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夜闖深宮
皇宮深處，皇太極正獨自坐在燭光前，翻閱著手中的《隋書》。
門外的侍衛走了進來，匯報道：“大汗，您的坐騎已經準備好了。”
“下去吧。”皇太極微微點頭，手裏的《隋書》他正看到《文帝本紀》的最後兩頁。時間已經不早，皇太極將書緩慢合上，起身朝門外走去。
盛京城的皇宮雖比不得紫禁城那般恢弘壯麗，但也可以稱得上氣派了。皇宮門口不斷有人持著火把來回巡哨，其戒備之森嚴名不虛傳。
“那裏就是皇太極的皇宮了。”豪格回頭對眾人說，“待會兒利用木鴛翼潛入進去後，一定要聽我的指揮，不可擅自行動。”
“遵命。”身著漆黑夜行裝的血滴子成員齊聲應答道。
豪格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掃過，確信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他壓著嗓子說：“出發。”
“楊大哥。”阿朱從身後拽住了豪格的右臂，“一定要小心啊。”
她微蹙著眉頭，眼角的淚珠晶瑩發亮。豪格能感受到她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顫抖，她的那份擔憂已經毫無保留地傳達給了自己的心上人。
豪格拉住了阿朱的手，身子向前一探，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等我回來。”
豪格凝望著阿朱的眼睛，淡淡一笑，隨即鬆開了她的手，轉身離開。
陸九淵衝阿朱點了點頭，帶領十餘名血滴子的成員，緊隨豪格而去。
看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阿朱咬緊牙關，重新調整了呼吸，然後和留下來的幾名血滴子成員著手布置埋伏。豪格囑托給她的任務，絕對不能馬虎。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所有人。”
盛京的皇宮目前還處於建造階段，尚未徹底完工。皇宮內部的構造布局甚是考究，集漢、滿、蒙族建築藝術為一體，是無數工匠的智慧結晶。漢家八旗軍的把守之地位於皇宮東北側的外圍，皇太極若想前往此處，隻有一條路線。而這條必經之路的兩側枝繁葉茂，卻是埋伏的好地方。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沒有照明的東西，行動屬實不便。
“哎喲。”木蘭皺著眉頭呻吟了一聲，“汪戶知你沒長眼睛啊？這一腳可踩死我了。”
陳明楓急忙捂住木蘭的嘴巴：“木蘭，小聲一點，被人發現可就糟了。”
木蘭將陳明楓的手掌拽了下來，沒好氣地點了點頭，同時也狠狠瞪了汪戶知一眼。
汪戶知也賠著笑，向木蘭道歉：“木蘭小姐，實在抱歉，是我太笨手笨腳了。”
木蘭雖然嘴上厲害，但也不是個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她自然懶得和汪戶知計較。
“快繼續走吧，咱們好不容易才溜了進來，可別到了最後，皇太極沒殺成，咱們人倒困在裏麵了。”
聽了陳明楓的話，木蘭不禁在心裏默念了一句：“烏鴉嘴。”
天地會這次也動用了十餘名刺客，由舵主陳明楓親自率領，他們已經備好了淬過毒的暗器，發誓絕對不能讓皇太極順利活過今夜。
陳明楓仔細觀察著手裏的地圖，走在隊伍最前方帶路。根據地圖的指示，他們緊貼著牆壁，彎著腰，在黑暗中穿梭。
但是，他們一連找了好久，也沒有發現通往漢家八旗軍駐守之地的路。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陳明楓心中也甚是疑惑，“根本無法找到地圖上標注出的那條路啊。”
木蘭四下張望了一番，問道：“陳大哥，這幅地圖該不會……”
木蘭依然對地圖的可靠性存在懷疑，不過她沒有把話說完整，最後幾個字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這是不可能的。”陳明楓始終堅信地圖是不會有錯的，不過眼前，眾人確實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汪戶知從陳明楓手中接過地圖，他琢磨了一番，突然咧嘴笑了起來：“我知道應該怎麽走了。”
大家驚愕的目光齊齊投向汪戶知，這個平日裏在天地會名不見經傳的家夥，竟然要成為此次行動取得成功的關鍵？
透過麵罩，依稀可以看見汪戶知的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眾人決定相信他，便跟隨他繼續前進。
然而，走著走著，大家慢慢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盡管四周一片漆黑，視線很差，但還是能夠感覺出，現在正在走的路非常眼熟……
有人小聲嘀咕道：“戶知，你帶的路確定沒問題嗎？我怎麽感覺就像剛剛走過了一樣。”
“應該不會有錯啊……”汪戶知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屬實沒底，他拿著地圖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
又往前走了幾步，大家終於確定了，這裏就是剛才汪戶知帶領大家出發的地方。也就是說，從剛剛開始，大家就是在原地繞圈子。
“地圖給我。”素來沉穩的陳明楓也禁不住焦急起來，他一把將地圖從汪戶知手中奪了過來，掃了幾眼後，將地圖卷起，狠敲了汪戶知的腦袋，“奶奶的，你把地圖拿反了。”
木蘭聽了這話，氣也是不打一出來：“汪戶知，你該不會是女真人的奸細吧，從剛剛開始，就覺得你不太對勁。”
“冤……冤枉啊，木蘭姑娘。”汪戶知瞬間不知所措，雙腿發軟，竟跪在了木蘭麵前。
陳明楓見了，忙對木蘭道：“木蘭妹子，戶知追隨我多年，雖然偶爾會笨手笨腳，但絕不可能是奸細。”
說罷，陳明楓將汪戶知從地上扶了起來。
這時，陳明楓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忙和眾人一起尋找掩體躲了起來。原來是兩個巡邏的侍衛，他們手提著燈籠，輕手輕腳地朝這邊走來。
“你沒聽錯吧？這邊怎麽可能有人啊？”一人借助燈籠的光亮四處探查，可是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
