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高深莫測
正當耿仲明麵上露出喜色之時,地麵出現陣陣震動,耿仲明正在疑惑著,隻見地下突然竄出幾十個黑衣人,他們為首一人,手執長劍,指著耿仲明罵道:“你這賊子,之前就聽聞你要叛降女真,想不到你今晚當真要投降,我豈能容你!”
四周的黑衣人手執繡春刀,附和道:“叛變大明者,我輩必殺之!”
耿仲明畢竟也久經戰陣,此時雖突然遭遇襲擊,心中有些心虛,可見對方人數不多,自己絕對可以應付,於是冷笑一聲:“就憑你們幾個?說真的,老子殺過的人都比你們多!弟兄們,抄家夥,和他們幹!”
其餘的將領也目露殺氣,拔出了長刀,大吼一聲就衝了上去。
耿仲明心中感到奇怪,黑衣人也太猖獗了吧,數十人就敢偷襲數千人的軍營,而且耿仲明見識很廣,知道這些人雖然手中拿的是繡春刀,可絕不是錦衣衛。錦衣衛的戰鬥力他們是深有身體會的,曾經他們還有兩下子,可如今的錦衣衛隻能欺負欺負弱小,眼前的黑衣人武藝精湛,訓練有素,絕非錦衣衛的手段。
此時,高猛率著八旗大軍出了大營後,就立刻來到了耿仲明的軍營附近,近百名火銃手在前,長槍手和刀盾手在後,數千名騎兵在側翼拉開了陣勢。
營帳附近的巡邏士兵看到耿仲明的營帳內傳來陣陣廝殺之聲,黑衣人連續用刀逼著數名將領,卻是不殺,聞訊趕來的明軍一個個見到上官被擒,哪裏敢動手,都看得麵如土色,身體也在發抖,仿佛遇見鬼一樣。
這時黑衣人中為首那人道:“耿仲明,你作惡多端,今日你死定了!”
耿仲明見身邊不少將領被擒,一時不知這人到底是何許人也,問道:“你這小子,武藝不錯,敢問高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陸九淵是也!”
原來陸九淵接到豪格的密報,得知耿仲明在錦州要被女真策反,豪格勢單力薄,難以對抗耿仲明,因而請求陸九淵帶著盛京城中的其他“血滴子”成員,偽裝成錦衣衛,挖了地道,前往耿仲明的軍營,阻止其被女真策反。
果不其然,耿仲明在軍營中的講到要投降女真,陸九淵登時大怒,立即拔刀衝了出去,準備殺了耿仲明。
反觀高猛隊伍裏的軍士臉上卻是隱隱帶著期盼之色,他接到豪格的命令,帶著八旗精銳來軍營外高山上的一處山林中埋伏,說是裏麵的耿仲明會遇到危險,一旦有人衝過來的時候,他便進去幫助耿仲明。
高猛提前做好了準備,他把這些火銃手分成了三隊,一隊裝彈,一隊射擊,一隊待命,這樣可以大大地提高射擊作戰的效率。此時六十名火銃手分三排等待,他們手中的連發銃早已裝好的彈藥,火繩也已經點燃裝好,就等裏麵的殺戮開始了。
看到黑衣人漸漸占據優勢,控製住了大部分明軍將領,明軍蜂擁般散開,站在營門外高山上的高猛冷冷一笑,知道此刻明軍已經喪失戰鬥力了,耿仲明已經被陸九淵等是十餘個黑衣人圍攻,逼得他走投無路了,這時一個黑衣人露出手腕上的血滴子,按住手腕上的機關,一道鐵鏈彈射出來,刀刃鎖住耿仲明的脖子。
陸九淵和這些黑衣人利用木鳶翼飛出軍營,他們押著準備叛變的將領們,剛剛抵達與楊雲清約定好的地點時。此時,黑乎乎的夜空之下,正在準備殺死耿仲明的黑衣人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包圍了,他們想即便是明軍的部隊來了,拿著他們的火器,也沒什麽好怕的,明軍的火器他們見多了,製作很粗劣,根本不能打到自己。
陸九淵見到耿仲明被擒住,想到他身為明軍將領,不思報國,反倒是想投靠女真,一時發怒之下,一巴掌抽了過去,對耿仲明罵道:“你這個賣國求榮的家夥,我在這裏殺了你,就如同殺一條狗一樣,太便宜你了,給他押到京城,交給皇上處置!”
