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針鋒相對
豪格跨上戰馬,振臂高呼,接過高猛遞過來的鐵槍,飛身上了一匹黑色的戰馬。一個騎兵遞給豪格一套銀質鎧甲,豪格連鎧甲都沒有換上,挺起鐵槍,緊隨在何可綱之後,縱馬出了城門,口中發出一陣陣喊聲,朝那隊女真先鋒騎兵殺去。
女真騎兵見明軍前來迎戰,也都紛紛呐喊,隻不過他們所言盡是滿語,唯有豪格能聽懂他們的話。
女真騎兵之中,有一個高大漢子,肥頭大耳,身材魁梧,身著鑲黃旗鎧甲,挺著一柄大刀,騎著馬出現在女真騎兵前麵,指著何可綱用滿語道:“兀那蠻子,敢不敢和爺爺過兩手!”
何可綱聞言不懂,一時竟愣了半晌,後麵的豪格自然懂得這句話的意思,走到何可綱前麵,厲聲道:“何將軍,這幾個醃臢不堪的人,不過是女真軍中的蝦兵蟹將而已,哪裏需要你這樣的將軍出馬,還是讓在下這個不成器的人來吧!”
豪格的聲音很大,在大淩河城下的所有人是聽得清清楚楚。
原本高大漢子見豪格等人氣勢洶洶地殺來,心中也有些畏懼,盡管自己看不上明軍,但是眼前這個號稱天下無敵的關寧鐵騎,戰鬥力也是十分強悍的啊!兩軍陣前,自己還沒有動手,對方就殺上門來,而且還是說出如此嘲諷自己的話語來。這讓他如何能受得了?他當下也挺起大刀,朝豪格殺去。
“找死。”高大漢子見豪格神情輕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怒氣衝衝便要上前,但是陣中有一個身著鑲黃旗棉甲的將領,他高聲喝止了高大漢子,對他喊道:“回來,你打不過他,讓我來對付他。”
高大漢子此時眼冒怒火,根本沒有聽後麵那個將領的話,挺起大刀,狠狠地劈向豪格,後麵身著鑲黃旗將領,當即大吼:“不可魯莽!”
而豪格身後的何可綱也大喊道:“楊公子,小心!”
“當!”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大刀劈中槍杆,二人角力之時,豪格鐵槍一陣顫動,大刀也顫抖著不停。何可綱見此情景,對身邊副將稱讚道:“沒想到楊公子的武藝也是不俗!”
豪格撥開大刀,挺起鐵槍往高大漢子麵門上就刺去,這一槍他使出了十分力,打算一擊必殺!然後槍至眼前,高大漢子舉起大刀,擋住麵門,抵住了槍尖。
“咦!”豪格驚訝地望著對手一眼,沒想到自己必殺的一槍,居然被他擋住了。
隻是他卻不知道此刻對麵的對手也是驚訝不已,他在鑲黃旗軍中也是難得的猛將,就是皇太極也極為讚賞,可是剛才那一槍卻震得他雙臂發麻,渾身顫抖,差點兒連大刀都握不住。什麽時候這些軟弱的大明軍中有這樣的武將了,居然在武藝上能勝得過自己。
“瞧你武藝不俗,你是什麽人?本公子手下不殺無名之將。”豪格想了想鑲黃旗中,幾時出來一個能和自己打得難解難分的勇士,平複一下自己周身的怒氣,指著高大漢子道。
高大漢子怒道:“你又是什麽東西?也配問老子的姓名!”
