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戴立克X把博士帶到了阿克海恩內部的最深處。“你在帶我遊覽基地，對嗎？”他漫不經心地說。兩名黑色圓頂的戴立克護衛緊緊跟在博士後麵，始終把槍杆對準他。
戴立克X沿著與礦洞等長的金屬通道向前滑行，一團團難聞的蒸汽飄在四周。博士跟在後麵雙手插兜，像度假的旅客一樣東張西望。“這底下有點兒悶，”他說，“你得叫人修一修暖氣。”
盡管表現得十分放鬆，博士的心中卻極為擔憂。作為一個戴立克，這位審訊官實在太冷淡了。它不接受任何逗弄，而且看起來始終比博士多算兩步，每次都能猜透博士的意圖。博士一直在等待時機扭轉局麵，然而時機始終沒有到來——或者說，沒有任何到來的征兆。
“我猜我們快接近核心了。”博士說，他試著蹦躂了兩下，橡膠鞋底踩在金屬地板上嘎吱作響，“我能感覺到磁場的波動，那玩意兒一定把你們整得夠嗆吧？”
“我不受影響。”戴立克X回答道。
“好吧。”博士說，“那挺好。”
他們來到另一個區域，又拐了個彎。博士停下腳步，過了一會兒，他悄悄發出一聲讚歎的哨音。在他們麵前有一台巨大的機器，把整條巨型隧道都填滿了。它足足有五層樓那麽高，寬度也同樣驚人，兩頭都朝遠處彎曲。
“這是粒子加速器。”博士凝視著那台高大的設備說。一些戴立克科學家懸浮在機器周圍，監控並調試著複雜的係統。“一台超大的粒子加速器。”
“這是大型時間粒子加速對撞機。”戴立克X解釋道，“我們會讓分離的時間粒子以超光速發生對撞，產生的修安粒子流將用於追蹤阿克海恩之門的時間剖麵。然後，我們將能夠分離磁核，並進入時間漩渦。”
“哦，很好。”博士點點頭，“你們都學會讓我聽天書了。我喜歡。”
“它將會起作用。”
“啊，好吧，是的——有可能會。”博士伸長脖子，抬頭審視著機器的最高處，“我隻是說有可能。不過，這樣做也極度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博士皺起眉，“你剛才說的是戴立克哲學嗎？你變軟弱了。”
“你承認我們的計劃可行。”
博士無法分辨這是陳述句還是問句，但不管怎麽說，這句話是對的。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對，它將會起作用。可是——這是個巨大的‘可是’——你們還需要某種控製元件來讓它保持穩定。這樣，它才能真正起作用。”
“控製元件？”
“對。”博士吸了吸鼻子，又撓了撓耳朵，移開了目光。
“比如塔迪斯。”
又來了。這是陳述句還是問句？博士無從得知。他做出一副苦相，在心裏權衡了一番，聳了聳肩說：“對，我猜塔迪斯能夠做到。”
“比如你的塔迪斯？”
他的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充滿了憤怒。“不，”他毫不客氣地說，“絕不！”
“你沒有資格拒絕戴立克。”
這絕對是陳述句了，同時也是事實，但博士還是搖搖頭，“不，不好意思。絕不。不就是不。我們沒得談。”
“博士，交出你的塔迪斯！”
“絕不！”
“戴立克將利用它的控製係統進入時間漩渦！”
“我說了，絕不！”
戴立克X湊了過來，它的聲音繼續保持平靜，不急不躁，仿佛在陳述事實，“你需要一番勸說。”
“我不需要。”
“我們會強迫你交出來。”
“不可能。”
“讓我們試試看吧。”戴立克X轉向某個正好路過的戴立克，當黑金色的機器叫住它時，那個戴立克看上去差不多嚇壞了，“通知戴立克指揮官！”
戴立克X把博士押進高速電梯，帶回了監獄區。他走進熱鬧的監獄控製中心，戴立克X緊隨其後，就好像是他的老友。這種感覺讓博士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戴立克指揮官匆忙轉動圓頂，麵向審訊官，說：“你的命令已執行下去！”
戴立克X默不作聲地向前滑行，然後轉了過來，“召集囚徒。”博士感到很不安。
