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狗吃了我的皮卡

ALIENS ATE MY PICKUP.

[美]梅賽德斯·萊基 Mercedes Lackey 著

劉為民 譯

梅賽德斯·萊基是世界上最高產的科幻與奇幻作家之一,平均每年創作五至六部作品,其史詩奇幻代表作“瓦爾德馬係列”深受廣大讀者歡迎。她還曾分別與安德烈·諾頓、安妮·麥考弗雷、馬裏恩·齊默·布拉德利合著過多部作品。

是的,我沒開玩笑,外星狗吃了我的皮卡。不過,這可不是一群外星狗幹的,其實就一隻。雖然我的雪佛蘭大皮卡是個四噸重的大家夥,而它隻是個小不點兒,不是日本漫畫裏的那種超級大怪物……而且,它也沒有真吃,隻是啃了一下。你瞧,保險杠上還留著牙印呢。要說……

噢,得從頭說起,是吧?好啊,沒問題。

想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傑德,傑德·普萊爾,從生下來起,就一直住在克萊爾莫爾 郊外的這座農場裏,一輩子也沒離開過。等等,去俄克拉荷馬大學的那段時間不算。

什麽?胡說,我當然畢業了!

什麽?乖乖,你憑什麽就覺得我們俄州佬說話搞笑呢?

學位?我當然拿到學位啦!本人是正經八百的土地管理學學士,證書就在我家客廳的牆上掛著呢。要說——

噢,說外星狗。對對,那啥,今年六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月黑風高,我在自家池塘裏釣魚。那裏麵養著黑色帶條紋的鱸魚,大約五年前投的苗,我一直養著沒動,今年才開始釣。跟你講,今年春天的時候,我第三竿就釣上來一條五磅重的大魚。要說——

哦,對對,說外星狗。那啥,我在半夜前後撒了少量魚餌,逗魚玩兒。這時候,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天空突然亮了,就像獨立日晚上濱河公園的天空一樣,照得透亮。我跟你講,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亮的夜空!還以為又是那幫科幻作家幹的好事,他們就住在隔壁的農場,大概又去田納西買光了一家煙花廠,就像上次新年前夜幹的那樣。好家夥,那一夜可夠壯觀的!我敢打賭,天空看起來就跟當年遭空襲的巴格達一樣!好在他們事先提醒過,說會放點兒什麽亮瞎眼的東西上天,否則——

啊,對對,說外星狗那晚上的事兒。那啥,反正那晚天空亮極了,可不到一分鍾就又暗了下去。所以,我覺得不可能是那幫作家幹的。這年月,我們時不時就會碰上些怪事兒,要我說,都跟麥道 有關,就是你們常說的那家麥克唐納-道格拉斯公司,跟我們就隔著一道縣界。所以,我以為是他們在測試什麽我不該知道的東西,就回去繼續撒魚餌了。

什麽?我怎麽沒往不明飛行物上想?女士,你憑什麽覺得俄州佬的腦子裏長草了呢?我家前院草坪上就有衛星天線,像NASA電視台、公共電視台和各種科學類節目,我一直都看。我還訂了《懷疑調查者》 ,但從沒見過不明飛行物存在的證據。不,我完全不信真有這類東西,或者說,以前無論如何都不會信。

所以,就像我說的,我回去繼續拿魚餌逗魚玩兒了。後來,我實在受不了被蚊蟲當作大餐吃,就回了家,倒頭便睡,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走出屋子才知道,我的個乖乖,原來真出事兒了。

要不是我最好的幹草田裏倒了一大片幹草,我也想不起昨晚的破事兒什麽?奶奶的,女士,齊柏林飛艇樂隊有張唱片你有印象吧,那封皮上的麥田怪圈就跟我田裏的差不多。那些幹草哪兒能著地啊,沾到露水就完,那天早上又潮得厲害。

