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人都喜歡我,他也不可能會喜歡我

1:不速之客

“我們回去吧。”遊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結束了,蘇蔚藍和海青帆一前一後走到海小漁身旁。

“好。”海小漁起身,剛要去拎起那包垃圾,海青帆就自覺地將垃圾提了起來。海青帆打趣地說:“小漁啊,你要不以後就在我們景區工作吧,這麽有公德心。”

海小漁笑笑:“我隻是不想再看到上次那樣的情況了。”

“上次?什麽東西?”蘇蔚藍好奇地問。

海青帆笑著給蘇蔚藍解釋:“小漁上次來的時候,剛好碰到一條鯨鯊擱淺了。我們處理屍體的時候,小漁看到了它的肚子裏全是無法消化的塑料垃圾。”

海青帆的話提醒到了海小漁:“青帆,你們景區招暑假工嗎?如果要的話,我來打工吧。”

蘇蔚藍的眉頭微微皺起,剛要開口,又擔心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惹海小漁誤解。這些年,海小漁一直在做兼職,打暑假工,蘇蔚藍都是知道的,自己也不止一次讓海小漁別再靠他們蘇家,挖苦她,嘲笑她,現在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誤解後,看到海小漁這樣努力,他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你是認真的嗎?”海青帆不確定地問海小漁。

“當然了,難道我就在這裏吃喝玩樂一個月,等那個人出現嗎?總要做些什麽吧?”

“明天我去人事那裏問問看吧?”

第二天大早,海青帆就將海小漁帶到了經理那裏,簡單地填表、詢問後就入職了。漂流瓶處理工,就是將“撈瓶人”撈回來的瓶子打開,倒出信紙,再將瓶子和木塞分裝。工資雖然不高,但是工作簡單,還不用曬太陽,對海小漁來說還算合適,經理將海小漁交給文姐,讓文姐對海小漁進行上崗培訓。

原本隻是海青帆的無心一提,海小漁沒想到自己真的就這樣順利入職了,對這份工作也有了特別的感覺。這可是“海岸”,承載了自己所有關於母親,關於弟弟的回憶的家鄉,承載了自己整整五年思念的地方。

蘇蔚藍從睡夢中醒來後,走出陽台,發現沙灘上已有不少的旅客。

見到他下樓,海翠蓮就熱情地迎了上來:“起來啦?餓不餓?阿姨煮海鮮麵給你吃吧?”

蘇蔚藍看著空空的大堂:“小漁和青帆他們呢?”

“上班去了呀,晚上就回來了。”海翠蓮邊走進廚房,邊對蘇蔚藍說道。

蘇蔚藍沒想到海小漁真的去應聘了,自己反而成為了一個閑人。他吃完麵條出了門,漫無目的地在村子逛著,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海小漁家的老房子前,駐足看了許久,看到門沒鎖,於是推開門板走了進去。

因為半邊房子已經倒塌,所以屋裏很亮堂,所有東西一目了然。隻有木板床、殘破的木衣櫃以及一些破舊的陶瓷碎片。

蘇蔚藍覺得心裏有些發悶,突然能感受到海小漁最初來到自己家的心情,也理解了她的拘謹和小心翼翼。那時候海小漁一定以為自己的新生活開始了,不用再受苦了,可偏偏……

是啊,海小漁明明可以擁有美好的生活,可就是自己讓她的夢想破滅了。

看著破屋子裏的一磚一瓦,一地殘渣,蘇蔚藍無法想象當年海小漁是怎麽去麵對這一切苦難的,看著媽媽和弟弟相繼死在自己眼前,那該是一種怎麽樣的絕望。蘇蔚藍覺得心裏很壓抑,不一會兒就從房子裏退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漁村,也是他第一次了解到關於海小漁的過去。

在忙碌中度過的時光總是飛快,海小漁埋頭在工作中,還是海青帆來喊她,她才意識到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海小漁抬頭看窗外,夏日的陽光還很刺眼,完全不像是下午五點了。

