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4月11日，木棉花又開
木棉花開的時候，我正在窗台下寫詩，而火紅的花朵早已早早開在我的詩外……
很多人都說木棉花象征著珍惜；也有詩人說木棉樹象征著相互傾情的真摯愛情；更有人說木棉的第二次花開象征著一個沒有歸期的等待……
前者是世人約定，中間是舒婷的詩，後者是我的感悟……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裏。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木棉樹，我怎麽才能去歌頌你這偉大的愛情呢？
而花終究要開，就像我們終將別離。窗台上的眸子，如此深遠，遠如六月的花飛，像是那彎明亮的哀思，其實我早已忍不住，淚漣漣……
早上我沒去上課，一個人來到花園裏，木棉樹早已掛滿了紅碩的花朵，像是英雄的火炬，遠遠望去，那份喜悅，漫天燒紅……
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走進這一片福祉，此時早有一位綁著麻花辮子、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停格在樹下，她靜靜地仰望著木棉花，像是在珍惜這份真摯的情感，也像是在等待木棉樹的第二次花開……
我終究走了過去，但我竟是不敢打擾屬於她的寧靜。我隻是悄然地凝視著這闕美麗詞。
“你也來啦。”她突然對我說。
我呆呆地看了她會兒，這聲音、這麵孔竟是如此熟悉，像是木棉花開前的詩句，唯有寂寞，生生相惜。
“你回來啦。”我甚是激動地說。
“嗯，想回來看看木棉花。看看熟悉的句子。熟悉的你……”她微笑地說，突然覺得她的笑容像是昨夜未寫完的詩句，所有遺留下來的感動至今仍無法續寫。
“這些年你還好吧！”我平靜地問。
“隻是平日裏多了些莫名的牽掛。”
我有許多、許多的話想跟她說，問她想我嗎？問她都去哪了……可我發現我什麽也說不出，心裏有太多的回憶卻無法讓心事開花結果，隻是頭頂上的紅木棉花像是久別重逢後的心情，所有幸福的笑容掛滿枝頭……
我鼓起勇氣走近她，她似乎隻是低下頭，我看不清她裝滿雪花的日記，我終究牽起她的小手，解開她的麻花辮子，在這木棉花開的季節，或許在4月11日，我們早把羞澀拋向雲端，我們都學會了珍惜……
“別再離開我好嗎？”我輕聲說，她也點了點頭。
我輕輕拉著她的手，我不知道該把她擁入懷間不讓她回到日記裏，還是帶她到遠方流浪告訴她我所有的孤獨，我們一起仰頭遙望高高的木棉花，在彼此相擁時，六月的飛雪在木棉花又開前遺落……
上課的鈴聲響起了，又是一直響個不停，“快去上課吧……”她說。
“不，好不容易在木棉花開的季節裏等到你，我們別再輕易離別好嗎？”
她沒說什麽，沉默成一樁四月未明的心事。
上課的鈴聲響個不停……“起床啊……楓。”母親不停地敲著門，模糊中又聽到她說：“快遲到了。”
鬧鍾還是沒有停止，像是剛才未寫完的夢，隻是夢斷成空，月影憧憧……
我竟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境，若有所失又心痛不已，像是你離開後我才敢在夢裏對你說：我愛你。隻是突然想起蘇軾的一首詞，淚眼竟然嘩啦、嘩啦滴落，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此相逢應不識，
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
明月夜，短鬆岡。
下課後我匆忙跑去找毓秋，我單純地隻是想知道木棉花能否在4月11日開放。但剛碰到毓秋時她搶先說：“楓，我正要找你呢，這周文學講座在一中舉辦，這回你得好好準備下，他們說講座講完了你得發言。”
“嗯，好的，對了，毓秋……”
毓秋又打斷說：“你知道主講人是誰嗎？”
“不是說是一中的副校長，一個老作家嗎……”我又要問她木棉花的事時她又打岔道：“嗯，看來你身體痊愈了，一中的文學社社長還擔心你不能參加活動呢。對了，你知道他們……”
“毓秋，你先等會，我問你個問題——木棉花是不是在4月11日開放！”