“我真的聽到有人在說話啊。”另一個人麵露難色，“奇怪了，為什麽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咳，我就說是你耳朵出問題了，咱們趕緊繼續巡邏吧，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可是，萬一是刺客怎麽辦啊？”
“你小子胡說八道些什麽呢？這裏可是皇宮，刺客哪有那麽容易就進來？再說了，你見過誰家的刺客不殺人，跑到外麵閑聊的？”
聽見說話聲的那名侍衛依舊不死心，他提著燈籠又往前麵走了幾步。立在他麵前的是一座假山，他用燈光晃了晃，這奇形怪狀的假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猙獰。
而木蘭等數人正藏在這假山後麵，此刻，他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眼瞅著燈籠幽暗的光亮離自己越來越近，木蘭按住自己的繡春刀，打算隨時砍下這名侍衛的腦袋。
“喂，你還在那裏磨蹭什麽呢？我可要先走了。”不耐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哎，你等等我。”
木蘭看到本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燈籠突然調轉了方向，如鬼火一般閃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等到木蘭確信這兩名侍衛已經離開之後，她從假山後麵跳了出來，衝躲藏於其它地方的同伴招了招手。
“有驚無險。”陳明楓長舒了一口氣。
由於之前已經浪費了相當多的時間，陳明楓帶領著其餘人片刻不停地繼續前進。地圖上原有的那條路被一堵新修的牆擋住了，眾人隻好翻牆而走。說來也巧，翻過這堵牆之後，路線就又如地圖描繪那般清晰明朗了。
陳明楓探出腦袋，確保四下無人，他朝木蘭等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緊緊跟住自己。隻要穿過這條長廊，再沒多遠就可以抵達他們打算埋伏的地點了。
然而，陳明楓剛剛從長廊的石階上躍下，就聽見身後傳來陣陣喘息聲。陳明楓扭頭一瞧，隻見長廊左側的樹下，一男一女正在忘情擁吻。從他們的衣著上看，應該是宮廷裏的侍衛和宮女。這對幹柴烈火的愛侶很明顯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黑衣人，他們神色驚恐，交織在一起的手臂顫抖不止：“什……什麽人……”
陳明楓唯恐計劃被破壞，剛要動手，身後早閃出一人，迅速衝到那對男女身邊。二人根本來不及躲閃，後頸各自挨了一掌，登時昏倒在地。
陳明楓一看，原來是汪戶知。看樣子，由於之前的失誤，他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打算尋找機會好好表現一下自己。
“舵主，該如何處理他們？”汪戶知問道。
陳明楓已經顧不得許多，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附近有一個池塘，便隨手一指：“丟進去。”
木蘭卻是有些於心不忍：“這二人總歸是無辜的，明明是在共度歡愉，卻不小心撞見我們，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陳明楓笑道：“木蘭妹子，他們既然是皇太極的手下，那就是咱們的敵人。對待敵人，絕不可以心慈手軟。”
木蘭輕輕點頭：“這我自然清楚。”
隨著不遠處身體墜入水中的聲音，天地會眾人繼續朝著自己的目標進發。木蘭的心跳不斷加速，她相信，很快，獵物就將要進入他們的埋伏圈了。
今夜的天空有些陰沉，月亮在烏雲的遮蔽下時隱時現。在豪格心中，這樣的天氣簡直不能更完美了。
就像是為他的計劃而專門準備的一樣……
這座宮殿的布局，豪格再熟悉不過了。即便沒有地圖，他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漢家八旗軍把守之地。但是，現在他的身份是漢人楊雲清，自然要讓這個過程變得曲折一些。
“剛才真是有驚無險啊，差點就被那兩個巡邏的發現了。”陸九淵感歎道。
豪格微笑道：“不過，這群女真人似乎比想象的要蠢很多。剛剛，咱們不小心發出了聲響，他們原地轉了幾圈之後，竟然朝著相反的方向去搜查了。”
陸九淵的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揚：“看來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如果皇太極的侍衛也像他們這樣，咱們可就能輕易得手了。”
豪格自然知道皇太極的護衛都是精挑細選的勇士，若和他們正麵交手，則難有勝算，因此隻能暗殺。但他仍拍了拍陸九淵的肩膀：“放心，隻要被血滴子盯上了，再精銳的護衛，也是無用的。”
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著。現在的豪格，羽翼未滿，就算皇太極突然斃命，他也未必就能順利繼承汗位。這一點，豪格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最要緊的事，是籠絡人心，壯大支持自己的隊伍。而那群青年將領，是豪格必須捏在手心的棋子。因此，他才決定在今夜演這樣一出戲。
豪格是故意將刺殺路線安排在漢家八旗軍把守之地的，同時，他早已命令輝圖等將領率領輕騎在附近埋伏。當皇太極現身，血滴子打算發難時，以豪格的信號彈為號出兵，這樣，便可顯示出女真八旗軍的可靠。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想到這裏，豪格露出一絲陰險的笑，盡管沒人能看見麵罩之下他的神色。
“到了，就是這裏。”
這條路雖然屬於漢家八旗軍的管轄範圍，但想通過這裏，隻能先穿越皇宮內部，因此，一直沒有安排人把守。豪格指揮大家埋伏在兩側的草叢中，再伺機行動。
豪格趴在最貼近漢家八旗軍大營的一側，他必須要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向輝圖等人發射信號彈，因此，絕不能離陸九淵等人太近。
然而，豪格剛埋伏好，就發現身旁一雙驚恐的眼睛在盯著他。豪格能夠感受到麵罩之下此人慌亂的喘息。
“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