“感覺怎麽樣?”海青帆關切地問。

“挺好的,工作不難,挺輕鬆的。”海小漁笑著說。

海小漁坐著海青帆的摩托回家,看著海麵上的太陽,吹著迎麵而來的風,突然覺得好像就這樣的生活也不錯。隱都繁華,可它喧囂,這兒雖然落後,但是它有著它該有的寧靜。

相比起來,蘇蔚藍就覺得一天的時光無比漫長。從海小漁家的破房子回來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陽台上邊玩著平板邊打發時間,看到海小漁和海青帆回來,才連忙走下樓來。

“青帆,現在還早,你帶我們逛逛村子吧?”蘇蔚藍對海青帆說道。

海青帆這才意識到,海小漁回來這兩次,都沒帶她好好逛逛,看看村子裏的變化,於是爽快地答應了。

“這個是根叔家……這個是小敏家,這個是大頭家。”海青帆不停地給海小漁介紹著。

海小漁看到村子裏確實每家每戶都有變化,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自己家的破房子,在這一堆新房中顯得紮眼。

“對了,我帶你們去媽祖廟看看。”

“好。”

媽祖就是傳說中的海神,海邊的人都尊敬她。

“就是這裏了。”海青帆很快就將海小漁和蘇蔚藍帶到了媽祖廟前。

海小漁看著恢弘的廟堂,和她小時候印象中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記得小時候,母親會帶著自己和弟弟來拜媽祖,那時候的媽祖廟隻是一個矮小的房子,甚至還有些殘破。

她記得媽媽說過,媽祖會保佑海上的人,會保佑爸爸平安回來,可他們年年都來祈福,父親卻再沒有回來。

海青帆虔誠地跪在媽祖像前,雙手合十,似乎在祈願著什麽,海小漁和蘇蔚藍站在廟堂外遠遠地看著。

“你不去拜一拜嗎?”蘇蔚藍問海小漁。

海小漁遠遠地看著媽祖像,搖了搖頭。

“信仰媽祖比丟漂流瓶管用多了,可是現在的人都喜歡扔漂流瓶,除了村裏的人,來拜海神的人卻沒幾個。”海青帆走出廟堂,感慨道。

海小漁雖然沒說話,但是在心裏卻有自己的堅持,她覺得信仰是在自己的內心裏。

“我們村子不大,基本就是你看到的這些了。”海青帆對蘇蔚藍介紹道。

海岸確實不大,一個藏在深山海邊的小漁村,甚至還比不上蘇蔚藍所住的那個小區大。

“我媽應該在做晚飯了,回去吧。”海青帆說著,帶著大家往家走,隻是快到家的時候,海小漁和蘇蔚藍都停住了腳步。

烏子青居然出現在了他們麵前,身邊還有行李箱,似乎才剛剛趕到海岸,正在找民宿入住。

看到他們,烏子青心一沉,蘇蔚藍居然真的在這裏。

“子青,你怎麽來了?”海小漁滿臉驚愕。

2:那個想見的人

“怎麽樣?驚喜嗎?我來過暑假啊,順便保護你!”烏子青嬉皮笑臉地對海小漁說話。海小漁看他的樣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受流言影響,心想,估計那次表白就是她能看到的烏子青最正經的樣子了。

蘇蔚藍沒有想到烏子青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莫名地感到不悅:“小漁好像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吧?所以輪不到你來保護她。”

烏子青似乎被激怒了,他走過去將海小漁拉到自己身旁:“輪不到我保護,難道讓你繼續欺負她?”烏子青伸出手指著蘇蔚藍,“蘇蔚藍,我警告你,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蘇蔚藍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了,他朝烏子青走近一步,戰火一觸即發。

海青帆感受到氣場似乎有些不對勁,忙走向烏子青,將他的行李提過來:“這麽巧?那快走吧,回去看看今天還有沒有空房。”海青帆的介入阻止了這場爭吵,烏子青攬著海小漁,跟在海青帆身後朝他家走去。

蘇蔚藍走在最後看著烏子青和海小漁的背影,意識到原來他在其他人的心目中,就是一個隻會給海小漁帶來傷害的人,並且這樣的形象,早已定格。

烏子青的突然出現,讓海小漁想到了那個晚上的表白和學校論壇裏的各種詆毀,她以為自己這個暑假在海岸度過,就可以躲避掉麵對烏子青的尷尬,沒想到烏子青也跟著來到了海岸。

一直以來,海小漁就不太擅長處理感情的問題,現在烏子青突然造訪,海小漁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麵對。

