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遙不可及的遠方

(1)

遠方,我們把到不了的地方叫遠方;

遠方,那石榴裙下的心雲如同我曠古的憂傷;

遠方,海子說把這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遠方,那不定的白雲,隻屬於你的笑容,而美麗,我把她深藏在心上;

遠方,總是遙不可及的美麗著……

綿,我不知道遠方的故事會是如此遙遠,而且遙不可及的美麗著,我竟然把葉希當成你,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些若有若無的感覺,原諒年少癡狂的我不顧一切地去追求這孤獨的夢,哪怕她是如此遙遠,我隻是單純地希望這個夢會為我重新綁起麻花辮子……

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從做完省電視台節目後,全國各地的媒體都打電話來邀請專訪書友社,為了宣傳書友社,我也是夭折了去旅遊的計劃,再加上奔波於“文學友誼節”的籌備,整個人又瘦又黑,嫣然一派回歸原始人的氣象。

“發現你依舊那麽有骨感……似乎又多了點非洲難民的氣息。”在接受專訪前,小菲打趣道。

“不會吧,不是聽說肉少結實、黑得健康嗎?”我笑著說。

“你以為你是古天樂啊!”毓秋依舊毫不留情地損我道。

“什麽啊,有個高一的小女生說我有點像劉燁……”

他們都撲哧一笑,“切!”淩靜擺起手。

“大家給楓同學留點麵子吧,他雖然長得很抽象,但我們也不能因為他長得如此有創意而責怪他嗎!這是大自然的絕筆,博物館的珍品,嫣然是極具考古價值的活化石嗎……”蘇鵬機關槍般滔滔不絕地說。

“好啦,憎惡同學,你這也算給我留點麵子嗎!好歹我長得還算對得起觀眾的,好不……”

“也是啊,楓也是眾多中老年婦女心中的偶像。”小菲火上添油,又引發一場爆笑。

“好歹也有幾個高一的女生暗戀我好不……”

“太幸福了,聽說你們學校學校美女如雲……”蘇鵬感慨道。

“有個古老的傳說,傳說在我們學校發現美女——可以長生不老……”我笑著說,但是毓秋和淩靜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正想躲開毓秋的阻擊……

“葉希不是校花嗎?”淩靜突然說出她的名字,我心頭一驚,像是退伍的老兵在寂靜的夜裏聽到集結號。

“對了,那記者怎麽還沒到呢?”毓秋迅速轉移話題,但卻無法掩蓋沉澱在我內心最炙熱的傷痛。

“搞得跟《南方周末》的主編似的,不就一個地方報社記者嗎?”蘇鵬抱怨道。

“上次王蒙、宋別離他們幾個作家來做報告都沒這樣。”毓秋踢了踢椅子說著,說完對我們笑了笑。

“說到這還真羨慕李尋歡、安妮寶貝、寧財神他們當年的在榕樹下的‘網絡團隊’,現在他們幾個基本都成功了。”我感慨道。

“‘人比人,氣死人。’可別忘了我們也是一個優秀的團隊,我們同樣也會成功的,不是嗎?”小菲笑著說。

我伸出了右手,他們也隨即伸出了手,五支手交織在一起……

“讓我們奔向遠方吧。”我喊道。

“加油……”

此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幹嗎呢,幹嗎呢?注意形象。”

我們轉頭一看,是……班主任,今天他穿得挺腐敗的,而且還背了個小公文包。

“不是吧明哥,你今天怎麽把自己包裝成禮品啊?”我驚訝地說。

“我就是今天來采訪的那個記者啊,想不到吧!剛換了身新裝備,讓你們久等了不好意思。”班主任笑著說,塗滿發蠟的短發一根根豎起宛如大蔥般可愛……

“不是吧,你不務正業啊,你文采行嗎?不過話說你的長得很適合當臥底記者。”毓秋故意挖苦道。

“懷才就像懷孕,時間長了才能看得出嗎。”班主任幽默道。

“哦,不錯啊,名妓(記)。”我笑著說。

班主任連忙走過來跟我握手,“啊,你就是那個很牛、很牛的編輯,牛鞭(編)你好……”

