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卡丁艾吉依舊感到疼痛難忍。他像發了高燒一樣渾身發抖,每隔幾秒就有一陣灼熱的疼痛竄過雙腿。他偶爾會踉蹌幾步,或者痛苦地單膝跪地。科拉爾不得不迅速把他拉起來,以免讓戴立克注意到。每當戴立克向他們靠近時,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戴立克在人群中間穿行。有的戴立克把搋子換成了帶電的尖頭,用來戳它認為偷懶的奴隸。每戳一下,尖頭都會發出響亮的劈啪聲,而它戳中的奴隸則會立刻加快行動,同時眨眼擠掉痛得流出來的熱淚。
“我再也受不了了。”卡丁艾吉咕噥道。
科拉爾看著他,“別停下,你幾乎比這裏的任何人都要強壯。”
“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我的雙腿能堅持住,我可以搬石塊搬到天荒地老。我的意思是受不了那些狗東西折磨無辜的人。”
“繼續工作吧。”隊列後麵傳來一個聲音——是那個女人在說話,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她那雙綠色的眼睛卻目光堅定,“要是你幹蠢事,戴立克就會把我們都殺了,包括我和我的女兒。”
卡丁艾吉垂下眼簾。
“我叫葉妮法。”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這是庫莉。”
“嗨。”庫莉小聲說。
卡丁艾吉不由自主地對女孩揮了揮手。她長得很像她的母親——有著又長又直的頭發和堅定的眼神。“你們在這裏多久了?”他問。
“久到足以知道你受了重傷。”葉妮法回答道。
“我沒事。”
“你連站著都很困難,還一直在發抖。”
科拉爾說:“戴立克擊中了他的雙腿,好像是某種電擊。”
“那是神經係統休克。”葉妮法解釋道,“我在奧羅斯上是一名護士。戴立克攔截了難民船隊後,把我們都帶到這裏來幹活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幫忙治療過像他這樣的病人。”
“媽咪,他會死嗎?”庫莉問。她好奇地盯著卡丁艾吉,好像在等他隨時跪倒在地。
“喂,”卡丁艾吉說,“寶貝兒,我還不打算離開呢。”
“有什麽區別嗎?”葉妮法說,“對我來說,我們已經身處地獄了。”
一個戴立克從濃霧中降落下來,“不準說話。你們是來工作的。禁止聊天。服從戴立克。”
“好,好。”卡丁艾吉咕噥道,“總是這一套。”
戴立克的尖頭刺過來,一道電流擊中了卡丁艾吉的胸口。他大喊一聲,重重地坐倒在地,帶動鎖鏈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科拉爾想把他拽起來,但很困難。卡丁艾吉感覺雙腿仿佛著了火,虛弱得如同初生的羔羊一般。他咬緊牙關抓著科拉爾。
“你不能站立。”戴立克說,“如果你不能站立,你就不能工作。”
“我們已經談過這件事了。”卡丁艾吉不耐煩地說,“我跟你說了,我還能站立。等你變成地上的一堆鐵鏽時,我還會一直站立著。聽明白了嗎?”
戴立克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你不工作,你將遭到消滅。”
“對,”卡丁艾吉點點頭,彎腰搬起一塊石塊,“你是這麽說的。”他考慮了一下要不要把石塊砸向戴立克的目鏡。雖然那樣做絲毫傷不到它,但能讓自己感覺好一些。這個想法隻持續了一瞬間,隨後他又想到科拉爾、葉妮法和庫莉。於是他轉過身,把石塊傳了下去。石塊順著隊列傳到末尾,然後落進廢料桶,發出響亮的聲音。
戴立克見此情景,滿意地離開了。
卡丁艾吉咬著牙忍住劇烈的疼痛,彎腰又搬起一塊石塊。他的雙腿在顫抖,他的心髒怦怦直跳,可他並沒有停下來。
在主控室內,戴立克指揮官轉向其中一名手下說:“匯報!”
