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博士和利安經過傳送,出現在黑暗的地道裏。利安對他說道:“你心裏應該很清楚,這麽一來,布尼不可能再舍得放你走了吧?”

博士愉快地說:“就因為我升級了粒化傳送機?那又不值一提!”

利安強調道:“可升級後的傳送機能直接把我們送進地道裏。”她將照明儀遞給博士,“你可真是個寶。幫我們升級了粒化傳送機,也提高了傳感器的感應度……你還有其他獨門絕技嗎?”

“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你們自然會慢慢發現的。話說回來,如果我不這麽做,布尼也不會同意讓我和你們一起下來。”博士抬起頭,看了看一旁身形高大的“媽媽”,問道:“你感覺怎麽樣,‘媽媽’?”

“媽媽”低頭朝他看去,它體內的零件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在它冰冷的鋼製麵罩後,一雙眼睛發出紅光。

博士思忖片刻,一本正經地說:“我對紅色的看法有所改觀——它真的極不適合出現在眼睛裏。畢竟,你可能沒見過發瘋的渥德人 ,對吧?”

“媽媽”碩大的頭顱嗡嗡作響,它沒有回應,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博士。

利安小聲說:“最好不要招惹‘媽媽’。”

“不會吧?我倒覺得它是麵冷心熱。”博士扭頭對“媽媽”眨了眨眼,“對吧?”

回答他的隻有沉默。博士聳聳肩,隨意晃了晃手中的照明儀。

“行了,我們走吧! ”博士剛興奮地說完,又猛然停下腳步,“這裏聞起來像是有人開了場燒烤大會。走吧,看看去!”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麵,利安和“媽媽”緊隨其後。

博士一邊順著光線前行,一邊在心裏琢磨:“媽媽”的金屬身子如此龐大,移動起來居然沒什麽聲響。不過,鑒於他們此刻正在這條外星地道裏潛行,這倒算得上優勢。更何況,在這裏麵的可不止他們幾個。

耀暗之徒比他們早到這裏一個小時。雖然對方沒有改良粒化傳送機,隻能將人傳送至地麵,令其自行進入地道,但博士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費。他希望多娜還在對方艦上,然而,一旦耀暗之徒察覺到他此行的目的,並在他找到他們之前逃之夭夭,他可能就再也追不回多娜了。當初是博士提議來仙女星係的,如今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他們在黑暗的地道中走了不到二十米,最前麵的博士突然停了下來。他抬手指著前方,說:“天啊!這是把誰給烤了?”他拿照明儀往前照了照,隻見前方一塊還冒著煙的巨大殘骸幾乎堵住了整個地道,熏煙打著旋兒上升,聚集在通道頂部。博士抬手掩住了口鼻。

利安走過來,問:“這是什麽東西?”

“我想是某種動物……確切地說,它‘生前’是某種動物。我看,如果不是它自己玩火自焚,就是有人為了不讓它礙事,對它痛下殺手。我們怕是救不了它了。”

他們靜靜地繞過燒焦的殘軀,同時竭力避免吸入焦肉的氣味——在得知真相前,這氣味倒是誘人,可現在看來,它全然失去了吸引力。“媽媽”沒有像博士和利安那樣心生不適,結結實實地從屍體上踏了過去。博士聽到,它巨大的鐵腳從殘骸上碾過,發出吱哇的聲響。

走過怪物的巢穴後,地道陡然收縮——博士和利安略微低頭便可通過,“媽媽”卻不得不變換形態:它伏下身,四肢著地,像頭碩大的金屬牛一樣跟在他倆身後。

走著走著,博士的注意力忽然被正前方的景象攫住了——一具燒焦的機器人殘骸癱倒在牆邊。

“這裏發生了什麽?”博士低呼一聲,迅速在機器人身邊蹲下了。他戴上眼鏡,將機器人燒融的頭部捧在手裏,像醫生檢查病人的頸椎一樣,來回轉動察看。

“還是溫熱的。”博士頭也不抬地說道,“從武器留下的痕跡來看,這也是殺害前麵那生物的東西造的孽。你看。”說著,他把手中半融化的臉轉過來,讓利安仔細看看從窟窿裏透出的損毀電路。利安身後的“媽媽”在黑暗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哀鳴。

“難道是耀暗之徒?”利安說完,連忙四下照照,卻沒發現任何動靜。

“估計是。從那怪物死去的慘狀來看,我想這地道未必是它挖的。所以,那怪物要麽是入侵者,要麽是寵物……或者某種守衛。可能耀暗之徒撞上了它,就動手殺了它。”

“那個機械造物呢?”

