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窖藏的幹屍
司機沒想到薄鳴會忽然問這麽家常的問題,不禁微微一怔,但為了顯示自己的放鬆,也“頗感興趣”地和薄鳴聊了起來:“是啊,忒好看了。我還記得其中有一段,特好玩,就是‘父子同心’猜謎那段……”
“那第三個老爸對吧?”薄鳴笑著插嘴,看起來興高采烈:“特傻,他兒子給了他好幾個提示,他就是猜不出來。是幾個題目來著?”
“是整整四個提示!”受了薄鳴的影響,司機似乎也興奮起來了。
“薄鳴!”郭警官憤怒地打斷了她:“聊什麽天啊!”
薄鳴“知趣”地停止了“閑聊”,閉上嘴聽郭警官繼續詢問司機,唇邊浮起一絲莫可名狀的笑容。
郭警官對司機的詢問無功而返。他對此非常憤怒,竟有些遷怒於薄鳴,從孫大官家裏出來之後忍不住數落她:“你也真是的,怎麽可以在詢問過程中聊天呢?”
“他昨天晚上不在家裏。”薄鳴老謀深算地笑了笑。
“什麽?”郭警官莫名驚詫。
“《超級家庭》那天晚上首播的時候,第三個老爸的段落被剪掉了。等到第二天重播的時候才加上。司機那天晚上肯定受命去辦什麽事情,第二天才特意補看昨天的節目,應付訊問的時候用。”
“什……什麽?”郭警官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不禁張口結舌:“天哪,怎麽會記得這麽清楚……”
“既然是為了應付訊問,當然要記得清楚了。”
“我是說你!”
“我嗎?”薄鳴微微笑了笑:“我也喜歡看這個節目。隻是碰巧記住了而已。”
郭警官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她。她越是表現得輕鬆,就越是顯得神秘莫測。天哪,怎麽神一出鬼一道的啊?越發像個女巫了!老實說,他對副局長把薄鳴編入破案的第一梯隊,在自己找到新線索後還讓她和自己一起行動感到很不解和抵觸,現在才隱約覺得副局長的決定沒有錯,這家夥的確有一手!”
“那現在立即著重調查司機?”郭警官問。
“不,還要著重調查孫大官的秘書!他為什麽要給我們訊息,還這麽隱蔽地給我們訊息,一定要弄清楚!”
路線一有,剩下的就好辦。在組員們的共同努力下,很快查出司機那天晚上在十點鍾的時候出了家門,之後便行蹤不明。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極有可能是給孫大官開車去了。為了不打草驚蛇,警察們立即出動,秘密地在司機家門口堵到了他,把他帶到了警局。而秘書那條線卻沒查出什麽。
司機很膽小,一到警局就竹筒倒豆子,把那天晚上幹的事情全交代了。據說那天臨下班的時候孫大官叫他晚上十點的時候再到他家去。然後兩個人偷偷摸摸地運了個大包出城,埋在了西城郊的一個山坡上。
張梅花是被丟棄在城郊的,大家都知道。她被發現的地方是第一現場,大家也知道。沒想到查了半天查到的卻是別的案子,大家都有些泄氣。但如果孫大官他們運到西郊的是另一具屍體,即使與本案無關,也要去查個清楚。
當大家掘出孫大官和他的司機在西郊埋下的大包時,即使他們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看到屍體的時候仍是張口結舌:包在編織包裏的,竟然是個皮肉已經幹枯,變成了黑褐色的幹屍!
警方立即火速拘捕孫大官。可是還是慢了一步。孫大官已經死了。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躺在**,床單上橫放著一個藥瓶。當其他警察還在因意外而呆滯的時候,薄鳴已經走到了孫大官的床前,用戴了手套的手拿起藥瓶聞了聞,發現是氰化鉀。她看到床頭的電話放的位置微微偏了偏,像是什麽人拿著電話筒用力磕上去的樣子,便按了來電和去電查詢。發現一個電話剛剛打過來。時間就在他們到來前的幾分鍾。難道說有什麽人打電話來,引發了孫大官的自殺?
