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這是一顆被人遺忘的行星。

在已知的太空邊境內,這顆行星就像是群星中的一粒微塵。整顆星球處在永恒的昏暗之中,最近的恒星也隻是地平線上一團遙遠的藍光。

這顆行星位於舊世界與遠方未知的星域之間。人類曾居住在這裏,把它當作中轉站,一心想要拓展宇宙的邊界。

在滿是塵埃的行星表麵上,散落著人們匆忙離去時丟棄的殘骸:空****的裝配式房屋、鏽跡斑斑的機器、久未打理而脆弱不堪的塑料組件。電腦全都進入休眠狀態,在離線模式中失去了作用。

不過,即便如此偏遠且遭人遺忘,這個地方也能變得無比重要——就看訪客是誰。

並沒有風來叨擾這裏長年沉積的灰塵,可是,在某處僻靜的角落裏,不知從哪兒吹來了一陣微風。從鋪路石板的縫隙中冒出來的低矮小草,此時全都瑟瑟發抖地縮起身子。突如其來的嘈雜噪聲在周圍建築群的牆壁間回響,接著聲音漸漸增大成了呼哧哀鳴。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藍盒子憑空現出形來。

塔迪斯的大門砰地打開,博士跳了出來,看起來十分煩躁。

“好了!我受夠了!”他大叫道,“我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怎麽回事?”

塔迪斯沒有回應。

博士把雙手插進褲兜,噘起下嘴唇,“自從我們離開地球以來,你就變得很奇怪。到底怎麽了?是舊維度穩定器裏卡了點兒沙子,還是相對時間濾波器的鏈齒磨損了?”

塔迪斯還是沒有回應。

博士歎了口氣,“你這家夥害我花了一大筆修理費。如果一台經典款塔迪斯在每次著陸時總是要偏離時間軌道,那我還怎麽開它?”

博士慢慢注意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仿佛寂靜用難以置信的方式委婉地清了清嗓子。

他轉過身,腳上的帆布鞋已經落了灰。他打量著空****的建築和破爛的機器,然後抽了抽鼻子。“我們在哪兒?”他大聲地說,“我到底幹嗎要一直自言自語?”

他生氣地瞪了塔迪斯一眼,鎖上了門。“你現在都不帶我去有意思的地方了。”他咕噥著,隨後又放鬆了一些,微笑著輕撫警亭,“我在跟誰開玩笑呢?總有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的……”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小路上,喊了幾聲:“你好啊!”隨後,他再次喊道:“有人嗎?”

沒有人回應。

“你好啊!”他又喊了一遍,卻隻得到一模一樣的回聲。在他的頭頂上空,除了一層灰蒙蒙的薄霧,就隻剩下一片深空和遠處的中子星。

“嗬。”他哆嗦了一下,有點後悔剛才沒從塔迪斯裏把風衣拿出來。他艱難地往前走了走,來到一座鏽跡斑斑的鋼製平台前,那上麵擺著一塊布滿劃痕的老舊顯示屏。他敲了幾下鍵盤,但顯示屏沒有任何反應。他又一掌拍了下去,它還是沒有反應。

音速起子隻用幾秒鍾就解除了電腦終端的休眠狀態。片刻之後,屏幕發出的清冷光芒籠罩在博士的臉上。異常模糊的圖形打著旋兒顯現出來:

歡迎來到北極星第479號站

“好吧,真是謝謝你,”博士回答道,“到這兒來挺好的,對吧?”

他戴上眼鏡,開始瀏覽數據。

“啊,有點兒意思。”他微笑著點點頭,“難怪這地方如此荒涼,這裏絕對有……哦……好久好久沒人涉足了。宇宙的這一片區域再也不需要加油站了,對嗎?結果就留你這個可憐的電腦界麵孤零零地在這兒。”

他用音速起子深入查找著電腦的數據庫。“哎呀,這裏麵是怎麽回事?有人把你的獨立子程序瞎搞了一通,對不對?”

博士皺起眉頭,四處尋找離他最近的出入口。“我最好看看你的操作硬盤有沒有受到破壞。”他咕噥道,“像這樣的地方可不能亂套,否則影子宣言 的健康與安全部會恨死你。”

音速起子一下就把門打開了。博士走進去,發現裏麵很冷,還散發著一股金屬和燃油的氣味。輪廓鮮明的尖角讓他聯想到了地球上廢棄的舊精煉廠。他快速走下樓梯井,橡膠鞋底踩在金屬台階上嘎吱作響。

博士從口袋裏掏出小手電筒,打開之後,光束照亮了布滿鉚釘和廢棄電纜的牆麵。底下比上麵還要冷,陰影處掛滿了厚厚的蛛網。他撥開蛛絲,驚得一群蜘蛛立刻四處躲藏,它們移動著細細的長腳匆匆掠過天花板。博士避開一些較大的蛛網——他惹惱過足夠多的蜘蛛,早就學會了對它們敬而遠之。

再往裏走,他來到一條空****的通道裏,混凝土地麵上堆著石塊和灰塵。他把小手電筒往四處照了照,然後發現了一行字:

電腦數據核心

未經許可禁止入內

入口的大門上了鎖,不過博士輕易就打開了。事實證明,音速起子能應付他所需要的一切授權。

“奇怪。”博士大聲說道,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裏聽起來很單薄。房間裏沒有電腦終端,也沒有任何數據核心的蹤跡。

有個東西吸引了博士的注意:它又白又滑,半掩在看起來像是衣物的一堆碎布裏。小手電筒的光剛掃到一塊骨頭,博士瞬間就認出那是一具人骨。屍體縮成一團靠在他麵前的牆上,已經徹底化為白骨,僅剩的部分幹皮將骨架維持成人形。屍體上還殘留著部分連體工作服,破爛的布料塞在一雙開裂的塑料長靴裏。

博士跪在屍體旁開始檢查,但其身份無從分辨。“你生前在這裏幹什麽,嗯?”他嚴肅地說,“可能跟我一樣愛管閑事……”

突然,他身後的大門轟然關閉了。

博士猛地跳起來跑去開門,卻發現門已經鎖上了。他又重新用音速起子試了一次,可並不起作用。“門密封鎖死,再加上生了鏽,”他懊悔地嘀咕道,“反正今天就不是我的幸運日,對吧?”

他從門口退開,看了看這間牢房——因為這裏突然就變成了牢房——想找到其他的出口。當然,根本沒有出路。他被困住了,除了那具幹屍以外再無同伴。沒有辦法出去,也沒有人知道或在乎他在這裏。

“好樣的,博士。”他對自己慶賀道,“現在你就隻能坐在這兒等了。一定是有什麽人設置了關門程序,他們必然會時不時地過來檢查一下陷阱,看看自己抓到了什麽。”

他沮喪地盯著那具白骨,“很快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