“蘇蔚藍有沒有欺負你?他來這裏做什麽?”晚飯過後,烏子青就忍不住向海小漁了解情況。昨天在照片裏看到蘇蔚藍的身影,烏子青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這些年,烏子青太了解她和蘇蔚藍之間的恩怨了,蘇蔚藍帶給海小漁的,除了傷害,什麽都沒有。

海小漁搖搖頭:“沒有,他變了。”

烏子青不解地看著海小漁,不明白她所說的變了是什麽意思。

海小漁苦笑道:“可能是同情或者可憐我吧,在海岸了解到我的過去之後,不忍心再繼續傷害我了吧。”

“是嗎?”烏子青依舊是懷疑的態度。

海小漁堅定地點點頭:“他確實變了,就好像換了一個人。”

烏子青突然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海小漁也沒開口,氣氛變得有點尷尬。若是在以前,他們之間決不會有尷尬和冷場的情況出現,可是自從烏子青表白之後,他們之間再無法像之前那樣沒心沒肺地談天說地了。

“那個……我今天上班,有點累,先回房間了。”海小漁找了個理由返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才覺得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海小漁給自己倒了杯果汁,坐在陽台上看著海麵,雖然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但還是能清晰地聽到海麵上漲潮時的海浪聲。

“看來,烏子青是真的很喜歡你嘛,居然從隱都追到了這裏來。”

海小漁轉過頭,才看到同樣坐在旁邊陽台上的蘇蔚藍,正在看著自己。

“蘇蔚藍,學校裏那麽多女生喜歡你,你有沒有喜歡過人?可以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一問出口,海小漁就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了,居然會跟蘇蔚藍聊這樣的話題,居然會覺得蘇蔚藍是能夠給自己參考意見的人。

“沒有。喜歡一個人,可能就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開心吧。”蘇蔚藍喝著飲料說道,雖然一直都有女生向自己表白,可蘇蔚藍確實也不懂怎麽樣才算喜歡一個人。

海小漁陷入沉思,回想自己和烏子青相處的過去,海小漁不否認,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開心的。因為海小漁的生命裏,隻有這麽幾個朋友,每次被蘇蔚藍欺負,這些朋友都會陪著自己,特別是烏子青,總是會想盡辦法讓自己心情變好。

可是,這就是喜歡嗎?

“和烏子青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啊,如果這就是喜歡,那是不是可以試著和烏子青交往?”像是對蘇蔚藍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海小漁陷入了茫然。

“如果喜歡,為什麽他表白的時候你不接受他?”蘇蔚藍直白地問道。

是啊,如果喜歡,為什麽當時自己的第一反應是害怕,是阻止他,並且到最後想躲著他,甚至今天他突然出現,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開心?思考了許久,海小漁似乎明白了,她喜歡的,隻不過是好朋友烏子青,而不是男朋友烏子青,這兩種是不同的。

“這麽說吧,不在一起的時候,你會不會特別想見到他?然後兩個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會覺得開心?”蘇蔚藍又繼續發問。

海小漁搖了搖頭,可是很快,腦子裏又冒出了一個人,隻有那個人,是這些年海小漁特別想見卻再也沒見過的。

五年前,將弟弟埋葬到媽媽墓旁後,在離開海岸的前一晚,陸航叔叔也許是想讓海小漁開心,帶著海小漁看了一場馬戲。陸航牽著海小漁的手,朝著亮光走去,馬戲團棚頂的旗子還亦如以往一樣地張揚。馬戲似乎沒有結束。

海小漁剛想上前,想起來之前自己搶了團長的手表,心中的疑慮又升了起來。“萬一被人認出來了怎麽辦?”

最終,對於馬戲的渴望讓海小漁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檢票的工作人員正蹲在一邊抽煙,看到陸航和海小漁,有些疑惑地走了過來:“看馬戲嗎?”

陸航點點頭,順便從口袋裏拿出了票。

“怎麽不早點來?馬戲馬上都結束了!”工作人員似乎真的沒有認出海小漁,口吻顯得很客氣。

“明天我們就不在海岸了,沒關係,讓我們看一眼就行。”陸航微笑著衝檢票員解釋道。

海小漁也連忙說道:“叔叔,沒關係,我就看個尾巴也行!”