毓秋先是愣了下，隨後像是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似的，淡淡地說：“等到11號你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我僅僅是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從她口中問不出什麽關於她的信息，而花開的故事，隻是等待後的告白，需要親自去捅破這層透徹的薄膜，所有的傷痛才可以在陽光下腐爛或是重生。
“參加講座的社員你安排下，我近期跟蘇鵬策劃校園DV劇的後續工作。”
毓秋笑了笑：“我們的楓還是回來了。”
我驚訝地看了下她，似乎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不過我能明白的是現在有很多事需要我們去努力，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去想別的，我想這麽多年來我也隻是讓忙碌的工作淹沒生活中無助的遐想……
情感總該擱淺，不要沉浮……
蘇鵬說他策劃寫得不好，廢紙都裝滿一大筐了；文學社負責人抱怨學校團委不給報銷，朗誦大賽不好辦；閉幕式邀請的幾位嘉賓都還不確定……知道這些瑣碎事的時候文學講座已經舉辦完了，我第一次在主席台上遠望著大海，林語堂說男士的演說就應當像女士穿的裙子一樣，越短越好。但是總不能說吧，就好比不能讓裙子短到沒有，我似乎忘記了我都說了哪些故事，模糊中有一首詩像是迷你裙般在話語中清晰，那是：
鼎赫文明五千載，
多年血恥斬心留。
睡獅爭霸林中獸，
不震瀛寰誓不休。
我和毓秋搭上通往五中的公交。公交裏擁擠的人群無不昭示著這座城市的浮躁與壓抑，這些來去匆匆的腳步不知能否沉澱，反倒覺得閑庭信步的幽靜已成為搖搖欲墜的燭光。車內的喇叭又響起：“尊敬的乘客，請給老人、孕婦、殘疾人、抱孩子的乘客讓座。”喇叭聲停止了，公交上的腳印黯然不動，我的歎息沒有人願意聽到。
“五中的活動怎麽辦？如果這星期再沒弄好就得推遲了。”毓秋焦急地問。
“五中的校領導不重視這個活動，鬱悶得要死。”
“他們也太小心眼了，一定是不服氣活動是由我們發起的……”
“說這個也沒用，每個人心中都有座城吧，到他們學校再說吧，本身這個活動是我們學生自己發起的，學校支持就行了。”
我望著車窗外，高聳的樓房壓得公交喘不過氣，雜亂的思緒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擱淺。
五中的文學社社長王玉在校門口等著，見麵後她無奈地笑了笑，像是偶然落在這座城市的蒲公英，她會陌生整個城市裏的水泥氣息。跟門衛一番談今論古後，他還是艱難地讓我們進入學校，不過前提是我們壓上學生證。
“真的很不好意思，學校不給任何物資，最後我們隻能試著申請下多媒體教室。”王玉歎了歎氣說。
我望了望五中莊嚴而又高大的教學樓，點了點頭說：“你們學校真漂亮。”
王玉無奈地笑了下：“活像一座監獄，隻不過有個華麗的外殼而已。”
毓秋四處望了望，隨即笑著說：“不會啊，我覺得挺不錯的。”
王玉勉強笑了笑，她沒說什麽！像是永遠都不會歌唱的風鈴，在高聳的教學樓一個孤獨的角落，隨風飄**。
“沒事，學校提供教室就可以了，我們拉讚助……”
“不會吧，這……你……”毓秋驚訝地說，但她隨即捂住了嘴，把泄氣的話收了回去。
“朗誦大賽需要的東西不會很多，證書、獎品、宣傳海報、條幅之類的，充氣拱門比較貴可以節省，海報多貼幾張就行，證書、條幅和獎品就讓讚助方提供。”
“嗯，顧楓就是顧楓，這樣安排下來就簡單多了，剛開始我真的一頭霧水。”王玉笑著說。
“那讚助呢？學校附近餐飲店、飾品店比較多，可以考慮下。”毓秋說。
“嗯，行。這些比較貼近學生，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拍了拍毓秋的肩膀笑著說。
毓秋瞪著眼睛，兩片丹唇聚攏到了一起，王玉笑了笑：“不用了，活動在我們學校舉行，本來就應該我們學校全部負責，何況讚助呀是在我們學校附近，由我們來處理就好了。”
