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各懷鬼胎
血滴子的威力讓明軍其餘的人都驚呆了,他們有些吃驚地看著殺手們手腕的機關,雪白的機關上正往地上滴著滴滴的鮮血。這個發現讓絕大多數明軍將士的臉上浮現出陣陣慘白之色,但他們來不及多想,耳中又傳來的一聲暴喝:“都愣著幹什麽?眾軍聽令,抬槍,殺!”
豪格也隨即喊道:“抬腕!”
“殺!”
又是血脈噴張的聲音入耳,七八十名明軍又如同他們死去的同伴一般,身首分離之後,倒在地上,死的樣子如此慘,讓周圍的近千名明軍再也承受不住,心態一時失衡,被殺手們如同殺小雞般輕鬆宰殺,不約而同的發出了一聲“跑啊!”隨後集體向後逃去。
就在豪格準備命令長槍兵追擊時,後麵傳來了一陣陣“砰!砰!”的響聲,幾十名向後逃跑的明軍應聲倒地,原來是後麵的火銃手趕了上來。
殺得興起的豪格大聲怒喝道:“聽令,追擊,給我殺!”
殺手們隨著敗退的明軍追了過去,豪格和眾殺手追者明軍到了營寨深處,一幢木質房屋立在他們眼前。一名滿臉凶光的將軍領著上百名明軍拿著刀槍,站在大廳前虎視眈眈地望著豪格和趕來的殺手們。
看到豪格領著眾軍士追來,這名將軍大聲怒道:“狗娘養的,你們這些建奴真是陰魂不散,你們打錦州就打唄,老子奉命來這裏礙著你們什麽事了?何必苦苦相逼!”
豪格冷聲道:“想必你就是這隻援軍的統帥毛承祿了吧,早就聽說你作惡多端,竟然屠了我們女真一個部落幾十口人,連孕婦都不放過。你想到會有今日之敗麽?”
心知今日無法幸免的毛承祿麵上並未露出懼色,依然一臉惡相的揮舞著手中的大刀。
毛承祿冷笑一聲,目中露出一絲凶光,罵道:“放你娘的屁!你們建奴殺我們大明子民的時候,不也是如此嗎?你裝什麽清高?再說誰讓那個老不死的建奴不識抬舉,老子看上他家閨女那是他的福氣,他既然不識相,老子自然就拿刀招呼他了!”
豪格聽後不怒反笑,冷笑道:“照你這麽說,你看上了人家的閨女就是人家的福氣,你以為你是誰啊?我要是那個閨女,我也瞧不起你!哼!今日我將拿你的狗頭,祭奠這些無辜死者!”
說罷後豪格立即後退兩步大聲命令道:“血滴子聽命!抬腕!”
血滴子殺手抬起手腕,對準了四周的明軍,“嘩啦!”一聲響動,殺手們身邊,那些裝好鉛彈的火銃手紛紛舉起了手中的連發銃對準了前麵的明軍。
把心一橫的毛承祿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向豪格大踏步地衝了過來。
“兄弟們,殺死這些建奴啊!”