旁邊幾個人都撲哧地笑了,我也搖頭笑了笑。

在談到音頻部發展的時候,蘇鵬說出了他獨特的見解:“我想把電台和電視台路線做一個結合。在音頻部中融入視頻的成分,為以後成立視頻部奠定基礎,但目前隻能協助電視台做些節目了,或者寫點劇本……”

班主任停下了筆,抬起頭笑著說:“你們為什麽不直接自己拍攝校園劇呢?真正走一條電視台路線。”

我歎了歎氣:“就是缺少設備和技術,這恐怕得等以後吧。”

班主任突然翹起二郎腿,笑著說:“餓了沒奶吃是嗎?我的意思是說我提供小攝影機,協助你們拍校園劇,你們覺得怎麽樣,我在大學可是牛人哦……”

“真的假的!明哥你可別逞當奶媽啊……”我驚訝地問。

“騙你我就是鐵猴子……”

辦公室裏頓時響起一陣掌聲,這些誰也沒法料到,但這似乎又是必然的結合,真正是“一枝草一點露,天無絕人之路”……

開學前的一個星期,“文學友誼節”的事情基本定下來了,各學校的團委和學生會主席我都以電話或麵談等方式說服了,當然啦,蘇鵬在中間起了很大作用。

中午回到家中,我把蘇鵬寫的生活劇打印下來認真地看著,故事寫的是一個高考考生一天的生活,忙碌而平淡的一天。三點一線的考生生活誰都經曆過,而劇本的亮點就出現在男主人公在校園裏行走時與高一、高二學生熱鬧的校園生活的對比,還有他在課堂上沉睡時出現的三幕夢境……

第一幕是他和苦苦暗戀的女生在湖邊牽手散步,畫麵很是唯美;第二幕是高考成績公布後親人們給他開慶功宴;第三幕是他獨自一個人躺在海灘上,突然忘記自己要高考,靜靜地沐浴著陽光,隨後他站起來朝著大海高喊著……我想蘇鵬的這三幕描寫已經把一個考生所期待的東西全部展現出來,是啊,同樣的,我也會為之感動……

開拍校園短劇的時候也是開學的第二天,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做好充足的宣傳準備,先是在各校張貼海報、校園廣播宣傳及征集演員;電視台同意幫忙後期製作,並考慮把節目放入經濟生活頻道;搜狐ChinaRen校園頻道也同意推薦校園短劇……

“拍DV最主要的是機器要拿穩,這真很關鍵,好比吃奶一樣,別看似乎很簡單,其實吃奶的力氣就是一個人最大的力氣。”真的有點後悔讓班主任當導演,不過沒辦法,誰讓這個季節缺貨呢。這次蘇鵬擔當了攝影師的角色,也顯示出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而我也首當其衝,勉為其難地擔任了掛名副導演。其實最苦的還是蘇鵬,隻有一台機器,我們都是後麵指揮的,偶爾客串下路人甲、路人乙,他得一個機器搬來搬去,反複拍攝相同的鏡頭,我們每次演兩遍倒沒事,關鍵是拍攝真的是一項苦差,建議不想早死的人別去做這事。

“蘇鵬,機器換個位置,他們這個動作多拍幾次,我們從不同方位來看他們的移動。”看來班主任還是懂一點點的,要不我們還真的停留在《工廠的大門》的水平。

“對了,導演,怎麽表現夢境呢?還有主人公的迷茫、找不到目標呢?”蘇鵬問。

“夢境好說,後期premiere搞定。”

“對了,我有個建議,就是迷茫、夢境和失去歸屬感的表現方式,可以用文學的形式體現,就是製造一個虛擬場景,用布條蒙著主人公的眼睛,然後他在樹林裏伸手尋找方向。”我說。

“嗯,確實很棒、很獨特。”小菲讚賞道。

“但是文學的形式能搬過來嗎?”蘇鵬問。

“行,我們要大膽去開創,梅裏愛不是開創了那麽多技巧嗎!蒙上眼睛在樹林裏迷失方向好表演,後期我們可以加上扭曲特效,可以使畫麵有點眩暈的感覺,再加亮點,這個沒問題。”班主任說道,我還真沒想到班主任那麽實用,看來得推翻俗語說的:近香無香,近佛無靈……