博士聳聳肩,“可能耀暗之徒開槍時,它剛好在那怪物身邊,所以受到了牽連?”

博士解開機器人的衣服,揮著音速起子,沒過幾秒,就連通了它胸腔裏的電路。片刻之後,他說:“回天乏術了。我本以為能找到一些生命跡象或備用電路之類的。”他歎息一聲,站起來摘掉眼鏡,“但什麽都沒有。”博士回頭看著依舊匍匐在地的“媽媽”,它低頭看著死去的機器人,“節哀,‘媽媽’。”

“媽媽”又發出一聲哀鳴。博士分不清它是在回應他,還是在表達傷感。不過,他忽然靈機一動……

多娜想知道,他們還要走多久。在遇上觸角怪、銷毀機器人後,他們好像已經沉默地走了好幾英裏。一想起那遭到銷毀的機器人,還有彌賽斯和奧格穆尼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她就憤懣不平。在“暗意之光艦”裏,多娜就知道他們不喜歡機器人了。正如加拉曼所說,機器人隻是工具而已。雖然這件工具,很可能也是當初要捏斷她手指的那個,但是……就這樣放棄它,似乎不太道德。畢竟他們明明可以把它傳送回去檢修。也許,是自己太敏感太天真了吧?在此之前,多娜接觸過的為數不多的機器人都很不友好,不是要綁架她、殺掉她,就是要扯壞她的衣服。或者,就像阿拉拉星球上的銅製神像一樣粗魯無禮。這麽一想,也許加拉曼說得對,機器人終歸是機器,那些表麵上的人性、智慧、知覺能力或別的什麽,都是假的。光靠電路、齒輪和金屬拚湊出的東西,怎麽會有感情呢?

奧格穆尼像史泰龍扮演的蘭博一樣,拿著照明儀、舉著熱射槍為隊伍開道。多娜暗想,他可真是個四肢發達的大塊頭。他們至今沒發現任何原住民——也就是玃伏啼——的蹤影,多娜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進了那觸角怪物的肚子。

“啊,”彌賽斯忽然打破了沉默,嚇了多娜一跳,隻見他低頭看著發光的探測器屏幕,說,“就快到了。”

多娜忽然聽到前方高處傳來吱吱的叫聲和竊竊低語。她渾身緊繃,擔心又有一隻觸角怪撲上前來。不過,他們轉過彎後,卻站在了一個寬闊的石台上,下方則是一間寬敞的圓形洞室。

洞室寬逾百米,如露天劇場般環繞著幾圈圓形階梯。它與地道穴壁一樣,都由砂岩鑿成。洞室各處三三兩兩地蹲著猴子般的生物,仿佛有好幾十隻。它們形似黑猩猩,但手臂更短更壯,頭肩部覆蓋著紅銅色的長毛,一直垂到背部。

“咦?哪兒去了?它應該就在這裏呀。”彌賽斯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低頭又看了眼探測器,聲音微顫,“嗯……那個方向,一百二十米。”他的右手虛虛一晃。

奧格穆尼問:“怎麽會不在這兒?不應該啊,我們明明把它擺在這裏,讓他們好好供奉的。”

多娜推測道:“也許人家供奉膩了唄,反正它也不會顯靈。”

彌賽斯擔憂地搖搖頭,“可他們當初明明很興奮。對碎片、對我們都充滿了敬畏。”

奧格穆尼說:“也許他們為了妥善保管,把它鎖了起來。”

“但願如此。”彌賽斯顫抖的聲音中,浮現出了一絲焦慮。

如果他們當初多做一些調查,就會發現,玃伏啼族有信仰收集癖——就像有人有陶瓷裝飾品收集癖,有人有英國女王畫像收集癖一樣。

對玃伏啼來說,同時具有兩三個信仰是家常便飯,盡管它們經常互相矛盾。不過,他們倒也不是真心信奉,畢竟玃伏啼這麽聰明、理性,不會真的相信神秘莫測、看不見摸不著、全知全能的神(或眾神)會關心他們這種微不足道的生物。