“那進去吧,馬上就要謝幕了。”

陸航帶著海小漁走進棚裏,隻見舞台中央兩頭獅子正在表演走單杠,一直生活在海邊的海小漁第一次看到森林之王,注意很快就被吸引,隻是沒過多久,馬戲就結束了。

謝幕的時候,舞台上站著一排衣著光鮮的人。

“大哥哥!”海小漁一眼就看到小醜裝扮的大哥哥了,他站在一群人的中間,還有林冬娜,就站在大哥哥的身邊。

現場的人開始離開,有的小朋友手中還拿著熒光棒,嘴裏津津樂道地討論剛剛的節目,在人群的夾縫裏,海小漁努力朝舞台眺望。

工作人員忙著疏散人群,也就沒理會這個小丫頭,海小漁和陸航說了一聲,就逆著人群走向了舞台。

人相繼離場,待最後一撥觀眾離開,演員們也紛紛轉身下台,掛著工作證的工作人員開始收拾道具,燈光等,剛剛還光鮮亮麗的舞台,瞬間黯然失色。

“哥哥!”海小漁衝著舞台大聲喊,顯然他並沒有聽到,依然朝後台走去。

海小漁連忙追了上去。

“誒誒誒……那是後台,你不能去!”工作人員一把攔住海小漁。

海小漁有些急切地解釋:“叔叔,我找大哥哥!”

工作人員微微皺起眉頭:“哪個大哥哥?”

“小醜,小醜哥哥!”

工作人員猶豫了片刻:“那你等著,我去叫他。”

海小漁乖乖地坐在離舞台最近一排的中間位置等著,不久,大哥哥果然出來了,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海小漁看到大哥哥臉上的妝顯然還沒有卸幹淨,似乎是卸了一半就出來了,右臉的紅色油彩,讓他看起來像個妖怪。

小醜奇怪地問:“你怎麽來了?”

海小漁莫名地開心,笑容燦爛:“我本來是看馬戲的,但是我來的時候,你們就結束了,所以我就看到了一點點。”說著,她又拿出了兩張門票。

“你不是很多天沒吃東西了嗎?怎麽會有錢買馬戲團的門票?那麽說你是小騙子咯?”小醜演員略帶調侃又帶著不解地問海小漁。

“不是的,不是的!”海小漁連忙搖頭。

“她就是騙子,那天還搶團長的金表,應該報警讓警察把她抓起來!”就在海小漁還來不及解釋的時候,林冬娜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

“不是的,我不是騙子。弟弟……弟弟已經餓死了,隻是陸航叔叔說有人要收養我,要帶我去城裏了!”海小漁指向依然坐在最後一排等海小漁的陸航,據理力爭。

冬娜卻對她的解釋不屑一顧。

“冬娜,你還不去卸妝!”

林冬娜看了一眼海小漁,“哼”了一聲,又走回後台去了。

“那你現在找我有事嗎?”大哥哥似乎有些疲憊,可能不斷重複一場沒有新意的表演,讓他有些筋疲力盡。

“我……沒事!”海小漁在大腦裏努力翻找了一遍來找他的理由,可是到最後隻能說出“沒事”兩個字。突然,海小漁腦子裏亮光一閃:“不,有事,大哥哥,我是來還你錢的。”

海小漁數過當時大哥哥給自己的那一遝零錢,有五十八元。海小漁拿出錢遞給他。

不知道為什麽,大哥哥看到海小漁手中的錢居然有些難過,但還是接了過去。

“很晚了,你該回家了。”大哥哥摸摸海小漁的頭說。

“嗯。”海小漁點點頭:“大哥哥,我們還會再見麵嗎?聽說你們的馬戲團明天也要搬走了。”海小漁有些擔心地問。

大哥哥看著海小漁,不知道是出於安慰,還是哄騙,他似乎連一絲猶豫的意思都沒有:“當然會!”