一陣炒豆般的聲音響過,伴隨著渺渺的白煙升起,衝在最前麵的明軍士兵,身上頓時多了十幾個血洞,直接就向後跌倒,兩眼睜得老大。剩餘的明軍們早就沒有了戰心,此刻見到首領一死紛紛把兵器仍在地上跪地求饒。而毛承祿趁亂準備逃走,走到半路大叫起來。
就在這時,後麵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原來多爾袞在山腳下看到豪格已經攻破了矮牆,帶著其餘的八旗將士衝了上來,將準備逃走的毛承祿按倒在地,就地處斬了。
正當豪格大勝回營之時,皇太極正在營帳之中發愁。
豪格上前道:“父汗且慢,登萊援軍一個月前便出發了,如今才抵達錦州,隻怕是觀望戰局而已,隻是如今見我軍疲憊,想聯合錦州城的關寧鐵騎,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兒臣願意親自充當使者,前去勸降,如果不成,我自有辦法逼他投降,不必勞煩大軍前往。”
多爾袞笑道:“侄兒此次勸降,可還要多加小心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不好辦。”
豪格信誓旦旦地答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幾日後,在錦州外的一處軍營內,豪格一人一騎正在營門外等待著。
中間的營帳外,這個時候外麵有侍衛大聲道:“將軍,外麵有人自稱是孔將軍的朋友,前來求見將軍。”
“什麽孔將軍的朋友,不就是皇太極的人嗎?之前那個不是給他砍了嘛,怎麽還來?老子不見,不見。”耿仲明眼珠轉動,絕得如此一來,必將得罪女真,轉而笑道:“不過,看在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份上,本將軍這次便不砍他了,讓他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耿仲明嘴上雖是這麽說,可心裏卻是想接觸一下女真使者的。
一名參將偷偷告訴他道:“耿將軍,既然人已經來了,而且之前我們殺了他們一個使者,已然得罪了他們,末將以為還是見見好。”
耿仲明聞言,正合自己心意,可又不願明麵上表現出來,因而故作發怒姿態,對參將道:“你這廝,莫非是在教我做事?這些事還需要你說嗎?”
他卻不曾想到,方才這位參將的話卻得到其餘將領的認同。
又有一位參將起身勸道:“將軍,之前認為女真必敗,是因為四方援軍抵達錦州,大淩河城可以憑借堅城抵禦,彼時四麵夾擊,女真軍豈能不亡?可如今大淩河城已然被女真占據,祖總兵也逃走,孫承宗督師也被逼著承擔大淩河失守的責任。如今整個遼東軍隊,上下毫無抵擋女真的信心,我們現在想的,是我們這些人該何去何從?”
耿仲明聞言麵色一愣,雙目中閃爍著一絲狡黠,但是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反而臉上堆滿著笑容,對那名參將微笑道:“還是王將軍和張將軍說的有理,來人,請那名使者進來吧!本將軍倒要看看皇太極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將軍英明!”其餘將領顯然是沒有看見耿仲明雙目中閃爍的一絲狡黠,反而有些得意道。這些將領臉上都露出複雜的神色來,他們倒不是擔憂國家的未來,而是眼下這種局勢,他們前往增援,一箭未發,結果大淩河城便丟了,回去之後該如何交代?
可眼下不是充英雄的時候,大淩河城失守,錦州又被圍困,女真的實力是越來越大,錦州雖然城池堅固,防禦工事也完善,糧草能自給自足,可是實際上,像這麽圍困下去,估計也怕支持不了多長時間,而且大淩河城之戰,明軍損失不小,一戰未勝,上上下下是軍心動**。現在皇太極大軍圍困錦州,又是圍而不攻,打的主意眾人都明白,這個皇太極並不是沒有把握攻下錦州,相反,他一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實力,不想傷亡太大而已;二是希望能招降大明的將領,為將來平定天下積累人才。