隨後蘇鵬也表現出了他的天賦,一連串的高難度拍攝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先是拍攝海水裏朦朧的太陽,再把鏡頭搖到主人公的背影,再搖到天上的太陽,接著逐漸拉近並慢慢轉為模糊。更想不到的是他又增加了一個創意,模糊的太陽隨後變為模糊的燈光,一下子就表現了時間,隨後燈光慢慢清晰並逐漸拉遠,再把鏡頭搖到整個學校的夜景……

到了後期編輯,我跟蘇鵬在一旁跟著班主任學premiere,我發現班主任總是喜歡把鼠標停格在“冰封王座”的圖標上,看來他也是“死性不改”。

“明哥你也是魔獸症狀的受害者啊!”我笑著問。

“是啊,已經是後期了,不知道有沒有救。”班主任也笑著回答。

“肯定有救的,把手砍了。”蘇鵬笑著說。

“是啊,玩遊戲就是不務正業,這該打。”淩靜在一旁插話道。

“你喝了三鹿牛奶啊,真是的,大人講話小孩一邊涼快去,根本不懂魔獸的競技體育精神。”班主任憤憤道。

“我好管閑事行不,我懂不懂哪天我們去PK幾場就知道,RPG的也行。”淩靜這話說得班主任無話可說,她都牛到這份上了。

“我可喜歡SKY了,05年他拿冠軍的那個尿盆蓋的發型超級可愛。”毓秋笑著說。

“我比較喜歡中國的鬼王TED,他的綠油油超帥。”蘇鵬說。

我心忖著,“也是,他們長得也蠻像的,看來之前把他比作山是錯誤的,有個TED幹嗎不用呢。”不過我隻是笑著說:“啊,你不是喜歡憎惡嗎?”

蘇鵬朝我腰部戳了幾下,淩靜也笑著說:“我最喜歡000三蛋了,超喜歡看他用‘山丘之王’,還有他的暴牙——超級可愛,喝水的時候嘴雞屁股似的。話說他的普通話比楓還爛,說‘INFI很無奈,說成INFI很無賴’。”

我不知道三蛋會不會被他的粉絲氣死,雞屁股的比喻,難怪三蛋會把“無奈”讀成“無賴”。“我最喜歡SKY和INFI,還有LIKE。覺得SKY嗎,很無辜,功成名就後成了眾人的屠宰對象,真的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我記得INFI最搞笑的是當嘉賓解說的時候說三蛋建那麽多箭塔很浪費;LIKE嗎?長得像土匪一樣,不過他經常都能神乎其神地放大招。”

小菲也湊熱鬧道:“我最喜歡MOON了,他打得太神了……”

“啊,你叛國,大家鄙視她。”班主任突然打岔道。

“不是吧,體育精神無國界的嗎……”小菲無奈地說,隨後又問道:“那明哥你喜歡說啊,不會是浪漫人族吧?”

“我嗎……”班主任偷偷地笑了笑:“我最喜歡小薇了……”

“強烈鄙視你……”我們異口同聲說。

……

()

這些天班主任、蘇鵬、毓秋、小菲四人開始忙策劃及宣傳,而我和淩靜則去跑“文學友誼節”的“業務”,開幕式也定在南光高級中學……

“這次你準備邀請哪些嘉賓呢?”淩靜問。

“還沒決定好,主要是由關工委來定奪,我擬好開幕式的策劃和流程就可以了……”

“那會不會太形式化而缺乏文學性質呢?”淩靜提出了我最擔憂的事。

“這我也想過,我也很怕領導都是一些搞行政又不懂文學的……最後成了一場形式化的報告會……”

“所以嘉賓名單上你最好提點意見,讓作協的人或是大學中文係教授的人多來幾個,別……”

“太多也不好,時間就兩個小時,按每個人講半個小時安排下去的話,最多就請四個……”我說道。

“那這樣吧,社長王今、市作協主席、雜誌社主編、大學教授,再加上南光的校長,怎麽樣……”淩靜提議說。

“嗯,好主意,弄好了我給社長打電話……”