耿仲明此刻嚇得已經尿了褲子,他一想到袁崇煥那般忠誠,都收到淩遲處置,自己投靠女真一事,這裏這麽多人都知道,到時候一致指認自己,自己必死無疑,他弱弱道:“這位英雄,饒我一命!我給錢,給多少我都有!”
“滾!誰要你的臭錢!”陸九淵又踢了耿仲明一腳。
他們不知不覺中,距離高猛的火銃手們已經不到五十步,高猛隱隱約約地見到耿仲明為人所擒,為了避免他被誤傷,大聲喝道:“前麵的火銃手,動手!”
高猛舉起了手中的長刀,知道時機已到,再晚隻怕耿仲明就得死了,他指著前方的黑衣人下達了命令,火銃手們都把槍托抵近了肩膀,瞄準了前方。
他喝令火銃手扣動手中的連發銃機括,二十支火銃一字排開,擊中了前麵走過來的幾個黑衣人。
“砰!砰!砰!”
前排的二十支火銃登時齊鳴,噴射出一陣彈丸與煙霧。
在一陣火銃的轟鳴聲中,走在最前麵的幾名黑衣人被打翻在地,一時之間,身上被鮮血染紅,倒在地上大聲慘叫。
陸九淵一聽聲響,再看黑衣人的傷口,便知道對方使用的是改造後的連發銃,連發銃的威力極大,一百五十步外都有殺傷力,現在在五十步的距離之內,即便是身著鐵鎧,也會被打透。何況這些連鎧甲都不穿的黑衣人?
另外,此時身中鉛彈的黑衣人得不到及時醫治,早晚會失血過多而亡。
陸九淵以為是明軍前來增援,趕緊喊道:“趕緊撤到地道裏去!山林之中有埋伏!”
耿仲明以及其他將領個個嘴巴張得極大,似乎沒想到這隻部隊比自己造的火器更家厲害,還未看清他們的來曆,眨眼便有十餘個黑衣人就全部重傷到底,氣息奄奄。
不過,他們雖然在疑惑著,可高猛卻沒有遲疑,他救不下來耿仲明,他回去就得腦袋搬家。他又舉起了手中的長刀下令道:“全體列隊前進!”
此時高猛下令點起火把,下令擊鼓進軍,一時之間,隨著鼓聲響起,近千名八旗精銳踩著鼓點大踏步地向前麵的黑衣人逼去。
陸九淵見到大批八旗精銳騎兵到此,心中泛起疑問:自己秘密挖掘地道多日,也未曾見到一個八旗騎兵到此,怎麽反倒是今日出現如此多的騎兵,而且似乎是早就埋伏好等著他出來。陸九淵左思右想,想不出所以然來,他見情況緊急,若是被八旗騎兵追上,隻怕自己要折在這裏。
他對其餘的人道:“今日咱們遇上埋伏了,隻怕我們之中有人是女真內奸,也罷,就殺了耿仲明,把腦袋給他們!”
