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史克魯姆冒著煙的屍體躺在其他的囚徒和戴立克中間。
接下來的幾分鍾，人們所聽見的隻有戴立克機器沉悶而持續的嗡鳴。
“沒必要那樣做。”博士小聲說。他沒有抬頭，而是盯著那具屍體，把拳頭捏得緊緊的，“他不會傷害任何人。”
“他對我們沒有用處。”戴立克指揮官說。
它的聲音碾壓著博士的神經，他閉上雙眼，不再去看那悲慘的一幕。
“你們要付出代價。”卡丁艾吉咬著牙，努力想從地上坐起來，雙腿仍劇痛無比，“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其中一個戴立克圍著卡丁艾吉打轉，將眼柄對著他說：“安靜。你將前往礦洞為戴立克工作。”
“不！絕不！現在就殺了我吧，你們這些金屬混——”
“卡丁艾吉！”鮑曼大吼一聲，“算了。你……要盡可能活下去。”
卡丁艾吉抬起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淚水。他充滿絕望的雙眼正看著那個唯一信任自己的人，想要尋求希望、理由甚至一切。“我該怎麽做？”他最後問了一句。
“孩子，”鮑曼說，“盡力就好。”
戴立克指揮官靠近鮑曼，“你將接受深度審訊，流程包括大腦分離手術。你將無法活過這一流程。”
鮑曼沒有回話，隻是麵無表情地直視著戴立克的目鏡。
戴立克指揮官又靠近了一些，用得意揚揚的語氣說：“你擁有的情報將為戴立克所用。它將用來輔助我們獲得勝利，並消滅人類種族。”
“行，好吧。”鮑曼咕噥道，“說點兒我不知道的。”
“你要服從戴立克！”
鮑曼揚起一邊眉毛，“是真的嗎？如果我說‘不’呢？如果我說你可以舉起你的槍杆——”
“安靜！”
“為什麽？你要對我做什麽啊，戴立克？我太有價值了，你們無法消滅我。得讓我活著接受審訊，記得嗎？還得輔助你們消滅人類什麽的。”
戴立克氣得抖動起來，它的手柄和槍杆晃來晃去，圓頂的燈瘋狂閃爍著。它回答道：“你將被迫配合。如果有必要，你將永久致殘並強行押送至審訊室。”
鮑曼直起身體，挺起胸膛，說：“沒門兒，我要自己走過去。你說的那個審訊室在哪兒？”
博士氣得想揮舞拳頭。戴立克殘忍地殺害了史克魯姆，又使卡丁艾吉雙腿癱瘓，並準備把他和科拉爾帶到天知道什麽地方去。可是鮑曼——這名了不起的、富有魅力的人類——在厚著臉皮故意刁難戴立克後，依舊維持著他的尊嚴。
科拉爾則有其他的想法。她想要掙脫束縛，卻無能為力，連強大的肌肉也無法掙脫戴立克的機械爪。她露出尖牙朝鮑曼的方向掙紮，背甚至都弓成了弧形，但無濟於事。
鮑曼看見她的舉動，隻是搖了搖頭。“我不會有事的。”他哄勸道。
“不。”科拉爾轉向博士，可憐巴巴地啞著嗓子說，“求求你……你不能讓它們把他帶走。”
博士咽了口唾沫，“科拉爾，我無法阻止它們。”
“你可以！你知道你能做到！”
他搖搖頭，“我不能。”
“她在說什麽，哥們兒？”卡丁艾吉問，“她說了什麽？”
博士移開目光，“沒什麽。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知道！”科拉爾怒火中燒。她看向鮑曼，後者正看著他們。他皺著眉，蒼老而布滿皺褶的臉上露出些許疑惑的神情。然後她又轉回來看著博士，“你知道未來的事情。你已經見過未來。你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你比他知道得多。”
“科拉爾，別說了！”博士說，“你不明白！”
