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邊緣》訪談:對話梅賽德斯·萊基 & 拉裏·狄克森

THE GALAXY’S EDGE INTERVIEW:

MERCEDES LACKEY & LARRY DIXON.

[美]喬伊·沃德 Joy Ward 著

華龍 譯

喬伊·沃德寫過一部長篇小說,在許多雜誌和選集上發表了若幹中短篇小說;此外,她還為不同的機構主持過許多文字或視頻采訪。

梅賽德斯·萊基和拉裏·狄克森是科幻與奇幻界的超級夫妻檔之一。他們 著有超過一百五十部書以及不計其數的短篇故事,飽受讚譽,這個才華橫溢的二重唱組合在寫作與繪畫藝術方麵都聲名卓 著。梅賽德斯(昵稱米絲蒂)和拉裏共同寫作,拉裏同時還是一位廣受歡迎的封麵藝術家。

喬伊·沃德(以下簡稱JW):你是如何開始繪畫藝術創作的?

狄克森:在我很小的時候冒出個想法,我想寫自己的書,並且自己給它畫插圖,因為我發現這才是真正讓我激動的事情。我參加過一家圖書館的閱讀比賽。我的閱讀量在我們那個小鎮的圖書館破了紀錄。我發現相較於純文字的書籍而言,我對於帶有繪畫的書籍理解得更為透徹。於是我下定決心,這就是我長大以後要做的事情。在我那個年紀的小孩子大都想成為足球明星或是宇航員之類的時候,我卻迷上了國家的外交事務。我有那麽個念頭:隻需要一個人跟另一個人談談話,國家的命運就能發生改變,這簡直是人類所能做到的最令人驚歎的事情了。

然後,在我內心深處萌生了這麽一種想法:我通過寫故事也能影響其他人,讓他們變得更美好。於是,就在別的孩子攢零錢買滑板的時候,我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了一台皇家Ⅲ型打字機,到現在我還留著呢。我就是用它寫了我的第一批短篇小說。可愛迷人又才華出眾的梅賽德斯·萊基和我一起創作的那些小說中的角色就是由此而來的。

JW:梅賽德斯,你是怎麽涉足寫作的?

萊基:我父親可是一位廢寢忘食的科幻讀者。在我剛能看書的時候,那會兒我的年齡可真是沒多大,我就開始看他的藏書了。出版的那些完全無法滿足我,於是我就開始寫一些算是粉絲同人小說的故事,盡管那時候我其實並不知道那算是什麽。在我發現了科幻大會之後,我也發現了同人誌,然後我就寫得更起勁了。最終,我經過一番努力讓自己變得足夠優秀,成了一名職業作家。

JW:那你是怎麽一步一步成為職業作家的呢?

萊基:實踐,實踐,再實踐。

JW:那麽轉折點呢?

萊基:瑪麗安·齊墨·布萊德利買下了我的一個短篇,收錄在《達寇沃星的自由亞馬孫戰士》 這個選集裏。

我結識了瑪麗安,並積極主動地跑去給達寇沃愛好者大會做誌願者,我負責監督那些跑腿的誌願者吃飯睡覺,不管他們願不願意。瑪麗安問我是否在為出版作品而努力,她一直都是這樣照顧自己的門生弟子的。她讓我給《自由亞馬孫戰士》故事集和《寶劍與魔法師》故事集寫點小說。給《寶劍與魔法師》寫的那篇故事沒賣出去。她給了我一些很好的建議,告訴我如何修改作品,我便水到渠成地把那個故事賣給了一本叫作《幻想之書》的雜誌。當然啦,在此之前,我已經把一篇自由亞馬孫戰士的故事賣給了她。

JW:拉裏,那你又是如何成為職業作家的呢?