正待黑衣人們打算扣動機關,結果耿仲明時,高猛大喊一聲:“你們敢動耿將軍一下試試,看看,這個人是誰?要想他活命,就把耿將軍放了。”
陸九淵與其餘黑衣人見一個人被綁著按在地上,兩柄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陸九淵借著月色仔細一看,卻是豪格。此時豪格已然卸去偽裝,再者燈火昏暗,距離又遠,所以耿仲明等將領並未認出,他便是方才進入營帳勸降的使者。陸九淵尋思豪格隻怕亦是為叛徒陷害,失手被擒。
豪格見到耿仲明,故作高聲罵道:“你這個亂臣賊子,不思為國盡忠,反倒是出賣朝廷,你的良心何安啊?告訴你,有本事就殺了我,老子二十年後還是條漢子!”
耿仲明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但方才一時恐懼,一直未曾想起,他對身邊的陸九淵道:“你小子動手啊,怎麽這個時候慫了?”
高猛再次高聲問道:“放不放人?”
陸九淵心中十分忐忑,他的手心與背脊竄出一道道冷汗,他眼看著耿仲明這個狗賊在眼前,卻不敢動手,他心中明白,一旦放了耿仲明,將來必定會有無辜的百姓因此傷亡。但一旦殺了耿仲明,楊雲清又該如何救出?
陸九淵臉上浮現猶豫之色,一道道汗珠順著臉頰滾下,豪格見狀,痛苦地喊道:“九淵,你不要管我,殺了他!我這條命,若能換遼東太平,值了!”
高猛對豪格身邊兩個刀盾手使了一個眼色,兩個刀盾手對著豪格就是兩拳,結結實實地打在豪格的後背上,又向豪格的胸口,用刀柄砸了幾下,打得豪格差點兒跪下去。陸九淵見此情景,心痛萬分,大聲喊道:“楊兄!”
耿仲明笑道:“怎麽樣?你這位好兄弟,被打成這樣,你忍心嗎?你難道為了充英雄,就不顧及你兄弟的命了?你這種人,也配談什麽情義,你我之間,彼此彼此吧。”
豪格高聲喊道:“九淵,別管我!殺了他,為國盡忠,我義不容辭,隻是以後殺這些叛徒,收複山河的使命,就靠你了……”
兩個刀盾手登時一頓拳腳相加,打得豪格差點兒昏死過去!
陸九淵心中不忍,急切地喊道:“你們別打了,求求你們,放了他!我放了耿仲明!”
豪格吐了一口血沫,對陸九淵吃力道:“不能放啊,放了他,他是不會,放過百姓的!”
陸九淵見豪格如此痛苦的樣子,心中實在難忍,就對高猛道:“你把楊兄放過來,我就放了這個女真走狗!”
高猛笑道:“這樣才識相嘛,沒問題,放了他!”兩個刀盾手為豪格鬆了綁,然後一腳踢在豪格的屁股上,對他吼道:“還不快滾!”
豪格回過頭瞥了一眼那兩個刀盾手,繼而向陸九淵跑去,陸九淵無奈之下,隻得放了耿仲明,耿仲明憤恨不已,氣得大吼:“你小子,這筆賬,老子可記下來了!”說完,跑向了高猛的隊伍之中,其餘將領也紛紛被放開,一起跑向高猛的隊伍裏,此刻他們也知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既然要反了,那就反個徹底。
高猛對陸九淵道:“我家主人正在招賢納士,我見你武藝不俗,膽識過人,為何不前來投奔我家主人?崇禎那個小兒,值得你為他賣命麽?”
陸九淵怒氣升起,大吼一聲:“你想勸降我,隻怕是白日做夢!要殺便殺,講這些廢話有什麽用,眾人聽令,撤!”說完,剩下的黑衣人使用木鳶翼快速升起,飛向遠處,高猛見救出耿仲明,任務已經完成,自然不願再去追擊,就對其他人道:“回營!”
陸九淵扶著豪格,見他身上的確受了傷,豪格對陸九淵笑道:“沒什麽大事,你何必為了我,放了那廝?”陸九淵露出一臉愁容道:“楊兄,我怎能拿你的命去冒險?我見那些人對你拳打腳踢,若再晚片刻,隻怕你……今晚之行,可惜可恨!”
