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到處都看不見科拉爾。”史克魯姆緊張地說。他正站在坍塌的人行天橋上，眼前是一片廢墟，堆滿巨石的寬闊大道穿插其中。

“她的追蹤能力無人能及。”鮑曼的語氣中透著一絲驕傲，“要是她不希望被人看見，那就沒人能看見她。紅天落上的獵物隻有在喉嚨撕開的那一刻才會發現她的存在。”

“它們一定愛死那一刻了。”博士冷幽默地說。他略微走在“旅人號”船長的前麵，緩緩左右擺動著音速起子。起子的頂端閃著藍光，發出一陣微弱的嗡嗡聲。

“這地方太陰森了。”卡丁艾吉說。他左顧右盼，走在隊伍的左邊，一邊把槍抱在胸前，一邊以自己的方式仔細觀察著四周。

“這可是幽靈星球。”史克魯姆對他說。

“哈哈。”

卡丁艾吉偶爾會舉起槍透過瞄準具掃視廢墟。他左右移動電子十字準星，還切換到各種視覺增強模式：熱成像、紅外線和廣角，但沒有任何發現。可他們都能感覺到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很明顯的緊張氣氛。史克魯姆說，感覺像是有人正在監視他們。

道路向下塌陷，他們不得不繞過巨石和壓扁生鏽的車子，隊伍前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哇哦！”卡丁艾吉說著，靠近了一輛底朝天的車。一副覆蓋著白雪的瘦削骨架從駕駛席裏探了出來。頭部歪向一邊，脖子斷裂，但仍有少量像皮革般粗糙的皮膚和幹巴巴的肌腱將骨頭連在身體上。一隻化作白骨的手的指尖牢牢抓著方向盤，發黑的手腕和胳膊上還戴著閃閃發光的珠寶。

“人們在這裏死去了。”史克魯姆爬上來說，“他們曾是活生生的人，曾有著真實的生活。他們曾擁有家人、朋友和戀人。這些男人、女人和孩子——他們曾有過歡笑、玩鬧和工作，曾做著人人都會做的事情。當行星撕裂者導彈擊中這裏時，這個可憐的家夥本想往哪個方向逃呢？”

“沒有方向。”鮑曼用生硬的語氣回答道，“我們繼續前進。”

博士帶領眾人沿著殘破的道路一直向下走。突然，科拉爾縱身跳上了斜坡。

“你來啦，”博士依舊把注意力集中在音速起子上，“剛才我還在想你跑到哪兒去了。”

科拉爾單獨對鮑曼匯報道：“我往前探了一段路，但沒找到任何東西。前方一路都是下坡——坡度很陡，然後就是懸崖峭壁。再遠一點兒我就看不見了。”

“我們可能正處在大片塌陷區的邊緣。”博士說，“這裏一定經曆過地震引發的混亂。”

“還有別的嗎？有任何動靜，或是生命跡象嗎？”鮑曼問科拉爾。

“有任何幽靈的跡象嗎？”卡丁艾吉補充道。

“沒有。不過我聞到了……一股氣味。”

卡丁艾吉哼了一聲，“寶貝兒，整顆星球都有一股怪味兒。”

“怪味兒來自這裏的空氣。”史克魯姆說，“當行星遭到撕裂時，各種汙染氣體和化學反應都出現了。”

科拉爾搖搖頭，“我不是說那種怪味兒，而是別的什麽氣味。我無法判斷那是什麽，但感覺不對勁。”

“好吧，”卡丁艾吉給槍上了膛，“這下你害我緊張起來了。”

鮑曼轉向博士，“你找到什麽了嗎？有任何發現嗎？如果隻是漫無目的地瞎逛——”

“噓！”博士把音速起子貼在耳邊，專注地聽著裏麵微弱的信號。他略微調整了幾下，又重新聽了起來。博士一直繃著臉，十分專注。“我們越來越靠近了。”他說，“我正在接收各種遊離時間子的活動，很難確定。這裏有很多背景輻射、μ介子、修安粒子 、超光速粒子衰變……還有……還有……”他晃了晃起子，又仔細聽了聽。博士閉著眼睛抬起一隻手，讓所有人保持安靜。

“還有什麽？”鮑曼並不理會他的手勢。

博士皺起眉，再次晃了晃起子，“還有沙子。上個月音速起子掉在斯卡伯勒的沙灘上了，害得我一通好找。”

鮑曼歎了口氣，“毫無進展。”

“不！等等！”博士突然大喊一聲，聲音在巨石間回**。

卡丁艾吉和鮑曼立刻低下身體舉起槍，做好了防禦準備。沒有任何事發生，於是，他們又緩緩直起身來，瞪了博士一眼。

“我又收到信號了。”博士說，“走這邊！”

他快速向前跑去，順著巨石往下跳，仿佛大地變成了一連串的巨大台階。卡丁艾吉和鮑曼在他兩側跟著往下跳，身上的槍械和裝備在跳動時叮當作響。

“你覺得那底下有什麽東西，對嗎？”史克魯姆快步跟上說。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博士問。

“我看見了你聽科拉爾講話的樣子。你很在意她說的話。”

“史克魯姆，有時候人得相信自己的直覺，或者別人的直覺。科拉爾的後頸毛都豎起來了，像把刷子似的。那可是跟時間一樣古老的原始反應。她感覺到了某種東西，隻是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

“危險的東西嗎？”

博士隨意地聳聳肩，“通常都很危險。”

“是幽靈嗎？”

他露出了微笑，“不太可能——不過音速起子確實識別到了某種時間波動。哦！我想到了。”博士停下腳步，“時間波動。我想……”

“想什麽？”

“沒什麽。仔細想想，這隻是個巧合。我來這裏尋找某種時間幹擾——然而我已經跳躍時間線來到了某個曆史時期，而……”

“而什麽？”

“這不重要，我隻是在自言自語，你別在意。錯亂來去時間搖移，你真的不會想聽的。”博士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想要努力去除討厭的思緒。音速起子發出嗡嗡聲，頂端的藍光閃得更快了。博士立刻行動起來，“啊哈！太棒了！我們真的走對路啦！”

博士把音速起子舉向空中，一溜煙向前跑去。

一行人繼續前進，一路向下走去。再往前，他們就什麽也看不見了——他們似乎正在靠近懸崖邊緣，更遠處是一片迷霧。

史克魯姆回頭看向坡頂，驚訝地發現他們已經走了很遠。他現在隻能認出阿克海恩舊城殘破的尖頂，以及遠方布滿群星的深綠色天空。

“有動靜！”卡丁艾吉大喊一聲。

他單膝跪地，舉起了突擊步槍，鮑曼馬上轉身去掩護他。史克魯姆睜大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凝視著左側一塊破碎的地麵。他的心跳正在加速。

所有人都一動不動，周圍徹底安靜下來。

“我好像也看見了。”過了一會兒，史克魯姆非常非常小聲地說，“我用眼角餘光看見的。”

“對，”卡丁艾吉說，“我也是。絕對有什麽東西在那些巨石間移動。有人在跟蹤我們。”

生鏽的車子殘骸半掩在土裏，雪花順著鋒利的金屬邊緣落下，又被一陣微風帶上夜空。

博士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躡手躡腳地緩緩走上前。鮑曼和卡丁艾吉在他身後舉起了槍。

當那隻變異體猛然發動襲擊時，所有人都僵住了。它飛過車子殘骸，把博士撲倒在地，發出驚人的可怕哀號——儼然是從星球最黑暗的陰影裏爬出來的幽靈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