我們正朝著南光禮堂走去時,我意外發現葉希在我們前方不遠處朝我們走過來,如今她早已不綁麻花辮子了,頭發也燙卷、染色,可我依舊是激動萬分,像是下船後馬上見到等我歸來的伊人一樣,我情不自禁地朝著她揮了揮手,可我發覺我的笑容在她的瞳孔裏如同前世歸來的陰魂,會是如此不值得一提。葉希沒有回應,難道她真視而不見?我不敢相信,“葉希……”我喊著。

她的眼神依舊在遠方搖晃,像一朵心雲,永遠是如此遙不可及的美麗著,她拐進了一邊的小路,她連身影都藏進了我無法尋覓的草叢裏,突然發覺沉澱在心底的創傷像破了個洞的襪子,所有暴露出來的腳趾都是蒼白的顏色,而那蒼白的傷口,這一切哪怕是用厚厚的鞋包起來仍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

這些日子我像是明白了有些情感需要去珍惜,哪怕是換取。我已經給她寫了很多信了,每字每句都是用淚水匯聚成的,但是這些發自內心的呼喚難道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又突然覺得自己把整顆心交給她極像把自己的**掛在竹竿上公開展示,所有失敗的沮喪以及無地自容的尊嚴任北風拉扯,而那條還未被北風刮走的**像是旗幟一樣,我未曾有過的一敗塗地……

“不是吧,你們兩個是不是夫妻吵架了……”淩靜什麽也不知道,隻是開了個冷冷的玩笑打擊我,這我不怪她。

我掩飾著所有淒楚的顫動,勉強地笑著說:“沒有,隻是有點誤會。”但我知道,我的雙手在抖動著……

“好啦,別管這些了,友誼節就要開始了,現在你得把所有心思放在這……”

或許淩靜說得沒錯,在特定的時候什麽事該去做什麽事不該去做都是血淋淋地擺在眼前,但我能否坦然地接受這一切呢?其實我自己也無法明白……

南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星期天開幕式,看到校園門口拉上新條幅和擺放好的刊版,我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澎湃……我還是提前來到學校了,驚訝地發現圖書館沒關,我依舊帶著興奮的心情走進了圖書館,卻未發覺如今已經是人去樓空……

新學期開始圖書館需重新整理,老師們都忙碌著整理書籍……當我靠近書架時,我發現那興奮的心情已經不複存在,剩下的是萬裏無雲般的憂傷,我重新回到擺放顧城詩集的書架前,書依舊在,隻是那段回憶早已模糊。“你/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運/看雲時很近……”我淡淡地閉上雙眼,把所有湧現的感傷一一收藏,我無法說出心中的傷感,隻是那些悄然的詩句卻成了我永恒的憂愁……

我還是拿起了詩集,像抽出一朵白雲般,所有六月的詞翻飛出一隻淒迷的心蝶,又是一首《奠》:“我把你的誓言/把愛/刻在蠟燭上/看它怎樣/被淚水淹沒/被心火燒完/看那最後一念/怎樣滅絕/怎樣被風吹散……”

顧城是一個可憐的孩子,而我又何嚐不是……

重溫那段美好的回憶,我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在惆悵中整理著有你的思緒,於是所有甜蜜的回憶重新湧現,美好的憧憬都化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文字——詩。

《帶你到江南》

帶你到江南

讓我輕輕牽起你的纖手

西子湖畔的柳條

在你甜蜜的笑聲中飄搖

帶你到江南

等荷花羞澀了天邊

我緊緊把你摟在懷間

靜靜告訴你,細水蜿蜒

帶你帶江南

在橋頭撐起一片紅暈

我指著迎麵而來的小船

悄悄劃入你的笑顏

帶你到江南

聆聽蘇小小的斷琴

西陵柏坡的樹蔭

令你我清淚濕襟

帶你到江南

掬一捧沈園的淚光

古老的江南隻是一個方向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月亮

寫完詩後,我拚命地奔出圖書館,像是逃出憂傷的章台……

(3)

“毓秋,你能把這詩交給葉希嗎?”

毓秋沉默了會兒,似乎隻有聽到她急促的呼吸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我把紙條塞入她手中……

“不是說好了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嗎?”

是啊,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我不知道跟自己說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終究狠不下心割舍這一切,仿佛這個世界的所有呼吸都值得去珍惜……

“再幫我一次行嗎?”