狄克森:我都能準確地告訴你那是什麽時候。我1984年第一次參加科幻大會。那裏有兩位我非常非常崇拜的人物,安妮·麥卡芙蕾和邁克爾·惠蘭。他們為我做了一些事情,讓我感覺美妙絕倫:他們認真地對待了我。在那個周末,他們也就是跟我聊了聊天,在二十分鍾裏拿我當了個人物。就是在那裏,我人生的第一次科幻大會的周末,我有了一個信念,如果專業人士就是這個樣子的,那這就是我終其一生要耕耘的領域。2013年我慶祝了自己成為全職作家三十周年。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二十分鍾,那個人生第一次的大周末。從那之後,我有幸在全世界二百五十八場科幻大會中做客或是擔任榮譽嘉賓,這全都要感謝那二位。從那以後,我盡力讓自己也成為那個給其他人二十分鍾的人,有好幾十人已經因此開始了他們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件事其實尤為重要,許多許多人僅僅是因為有人肯花時間聽他們說說話、給他們一些時間、嚴肅認真地對待他們,他們就會非常開心了。

我們同在一片天地。這話你聽說過,但對於科幻和奇幻領域,這句話尤為適用,因為我們互相扶持。我們喜歡接納一些門生,我們喜歡收一些學徒,我們喜歡幫助別人。因為骨子裏,我們還是科幻奇幻迷。我們隻不過是機緣巧合從粉絲群中脫穎而出,用這個行當還了貸款而已。我們想要幫助新人在這個領域發展,部分動機也是我們想要在他們創作的東西上挖掘點靈感。

有無數的粉絲繪畫作品出現,而我也會看到我們創造的那些角色為眾人所喜愛。你會意識到這精美的繪畫作品是某人花費了無數心血繪製的,如果我們沒有寫那個故事激勵他的熱情,那這幅畫也就不會存在了。所以我們熱心於建造一個沙池,其他人都可以在裏邊玩耍。然後我們也走進去說:“看看那個沙堡,太酷了!那形狀就像一頭獅鷲!真是太出類拔萃了!”那實在是令人開心。對於故事中的細節,有時候他們比我們記得還要細致。在我們忙於處理自己的作品時,要是記不起某個細節了,我們就會找一個粉絲網站進行查對,這可是不二的事實。要說起我們自己的那些素材、資料,他們的記憶可比我們強太多了。

萊基:讓作家們頭疼的事情不少,其中之一就是失眠,因為你要絞盡腦汁構思創作的每一個細節。那個時候,你正在費盡心思構思的東西就會不停地在你腦海裏竄來竄去,那絕對會讓你整夜整夜無法入眠。

狄克森:我都數不清有多少次了,米絲蒂從我身旁投來目光,而我隻顧在筆記本電腦上一個勁兒地寫故事筆記。我已經上床兩個鍾頭了,可我覺得最好把這些都趕緊寫下來,我就打開電腦開始敲鍵盤。

就跟我們自駕遊時的情形一樣。一路上我開車,米絲蒂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停地敲鍵盤。我們翻來覆去商討,就在開車的過程中把整部書構思出來了。

萊基:這非常管用,因為作家的創作瓶頸是最難於言表的事情了。一旦我們開始就此進行討論,你就能看到越過障礙的那條路了。

狄克森:不管什麽時候,當人們想到“創作瓶頸”這事兒,我就覺得他們是在描繪這麽一幅畫:在一條走廊裏,有東西擋在路上。而我一直都把寫作和講故事的藝術看作一塊廣袤的平原。如果有瓶頸,那不過是一個能繞過去的障礙物罷了。你隻要繞著它走就行了嘛,根本沒有必要迎麵衝上去。

萊基:或者你幹脆就走另一個方向唄。我一直覺得根本就不存在“寫作瓶頸”這種東西。你的潛意識告訴你,這個故事這麽講行不通,跟你的計劃相去甚遠。當你寫故事的時候,你的潛意識可比你聰明多了。

狄克森:一點沒錯。我教藝術碩士課程,我告訴學生們,“相信你的直覺”,說的就是這麽回事。直覺,我將其定義為快速吸收、處理大量信息,快到讓你無意之中就將其處理掉了,然後隻剩下答案。當你信任你的直覺時,你就已經把問題想得很透徹了。你隻是沒有意識到解決它的那個過程。你隻有這麽個念頭,“就應該這麽做。”等到你把直覺發展成為一種專業技巧了,你也就善於少走彎路了,因為你正在學會信任自己。而結果是,你能在別人昏天黑地找不到出路的時候徑直前往不同的方向。不但如此,你還能花點時間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麽感覺。你很清楚你的後腦勺已經把那問題解決了,而那裏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創作瓶頸。你這就算上道了。