豪格心想:你若是知道我是誰,隻怕你得跪地求饒!他卻是不管高大漢子言語,手中的鐵槍不斷挺起,猶如九天飛龍肆意刺出。對於他來說,對麵雖說是自己人,但為了大局,隻能當成真正的敵人,演戲如果不逼真,豈能瞞得過身後的何可綱。
豪格譏笑道:“你若是再不說自己身份,我就當你是烏龜王八好了。”
“老子乃是鑲黃旗第一勇士鼇拜是也!”高大漢子氣憤不已,大喊一聲道。他一邊喊著,一邊把手中的長刀舞得如同旋轉的風車一樣,一道道寒光劃過,擋住豪格的鐵槍。
“鼇拜?”豪格聞言一愣,有些驚訝地望著眼前的高大漢子,瞧他長得五大三粗,年紀其實不過二十上下,麵目可憎,外加又生著一雙虎目,閃爍著凶光,的的確確是個勇士。隻是豪格萬萬沒想到這個家夥居然是父汗曾經讚美過的鼇拜。
“好厲害的人物,什麽時候遼東的明軍之中,居然有如此能打的戰將了,連我都抵擋不住。”鼇拜帶著戰馬讓在一邊,趁著機會手中長刀狠狠地殺了幾下,才喘了口氣,仔細端詳著豪格。
“這個鼇拜不愧是父汗所言的鑲黃旗第一戰將,聽說鼇拜力大無窮,今日一見,可以看出,這點倒是沒有誇大,不然他怎能擋得住我的鐵槍?”豪格也忍不住有些讚歎了。他本就覬覦父汗的位子,自知實力尚且不夠,需要多加拉攏人心,他見鼇拜為人勇武,將來在軍中自然會走得更遠,豪格是不可能放過這麽一個人物的。
“楊公子,你累了?我來幫忙。”何可綱這個時候縱馬疾馳而來,數名女真騎兵也緩過神來,打算攔住他。幾個回合交鋒之後,豪格回首一望,隻見何可綱手中也是握著一柄鋼刀,鋼刀之上鮮血淋漓,在他周圍還躺著三五個女真騎兵,顯然這些都是為何可綱所殺。
“這些大明蠻子以多欺少,真是無恥,我若是還留在這裏,必定會為他們所殺,就這麽死去,恐怕有些不大妥當。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武藝不凡,兩軍陣前,我若真逃了,恐怕也要為人恥笑!”鼇拜眼珠轉動,想也不想,轉身繼續向豪格劈去。
後麵鑲黃旗將領再度喝道:“鼇拜,不可魯莽!”
“鼇拜,你找死。”豪格見狀麵色一變,他雖說愛惜鼇拜武藝,但兩軍陣前,刀槍無眼,自己又怎能故意留情?
“楊公子,稍安勿躁。我來也!”何可綱遭遇兩個女真騎兵攔截,迎刀而上,一陣巨響之後,麵色一陣大變,隻感覺自己的鋼刀瞬間被砍成兩段,一道寒光徑自朝自己腦袋砍來,頓時神魂皆喪,所幸他身後副將,手起劍落,刺倒兩個女真騎兵,救下何可綱,何可綱怔了一怔,感歎著女真騎兵的刀怎麽這麽厲害!
鼇拜這時見何可綱有些狼狽,知道他是這裏主將,打算去把他殺了,於是縱馬疾馳過去。
“鼇拜,休要猖狂。”豪格哪裏還敢怠慢,手中的鐵槍卷起寒星,朝鼇拜背後殺去,不過豪格到底未敢使出全力,畢竟他非常清楚,像鼇拜這樣的人,若是不給他一點厲害,他是不會服自己的。
“你們大明陰險狡詐,一向勝之不武。我鼇拜不屑與你們交手。”鼇拜見豪格從背後殺來,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殺何可綱的機會了,心中一陣惋惜,但是也沒有放在心上,手中的長刀也不放手,徑自朝豪格甩去,自己卻是縱馬而走,哪裏還敢停留。
豪格見此機會,回身號令道:“弟兄們!敵人現下已經退無可退,幹脆跟他們拚了!”