毓秋勾著王玉的右手，憤憤地說：“別搭理他，這種活讓他幹，別便宜了他。”
王玉隻是笑了笑，我也略是無奈地說：“其實你們也可以跟市新華書店聯係下，他們如果能直接讚助獎品會更好，我有他們負責人的聯係方式，你記下。”
離開五中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多了，匆匆地來這尚未開墾的處女地，也匆匆地離開這些華麗而高大的喧鬧，我不知道為什麽稱它是未開墾的處女地，我想這不僅僅是因為我第一次來到這所學校吧，隻是偌大的學校卻難得在學校路上碰到些學生，從他們木然的表情和匆匆而過的背影中我仿佛看見了枷鎖，所有無形的囹圄都深藏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無法看到鐵鏈的金屬光澤，隻是玻璃建造的教學樓上永遠是深藍色的。
“蘇鵬和小菲都在辦公室裏，我們要不要過去。”我問。
“我有個多年未見的同學過來找我，我得先回家一趟，不好意思。”毓秋轉過頭說，她把吃不完的甜筒丟向旁邊的垃圾桶，可如此近的距離她也沒把甜筒丟進垃圾桶，我倒是沒有在意她此刻的表情，隻是取出紙巾幫她撿起垃圾……
“浪費國家糧食就算了，還汙染環境，汙染環境就算了，那麽近的距離都沒進，難怪中國隊老是與世界杯無緣。”
毓秋這次沒有反駁我什麽，隻是淡淡地笑了下，隨即靜靜地朝前走去，我依然覺得這些隻不過是她在裝淑女，我並不在意這些早已習慣的顏色。之後我們各自踏上通往兩個陌生得彼此錯肩的地方，等我懵懂地想到她多年未見的同學是不是我同學的時候，我卻忘記了現在是4月份。
蘇鵬他們在辦公室裏興高采烈地交談著，我特意在門上敲了幾下，“我可以進來嗎？”
他們都呆了下，隨後小菲笑著把我拉進辦公室。“你這孩子，搞得跟什麽似的。”蘇鵬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告訴你個好消息，省電視台同意播放我們的原創校園DV了，並且這次市電視台也重視我們了，主動向我們約稿。”小菲興奮地說。
“這次我們剛好要做一個青春型類的DV，就不怕他們不要了。”蘇鵬依舊是一副自信的眼鏡，他的眼睛裏恐怕容不下半粒沙子，他真的有很多東西需要我去學習。
“挺棒的，這次蘇鵬你一定要加油，拿出校園音樂人看家本領。”淩靜似乎是頭一次誇蘇鵬，或許我平時沒太注意，不過他們能從“敵對”到凝成一股線我真的很興奮，淩靜真的是一個實力派的女強人，因為她的形象真的有點對不起觀眾。
“對了，楓。這次我們的DV演員不要在內部人員演了，借用廣播、海報在各個學校征集演員吧，也可以和友誼節有機的結合起來。”蘇鵬說。
“我不同意。”……
所有人都把目光鎖定在小菲那，但從小菲堅定的眼神上可以看出她似乎沒有退讓的意思。
“我覺得征集演員可以讓更多人參與進來，也借機好好宣傳。”我說，淩靜也點了點頭，蘇鵬似乎很是尷尬，但他情願表現得很鎮定。
“不行。”小菲更堅定了些，她似乎也察覺到氣氛變緊張了，隨後補了句，“那麽多人魚龍混雜……”
“該不會是小菲同學還想當女一號吧。”蘇鵬調侃道，雖然隻是言語上的玩笑，但小菲似乎生氣了，她提起包扭頭就走，像是夯石頭鎮大路，要和我們絕交。蘇鵬也似乎不願去解釋什麽，顯得如此“坦然”，像是楊樹……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追小菲，如果我追上去了就證明我支持小菲反對蘇鵬，可是如果不去追就證明我們團隊拋棄了小菲，我似乎陷入了迷茫中，或許是我想多了，可是這個團隊確實需要我來維持一個平衡。“你快去追吧。”淩靜似乎看出什麽，指了指門對我說……
小菲哭了，等我追上她的時候才發現的。原來她也是可以任性地哭泣，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很有想法，很強、很強的女生，卻未發現其實再強的女孩也是女孩，再怎麽優秀她也是有七情六欲的，隻不過她們會選擇自己的方式，讓自己靜靜地哭泣。我無法去踹度她的心思，突然又明白了，原來青春紀念冊的孩子們都是“外表的快樂掩蓋內心的空虛”。
“沒事吧。”突然發現自己真的不會安慰女生，更不會珍惜，以至於每個喜歡的女生都離我而去。