隻是隨著戰局的改變,眾人的心思也不在國家身上了,而是自己的前途和命運。
“你就是耿仲明?”話音落下半響之後,營帳內的將領就見一個精壯的黑臉漢子邁了進來,豪格雖然偽裝麵部,但氣度依舊不俗,雙目之中炯炯之神,閃爍著王者之氣,脫去外邊的長袍,穿著普通的粗布麻衣。
耿仲明見他穿著普通,可絕非尋常官吏。四周將領見他衣著,頓時搖搖頭,暗自覺得皇太極這也太沒有誠意了,上一次是一名普通的士兵,這一次竟然隨便派人來了而已。
“大膽。”耿仲明還沒有說話,他身後的侍衛就不滿意了,指著進來的使者就是大聲斥責,眼神之中透著陣陣殺氣。
這個使者看都不看這個侍衛,繼而走向耿仲明,也不行禮,直接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淡淡道:“我今日一人前來,不怕你們殺我。既然你便是耿仲明,我便直說了。我奉我們大汗之命告訴你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們登萊的那個毛承祿將軍已經被我們砍了,哼,你還想活捉我們大汗?簡直可笑。如今他那隻援軍已經敗了,你們想和他一樣為國捐軀,明日我們便可一戰,至於最後你們是生是死,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口出狂言!你以為我們是吃幹飯的!”耿仲明本是粗人,見使者如此輕蔑自己及麾下將士,他一時氣憤道。
使者不屑地掃了眾人一眼,道:“你們吃什麽我不管,今日我也把話說在前麵。之前你殺我一個兄弟,這筆賬我給你記著呢!若不是我們大汗寬容,豈能容你在此放肆!大汗給了你們一天的時間,明日的這個時候,你們還沒有投降的話,那就會強攻錦州了,到那個時候,就是玉石俱焚,我們大汗的意思,凡是抵抗的一個不留。當然了,若是你們能逃走也是可以的,若是投降,你們也可以像孔有德將軍一樣,會被大汗封賞,俸祿和官職一定比現在高。到我們大汗平定天下的那個時候,你們便是開國功臣,按照功績封侯拜相,想必你們都懂的。”
耿仲明聽了之後麵色一陣大變,心想:若是說前麵的招降倒還好,自己並非袁崇煥那般忠心,唯獨後麵的棄暗投明,就讓他不禁心生憂慮了。
使者也是察覺到耿仲明的猶豫,繼而道:“耿將軍,你與孔將軍也是多年好友,信不過我,還信不過他嗎?”
耿仲明心思比孔有德細膩一些,之前他便覺得戰局對己方有利,便沒有同意歸順皇太極,因此殺了前來的武煒。如今他見使者如此言語,心中覺得若是不投降,自己估計回到登萊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他掃了其餘將領一眼,見眾人臉上雖然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但是雙目中隱隱都有一絲光芒閃過,知道他們也各有各的打算。所謂的棄暗投明,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投降,而是要付出代價的,可能就是所謂的投名狀,或者是自己麾下的軍隊,或者是裏應外合拿下一座城池,或者就是其他將領的腦袋。
他也曾聽聞過不少明軍將領投降之後,幫助女真攻占城池的事情。
若是以前,耿仲明自然是不會相信自己的手下將領會投降的,但是眼下卻是不同,錦州被圍困,雖然有些糧草,可是再多的糧草在被圍困之時,也必定有被吃完的時候。更何況,孫承宗離開,整個遼東群龍無首,遼東這些剩下的將領,誰又能讓他們聽話呢?皇太極大勝之後,兵鋒正盛,勸降不成,便強行進攻,錦州又能撐得住多長時間?
