖然有著強烈的自我嫌惡感，初雲的語氣中還是有掩飾不了的驚喜。
“我打你手機你不回話啊。開車到你家樓下就看到你家窗戶上的求救信號。還好趕上了。”薄鳴給小夥子戴上手銬，嘴裏雖然說著話，眼睛卻絲毫不離開他半分。
門衛大叔隻是被打昏了，沒有什麽大礙。但薄鳴還是叫了救護車。初雲瞟著癱在地上，卻執拗地梗著脖子的小夥子說：“這家夥是上門搶劫的？”
“不。”薄鳴冷冷地斜睨著他：“他是專門來殺你的。”
“什麽？”
“孫亞男果真是要殺你。上次把你帶到那個街區就恐怕就是想把你交給這個家夥‘處理掉’！而在把你帶過去的時候恐怕出了什麽問題，也許是他不在或是別的，孫亞男就把你帶上了高速路，想在市外解決你吧。”經過調查，她發現在孫亞男逗留的地方住著她的一個高中同學，叫孫卓，剛從監獄裏放出來。他是為黑社會充當打手才入獄的，出來之後又重操舊業。薄鳴覺得十有八九孫亞男找他是因為自己下不了手，想找他代殺初雲，不知為什麽沒有成功。她本來不很確定，等到看到他要殺初雲的時候才確定了。至於孫亞男帶著初雲上了高速以後發生了什麽，她還要再調查。
初雲還沒來得及驚訝，孫卓先叫了出來：“你住口！男男不是這麽自私的人！”
自私？薄鳴和初雲都聽出這小子話裏有話，齊齊看向他。孫卓吼了一聲之後忽然不再出聲，梗著脖子露出自嘲的笑容，低下頭來低低地說：“如果當時我要是敏感一些就好了。現在想來當時男男的確是想找我幫忙，可是我竟然這麽遲鈍……男男最後還是不想連累我，便帶著這個家夥走了……是我害了男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