小菲搖搖頭，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沉默了會兒她說道。
“怎麽那麽說呢，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是。”
“還是征集演員吧，我服從團隊的決定。”小菲自然地說，像是沒發生什麽似的。
“你可以說說原因嗎？我們一起解決。”
“沒什麽，謝謝你了。我先走了，拜拜。”
小菲走得是如此匆忙，以至於我沒好好感受她的背影，她早已消失在我的雨季。
朗誦大賽開始的時候我們已經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不過我們都沒擦覺到這些成為小菲遠走的理由，就像多年前的獨角戲，重複著一個人的悲劇。4月份的前幾天，我每天都在倒數著季節的花開，每個早晨我都會抽出一定的時間去木棉樹下的草坪。獨自一個人坐在樹蔭下，時而抬頭看看含苞欲放的花朵；時而幻想一些歸來的情節；時而數著來往的人群……我並不奢望人群中的某個女生就是你，我情願你永遠不歸來，突然發覺等待的滋味哀傷浸透著美麗，難道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殘忍，我不能解釋這個故事，因為這故事不曾開始。
毓秋一直向我感慨著：“辦一個活動真的很不容易，首先就得寫好整個活動的策劃，再細寫活動的流程；申請好場地及設備；必須統籌安排人員……王玉他們能承辦下這場朗誦大賽我真的佩服她的能力。”此時主持人突然說道：“這次朗誦比賽能成功舉辦還得益於一個的發起及組織，那就是我們熟悉的顧楓，下麵我們請顧楓起來說幾句行嗎？”
我瞪大眼睛看了看王玉，她連打個招呼都沒有就讓我起來“演講”，這也太給我麵子了吧。王玉朝我做了個鬼臉，在掌聲下我不得不走上講台。
“大家好，很感謝大家能參加此次朗誦比賽。‘文學是時代的良心’，我不知道那麽多學校的學生聚合在一起大家能獲得什麽東西，記得有有一次和我們學校一個高一的學生談話的時候，我說，看到南光，再比比我們學校，我真的傷心了。她說，不用到南光，到五中我就已經傷心了。其實每個人都可以在交流中感悟一些東西，起碼我們都在努力。活動流程的設計我也參與了，可是不知道誰暗中動了手腳，把我忽悠到了講台上了。”五中文學社的每個社員都嗤嗤地笑了。
“不過既然把我派上講台來也自有他們的道理。首先嗎，我是抽象派的，這個抽象派指的是長相，那麽我便可以當綠葉襯托剛才上台的那些優秀的選手，這也是一大功勞啊。”台上的笑聲淹沒了我的聲音。
“其二，就是我的內部問題了，雖然我的聲音有點動聽，可是普通話超級不標準，又能襯托出所有選手甚是標準的普通話，這也是人類曆史上的一大創舉。”評委似乎也被“打動”了，因為我的普通話水平真的有待考證……
“第三就是‘拋磚引玉’，他們拋出我這塊磚頭就是要引出真正上場的那塊美玉。那麽下麵我們掌聲有情王玉起來給我們獻上一首歌曲。”台上掌聲不斷，這回該是王玉瞪大眼睛看著我了……
王玉還是被掌聲擁上台了，當她問眾人唱什麽好的時候，我們書友社的成員異口同聲的說：“纖夫的愛”……之後我也被莫名其妙地忽悠上了講台，那回的歌聲震撼大地，不要錢，要的是命。
很多人都說煙花是美麗的，是光亮、幸福的象征，可我一直覺得煙花是寂寞的，總以為煙花會讓人黯然銷魂，因為它美麗的瞬間是用一生的孤寂及生命的終結換得的。閉幕式舉辦的時候我沒在現場，因為那天是4月11日，木棉花開的日子。本來我是想把閉幕式推遲的，上蒼祝福的話我可以帶上她一起參加閉幕式。可是幾個嘉賓時間安排不上來，我隻能再次放棄這些夢寐以求的成就。然而這一切隻是歸於我的心甘情願和天真的遐想……
木棉花開的時候，我在樹下寫詩，我的詩歌終究會被風吹散，因為我已經忘記紙上掉落了幾片花瓣，當你不經意路過這片回憶的老地方，請你記得我依舊在這裏等你。那天，請你拾起這些凋零的花瓣，這些都是我日積月累的思念，請逐一收進日記本裏，那首木棉花的詩歌將會重現人間。
4月11日，木棉花開，如果你還記得，請你珍惜曾經擁有過的聖潔的友情以及真摯的愛情——木棉花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