我有啥反應?女士,我當然很惱火啊。我以為是那幫科幻作家幹的,是在耍我呢。那些城裏人哪兒知道幹草不能著地呢。可他們沒理由那樣耍我,在那之前,我們一直都是好鄰居,我甚至還買過他們的書呢。書寫的還真不賴,除了那本寫馬的。一匹普通的白馬哪兒能聽得懂人話啊,這是常識,除非是利皮紮馬 。什麽馬識人心、騎馬穿火之類的情節,淨是瞎扯。要說——

噢,對對,又扯遠了。那啥,我打了電話,想找他們算賬,結果他們根本就不在家,參加啥科幻大會去了,所以也就賴不著他們。

唉,真是的,我一時沒了主意。可就在這時,我聽見門廊底下有動靜,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那兒嗚咽。

現在,你知道住在鄉下是個什麽情況了吧,總能見到很多討厭的流浪狗,扔狗的總覺得會有鄉下人照顧它們。結果它們大多混進了某個狗群,越變越野,開始追逐牲口。嗨!我這人心太軟,也怪我遇事沒主見,大多數時候,我都把它們收留下來,治好傷病,讓它們看菜園不讓兔子進來。豺狼早晚會來逮走它們,但至少,跟著我的那段時間,它們有吃有喝,還有地方睡覺。所以說,我估計又來了一條破狗,最好把它弄出來,免得在門廊底下拉屎撒尿,搞得臭烘烘的。

於是,我傻兮兮地跪在地上,又引又逗,像個二傻子似的忙了好半天,它才終於出來了。可是,女士,從門廊底下爬出來的當真不是一條狗。

那是一隻有著六條腿的醜八怪,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比它還醜的東西。女士,我跟你講,它那張臉長得就跟火災現場似的,簡直奇醜無比,都可以當作近親結婚的反麵教材了。兩隻小小的斜視眼上隻有倆瞳孔、沒有眼瞼,鼻子像烙糊的餅兒,嘴巴像捕熊用的夾子,鼻涕口水一齊往下流。疤疤癩癩的皮膚上,長的不知道是毛還是鱗片,整個像長了一身的綠膿。耳朵不知道長在哪兒,尾巴倒是多長了兩條,除了一條像根木棒,還有兩條跟老鼠的尾巴差不多,都是那種細長細長的,很像鞭子。它那六條腿縮著,中間夾著三條尾巴,慢吞吞地往外麵爬,還不停地哀叫,氣喘籲籲地,抬眼望著我,好像怕我揍它似的。我本來嚇壞了,這時一想,奶奶的,這可憐蟲也嚇得夠嗆,比我還怕呢。如果我看它覺得很醜,那它看我肯定也差不多。

所以我就摸了摸它,它可好,馬上翻滾在地,六腳朝天,跟其他小狗的反應沒啥兩樣。我去牲口棚給這“畜生”搞了一大碗狗糧,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叫它“畜生”,直到它離開。除了狗糧,我也不知道該拿啥去喂它。反正它看起來很興奮,當時就吃了,但很快又吐了出來。我早該想到它吃不慣,畢竟是從別的地方來的,但試一試也沒錯。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試一試別的食物,它就朝灌木叢去了。我以為它要找個地兒辦點常事兒——

但我錯了,奶奶的!它去大嚼了一通我的杜鬆子,嚼完就吐。好家夥,搞得一片狼藉!瞧,那地方現在還髒得很呢——

是,這我懂。它吐完後沒多久,我就把東西送去做了化驗。化驗師說,他見過的跟這最接近的東西,叫作什麽“王水”,大概就是各種強酸合在了一起,那東西可厲害了,玻璃之類的全能腐蝕掉。

我正琢磨著,這可憐蟲吃了就吐,估計也餓得半瘋了。可沒待我多想,這“畜生”就一躍而起,箭一般直奔我的一隻雞!