“我可以幫你,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再次受傷你明白嗎?你說你寫了幾封信給她了,可她呢,還不是一次次傷害你……”

“這次我寫的是詩……”

“她壓根就不理你!”

“這次不一樣,我寫的是詩。”我厲聲道。

“對她來說什麽都一樣。”毓秋扔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她還是帶走我的詩,走了,遠走了,遠方……

開幕式如期舉行了,而我則病倒在醫院裏——高燒加頭痛,最後會場所有事務由蘇鵬一個人挑著。

在潔白的床鋪邊沿,我以鍾聲的形式靜臥成一片守候。

我想,在病中呻吟的我仍攤開生命的詩集,在彼岸的守望中等待伊人的歸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儒弱,我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麽如此狠心?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仿佛這一切都不值得她珍惜……現實殘酷地擺在眼前,我隻能傻傻地聽著傷口頻繁傳來的疼痛聲。

我忍著頭痛半倚在床頭,母親正趴在床沿沉睡著,她一夜沒睡好,一直更替濕巾幫我降溫,看著她疲倦的身子,我似乎明白這個世上最值得我珍惜的是什麽?

忽然,我發覺母親曾經烏黑的頭發裏藏滿了數不清的霜發,我突然想哭,好久沒痛快地哭了,我想母親為我所做的一切足以讓我用一生的淚水去償還,但是母親不希望我哭,她不會讓自己心愛的兒子哭泣的,她期待看到的是自己的兒子成為人中龍鳳,不過不管她的兒子最後有沒有功成名就,無論結局如何,母親永遠真心為她遠遊的兒子——在昏黃的燈下縫上鄉愁的紐扣。

我拿起了筆,飛快地寫下一首短詩……

媽媽,你快點告訴我

我怎麽做才可以……

償還你的一頭——黑發

幾年後我在外地求學,每個月都會定期給家鄉的早報投篇文章,每次發表後母親都會打電話給我,然後她每次都說她反複地讀著每一個字,每次讀完都哭了,我為了不讓母親傷心,我不再給早報投稿,可那次母親打電話給我卻說道:“你還是投吧,讓我知道你想家、想媽媽。”

想起芒果樹的時候,故鄉一片酸澀。

母親總說等芒果熟透的時候再摘,可等到芒果變甜的時候我僅僅留下漂泊的背影。

母親總會在夕陽的路口幫她的兒子提大包小包的行李,也是在這個長滿芒果樹的路口,母親總是在為兒子北上求學而流淚,那時候我的行李裝滿了芒果的味道。母親與芒果站成一排,思念卻失去了依靠。

多少年後我回家的時候母親又得幫我提行李,那時候的芒果熟透了,甜甜的,在我靜靜的夢裏。

……

開幕式結束後那批死黨都過來看我,母親連忙招呼著他們。毓秋徑走到我床邊,遞給我一束花,而蘇鵬則充當苦工,提了一大袋水果。

“你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倒下呢?”小菲無奈而又感傷地說。

我聞了聞鮮花,頭痛似乎緩解了許多,“今天一切可好?”我問。

“就是少了你,難免美中不足吧。”蘇鵬邊削蘋果邊說。

“有你們就行了,反正活動能舉辦我就欣慰了。”

“挺不容易的,市裏所有高中頭一次以文學交流為媒介聚到一起,楓,你挺能折騰的。”淩靜笑著說。

“非常感謝你們能來看楓兒,你們先坐會兒,我先去買飯。”母親泡完茶便笑著說。

“嗯,阿姨再見……”

他們四個人輪流給我講開幕式的情況,我也仿佛置身於其中,在鋪著紅色地毯的主席台上,台下是來自十幾所中學五百多名學生代表,那些掌聲似乎回**在我腦海裏,這一切好比沙場點兵,我們奔向的是木棉花開的遠方……

毓秋還是堅持留下來陪我,她細心地整理著病房的東西。

“你不去上晚自修啊!”我問。

“我去了誰來陪你啊!”毓秋邊說邊收拾著床沿的書本。

“我爸媽等會會來的。”

“叔叔出差了,阿姨剛跟我說得去開月會讓我多陪你會……”

我笑了笑,突然覺得病房裏洋溢著溫暖的氣息,“謝謝你啊。”