大門打開，有四個人拖著腳走進了控製中心。
“科拉爾！卡丁艾吉！”博士高興地喊道，看到他們臉色糟糕，他又沉下臉來，“你們還好嗎？”
卡丁艾吉走起路來跛得厲害。他駝著背，麵容憔悴，身形看上去比之前小了一圈。科拉爾也弓著身體，紅色的眼睛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霧。他們身上的鎖鏈還連著博士從未見過的一對母女，她們同樣十分虛弱，女孩正在哭泣。
“嗨！”卡丁艾吉的微笑看起來很不自然，不過，博士能感覺到他是真的很高興見到自己。至少一開始是這樣。當他看了一圈燈火通明的控製中心，發現博士站在戴立克旁邊時，他的表情就變了，“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會是跟這些混蛋一夥兒了吧？”
“不是。”博士說完清了清嗓子，又用更堅定的語氣說，“不，我沒有跟它們一夥兒。”
“博士拒絕配合戴立克，”戴立克X說，“我們將改變他的立場。”
“不，”博士又一次說，“你不能這樣做……”
“回答錯誤！”
戴立克指揮官說：“將與博士一同來到阿克海恩的囚徒帶上來。”
兩名戴立克護衛解開卡丁艾吉和科拉爾兩個人與葉妮法母女之間的鎖鏈，把他們押到房間中央。科拉爾猶豫地看著博士，似乎在考慮到底是襲擊他還是襲擊戴立克。
戴立克X滑了上去，鎮定地凝視著博士，“如果你不聽從戴立克的指令，那麽無辜的生命將會逝去。這是你的選擇。”
“我不會讓你威脅我的。”博士堅定地說，“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
戴立克X盯著卡丁艾吉和科拉爾看了很久，然後說：“這兩名囚徒是戰士，注定會戰死沙場。因此，消滅他們沒有價值。”
“你這是什麽意思？”卡丁艾吉質問道。
戴立克X轉身對博士說：“這兩名囚徒不會死。”在漫長而冷漠的停頓之後，它又說：“把那名人類母親和她的後代押上來。”
“不！”博士說。
“不！”卡丁艾吉喊道，“還是殺了我們吧！”
葉妮法和庫莉被推了上來，看上去受到了驚嚇。葉妮法緊緊摟著女兒，她的手指僵硬泛白。
“三號陣型！”戴立克指揮官命令道。
三名戴立克護衛——很明顯是一支行刑小隊——在那對母女麵前站成一排。她們都把臉轉開不去看戴立克，緊緊抱著彼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房間裏隻能聽到庫莉含糊不清的啜泣聲。
“消——”戴立克指揮官說。
“夠了！”博士大喊一聲，他的聲音在控製中心內回**，“夠了！夠了，停下！我照做就是。”
戴立克X的眼柄緩緩轉向他。
“我把我的塔迪斯給你。”博士小聲說。
它的目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冰冷的藍光照亮了博士的臉。
“但我有個條件。”博士補充道。
“條件無效。”
“等等，這很重要。”博士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十分嚴肅，“我將把一切都給你。曆史像一本書一樣在你麵前打開，任由你撕下內頁，重新書寫！”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起來，“所以，你至少應該聽我把話說完！”
“繼續說。”
“我的塔迪斯需要六名船員才能正常運轉。包括我在內，我還需要科拉爾、卡丁艾吉和太空軍少校鮑曼。”
“這兒隻有四個人。”戴立克X說。
博士指向葉妮法和庫莉。她們用驚恐而難以置信的眼神仰望著他。博士並不敢給她們希望，但他不得不嚐試一下，“加上她們就有六個人了。”
“這兩名人類不是船員。”
“我知道，但她們可以接受培訓，能幫上忙。我會教她們怎麽做——”
“否決。”那兩個字如同破碎的石頭一般擠了出來，看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隻能有四名船員。”