海小漁笑著,可內心知道,這應該是告別了。從弟弟走後,海小漁就很深刻很清晰地認識了命運這種東西。聚散都是無常的,陪在身邊的人,說不定哪天在你不經意的時刻,就突然不見了。而又在哪個不經意的時刻,命運又會安排一個人來跟你相遇。

海小漁走向陸航:“陸航叔叔,我們走吧。”

“馬戲團裏有認識的人呀?”陸航好奇地問。

“嗯。”海小漁點頭,拉起陸航的手準備往棚外走,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大哥哥已經轉身朝著後台走了,他的背影隱隱地透著一絲落寞,海小漁告訴自己,這一定是錯覺,他是帶給別人歡樂的小醜,他怎麽可以不快樂?

走出棚外,海小漁再一次看到了那張巨幅的小醜海報,海小漁拉著陸航走到海報前,指著上麵的飾演者名字:“叔叔,左什麽?這個字怎麽念?”

“翼,翅膀的意思。”陸航耐心地為海小漁解讀。

“左翼。”海小漁第一次知道了大哥哥的名字,雖然這個名字看起來很像是一個藝名而已,可海小漁不明白這些,她蹲在海報前認認真真地看著“翼”字,在手心裏比劃著,她要記住這個名字。

第二天,海小漁就隨著陸航來到了隱都,而馬戲團更是不知道搬去了何處,從此他們再沒有相遇過。若說海小漁有見到就會開心的人,除了失蹤多年的父親,就是左翼哥哥了,直到現在,海小漁還保存著左翼哥哥給她的紅色小球。

海小漁不知道自己這麽執著地想見到他是出於什麽緣由,也許左翼哥哥是五年前自己掉入各種災難和深淵的時候,唯一一個向自己伸手的人。不像陸航叔叔出於歉疚和責任,隻是純粹的出於善良而幫助自己,就像個天使一樣。

“喂!你不會真喜歡烏子青吧?”蘇蔚藍見海小漁思考了半天不說話,連忙問道。

海小漁忙回過神來:“什……什麽?”

“你在想什麽?”蘇蔚藍不解。

“沒什麽。”海小漁並不願和任何人分享這個秘密。

夏日的一聲驚雷把海小漁和蘇蔚藍都嚇了一大跳,伴隨著海小漁驚嚇的尖叫,她手中的杯子也落了地,摔碎了。

蘇蔚藍看著海小漁嚇得一顫的樣子,第一次發現她原來膽子這麽小,不禁思考五年來那些打雷刮風的夏日,海小漁是不是常常害怕得蜷縮成一團呢?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今天夜裏有大暴雨,睡覺的時候關好門窗。”海青帆提醒蘇蔚藍後,又去敲海小漁的門。

“你們這裏經常下暴雨嗎?”蘇蔚藍好奇地問。

“也不是,夏天雨水會多一點。最可怕的還是台風天。海邊風本來就大,台風更是不得了,小漁家的房子就是在台風天刮塌的。”海青帆說。

蘇蔚藍沒有在海邊生活過,並不了解海邊的氣候,聽海青帆這麽一說,才算有點了解。海小漁打開門,海青帆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提醒,就跑到了三樓提醒住在三樓的烏子青和其他旅客。

海小漁剛想關門,卻聽到蘇蔚藍喊自己的名字。

“怎麽了?”海小漁好奇地問。

“如果夜裏有什麽情況,你就喊我。”蘇蔚藍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海小漁看著蘇蔚藍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俊不禁:“能有什麽情況?你自己別害怕就行了。”

“不就是刮風下雨嘛,我一個大男人怕什麽?”蘇蔚藍不以為意地說著。

3:不可能的事

這注定是一個不寧靜的夜晚。

海小漁剛鎖上窗門,大雨就下了下來,如同天空漏了,要將這世界上的所有一切淹沒。海小漁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被雨線連接的天空和大海,有些出神。

“小漁,烏子青是不是來找你了?”消息來自林舒然。

海小漁無所事事,幹脆和林舒然聊起了天:“嗯。”

“你到底怎麽想的啊?你喜歡不喜歡烏子青?”林舒然又問:“對了,今天我和黎黎發現一個秘密。”

“什麽?”海小漁問。

“沈筱喜歡烏子青啊。你真的是遲鈍,你沒發覺現在沈筱都不怎麽和你說話了嘛?”