鼇拜聞之,挺起大刀,策馬揮刀向豪格殺了過去,鑲黃旗將領下令全軍衝鋒,緊隨其後,雙方便在城池之下大戰起來。
一道刀光閃來,豪格閃身躲過,何可綱挺起長槍也是左突右刺,他的副將在側麵又是一劍,斬殺了數名女真騎兵。鑲黃旗將領見鼇拜與豪格打得難解難分,趕緊上去幫忙,這時鼇拜一刀劈來,豪格急忙用槍招架。其實論武藝,豪格雖然在女真之中算得上一流猛將,但麵對鼇拜,還是沒有絕對的勝算,再加上還有鑲黃旗將領在側“助攻”,幾個回合之後,豪格便已經招架得吃力了。
鼇拜心想:你小子這次算是完了。他看準時機,一記順劈,直取豪格肩頸,豪格剛側身躲掉鑲黃旗將領一記斜刺,此時哪裏還能招架得住?眼看刀鋒就要劈下,千鈞一發之際,鑲黃旗將領往鼇拜的馬眼窩處,就是一劍。
“鼇拜將軍當心!” 鑲黃旗將領嘴上如此說,可隨即手上使力,一掌將鼇拜推開,大刀劈偏,鼇拜身子一晃,由於這一刀力道太過渾厚,猛地砍空,鼇拜不禁也失去平衡,一個側歪摔下馬去。
“撤!”鑲黃旗將領看著豪格,使了一個眼色,豪格見他方才行為,自然知道對方已然認出自己,也回了一個眼色。鑲黃旗將領見鼇拜落馬,其餘騎兵也折損不少,心知不敵,連忙指揮手下人等,向身後方向退去。
鼇拜見被人暗算,哪裏受得住這種屈辱,旋即翻身上馬,朝手下喝道:“都跑個屁!給我殺啊!”但隨即他被數名騎兵架上馬,強行給拉走了,臨走之際,鼇拜擲出一柄長刀,想要殺了豪格。
“這個鼇拜倒是難對付。”豪格見長刀朝自己刺來,無奈之下,隻得用鐵槍挑起長刀,將其甩在一邊,再看的時候,鼇拜及其餘女真騎兵已經去之甚遠。
“今日若非有楊公子在此,恐怕我就要死在這個無名小卒手中了。”何可綱摸了摸腦袋,這次他真是害怕了,想他的武藝在遼東不算差的,可是望著那個高大的女真漢子,卻是險些折了自己的性命,這讓他情何以堪。
“無名小卒?何將軍可是看錯了。那家夥可不是什麽無名小卒,他在女真中可是極為有名的人物。”豪格驅馬上前,想著鼇拜的身影道,“他叫鼇拜,力大無窮,非同一般啊!我曾經在盛京聽過他的傳聞,據說他是鑲黃旗第一勇士,我們在戰場上若是遇到他,還是小心點兒為妙。”
“鑲黃旗第一勇士!真的這麽厲害?”何可綱摸了摸腦袋,最後笑著道,“再厲害的人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讓楊公子把他們趕跑了,還弄了這麽多的戰馬,這些首級可是值不少銀子的啊!來人,把戰場打掃一下,回去領銀子去。”話音一落,跟隨而來的將士們紛紛發出一陣陣歡呼聲,跳下馬來,爭搶著敵人的首級。何可綱並沒有想到,豪格能有如此身手,如果他是敵營的人,恐怕自己的功夫也抵當不過,所幸他是自己陣營中的人,有這樣的功夫在,上陣殺敵也變得容易許多。
聽到戰場上傳來一陣陣笑聲,豪格站在一邊,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陰狠的笑……
過了幾日,一隻從吳橋而來的騎兵,抵達大淩河城,他們所來的目的是,押送紅衣大炮的炮彈。騎兵的首領是一個年近三十的青年將領,他長得高大魁梧,皮膚黝黑,看起來就是從貧苦人家長大的。
此人其實還有另一任務,他一入大淩河城,便四處打聽楊雲清的事情,幾經盤問之後,找到了楊雲清的住處,武煒見來了一員武將,正在疑問之時,此人問道:“請問楊公子在嗎?在下是登萊偏將孔有德,特來拜見楊公子。”
武煒見他滿臉堆笑,知道必有其他事情,又見他並未佩戴兵刃,便放他進去了。孔有德進入之後,四處張望,走進書房,見豪格正在閱讀《詩經》。孔有德眉宇之間露出喜色,對豪格道:“楊公子,您喜歡讀儒家的書,在下也非常喜歡。不過,你的底細,在下也有所耳聞,你既是滿人,卻如此熱愛儒家文化,著實難得啊!”