“我隻明白它們會把他帶走，會把他的大腦挖出來！”科拉爾喊道，“而你卻站在一邊，任由它們這麽做！跟你相比，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博士朝她走近一步，他們周圍所有的戴立克都轉過來看著這場爭執，“事實並非如此。我無能為力。”
這回，科拉爾沒有說話。她隻是盯著博士，臉上帶著極度絕望的表情。
博士躲開了她的目光。
鮑曼對上博士的視線，緩緩搖了搖頭。他的意思很清楚：別做。
“把喬恩·鮑曼押送到審訊樓層。”戴立克指揮官命令道。
兩個戴立克把鮑曼押往戴立克基地深處的通道。鮑曼走在最前麵，高昂著頭，挺起胸膛，完全沒有回頭。
“等等。”博士說。
戴立克指揮官轉過來看著他。
博士清了清嗓子，“我能私下和你說句話嗎？”
“說話。”戴立克命令道。
“好吧，這可能有點尷尬……”
“解釋！”
“那什麽，我真的很討厭聽別人說這種話，不過……你知道我是誰嗎？”
戴立克沒有說話，隻是盯著他。
博士向它走去，微微低下頭，把嘴湊到戴立克的頸部格柵旁邊。他無視從裏麵冒出來的油乎乎的有毒廢氣，又湊近了一些。
然後，他悄悄說了一句話。
那句話對戴立克的影響堪比電擊——圓頂的燈不由自主地閃爍起來，它猛地退開，它的手柄、槍杆和眼柄都像受到驚嚇的蟑螂的觸角一樣抖動起來。
“警報！”它大喊著左右轉動圓頂，“警報！掃描這名囚徒！”
兩個戴立克滑了過來，伸長吸盤臂。
博士站在原地，張開雙臂。“來吧，”他微笑著眨了一下眼，“你們知道你們想這樣的。”
搋子掃描了他的全身上下，兩個戴立克同時變得不安起來。它們似乎往後退了一些，給囚徒留出更多的空間。“緊急情況！”其中一個戴立克尖叫道，“緊急情況！此人是博士！”
“你們掃描到兩顆心髒了，對嗎？”博士問，“它們總是讓我暴露身份。”
眾多的戴立克都加入呼喊，它們的聲音裏多了一絲歇斯底裏，“此人是博士！此人是博士！”
“不好意思，”博士謙虛地笑了，“我不簽名。”
戴立克指揮官把槍杆對準博士，“不準動！不準動！你是博士！你是戴立克的敵人。你將遭到消滅！”
“哦，得了吧。你們總得先把我審訊一番，對不對？”博士看了看聚集在周圍的戴立克，“再不濟，也得來個簡單的問答環節，對吧？”
一陣**以博士為中心向所有戴立克擴散，轉眼傳遍了巨大的岩洞。
卡丁艾吉顧不上自己，震驚地說：“哥們兒，你可真大牌。你到底對它說了什麽？”
“隻是足以讓太空軍少校鮑曼變成聖誕抽獎的三等獎罷了。抱歉啦。”博士轉向鮑曼，對他聳聳肩以表歉意，“我猜它們現在不會對你那麽感興趣了，你可別太失落。”
“我就知道你對我們有所隱瞞。”鮑曼回答，“結果你居然是戴立克的頭號敵人。恭喜你。”
博士遺憾地點點頭，“我知道。事態發展得真有意思，對不對？”
“安靜！”戴立克指揮官吼道，“不準說話！你是戴立克之囚！你將接受審訊！然後你將遭到消滅！消滅！”
“你們總是讓我感覺自己特別受歡迎。”
戴立克終於忍無可忍，把搋子猛地捅向博士的腹部。他縮起身體，險些喘不過氣。等他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時，戴立克指揮官轉向了鮑曼，“你將等待審訊。其他成員將到礦洞工作。”
兩個戴立克像提溜玩偶一樣拎起卡丁艾吉，把他和科拉爾帶往監獄深處的通道裏。
科拉爾回頭看著鮑曼，“我會回來找你的！”
然後，大門轟然關閉。鮑曼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科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