登萊派的三隻援軍中,毛承祿已經被擊敗,剩下的孔有德也已經投降了。所以這樣的戰局也就造成了其餘將領開始喪失信心,想投降了。耿仲明猶豫再三,幾次欲言又止,他隻是顧忌到萬一其他人反對,一旦走路風聲,自己怕是必死無疑。
耿仲明心思縝密,心想:我還是先觀望觀望,能拖多久拖多久吧,一旦走上這條路,可就回不了頭了,到時候叛國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耿仲明背後冒汗,望著那名使者臉上露出一絲窘迫之色來,似乎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那個,投降之事關係重大,我雖然是這隻援軍的主帥,可是有些事情也不好輕易做出決定,煩請尊駕先到門外,請稍等片刻。”耿仲明為人狡黠高傲,並不會為利益衝昏頭腦,在平時,他哪裏會理睬眼前這樣的人物。隻不過眼下的情況急迫,卻沒有任何的周旋餘地。
“也罷,你們也商議一下,一炷香之後,我再來聽你們的答案,希望是我想要的。”使者聞言點了點頭,掃了在場那些將領一眼,在他眼中,這些人與螻蟻沒什麽分別,他揮揮手,便可將其碾死,望著使者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之色,幾個侍衛心中憤懣,望著使者的背影,不住地咒罵著。
耿仲明聽使者的語氣,自知自己此刻別無選擇,無奈之下,隻得急切地問道:“諸位,現在我們該商量對策了。是戰?是降?今晚總得有個說法了。”等那使者出了大廳之後,營帳內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剛才還在吵鬧的將領們,此刻也無人說話,隻是低著頭。
王參將第一個站出來,拱手道:“末將願意誓死追隨,但憑將軍吩咐。”
其他他也都紛紛出言,口中都是說著聽從耿仲明的吩咐,隻是雙目中流露出的異樣,讓耿仲明心中更加的猶豫。
他平生不信什麽情義,隻相信利益。他相信,一旦自己說出拒絕投降這樣的話來,恐怕這些人前腳剛走,後腳就會將自己買掉,砍了他的頭顱去皇太極那裏求取富貴去了。
“眼下皇太極勢大,我們坐困錦州城外,遼東如今亂成一鍋粥了,袁督師死後,孫督師冒死前來,力圖恢複遼東,誰知大淩河一戰,遭遇慘敗,他被逼著離開,如今這遼東誰管事尚無消息,我等雖然忠於國家,也應該為國家賣命。隻不過……”
耿仲明假意停頓,咳嗽了兩聲,雙目卻是在偷偷地掃了其餘將領一眼,見眾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來,甚至有的人雙目中閃爍著一絲殺機,頓時知道事不可為,心中歎息了一聲,就轉口道:“隻是下麵的弟兄們也都是跟著我們的。我們生死倒是沒什麽,可是下麵的兄弟大多都是拖家帶口的,我們不能讓他們丟了性命。”
“對,對,將軍所言甚是。”果然,耿仲明話音剛落,就有人大聲讚成,其餘將領也都紛紛附和。
在場眾人雖說身上穿著大明官袍,但心中誰有大明呢?入伍參軍,為的不是保家衛國,而是個人前途。耿仲明比之更甚,他嘴上說的是好聽,但是實際上,眾人都知道耿仲明準備投降了。一想到能保住性命,眾人自然是高興了。
“不過……”耿仲明見眾人如此高興,繼而語氣高亢起來,喊道,“諸位兄弟,我們雖然投降了皇太極,但是也不能讓皇太極小瞧了我們。”
眾人聽了也都紛紛點頭,誰都想受到重視,封妻蔭子哪個不想呢!
王參將繼續問道:“不知道耿將軍有何高見?”
“皇太極是什麽人,想必大家都知道,也算女真一代雄主。我們歸降,歸降的是皇太極,而不是那個什麽豪格。”耿仲明冷哼道,“之前那個使者說歸順豪格有什麽好處,我聽著就像放屁。歸降了豪格,天知道那些其他人會將我們怎麽樣?但是歸降了皇太極就不同,皇太極雖然兵馬極為強大,可卻是騎兵居多,水師更是很少了。我們歸順皇太極麾下,麾下兵馬不能被分散,一旦他們變卦了,我們也可以做好防範,畢竟我們沒親眼見到皇太極,誰又知道他心底想什麽呢?我們在朝廷裏,好歹也是身份不低的將軍,到他那裏,我們可不要做奴才,天天稱自己是奴才,那我們還能做將軍嗎?我說的話,諸位以為如何?”
眾多將軍中有一人遲疑地問道:“將軍所言甚是,隻是我們的要求,皇太極會答應嗎?”
“他肯定會答應的。”耿仲明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來,他指著外麵道:“皇太極手中雖然有水師,可戰鬥力很弱,他若是想平定天下,豈能不訓練水師?諸位兄弟,我們翻身的機會不就是現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