JW:跟我講講一起搞創作的事情吧。

狄克森:米絲蒂是在世的最多產的奇幻作家之一。我通常都是米絲蒂的編輯。我得向你顯擺顯擺。有一天,她真的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天之內給了我四十二頁完美無瑕的文字。

萊基:那是那本書的結尾了。

狄克森:沒有打字錯誤。沒有拚寫錯誤。沒有語法問題。毫無瑕疵。但那可是四十二頁啊,大多數作家得忙一個月呐。對於她來說,隻需要聚精會神、全神貫注忙一天罷了。

萊基:書的開頭部分總是最艱難的。就像是把石頭推上山。一旦你到達這本書的中間部分了,那麽這塊石頭就順勢而下,越滾越快,直到結尾。

狄克森:那可真是快得要死啊。我們以一些十分有趣的方式一起創作,我能夠提供一些別出心裁的視角。米絲蒂呢,則像激光對焦一樣全神貫注,對於什麽事該怎麽個走向,她的頭腦是很清晰明了的。我會走進來說:“你注意到那個呼應了嗎?你看沒看到你在這裏已經埋下伏筆了?”而她會說:“我都沒意識到這個,不過我最好把它充實一下。”這樣的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議,我們就這樣反複拉鋸。合作創作最棒的一件事就是,每個人都能寫書中最精彩的部分。

JW:你們合作創作是如何達到這種默契的?

萊基:我算是與生俱來的吧。

狄克森:我有一種合作共事的天賦,我把它當作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作為單槍匹馬搞寫作的作家,我寫得還算不錯,但我覺得我具有一種罕見的天賦,就是能很好地跟別人合作。我工作的一部分就是讓工作過程保持愉快,確保人人都能享受這段時光。我們一起創造一些令人驚歎的東西,而那會令其他一些人與他們自己生活中的某些東西產生共鳴。她和我就能達到如此默契。每當在生活中遇到難關,我們都會竭盡全力在感情和工作上相互支持。能夠跟這位女士一起工作成了一種無與倫比的特權,而我愛這樣。

萊基:之所以成為出色的合作作家,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在這條路上一直都要進行自我審視,因為不論一個人多麽青澀,他們都可能有更好的想法會讓你受益。

狄克森:要說我們是怎麽一起工作的,那可得說說我們相遇的那一刻了。

萊基:當時我是榮譽作家嘉賓(在密西西比的梅裏迪安),而他是榮譽畫家嘉賓。我想那是我第二次當榮譽嘉賓。一點不誇張,我剛到飛機場就直接被接走了。而他已經在那輛車裏了,他們帶著我們去一檔電視節目做訪談,那時候到處都有小型的電視台。

狄克森:就是新聞播報末尾的一個小節目。

萊基:我們到的時候,正好播報說在沼澤地有人目擊UFO。這可不是我捏造的有一群老家夥在他們釣魚的小船上看到了UFO。

狄克森:這就是上天的預兆吧?OK。不過事情真是這樣的。那時候我已經讀過米絲蒂的一些作品了。我們相遇的時候,她覺得我是她見過的最醜的人!

JW:你跟他說了?

萊基:後來說的。

狄克森:在那個周末要過完的時候,我們已經構思出了我們合作的第一本書。書名是《消失的羈絆》。我在那個周末給人物畫了最初的速寫。隻要你有著畫家的素養,就會有極其豐富的自我想象與代入感。你需要那種東西讓你前進,因為你的手頭工夫越好,你就越敏感,然後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當我遇到米絲蒂的時候,在我圍著她打轉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被她深深打動了,不亞於被我自己打動的那種感覺,我遇到了這麽一個人,這個世界對她的需要勝於對我的需要。

萊基:好吧,我心裏隻是想,他真是個極為出色的藝術家,理所當然配得上他渾身散發出的自負。他從骨子裏就是一頭獅鷲。

JW:合作一本書又是如何轉變成相伴一生的呢?