然而,玃伏啼們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老練和才智的巔峰,就是相信毫無根據的事物。

在他們看來,有理有據的事物誰都會信。比如,看到東西落在地上,就會相信引力;看到太陽發光發熱,就會崇拜太陽的力量;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因沒有及時逃走而被怪物吞掉,自然就會臣服於凶猛的神廟怪物。但是,隻有非常與眾不同的生物,才會在全無證據的情況下,相信某些事物。

因此,自認在各方麵都與眾不同的玃伏啼族,不斷尋找著新的信仰、新的儀式、新的供奉對象、新的不知所謂。

兩年前,當四個外星生命宣布“我們,是你們的新神——而你們,將崇拜我們!”時,他們幾乎喜極而泣。

這四個外星生物中有三個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無趣得很;但第四個很有意思,他是三手三足!他們說:“我們獲悉,玃伏啼族是對神靈最熱情的物種。”

當他們在地下城的中央廣場作宣講時,玃伏啼們歡呼雀躍、興奮不已。他們心想:終於不用自己編了,這次,神們自己送上門來了!其實玃伏啼心裏清楚,這些不是真的神靈,但他們可不會提這一茬——萬一把神氣走了呢?

他們曾經爭論過,來者是否真是神明。但按照玃伏啼的邏輯,他們隻相信沒有根據的事物。而對方既然現身,就足以證明他們是切實存在的,因此也就不足為信。但,也有這樣的說法——自稱為神,不代表真就是神。激烈的爭論持續了一個星期後,某個玃伏啼終於一錘定音:就算懷疑,要信奉對方也不是不行——這可是非常令人振奮的進步。至少,他們大可以先這麽信著。

對方竭力模仿真正的神明說話的腔調,用低沉有力的聲音繼續道:“我們為你們帶來了‘耀眼黑暗教’!”

玃伏啼們爆發出陣陣歡呼。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覺得光聽名字就心潮澎湃了——耀眼黑暗。他們敬畏地咀嚼著字眼:黑暗,竟然能耀眼!太酷了!

“我們應該做些什麽呢?我們怎樣才能取悅您?”掌管“今天信什麽”的大祭司恩癡卡謙卑地彎下腰問道。

那個三手三足的生物回答道:“哦,虔誠的信徒,耀眼黑暗之神需要你們的幫助。”他舉起一隻手,指向天花板道,“我們在天上與邪惡力量作戰。這是一場關乎有機種族存亡的戰爭。”

玃伏啼們又爆發出一陣歡呼和尖叫。他們連“有機種族”是什麽都不知道,但這個詞聽起來就很高深。對方還提到了“戰爭”——還有比戰爭更激動人心的嗎?它包含了鬥爭、哀鳴,甚至殺戮。雖然,原則上來講,玃伏啼族並非熱衷殺戮的物種,但如果那是場壯觀、奪目的殺戮,就另當別論了。何況還有“天上”……玃伏啼們對這個概念頗為偏愛,因為這也是一個沒有證據的事物,這意味著你怎麽說都行,沒人真能反駁。

“我們要怎樣幫助您?”恩癡卡問。

三條腿的生物用更振奮的聲音繼續吟誦道:“哦,虔誠的信徒們,你們純粹而強大的信仰,使我們的敵人永無勇氣侵犯你們的城池。因此,我們將把‘聖品’托付給你們……”

後來,玃伏啼知道說話者名叫“彌賽斯”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們排山倒海般的歡呼淹沒了。真是絕了!再沒有比聖品更好的了。你可以展覽它、崇拜它、親吻它,誰想觸摸它就向誰收費。還可以把它藏起來,隻允許大祭司們瞻仰,為其平添一層與眾不同的色彩。如果遇上麻煩,還可以把聖品弄丟,再用多年的艱苦求索把它找回來——雖然,玃伏啼通常走不到那一步,因為往往還沒等到那個時候,他們已經轉移了注意力。

顯然,玃伏啼的反應深深取悅了來者。幾小時後,來者就從天上取來了一個巨大的圓形物體——盡管玃伏啼知道對方不是從“天上”來的,隻是坐著一個大金屬盒子在天空中飛而已。但,他們認為,還是別讓對方知道自己其實知情比較好。無論如何,那金屬硬殼上嵌著閃閃發光的晶體,“聖品”果然名不虛傳!