“還用跟我客氣,病好了請我吃飯就可以了。”毓秋整理好一大堆書,她突然驚訝地說:“不是吧,沒有一本教材書,楓,你也太……”

“我頭痛呢!看那些隻會讓我更頭痛。”

“我無語了,希望王母娘娘原諒你。”毓秋隨手翻閱一本精致的筆記本,“你寫長篇小說嗎?”她仿佛看見什麽似的,臉忽然僵住了。

我急忙奪下筆記本,緊張地說:“是日記……”

“你有什麽事瞞著我!”毓秋盯著我說。

我沉默了會兒,避開毓秋懇切的眼神,輕聲道:“你最後幫我個忙行嗎?”

“是不是關於葉希!你還沒放棄啊,她不值得你去珍惜,真的,你受的傷還不夠嗎……”毓秋還是狠下心來責怪我。

“我不相信,我孤獨一生的守候還是沒法等到一次花開,我努力讓自己最優秀卻無法贏得佳人的芳心……”我搖著頭,沉默地說。

“感情這東西是說不清的,就像螺絲與螺帽的關係,不適合就勉強不起來,不因為你是金子做的螺帽就可以改變一切。”

“難道她真的不喜歡我?我不相信,我……”

“楓,你太敏感了,太憂鬱了,文學和現實不一樣,你必須得區分開來,你滿懷希翼著世界的完美,這樣會傷害自己的,社會是現實殘酷的,你這樣是自虐啊。答應我,別再傷害自己了,行嗎……”毓秋的眼神似乎深藏著曠古的哀傷,像是黃昏下、涯之上的簫聲,但我心裏卻一直重複著:“原諒我毓秋,我沒法做到。”

“你把這筆記本給她好嗎?”我把那本精心準備的筆記本遞到毓秋麵前。

毓秋飛快地摘下我手中的本子,迅速地翻閱著……毓秋終究哭了,我發現這一切傷害的不僅是我自己,我也傷透了她的心……

毓秋爬上床緊緊地摟住我。“楓,你……你太脆弱了,她根本就不懂你,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一個星期寫出這本日記,好幾萬字啊,你忙那麽多事,還要弄文學友誼節,你怎麽有時間來寫這長篇大作啊!”毓秋隻是搖頭,我知道我什麽事都瞞不了她。

我也緊緊抱著毓秋,摟住這溫暖的瞬間,可我不知道這是對她的回報還是一種寄托,但是我並不想傷害她,我一直希望她幸福,並且希望給她幸福,但是我清楚後者我已經沒法做到。我在毓秋的額頭輕描淡寫地吻了下,然後狠下心來推開了毓秋,輕輕而殘忍地推開,而毓秋今天出奇平靜地接受著一切的寵幸與悲哀。

“你別管,能不能幫我……”我逃離了她的眼神。

“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求你愛惜下自己行嗎?你別這樣摧殘自己,一個星期忙那麽多事,跑十幾所中學,寫幾百頁的日記,你說你是不是通宵寫的,是不是!你說你發高燒是不是因為這個,是不是……”她永遠知道我在想什麽,永遠那麽關心我,而我隻是讓她流淚,突然發現自己不僅可憐,而且可悲……

我閉上雙眼,所有昏黃的街燈像是燒痛的記憶一樣,消逝、消逝……“我答應你,從明天起好好生活……”

“遠方總是遙不可及的美麗著,這條路太苦太累,既然遠方無法到達何不把她深深埋藏在心裏呢?我們守候的是美麗而不是遠方。”毓秋擦幹了我的淚水傷心地說。她沒有擦她自己的眼淚,因為傷透心的人的眼淚是永遠擦不幹的。

她走了,把日記帶走了,還是她最了解我,日記本會在明天交到葉希手中,而她是否能回到我身旁,這些都是遙不可及的星光、遙不可及的遠方,我隻願用詩的願望,換得美麗在詞心上……

我想我終究會給自己點亮一盞心燈,在孤獨的遠方,讓所有習慣黑夜的心靈習慣黎明,我想遠方能不能到達已變得如此淡然。是誰告訴我擦幹淚水,不再憂傷,還有美麗的夢,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