狄克森:我們就是彼此的理想型,而且我們夠幸運,通過那種方式結識對方。基本上我們就是順其自然地發展。

JW:在你們尋找合作者的時候,你們是在尋找著什麽樣的對象呢?

萊基:要跟我合作的人必須認識到我具有真正的專業技能水準,他們還必須認識到我才是終審編輯。我是那個一錘定音的人,因為此時此刻他們並不具備那樣的聲望,而我有。我的聲望可能會被他們自以為是的一些執念給毀了。

狄克森:我們可能也有自己的情感包袱,我們也有讓我們心力交瘁的事情。我們也有一次又一次讓我們精神崩潰的東西。二十年後,沒人在乎你,因為能存留下來的隻有書本身。這也就是為什麽“演出必須繼續”是我們人生哲學的主要成分。不論我們有多麽痛苦,稿子必須產出,演出必須繼續。

我意識到我們也許是夾在六十到八十個人當中,他們的收入取決於我們能拿出什麽樣的東西。如果你再算上各家出版商,他們可都是要用這些錢送他們的孩子上大學的。他們都要用這筆錢支付他們的抵押貸款。如果我陷入瓶頸,我的書完成得遲了,我就等於卡了他們養孩子的錢。我可不是那種混蛋,於是我咬著牙克服了它。我不斷前進。這個過程中你學會的一個技能就是應對……

萊基:有合作者在身邊就會產生另一個效果,每個人的自負都能有所收斂。盡管事實上來說我是主事的,可這也沒什麽值得自負的。這是經驗問題。

狄克森:這是專業技能問題。這件事也確實很有意思,因為有時候初出茅廬的新人反而會注意到被我們忽略的事情。我以前就說過,最糟糕的莫過於每個人都說你做得好。在一個人人都說你做得好的地方,你又怎麽能學習到新東西呢?我們已經見過許多例子了,要是沒有人敢於對主事的人說出不同的看法,那每件事就都得別別扭扭。所以有想法出現的時候,我們喜歡有一些爭論,有一些質疑。但我們不會強行加戲。我們可沒那麽多時間吵架。這就是仔細選擇搭檔的路子。

JW:跟我講講你們職業生涯中的巔峰時刻吧。

萊基:事實上每天都是。我用以謀生的事情正是我所熱愛的。世界上可沒有多少人能做到這樣。所以別無所求了。我每天都在做著我想要做的事情,更想一如既往地做下去。

狄克森:說到讓我激動興奮的事情嘛,比方說,不管什麽時候你遇到某個人,她給小孩取的名字正好是你寫過的或是你創作的一個人物的名字,然後,等他們畢業之後你又遇到那個小孩,你會意識到,我們做這件事做了有多久了呀?

萊基:那隻會讓我覺得自己老了。

狄克森:就是這麽一種感覺。你感悟到,我做這件事有多久了呀?我見過人們用我的畫作給整條手臂文上文身,上邊還要我簽名。然後他們又把簽名也文上了。所以我可是給人身上簽過名的。還有飛機機頭上的繪畫,還有各種軍事裝備上。你會發現人們把你創作的東西跟他們的生活融為一體了,這些東西對他們十分有意義。

米絲蒂和我知道,我們從來都沒有本事治療癌症。但我們可以寫一些書,幫助一些人度過他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這會幫他們戰勝癌症。每個人都有可能遇到生活中的坎兒,這時候,他們特別需要什麽東西拉他們一把,需要那一點點能讓他們堅持下去的東西。我們收到過不少來信說,我們曾經成為讓他們堅持下去的力量。

JW:大約一百年後,當人們提起你的名字,翻出你的書……

萊基:我對這種畫麵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因為如果你看看那些一百年前被當作偉大作家的人,你除了在“古登堡計劃” 裏能找到他們,恐怕在哪兒都找不到了。你再看看那些一百年前被認為是高產低質、隻會靠賣字賺錢的人,例如吉卜林和狄更斯,他們才是今天教科書上的主角。所以鬼知道會發生什麽。