“……”海小漁震驚地回想,似乎確實是從那天表白後,沈筱對自己的態度就有了差別,隻是自己麵臨了太多事,沒有去關注而已。

“如果你不喜歡烏子青,就和他說明白啊,免得沈筱誤會你。不過子青對你真的很好呢,你對他到底什麽感覺啊?”林舒然是五個人中最活躍的那個,也是和海小漁關係最為要好的,所以在她麵前,海小漁覺得自己也沒什麽不能說的:“舒然,我對子青不是那種喜歡,就是好朋友。”

“誒……可憐的子青啊,喜歡你喜歡了那麽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那麽浪漫,你還拒絕了。我要是你,可招架不住一個男孩這樣對我好,不過感情的事勉強不來,這樣也好。”

“你們是怎麽發現沈筱喜歡烏子青的?”

“學校論壇啊,隻有沈筱一個人在那回複,把每一條詆毀烏子青的消息都回複了一遍,還找管理員讓刪帖了。你說她要不是喜歡烏子青,為什麽這麽做?”林舒然說。

自從來到海岸後,海小漁就沒再關注論壇了,沒想到論壇裏發生了這麽多事。

“那帖子刪了嗎?”

“刪了,不知道沈筱用的什麽方法,她真的是很在意烏子青呢。”

窗外的風雨沒有消停的意思,大風不停地撞擊著玻璃窗,“哐哐”作響。

消息提示聲再次響起。

“對了,你是和蘇蔚藍一起去的海岸?”依然是林舒然發來的。

“嗯,蘇蔚藍好像變了一個人,對我的態度好像變得不一樣了。”海小漁和林舒然分享道。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怎麽可能?”林舒然也覺得吃驚。

海小漁看著屏幕笑,確實她也是這樣覺得的,蘇蔚藍的突然轉變,確實就像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神奇。

“他該不會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你吧?”林舒然調侃道。

海小漁忙回複:“全世界的人都喜歡我,他也不可能會喜歡我的,大概隻是同情心泛濫而已。”

“那可說不定,不然怎麽突然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變?肯定有原因的嘛。”林舒然不死心。

海小漁依然記得在成人禮那天,蘇蔚藍對自己說過他對自己不是討厭,而是恨。多大分量的恨意才能讓蘇蔚藍在醉酒之後說出這樣的真心話呢?

蘇蔚藍恨自己,海小漁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那突然轉變態度當然也有原因,隻她依然無從得知而已。

海小漁覺得隻要蘇蔚藍不討厭自己,將自己當成一個和他平等的人正常交流,就很滿足了。若說蘇蔚藍喜歡自己,那是哪怕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也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至少此時此刻,海小漁是這樣認為的。

回過神來,海小漁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該去想這些。以前是連父親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現在母親墳前的那束百合至少證明了父親可能還活著,她隻想盡快找到父親,問問他當年為什麽離開,又為什麽不回來,問問他對母親是否感到虧欠。

一直到海小漁睡著前,窗外的風雨還是十分猖狂,當她醒來時,陽光卻灑滿了窗簾。

海小漁起床,走出陽台,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好像昨夜的風雨根本沒有發生。海小漁深深地呼吸一口帶著鹹濕味的海邊空氣,走進房裏刷牙洗臉,準備工作。

一下樓,海小漁沒有想到烏子青也起得這麽早,已經和海青帆一塊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

“小漁,早安啊!”烏子青衝著海小漁明朗地笑著:“等下吃完早餐,我送你去上班吧?”

海小漁看了眼海青帆:“我和青帆一塊去就可以了,他的車子能帶我。”

烏子青依然堅持:“我和你一塊去,可以幫你幹活呀。”

海小漁連忙搖頭:“你不是工作人員,不能進去的,而且,名額也已經滿了,不招人了。”

烏子青見海小漁一再拒絕,隻好放棄。

簡單地吃了點早飯,海小漁就催著海青帆走了。

“你們三個什麽情況?怎麽看著這麽怪呢?”海青帆騎著摩托,終於把內心的好奇問出口。

“沒什麽,一兩句說不清楚。”海小漁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誒,昨天看他們兩人的樣子,都快打起來了,不知道把他們單獨留在家裏會不會出什麽狀況啊。”海青帆擔憂地說道。