乖乖,它逮到雞一口就吞了,連雞喙和羽毛都不剩。我還沒來得及攔住它,它就又吐了。

這下可把我惹惱了。先是有混賬白癡糟蹋了我的幹草地,現在這“畜生”又把院子搞得一團糟,這會兒還吃了一隻雞。就算我是個老好人,但有一件事我是忍不了的,那就是有誰招惹我的畜禽。我才不願意養一隻嚇跑奶牛、偷吃雞蛋,甚至還咬死雞的狗。於是,我隨手抄起一件家什就追了過去,想好好教訓那“畜生”一頓。我剛好抄起的是一把鐵鍬,狠狠地劈在了它的右腦。那會兒,它還沒吐完呢。乖乖,可這一鐵鍬劈下去,就跟拿紙卷砸小狗差不多。我自然不肯罷手,打得它畏縮一團,連連哀叫。最後,它抓住了鐵鍬金屬的那頭。

然後,它就一口吃了下去。

這一次,它沒吐。

後來,我跟它大眼瞪小眼,它有點兒搖尾乞憐的意思,我就不好太計較了,所以就一塊去找它能吃的東西了。

我跟你講,這一天結束前,我的心情一直都不錯,自認為找到了一條省錢的路子。你想啊,除了有機物能製成肥料,鋁罐有人回收,剩下的那些垃圾我都得付運費。而且在農場這種地方,有很多所謂的危險品都需要額外付費。什麽危險品?噢,比如說吧,裝過化學用品的空桶,像殺蟲劑、除草劑、化肥之類的。另外,總有些廢物,你根本沒法兒處理,隻能越積越多。還有些人,總喜歡把破車往這兒扔,就像他們扔狗一樣。這麽多甩也甩不掉的垃圾,我隻能出錢請人拉走。

可這“畜生”,那些東西它張口就吃。塑料、金屬,沒錯,這些它都吃,人的胃根本受不了。我把那些空桶喂給了它,又喂了幾個用過的噴漆罐,還有幾個給空調充製冷劑用過的罐子。它一個勁兒地搖尾巴,吃完了還想再找吃的。就這麽著,它啃了我的皮卡。我當時正給它找別的吃,它卻啃起了保險杠。瞧,看到牙印了吧?是,它確實長了一副好牙。不不,完全用不著怕它,它就是一條稍大一點兒的寵物狗而已。

總之,就像我剛才說的,直到太陽下山,我心情都一直不錯,感到垃圾問題終於有解了。不僅如此,差不多還可以處理掉全縣的垃圾。你知道處理那些危險品的家夥,要收多少錢嗎?嚇死個人!而我要做的,隻是喂飽這“畜生”而已,它後頭排出來的,很像是東西燒完後的灰。我當時就想,哎呀媽呀,咱終於找到一座金礦了。

我把“畜生”和它吃剩的沙發拴在一起。那醜八怪齜牙咧嘴的,倒是挺開心。然後我就睡著了,滿腦子都是跳動瘋漲的財務數字。

後來,我被一道強光驚醒,渾身動彈不得。我有點兒神誌不清,等緩過勁兒來,那“畜生”已經不見了,隻留下皮帶和項圈。我隻能這麽想:肯定是那幫糟蹋我幹草地的家夥辦了場野餐會,然後一不小心把愛犬丟了。但他們大概能看到我待它不薄,我估計,它回去時應該胖了四五十磅。

不過,我想這事兒其實也不算太糟。我有個朋友,他用飛機把人拉到天上,俯瞰我田裏的那個怪圈,每人收一百,最後的收益扣除油錢後,我倆平分。我給來這兒的人講故事,他們聽了還蠻高興的。要說……

你說什麽,女士?照片?樣本?那還用說。五十美元一份“畜生”嘔吐物的樣本,七十五美元一張皮卡保險杠的照片。

所以,女士,你憑什麽就覺得俄州佬蠢呢?

Copyright? 1998 by Mercedes Lac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