豪格怒道:“九淵,你看問題怎地如此簡單?我死事小,可耿仲明逃走,投靠女真人,這事事大。孰輕孰重,你怎地不細細掂量掂量?這隻怕,百姓可是要遭殃了。”
第二日,豪格的營帳之內,耿仲明與其餘將領全部坐在兩側,等待豪格的到來。
此時一個青年將軍,身著棉甲,頭上帶著金色頭盔,高聲闊步地邁進軍營之中,耿仲明等人仔細一瞧,發現竟與昨晚那個使者樣貌十分相似。不待耿仲明提問,這個青年將軍笑道:“各位是否奇怪,怎麽會是我?實話告訴你們,我便是昨晚去貴軍軍營勸降的使者,也是皇太極長子——豪格。”
望著坐在主位上麵沉思的豪格,連同耿仲明在內的明軍軍官們都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豪格拍了拍手,這時幾名侍衛抬著三個大箱子,走了進來,置於地上。豪格對耿仲明笑道:“耿將軍,你們漢人都講究禮節,我這便是送給你和這幾位將軍的見麵禮,正所謂‘禮輕情意重’,還望耿將軍明白我的拳拳之心。”
耿仲明打開三個大箱子,見到裏麵盡是金銀珠寶,十分珍貴,隨便抓一把,便可夠平民之家一輩子的開銷了。
其餘明軍將領看著空地上一大堆的金銀珠寶一個個笑咪了眼,這些人心中哪裏還存著家國?隻剩下眼前這些金銀珠寶了。不過盡管如此,他們也尚未失去理智,一個個的目光都飄向了耿仲明,作為這隻隊伍中的最高指揮官,耿仲明的抉擇,對這筆珠寶有著最終的決定權。
耿仲明摸著臉上的短須沉吟了片刻,對豪格道:“貝勒爺,此前我一直搖擺不定,還殺了你手下,你非但不怪罪我,反而在昨晚還派人救了我。我雖然平生世俗一點兒,但也懂得恩情這兩個字,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定當以死相報。”
豪格聞言不喜,勸道:“耿將軍,你此言差矣!我既然誠心救你,豈能是叫你去死?我也是好言相告,如今大明敗局已定,整個遼東,已經沒有可能恢複了,未來的天下將注定是我們女真人的,你如今棄暗投明,也是識時務者。如今,你肯來投靠我們女真,我們之前的舊賬,便一筆勾銷吧,你不要再提。”
耿仲明聞言差點兒眼中流出幾滴淚水出來,他跪倒在地,當即叩頭道:“末將今日方知貝勒爺如此寬厚待人,隻怕那個什麽堯舜禹,也不及你萬分之一。”
豪格雖然知道耿仲明此言是奉承之語,但聽著卻是舒服,想到自己身為皇太極長子,將來若是問鼎天下,自己便是儲君,父汗一死,這天下,豈不是……
他不禁喜形於色,對起身高呼:“這天下,必定奉我為主,你們都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未來封侯拜相,少不了你們。不過,耿將軍,你要拿出你的誠意啊!”
此言一出,耿仲明與其他將領的臉上都露出憂慮之色,尤其是望著珠寶出神的耿仲明,他望向豪格的眼裏更是露出了一絲猶豫之色。耿仲明疑惑道:“貝勒爺,是信不過我嗎?”
豪格一拍椅子,怒道:“此前,祖大壽也說自己誠心投誠,可一讓他回錦州,他便告訴父汗,說自己不投降了,要勵誌報國!你們若是回到登萊,再效仿他,又當如何?我可實話告訴你們,若是假意投誠欺騙我的,我可不會叫他好過!”
耿仲明與其餘將領聞言,紛紛感到這話語中的殺氣,耿仲明跪下匍匐道:“我與孔老弟定會不辱使命,回到登萊便會嘩變,到時候一定攪得明朝天翻地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