海小漁微微皺眉,心想應該不至於,可還是不免有些擔憂起來。但是很快,海小漁的擔憂就被海上的太陽給驅散:“你看,海麵上的日出太美了。”海青帆轉頭看了一眼,在他看來,這是他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色,已經沒什麽可稀奇的了。

一到公司,海小漁就看到了滿滿兩籮筐的漂流瓶已經放在那裏了。

“放暑假了,所以丟瓶子的人特別多,這是昨天夜裏撈上來的。”文姐手中拿著文件夾,走過來對海小漁說道:“不過雖然看著挺多的,其實處理起來也很快,習慣就好了。”

海小漁點點頭,心想今天有得忙了,也因此了解到,原來“撈瓶人”都是夜裏工作的,不過也是,總不能當著丟瓶人的麵將他們丟下的瓶子給撈走吧,那可能會引起不小糾紛。

“對了,如果你結束早,去我電腦上幫忙整理一下這周的旅客記錄單吧,隻需要按地域將他們歸類統計起來,然後做成一個分析報表就可以。”文姐思考了一下又問道:“分析報表會做吧?我電腦裏都有模板的,隻要把數據往裏套就行。”

“哦,知道了。”海小漁熱心地答應下來,此時的海小漁對工作充滿熱情,完全不介意文姐為了偷懶把自己該做的工作丟給她。

因為心裏記掛著要幫文姐完成工作,所以這兩籮筐漂流瓶,海小漁完成得很快,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坐到了文姐的電腦前。

海小漁打開文檔,發現一周的旅客記錄還真是不少。

海小漁仔細地將每一個遊客按地域進行統計,發現最多的還是從周邊城市來這玩的遊客,也難怪,畢竟很近,總少了一些車馬勞頓。

海小漁認真地統計著,可腦子立馬就反應了過來。這可是這一周的旅客記錄呀,雖然陸航叔叔的電話打不通,可是隻要找找這記錄裏有沒有陸航叔叔的名字,不就可以確定了?海小漁在隻有旅客姓名和地域的文檔裏搜索“陸航”,然而顯示沒有搜索結果,這讓海小漁更加確定了送花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海景深。

4:你可不可以不喜歡我

蘇蔚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昨天的風雨太大,蘇蔚藍睡得並不安穩,並且一整晚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若說自己母親的死和所謂的“私生女”沒有關係,那會是出於什麽原因呢?蘇蔚藍永遠都記得他最後一眼看到母親的樣子,她站在大廈頂樓,一直哭一直哭,為什麽會哭?為什麽要從樓頂跳下?

蘇蔚藍按了按因為失眠而有些昏沉的腦袋,剛走出房間,就看到了正在往海小漁右側房間搬行李的烏子青。原來烏子青聽說二樓有人要退房,而且還是海小漁隔壁的房間,一大早就開始等了,人一走,烏子青就搬了下來。

“你就算搬進海小漁的房間裏住,她也不會喜歡你。”蘇蔚藍看到烏子青,調侃著說道。

烏子青將行李箱往房間一推,轉過頭來看著蘇蔚藍:“她喜不喜歡我是她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隻管收起你的大少爺脾氣,讓海小漁安然度過這個暑假,她不跟你計較,不代表我會輕易讓你傷害到她。”

這早已不是蘇蔚藍和烏子青的第一次交鋒。蘇蔚藍記得,早在兩年前,校籃球賽上,烏子青就警告過自己。可惜最後的單挑,是自己贏了,所以蘇蔚藍從未在意過烏子青說的話,也沒有停止對海小漁的恨意。

“我很好奇,你喜歡她什麽?”蘇蔚藍問。

烏子清看向蘇蔚藍的眼神並不友善:“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懂。”說著,烏子青就將門關上,不願再繼續和他交談。蘇蔚藍看著門板,回味著烏子青的話:我這樣的人?是哪種人?這句話已經不是蘇蔚藍第一次聽到了。

海小漁下班一回到家,就將送花的人確定不是陸航的消息告訴了大夥。

“這麽說,真的隻有可能是你的父親了。”烏子青說道。

海小漁點點頭。

“小漁,你放心,隻要他在這世上,我們總有一天會找到他的。”

海小漁也是這樣想的,隻要她的父親在這世上一天,她就不會放棄尋找他。

“小漁,我們出去走走吧?帶我看看海邊的人家。”吃完飯,烏子青就對海小漁邀請道。海小漁聯想到昨天林舒然告訴自己,沈筱喜歡烏子青的事,心想一直以來自己都在逃避麵對這個問題,是該和烏子青認真地說清楚了。

於是她點頭答應,帶著烏子青走向了沙灘。

蘇蔚藍坐在陽台上,看著沙灘上兩個並排的身影,再也無心玩平板。

海邊永遠有風,細軟的沙灘上留下兩排長長的腳印,但最終都會被海水撫平。走著走著,海小漁突然停下了腳步:“子青,你打算在海岸待多久?”