“行星核心挖掘工作落後於原定計劃。”戴立克說,“奴隸的產出正在下降。人力均轉移到901層以確保最大限度的安全。”
901層是阿克海恩守衛最森嚴的區域。那裏是關押博士的地方。
“了解。”戴立克指揮官回答,“匯報時間研究小組的進展。”
“持續進展中。小組預測將在三個恒星日內突破大門。”
“不可接受!阿克海恩之門必須盡快突破。將所有可用人力轉向該項目。第一優先等級!”戴立克指揮官滑到其中一個主控台前,那裏有好幾塊圓形屏幕,上麵顯示著周圍的宇宙空間,“戴立克審訊官將在400雷爾 內抵達!艦隊已在阿克海恩係統邊緣保持高度戒備。我們必須做好準備!”戴立克指揮官的聲調明顯變高了。
“我服從!”戴立克手下圓頂的燈飛快地閃爍起來。它尖叫著快速離開了主控室。
戴立克指揮官看著屏幕,有一支戴立克艦隊正飛向阿克海恩空域。古銅色外殼內皺縮的生物既期待又恐懼,跟主控室內其他的戴立克一樣,它感覺到重要的時刻即將來臨,或者說,即將終結。
戴立克X就要來了。
戴立克審訊官沿用了地球司令部給它起的代號。它明白這個代號能夠激發人類的恐懼——對未知的恐懼,對它冷酷無情的恐懼,對它完全忠於至高戴立克的恐懼。
戴立克X隻有一個目的、一個目標:完全地、徹底地毀滅人類種族,征服所有其他的種族,不惜一切代價稱霸宇宙。這些是所有戴立克的核心信念,但戴立克X還有另一種動力:它確信戴立克種族達成終極目標的唯一方法,就是征服空間和時間。它隻服從斯卡羅上的至高戴立克。整個星係的所有生靈都對它心懷恐懼。
而它,正在為博士而來。
“我們必須離開這裏。”博士正在牢房裏轉圈,檢查著每一寸牆壁和地板。
“別犯傻了!”鮑曼低吼道。
“你要麽坐在那兒對我吹毛求疵,要麽過來幫忙。”
鮑曼哼了一聲,“你在找什麽?暗門?”
“任何東西,隨便什麽東西都行。”博士趴了下來,把耳朵貼在金屬地板上,“我什麽也聽不見,這裏應該是最底層。”
“我猜也是。”
博士一躍而起,“好吧,這意味著一個好消息:往上走是唯一的出路!”
“你又開始樂觀了?”
“哦,是的!”
“你瘋了。”
“我在這裏麵,而我想到外麵去。”博士指著門說,“這算是瘋了嗎?”
“省點兒力氣吧,博士。等戴立克X來了,你還得留一口氣慘叫。”
“等戴立克X來了,我早就逃走了。不過,要是你見到它了,記得替我向它問好。”
“你永遠都不打算放棄嗎?”
“你會嗎?”
“博士,你以前從戴立克監獄裏逃脫過嗎?”
“數不勝數。我去過太多次,就連T恤都買了,上麵印著:我去了斯卡羅,結果隻拿到這件破T恤。相信我,逃出去並非不可能。”
“行吧。”鮑曼緩緩站了起來。他跟博士一般高,不過壯實得多,似乎把整間小牢房都給填滿了。“我們要做什麽?”
“砸門。喊警衛。你就說我病了——我發瘋了之類的。或者說我死了!對,告訴它們我死了。我就這麽突然倒在地上——雙重心髒病發作。它們聽了會馬上趕過來的。”博士迅速躺倒在地,閉著眼睛伸開四肢,“喊吧!”
鮑曼開始砸門。“喂,戴立克!”他喊道,“我知道你們在外麵。你們最好進來看看,博士倒下了,我覺得他死了。”
外麵一片安靜。
博士睜開一隻眼睛,“有什麽反應嗎?”
“嗯,我想它們應該叫了救護車。”
“現在可不是培養幽默感的時候,鮑曼。”博士重新站起來,“我還以為你會一如既往地陰鬱和悲觀呢。”
“喂,我隻是在它們把我的大腦挖出來之前打發一點時間。同時,我還想知道它們看到你在這兒耍猴戲,心裏會做何感想。”他指著牆上的眼柄,“難道你忘了它們在時刻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時刻監聽我們的每一句話?”
博士抬頭看向眼柄,故意表現得非常驚訝。隨後他轉向鮑曼,兩個人同時放聲大笑。
“好吧。”過了一會兒,博士喘著氣擦掉笑出來的眼淚說,“至少值得一試!”
鮑曼感歎地搖了搖頭。兩個人看著彼此,默契地感覺到他們之間特殊的友情。一起關在戴立克監獄的最底層牢房,他倆都知道自己生命的終點近在眼前。
高音喇叭聲順著金屬牆壁從遠處傳到他們的牢房裏。那是警報的聲音,讓人的胃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
鮑曼咽了口唾沫,“戴立克X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