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博士愣在那裏，好像有什麽話想說，有什麽話就在嘴邊。
“怎麽了？”亞茲說。
“不，可能會是一場災難，但它不會發生，因為我們將阻止它。”
“怎麽阻止？”
“我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人們並不傻。這是時間領主愛犯的錯誤，也是我和他們總是處不好的原因。亞茲！我們有時很容易會認為人們總是隨大流，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舊鎮的人們不是小綿羊，他們並不傻。”
亞茲就愛看博士切換到比喻模式，“好吧……然後呢？”
“我們得‘盡快’趕到聖殿，不管那是什麽意思。”
“那是法語。”
“很好，我可是‘吉卜林先生’家法式糕點的頭號粉絲。”博士走到飛眼麵前，“拉臘修女，你能幫我們找一條安全好走的路離開礦井嗎？”
“可以。”
“很好。”她轉向亞茲，“我需要你做件事，可能會有危險。”
“沒問題。”
“你拿著忒皮卡的追蹤裝置去找普雷。你覺得你可以說服他不要炸掉聖殿嗎？”
“我不討厭他，我覺得他也不討厭我。我可以試一試。”
“不，”佳雅插嘴道，“他是我爸爸，應該讓我去。”
“換作別的日子我會答應你，但我需要你做別的事。”博士說。
“我？”
“你和忒皮卡，還有你，戴娜。我會解釋一切，我發誓。但我們要在聖殿還存在的時候趕過去。”
佳雅看起來並不完全信服，但還是點了點頭。
“給你，”忒皮卡把追蹤裝置遞給亞茲，“它顯示的信息會告訴你離打鑽機還有多少米。”
亞茲查看了一下顯示屏，信息一目了然。
“注意安全。”博士對她說，“一旦你發現隧道不再安全，那就……”
“快跑。”
“逃命去吧。或者跑去塔迪斯，把她挖出來。進去以後，就算洞穴坍塌你也應該是安全的。”博士拿出音速起子激活追蹤裝置，直到它發出令人安心的嗶嗶聲。“好啦，連接上了，不管怎樣我都能找到塔迪斯了。”
亞茲點點頭，“我能做到。”
“對，你當然能。”博士露出燦爛的笑容，然後開始朝反方向走，“隊員們快跟上！彌撒可不能遲到！帶路吧，你這個像眼睛一樣飄在空中的可怕玩意兒。”
格蘭姆溜進麥卡都斯的閱讀室。門打開時發出嘎吱的聲音，他皺起了眉。他依舊能聽見遠處的叫喊聲和匆忙的腳步聲，所有人似乎都在朝禮拜堂的方向跑去。幸運的話，他們可能不會發現他逃跑了。
格蘭姆可不想吸引別人的注意，他拿起一盞玻璃燈走向書架。巨大的、亮金色的、鑲滿寶石的《真理之書》就放在專屬的櫃子裏。櫃門沒鎖，他把書拿出來砰的一聲放在桌子上，“嗬！真沉啊！”
他翻開第一頁。上麵是一幅插圖，畫著人類在他麵前鞠躬。真可笑。第一章的名字叫《荒蠻時代》。“起初，灰狼星是一顆荒蠻的星球，上麵住著一群名為洛巴人的野狗。真是胡說八道。這群嗜殺成性的原住民吃自己的幼崽，和近親結婚，還肆意殺人，毫無憐憫之心。第一批人類帶著友善的使命來到灰狼星，教會洛巴人文明社會的生活方式。我的天哪！說真的，誰會信這種鬼話？”
格蘭姆記得上次他來這個房間的時候，這裏有一隻鎖著的櫃子。他離開桌子，拿著蠟燭走到角落又高又窄的櫃子前，華麗的掛鎖把門鎖上了。“嗯，真想知道麥卡都斯在裏麵藏了什麽秘密？”他小聲地自言自語。
他抓住掛鎖搖了搖。這東西很結實，而且他懷疑麥卡都斯不會在房間裏留鑰匙。但他還是低頭跑回桌子邊，想要在抽屜裏找一找，可抽屜也上了鎖。非常時期隻能采取非常手段。桌子上有一尊半身銅像，格蘭姆抓住銅像下巴下麵的部位，試著把它拿了起來。雖然很重，但是他還拿得動。
“那就開始吧！”
他使勁把它舉過頭頂，用力砸向掛鎖。銅像把木頭飾麵砸出了缺口，但掛鎖紋絲不動。他咕噥著用力砸了一下又一下。掛鎖終於裂開，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格蘭姆精疲力竭，他鬆開手裏的半身銅像，任它掉在地上滾到角落裏。
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然後撬開了櫃子。裏麵的架子上堆滿了紙張、日誌本和文件夾。在中間的架子上放著看起來很重要的皮質本子，裏麵厚厚一遝的羊皮紙都快把線縫撐破了。“好了，讓我來看看這兒有些什麽？”
在之前的慌亂中，有人把車丟在了競技場門口，萊恩和特羅莫斯便把它開走了。當技工的萊恩永遠不會炫耀這件事，他當然知道怎麽不用鑰匙就讓車打著火。原來灰狼星上的車和地球上的車差不多。很明顯特羅莫斯現在的狀態不宜駕駛，所以萊恩負責開車。
當他們快速駛過舊鎮狹窄的街道時，巨大的洛巴人蜷縮成一團坐在前排，緊緊挨著萊恩。這場麵有點好笑，他們看起來就像《馬裏奧賽車》裏的人物一樣。