烏子青見她不走了,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因為海小漁比他矮許多,於是他俯下身來,語氣溫柔:“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啊?可以嗎?”

“子青,可不可以不喜歡我?”海小漁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從那天的告白開始,海小漁就一直在躲避著這個話題,也躲避著烏子青。因為她不想麵對,也害怕麵對,她不願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改變了性質,可是烏子青所做的一切讓海小漁明白,一直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她必須勇敢地去麵對。

海小漁心裏也很清楚,他們之前已經變了,所有的一切,在告白的那一刻,在自己轉身的那一刻,都改變了,至少她無法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接受烏子青對自己的好。

烏子青確實沒有想到海小漁會對自己這樣說,他看著海小漁的眼睛,突然溫柔地笑了,開口道:“好啊!”可是烏子青的內心卻在說:“小漁,我喜歡了你那麽久,怎麽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你呢?”

“所以,你回隱都吧,你暑假不是要在你父親的國學班裏幫忙嗎?”

烏子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可語氣裏卻是寵溺:“小漁,你這是在給我下逐客令嗎?我才在這待了兩天呢。”

海小漁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行為,她確實不希望烏子青為了自己留在海岸,這樣會讓她在麵對他的時候心生壓力。可是,同時海小漁也覺得自己這逐客令下得確實不太合適,海岸雖然是自己的家鄉,可現在也是一個對外開放的景區,誰都可以來,沒有理由烏子青一定要離開。

“好好好……明天我就回隱都,好嗎?”烏子青看著海小漁一臉為難的樣子,還是不忍心拒絕海小漁提的要求。而且確實如她所說,父親的國學班暑假開班,自己每年暑假都去幫忙,沒有理由今年不去,他也沒想好不去的理由。

“可是,如果我走了,蘇蔚藍那家夥欺負你怎麽辦?”想到蘇蔚藍的存在,烏子青還是有些不放心。

海小漁笑了:“放心,我早就練成百毒不侵了,現在一般人可欺負不到我。”

看著海小漁的笑臉,烏子青也跟著笑起來,隻是內心覺得有些苦澀。果然有些東西是不能說破的,比如他喜歡海小漁、想一輩子保護她這件事,終究隻能放在心裏。

“對了!”海小漁突然想到什麽,開口道。

“什麽?”烏子青看著海小漁。

“是嗎?”烏子青表情裏是誇張的驚訝,心裏的苦澀卻多了一分。在他看來,海小漁隻是因為沒辦法回應自己的情感,而將他推向別人而已。

“嗯。”海小漁點頭:“海風太大了,要漲潮了,我們回去吧。”

“好,回去吧。”

兩個人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看到之前的腳印已經被撫平,沒留下一點痕跡。

“子青,我在這裏看到過一條擱淺的鯨鯊。”

“是嗎?很大嗎?”

“很大,比我們兩個人加起來還要大,但它死在了沙灘上,我從它肚子裏還得到了一個漂流瓶。”海小漁說著,腦子裏又出現了那天處理鯨鯊屍體時的畫麵。

“漂流瓶?能看到是誰丟下的嗎?你和它的主人有緣。”烏子青笑著說。

海小漁搖搖頭:“是有緣,但看不到是誰丟的,所以,不要相信漂流瓶許願會實現,除了破壞大海裏的環境,什麽都不會實現。”

烏子青覺得這一刻的海小漁簡直單純得有些可愛:“你是海洋宣傳大使啊?還給我科普呢?放心吧,我可不會幹這種事。”烏子青笑著,他想,若是漂流瓶真能讓人實現願望,他要買下世界上所有的漂流,送給海小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