狄克森:高產這個詞很重要。

萊基:就像哈蘭·埃裏森有一次跟我說的,所謂高產,就是一匹十分可靠的良駒,能確保帶你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狄克森:我們也必須非常客觀地看待我們自己,就像看待我們創作的作品,看待我們作品的品質。我們能做出可口的食物,幹酪通心粉就做得不錯,有時路過你還會喊一句:“這裏還有塊培根!” 在我們這個領域裏,確實有一些頂級大廚。我們會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作品,忍不住喊:“蒼天啊!他們太了不起了!”我們不會自我膨脹,也不會妄自菲薄。我們明白我們能做什麽。比方說,當我們說喜歡瓦爾德馬係列 的時候,是因為它會讓你有種回家的感覺。

你偶爾也會碰到一些作家,他們對待自己的作品那絕對是一本正經,但他們寫的東西那絕對是無聊透頂。

萊基:不,簡直都不能說是用水泥澆鑄的。那是寫在沙子上的。

狄克森:也可以說是那種一碰就碎的泥灰,隻能說是乏味。你會遇到一些作家,他們認為自己的作品應該被嚴肅對待,其結果之一就是粉絲期望它應該被嚴肅對待。

如果你隻是嚴肅對待某個東西,而又看不出它可笑的地方、愚蠢的地方,你也就沒有真正看透這部作品。態度嚴肅與否並非關鍵。嚴肅地去對待才是關鍵,因為我們是專業人士。

萊基:用專業的態度去對待才是關鍵。

JW:你剛才評論說你相當於幹酪通心粉,而不是什麽夢幻般的精美食物。

狄克森:有時候你真的想要吃幹酪通心粉。這並不意味著它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好的。

萊基:你沒法靠吃鬆露活下去。你沒法靠精品巧克力活下去。我擔保你沒法靠牛排活下去。那會讓你生病並讓你送命。

我不會說我們就是幹酪通心粉。我會說我們是好吃的家常菜,可能還要搭配上不少西蘭花。

其實我的意思是,你意識到自己的天賦有限,並不意味著你的作品不好。雖然我們盡力了,但我們知道它和這個領域裏真正的傑作比起來還有差距。我們已竭盡所能,所以可以拍著胸脯說這些作品都是貨真價實的。

JW:對於別人寫的科幻小說,你們有些什麽期待呢?

狄克森:時間啊。我有成堆成堆自己崇拜的作家寫的書,可我還從來沒看過呢。

萊基:我希望能有人讓我忘記自己其實是在讀書。簡單來說就是沉浸感。

狄克森:我最近從威廉·吉布森那兒學來一個絕妙的好詞兒。這是一個完美的結束語,因為從你今天訪談的主題來看,我們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萊基:我們在這方麵資曆頗深。

狄克森:他用的那個詞正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當你發現有人寫作的時候被你的作品影響了,那麽到底該用哪個詞來形容呢?“衍生”並不貼切,因為使用“衍生”這個詞的時候總會有些隱隱的貶低感。我從威廉·吉布森那兒學來的這個詞是“回聲”。

萊基:他們是在回應你。雖然是你的回聲,但用的是他們自己的聲音。

狄克森:最初的聲音碰到其他東西之後會被重新塑造,產生回聲。所以不止一次了,我讀到一些人的作品,或是他們寄給我的一些東西印證了這個,或是通過其他什麽途徑。我看得到一種影響,有時是在粉絲同人作品之類的東西裏看到,有時會收到一封信,說你是我最想成為的那種藝術家。我看得到我二十年前創作的繪畫作品影響了這個人以及他們的整個職業生涯。我並不能從中獲什麽利,但我實實在在地讓那個聲音產生了回音。

夥計,這事兒多棒啊。我希望這種回聲永不停止,希望它能越來越響亮。然後我就能看到從那些回音裏浮現出一些酷得不得了的東西,因為回聲會往複不絕。我們常常暢想未來。科幻小說與生俱來就是被當作充滿了希望的小說形式,因為它假設會有那麽一個未來。我們確實就是未來的監護人。幻想類小說恐怕對於人們如何作為、人們為什麽要如此作為,有著更為深入的聯係與理解。我發現我們寫的幻想類書籍往往都被那些想要勾勒出世界如何運轉的人所鍾愛。不要辜負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