警方立即火速查詢這個電話的來源,發現正是孫大官的秘書張源的手機。去找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沒了蹤跡。據房東太太說,在警察到來的兩個小時前,他拎了個小包,付清了這個月的房租,微笑地和她告別,然後飄然而去。而他離去的時間,就在警方帶走司機不久。
警察們感到了極大的憤懣和沮喪,也包括薄鳴。竟然從頭到尾都被這個小子玩了,甚至成了他殺人的工具。他剛開始的時候給警察隱蔽地發訊息,誘使他們去調查司機,然後再在他們調查出端倪,來拒捕孫大官之前給孫大官打電話,(可能是)告訴他警察已經發現了你的罪行,你逃不掉了,很快就會被判死刑,肥美人生就此結束了等等。引發了孫大官的自殺。氰化鉀不是很容易搞到的東西,孫大官可能是在很久前就被它備下了。由此可見孫大官在犯下罪行之後很恐懼,甚至作好了隨時自殺的準備。張源了解這一點,所以一個電話就要了他的命。
這些都隻是推斷而已,沒有任何證據。連通緝令都不能發。而且還有很多謎團解不開。首先,這個屍體是誰?她為什麽會被孫大官殺害?第二,據司機說,這個屍體是孫大官從自己家裏拿出來的,難道它一直被藏在孫大官的家裏?第三,張源為什麽要殺孫大官,他又是怎麽知道孫大官的罪行的?第四,張源怎麽可以如此準確地把握警方的動向,能在第一時間知道警察帶走司機,並正好卡在警察到來之前給孫大官打電話?往更遠地說,他怎麽又會知道警察會查張梅花的案子查到孫大官這裏,並由此實施他的犯罪計劃的?
謎團有很多很多。還需要警察們一個一個來解。但是卻不是現在就解。副局長決定將這個案子另案處理。一個連環殺人案就夠令人頭痛的了,現在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幹屍案。不過這個案子看起來和連環殺人案沒有關係,隻是碰巧被帶出來了而已,可以先緩一緩,先集中精力把連環殺人案破了再說。
可是薄鳴並不認為這兩件案子無關。這件案子,和前麵初雲的案子都似乎忽然得太巧了。世界上沒有無端的巧合。她心裏又一個大膽的設想漸漸顯現。會不會這幾個看似無關的案子之間都有某種隱藏的聯係,是因為某個導火索使它們爆發並連在一起了呢?
雖然薄鳴有所阻止,幹屍案還是被另案處理了。雖然交給了重案四組去辦,但薄鳴還是為他們是否能成功破案感到憂慮。又來了。因為憂慮,她的第二個壞習慣也冒出來了:又準備偷偷進行個人行動。注意打定之後,她就在找機會一個人單遛,然後偷偷摸摸再去調查孫大官的案子。
主意已經打定,她的心裏卻隱隱有些沉重。因為她知道自己再度玩火了。好不容易調回來了。這樣作似乎有些欠揍。但是沒辦法。個性使然,改不掉了。
她走到孫大官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一群人正鬧鬧嚷嚷地往外搬東西。原來白華公司表麵上非常風光,其實內裏隱藏著非常嚴重的財務危機。孫大官活著的時候還能勉強遮掩,可是他一死,這些危機便再也掩蓋不住了。和白華集團有財務往來的人紛紛上門抽回自己的資金,不僅白華集團土崩瓦解,連孫大官的遺產也要被查封,拍賣還債。
薄鳴看著一個又一個奢侈品被從孫大官的家裏運出來,還有站在門口的孫大官的妻兒愁苦的麵容,不禁在心底想了那句著名的古話:“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正在感慨時,一個由兩個人抬著的巨大的油畫引起了薄鳴的注意。上麵畫的人足足有真人大小,是個半**的女子,正失神似地呆呆地抬著頭看著天空,嘴也無力地張著。
薄鳴忽然如雷轟電掣般想到了什麽,竟然掏出警察證衝了上去,叫抬畫的工人們停下來,站到跟前仔細看。
是的,沒有錯。這幅畫……一定是那麽回事!薄鳴立即打電話給重案四組的組長龔毅然,“我發現了關於幹屍的身份的線索,立即帶過去!”