玃伏啼又是鞠躬,又是呢喃,又是號哭,幫對方將聖品安放在中央廣場的石柱上。放置好的聖品美不勝收,在四周裝上火把後,更是光芒四射。美中不足的是,有一絲絲俗氣。

彌賽斯莊重地說:“信仰我們,耀眼黑暗。”

玃伏啼們雙手揮舞著火把,聲嘶力竭地叫喊。他們可喜歡對方了。

對方承諾,將在“合宜之刻”取回聖品。然而玃伏啼族舊習難改,就在對方返回天上幾周之後,一個玃伏啼在牆上發現了一道與夜空中的星座極其相似的裂縫。於是,“拜碎星教”就此誕生,耀眼黑暗的聖品被拖下石柱,扔在雜物間裏,再也無人過問。

當有人來報,說彌賽斯——或者某個神似彌賽斯的家夥——與兩個同伴在地下城的通道裏前行時,恩癡卡才意識到,對方回來了。他們似乎已經闖過了神廟怪物那關,馬上就要到達集會廣場了。恩癡卡對此並不驚訝,畢竟那神廟怪物雖然動靜大,卻外強中幹。說實在的,他們本想就這麽把神廟怪物餓死,因為每個派去給它喂食的玃伏啼都被它殺了,願意去的人自然也越來越少。

恩癡卡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個下屬,悄聲問道:“那東西我們還留著嗎?”

娜露琦奧略帶迷茫地問:“留著什麽東西?”她一邊回答恩癡卡的問題,一邊整理羽毛頭飾——在此之前,有傳言說,一隻雞預言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玃伏啼聽說後便殺了它。他們把它開腸破肚,想要尋找預言的證據,又決定供奉這隻“預言神雞”。當然,他們供奉的是殘骸。不過,它的大部分都用來裝飾娜露琦奧紅銅色的長毛了。

恩癡卡略帶驚慌地說:“那個!燃燒陰影的聖物。”

“哦,你是說耀眼黑暗?”

“對,差不多。我們把它放哪兒了?”

娜露琦奧聳聳肩,就著一隻光可鑒人的碗打量著自己,“我們沒有把它放進櫥櫃裏?”

“那就找出來!”恩癡卡打斷她,一把奪走娜露琦奧的頭飾,舉得高高的不讓她拿到,以此逼她去找那個車軲轆一樣的東西,“如果他們要取回聖品,卻發現我們把那玩意兒扔進了雜物間,恐怕要大發雷霆,認為我們糊弄他們。”

娜露琦奧盯著她的頭飾,沒好氣地說:“他們能拿我們怎麽辦?”

恩癡卡緊張地說:“不知道。他們不是神嗎?可能會一拳打扁我們、讓我們生癤生瘡或者長滿虱子跳蚤……”

娜露琦奧伸手打斷他,“懂了懂了,我馬上派人去辦。”

“不,”恩癡卡堅決地說,“你親自去。他們已經到了,我們用盛宴和舞蹈也糊弄不了多久。”他黃色的眼睛緊盯著娜露琦奧,“如果他們要祭品,你應該很清楚誰會第一個被送上去吧?”

娜露琦奧一溜煙兒地跑了。

多娜他們發現,自己雖然隱在石台入口,卻還是被玃伏啼看見了。多娜問:“所以,誰去把東西要回來啊?”

彌賽斯心累地歎了口氣,向前邁出一步。這時,五六個玃伏啼迅速站起身,指著他們竊竊私語。

多娜和奧格穆尼也跟著他走到石台邊緣,這讓玃伏啼們興奮得上躥下跳。長長的毛發像劣質假發般隨他們的動作飛舞。多娜感覺自己像來到了一場糟糕的長發歌手雪兒模仿會。

彌賽斯把儀器舉在身前,說:“虔誠的玃伏啼族!”這個儀器可以增強接收到的聲音,並將其放大,擴散至洞室的每一個角落。連多娜都為此一震。

玃伏啼瞬間安靜下來,抬頭看向他們。

“虔誠的玃伏啼族!”彌賽斯又說了一遍,漸漸進入了角色,“你們的神回來了!”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然而玃伏啼們沒有任何反應。即使站得那麽高,多娜也可以清楚地看到,玃伏啼們又小又黑的眼睛彼此對視著。

多娜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時候,他們不是應該跪下號啕大哭,或者掌聲雷動嗎?”