不過外麵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城鎮居民都離開了他們的房屋和房車，成群結隊地往山上的聖殿走去，有的人還穿著睡衣。“發生了什麽？”他問特羅莫斯，但後者沒理他。
特羅莫斯裹著僧侶的長袍，還把自己的臉蓋住了。他好像緊咬著牙關，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隻是茫然地盯著前方。
“好吧，”萊恩接著說，“你想怎麽幹，特羅莫斯？你要怎麽闖進監獄？”
“我是特羅莫斯。”他吼道。
“說得也是。”
但當萊恩把車開進港口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擔心。監獄的正門敞開著，也沒有守衛。他把車徑直開入廣場，緩緩停在大門前麵，毫無挑戰性。“你知道你要去哪兒拿藥嗎？”
“監獄的醫院。”
“好，我跟你一起去。”奇怪的是，和特羅莫斯待在一起反而讓萊恩覺得更安全，而且他的頭還在脖子上，總還是好現象。
特羅莫斯闖進去，用他寬厚的肩膀輕易就撞開了大門。門廳裏也一樣冷清。“守衛都去哪兒了？”
萊恩感覺很有趣，無論他們到了宇宙的哪一個角落，醫院及監獄看起來都差不多。“我也想知道！大家都去哪兒了？”連巡邏的飛眼也不見蹤影。萊恩俯身向前，越過前台看向一排排監視器。有些屏幕是黑的，萊恩猜應該是先前的襲擊造成的，但大多數屏幕仍在工作，顯示著囚室裏的囚犯。“我看到了囚犯，但沒看到守衛。”
“你聽。”特羅莫斯咆哮道。
萊恩豎起耳朵，“是教堂的鍾聲。”
特羅莫斯大步向前，又撞開一扇門為自己開路，“醫院。”
“知道啦。”萊恩跟著他穿過狹窄的走廊，然後沿螺旋式樓梯走向地下室。鹹味的海風從窗戶的窄縫鑽進來，在走廊裏飄來飄去。
當他們在台階底下準備轉彎時，一名僧侶拿著槍跳了出來，“不許動，不然我——”
特羅莫斯一把抓住他的喉嚨，把他舉離了地麵。
“特羅莫斯，不要！”萊恩喊道，“放他下來！他隻是個孩子！”那名僧侶看起來不過十幾歲。“我說，放他下來！”
特羅莫斯的眼中冒著怒火。那名僧侶喘著粗氣，喉嚨被掐得說不出話，他的雙腳在稀薄的空氣中抽搐著。
“隻有你的行為像頭怪物的時候，你才真的是怪物，特羅莫斯。”
特羅莫斯鬆開爪子讓那名僧侶落到地上，萊恩把他的武器踢到走廊邊上。“走吧。”萊恩對他說。那名僧侶明智地逃走了。特羅莫斯又一次盯著他的爪子，好像它們並不屬於他，好像他從未見過它們一樣。
“你不是怪物，特羅莫斯。是他們把你變成這樣的。”
“我的痛苦都是因為他們。”特羅莫斯繼續往醫院的方向走去。
萊恩小跑著跟在他身邊，“我們拿到藥以後，你會跟我一起去聖殿嗎？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發生的話，博士一定會去那兒，我知道的。你可以幫忙，幫我們還所有洛巴人自由。”
特羅莫斯停下腳步，他低頭看著萊恩，“自由？”
“對。所有洛巴人，還有所有人類都會重獲自由。”
一陣沉默過後，特羅莫斯開始大笑不止，繼續他的尋藥之旅。“隻要人類還活著，洛巴人就永遠不會獲得自由。”
“你說得不對。”萊恩的喊聲回**在走廊裏，“我以前親眼見過。你們都會重獲自由的，你們會的。你已經自由了，是我幫助了你，而我是人類。你能相信我嗎？”
特羅莫斯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萊恩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他相信。
亞茲孤身一人，邊走邊爬，在地底下越走越深。途中，她路過了塔迪斯被半掩埋的地方。每走一步，她便更靠近打鑽機。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有些隧道太窄了，她得扭動著身體才能擠過去。
她頭盔上的手電筒光開始慢慢減弱，恐怕很快她就要在絕望的黑暗中摸索前行了，光是想想就讓她感到幽閉恐怖。她知道洞穴裏的空氣還沒用盡，但仍無法阻止這個念頭進入腦海。
感覺像是走了幾個小時，隧道開始逐漸變寬，空氣中有一股燒焦的味道。是打鑽機，她想，這些隧道是新挖的。
亞茲的腳步又輕快起來。她加快速度，直到可以聽到機器的轟鳴聲，還能聞到機油的味道。她頭盔上的光束照到打鑽機背麵的金屬外殼上。引擎還在工作，但是打鑽機沒有移動。“普雷？你在嗎，普雷？”
她感覺有個又冷又硬的東西抵在了自己的後腦勺上。
“別動，亞茲。”這是普雷的聲音，他嚴肅地說，“你不該下到這裏來。”
亞茲閉上雙眼，“求你了，普雷。這不是——”
“不是瑪利亞想看到的？錯了，我們的觀點完全一致，我們都希望摧毀聖殿。而我不會讓任何人在這個時候阻攔我。”
“普雷……”
“甚至是你。我很抱歉……我沒有選擇。”
亞茲屏住呼吸，等待疼痛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