豪格看似波瀾不驚的麵容下,內心則是惶恐不已,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來頭,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細?為何他沒有直接向祖將軍揭發,而是徑直來找自己?這個人究竟有何用意?自己規劃了許久的大業能否順利完成?許多疑問在豪格的腦裏飛速飄過,他抬眼看了一下孔有德,見他肆意搭話,對他非常厭惡,但聽他言語似乎是在詐自己,他保持平靜,依舊笑道:“孔將軍,有事不妨直言,這道聽途說之語,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孔有德麵露怒色,瞪著豪格,喝道:“你個女真奸細,別以為穿上這身衣服,拿本破書,就能騙過我,說!你來這裏幹什麽?你就別在這裏故作高深了!”
豪格見他行徑,便猜出他盤問自己是假,想敲自己竹杠是真。豪格笑道:“孔將軍,這裏麵怕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如能幫在下解釋這個事情,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孔有德見四下無人,悄聲道:“楊公子,這個事情,你總得……畢竟,這年月,你我萍水相逢,我不能白白幫你,是不是?”
豪格為人八麵玲瓏,自然知道他這話的意思,就問道:“我不缺銀子,隻要你開出來價,在下隨便給,但是,得看你幫的忙,有多大!”
孔有德原是鐵嶺衛一個礦工,家境貧寒,加上國運不盛,吃飯都成了問題,苦日子早就過夠了。他本就為人勢利,參軍也不是忠於朝廷,不過是混口飯吃,哪裏知道什麽家國大義,民族氣節,隻知道這年月就是錢最靠譜。他打聽過,楊雲清是個商人,有的是錢,就想借機狠狠地敲他竹杠,笑道:“行,我要的不多,一百兩黃金,能保你的命!”
豪格一怔,心想:什麽消息,能值一百兩?他眼珠一轉,擔心會不會有人識破他的身份,但他不敢太過在意,免得被人察覺自己是心虛,就故作鎮定地答道:“既然孔將軍如此抬愛,也罷,我給你二百兩金子,你把這個事給我講清楚!多的,權當交個朋友!”豪格當即從包袱中掏出一袋金子,丟給了孔有德。
孔有德見到金子,兩眼直放光,隨即便把吳襄派他監視調查豪格的事說了,並且告訴他:“楊公子,的確有人告訴吳將軍,說你進入過盛京皇宮,所以吳將軍派我查你的底。”
豪格繼續探問道:“那你都查到些什麽?”
孔有德看了看豪格,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我此次在大淩河考察了公子三天,通過各種渠道打探楊公子你的底細,楊公子果然是忠於朝廷,而且是條熱血漢子,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如此人才在,我們抵禦建奴自然是手到擒來。”孔有德不過剛剛抵達,就口出這種“調查結果”,顯然是金錢的力量。
豪格笑了笑,說道:“孔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我等就算為國捐軀也在所不辭,那邊還得勞煩孔大人多多美言幾句。”
“楊公子放心,你這麽爽快,我自然將我方才所言如實稟告吳將軍。”
豪格心中著實瞧不起他,隻得強憋出一抹笑容,對他恭敬道:“那在下就有勞孔將軍,能將實情轉告一下。”能夠用錢財解決的事情,在豪格眼裏都不算事情,隻要不威脅到他的宏大計劃,送給這小毛賊些銀兩也無所謂。
“好說,好說。如蒙不棄,咱們也算是朋友了,他日楊公子要是來登萊,我定會設宴款待!”說完,他便收拾好金子,放在自己的懷中,悄悄地走了。
豪格見他走後,心想:大明朝廷盡是此類唯利是圖的貨色,豈能不亡?但願父汗早日率軍南下,一舉平定中原!
孔有德在大淩河城短暫停留三日,假裝監視豪格,實則在館舍中睡大覺,並思考著自己如何“消費”這金子,哪裏想得到什麽國家,什麽奸細。待離開之際,將“實情”告訴了吳襄,並且告訴吳襄:“楊公子真是響當當的一條漢子,處處為國考慮啊!”
吳襄聞言一怔,知道這個楊雲清不簡單,不過既然孔有德這個老油條都查不出來,大敵當前,自己也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