“這樣沒法操作！”博士爭辯道。
“可以操作！她們不是你的船員，屬於無關人員。因此，她們將遭到消滅！”
博士衝上前去，“不！不，等等。她們必須活著。就算不能加入，她們也必須活下去。”
行刑小隊已經朝葉妮法和庫莉滑過去，再次做好了行刑的準備。博士跑過去擋在母女二人和戴立克之間，“要是你真想殺了她們，那就先殺了我。”
“我可以讓你殘廢。”戴立克X警告道。
“你試試看！”
戴立克的目光都集中在博士身上，它們的槍杆不耐煩地晃動著。博士毫不畏縮地注視著那些無情的藍色目鏡。
“要是她們受到一點傷害，我就拒絕配合。你大可以讓我殘廢，折磨我，再殺了我，但你永遠也得不到塔迪斯。”
戴立克X似乎斟酌了一會兒，說：“同意，但這是你提出的最後一個條件。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妥協。”
“好，你贏了。”博士氣餒地垂下肩膀，“但我確實需要太空軍少校鮑曼。”
戴立克X轉向戴立克指揮官，“釋放那名人類囚徒，把他帶到這裏來。”
“我服從！”
戴立克X又轉向博士，它的槍杆、吸盤臂和眼柄都如饑似渴地震顫著，“告訴我塔迪斯的位置。”
博士咬著牙說：“在胡若拉上。”
戴立克指揮官聽到信息後興奮地晃動起來，“拉斯榮恒星係的KX-9小行星！”
“你當然知道了。”博士無奈地咕噥道，“畢竟這一切就是從那裏開始的。”
“我們立刻行動。”戴立克X說，“讓‘消滅者號’準備起航。”
“還有一件事……”博士試探著說。
“不準再提條件！”
“這不是條件，隻是句提醒。”博士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塔迪斯飛不了了。”
“解釋！”
“它的空間動力裝置徹底壞了。”博士平淡地說，“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會把它留在胡若拉上？它能幫助你們實現目標，可你得先把時間轉子給拆掉。”
“召集時間研究小組。”戴立克X命令道，“讓它們到胡若拉上完成必要的技術改動。”
博士回到卡丁艾吉和科拉爾身邊。“船員？”科拉爾皺著眉問。
“別提了。”博士咕噥道，然後轉向那對母女，“對不起。”他說，“我盡力了……”
“我知道。”葉妮法露出淡淡的微笑，“謝謝你。”
博士點了點頭。
大門打開，鮑曼走了進來。他身上遍布著可怕的淤青和傷口，但他的站姿依舊挺拔。兩個戴立克跟在後麵滑了進來，“走！到房間中央待命！”
鮑曼對它們冷笑一下，走到了科拉爾身邊。她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雙眼閃爍著強烈的光芒。
“鮑曼！”
“你可別想輕易擺脫我。”他說。
“你還好吧？”博士問道。
“還好。它們時不時對我發號施令，但還沒動過刀。”鮑曼揶揄地看了博士一眼，“我猜這要怪你？”
“他跟戴立克做了個交易。”卡丁艾吉說，“跟通敵差不多。”
“別這樣說，孩子。”鮑曼一手搭在卡丁艾吉的肩膀上，“你不是還在喘氣嗎？”
“是，可是又能喘多久？”
“出發前往著陸台！”戴立克X大聲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戴立克指揮官和戴立克護衛開始將博士和他的朋友們趕向出口，“走！”
博士、鮑曼、科拉爾和卡丁艾吉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戴立克X看著他們離開，隨後也跟了上去。它把頭轉向仍在看守囚徒的戴立克精銳護衛，“將她們帶回礦洞。”
“我們服從！”戴立克說完就馬上轉向葉妮法和庫莉。
等戴立克X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葉妮法終於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