這幅畫畫的並不是活人。這個女人身上所有的肌肉都鬆垮垮的,包括臉上的肌肉——她甚至連眼角和嘴角邊的肌肉都塌陷了下去。這不是所謂的放鬆,更不是所謂頹靡,而是在人死後身體的各個部件(包括神經)都失去了技能而導致的鬆垮。而且這女人的嘴巴長開,瞳孔放大,臉色灰白,更是人在窒息後才會有的死狀。中國還沒有公開出租屍體給人當作畫模特兒的行當——不僅是中國,在世界上也沒有。因此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孫大官殺害了什麽人,以她的屍體做模特兒畫像。而且這幅畫畫的很可能就是那具幹屍沒風化前的樣子!
民警們很快就對孫大官進行了新一輪的調查,證實孫大官根本沒本事畫油畫,這幅畫是本市的一位非主流藝術的代言人、老畫家伊長青畫的。民警們立即去找伊長青——這丫的不是共犯也肯定是知情人,卻被告知伊長青半年前跟隨驢友去西藏采風,之後便不知所蹤。民警們沒有辦法,隻好分出一個人專門調查追蹤伊長青的相關信息,然後再集中警力對畫上的女屍進行調查。
要調查這一位的身份也相當難。因為這位不僅沒有任何身份證明,麵部細節也可能失真——油畫雖然不像中國的水墨那樣寫意,但也會來點藝術加工。在這幅畫發現之前,龔毅然本來是寄希望於局裏的老專家胡林——他至少在省裏是麵容恢複上的權威,把幹屍的麵容恢複後再找相關信息。然而令人無奈的是,這個幹屍保存得相當不佳,麵容恢複需要很長時間,而且回複之後是否百分之百真實也無法保證。沒辦法,他隻好和大家一起從畫上找線索。找尋此類屍體的身份的最常用、最適用但也是最笨的辦法,就是把她的麵部特征和失蹤人口進行比對。這個宛如大海撈針般的任務就光榮地落在了本局另一個傳奇的、但也是飽受爭議的人物身上,這就是本局在信息收集上的第一高手趙大麻子。
趙大麻子本名趙柏陽,並不像外號聽起來那麽猥瑣和醜陋,其實也是相貌堂堂,就是在左臉上有幾粒淺淺的麻子。至於這幾個麻子的來曆,據他自己說是因為染了天花。而天花在中國已經絕跡很多年了,熟識他的人都戲謔地說這是“人品問題”。這位趙大麻子很有本領,但也很有“個性”,又拽又個人英雄主義,和薄鳴頗有點像。也許正因為如此,他和薄鳴很是投緣,宛然一對好朋友。於是看他們不順眼的人便背後說“極品總是成雙成對地出現”的。然的人不管他人極不極品,搜集信息的水品就是高。前陣子他還曾經隻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就通過一張模糊的照片確定他就是被公安機關通緝了十幾年的殺人犯。因此他雖然不怎麽受人待見,在警局竟然是不可或缺,甚至非常重要的存在。
趙大麻子果然有一手,他很快便查出這位女性是三年前被報失蹤的張嫻雅,失蹤時27歲,家住C市,職業是大學教師。而在警方調查她的身平時,竟有了個驚人的發現,那就是在她失蹤前,有人罵她不正經,不檢點,暗地裏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個“見不得人”的勾當讓民警們立即聯想起了“賣**”。經過調查之後,發現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不過她不是直接“賣**”,而是通過肉體換職稱,換學位,甚至換論文。龔毅然敏感地感覺到這個案子可能和本事的連環殺人案有聯係,提議把這個案子和連環殺人案並案處理。
專家們經過研究,決定還是把這個案子並回來——薄鳴可是一開始就這麽提議的,他們卻堅決反對。現在作出這個決定,不知道暗地裏臉不臉紅。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就案情召開分析會的時候,那個專門調查伊長青的信息的民警傳來了消息,說伊長青和本市一個“飽受爭議”的當紅作家很熟悉,在失蹤前還和他有過接觸。薄鳴一拿到這個人的名字就笑了。呦,這不是那個“牛郎作家”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