彌賽斯又重複了一遍,隻是這次聽起來少了幾分神的威嚴:“你們的神回來了,來取回幾個月前托付給你們的聖品。”

奧格穆尼尖酸地糾正他,“美惠星沒有衛星,沒有‘月’。”彌賽斯睨了他一眼。

多娜也添亂地補上一句:“看起來也不像有聖品的樣子。”

彌賽斯把儀器從嘴邊拿開,說:“要不你們來?”

奧格穆尼雙臂抱胸,“他們對你比較熟。”顯然,他不想在這場荒誕的鬧劇中扮演任何角色。可彌賽斯似乎也開始退縮了。

多娜一把奪過儀器,“拿來吧,你們太不專業了!”

彌賽斯想拿回設備,但為時已晚。多娜站直身體,舉起儀器,大聲質問道:“你們的大祭司在哪兒?把大祭司帶上來!”放大後的聲音陡然炸響,多娜微微瑟縮了一下,玃伏啼們也嚇得一抖。

多娜移開儀器,嘴角微動,低聲問道:“他們有大祭司吧?”

彌賽斯點點頭,抬起胸口正前方的手,指向一個玃伏啼。

隻見,一個頭戴羽毛飾品的玃伏啼領著一個毛發在頭頂盤作花苞狀的玃伏啼走進了洞室中央的廣場。其他玃伏啼見狀,謙卑地跪下了。

彌賽斯不滿道:“我們怎麽沒這種待遇?”

花苞頭的玃伏啼說:“歡迎!我是恩癡卡,掌管‘今天信什麽’的大祭司。敢問您是?”

多娜高聲回答:“我們是你們的神!我們為取回聖品而來。”她怕描述得不夠具體,又補充道,“大而圓的那個聖品。”

恩癡卡說:“啊,那個啊。”

多娜有種強烈的預感,事情不會如預想中那般順利,“對,就是那個。”

恩癡卡的目光有些躲閃,“我們,嗯,我們把它妥善保管起來了。”

“做得很好,恩癡卡。我們非常欣慰。”多娜說完,扭頭對彌賽斯笑笑。裝神?還不是小菜一碟!

恩癡卡說:“隻有一個問題,我們已經有其他神了。”

“你說什麽?”說完,多娜意識到自己沒對準擴聲器,於是重複道,“你說什麽——什麽叫你們‘已經有其他神了’?”

恩癡卡驕傲地指了指他身邊的石柱。多娜眯著眼睛仔細瞅了很久才看清,石柱頂部放著少許類似雞骨頭和羽毛的東西。

恩癡卡恭敬地介紹道:“這是預言神雞。”

“什麽東西?”

“預言神雞。我們在它的遺體中看到了未來。”

“你逗我呢?”

彌賽斯在她耳邊嘶聲道:“莊重點!拿出點兒神該有的樣子!”

多娜清清喉嚨,說:“神很憤怒,你們不應信奉其他神靈。”

恩癡卡尷尬地聳肩,“這個嘛……您也能明白。萬物更替,新神現身……”

多娜忽然斬釘截鐵地說:“你們的雞是偽神。”她逐漸摸到了裝神的竅門。

恩癡卡忽然眼睛一亮,問道:“真的嗎?它是偽神?”

“是的——背棄將觸怒真正的神。”盡管多娜在做戲,但她玩得挺開心。她莊嚴地說:“你們的神心懷慈悲,但也會降下雷霆盛怒。”

下麵的玃伏啼窸窸窣窣地交頭接耳,多娜分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懷疑是後者。於是,她暗想——來吧,跟這隻神雞杠上了!

“預言神雞是偽神,你們必須摒棄它。”

她聽到奧格穆尼在身後歎了一聲。

恩癡卡略帶歉意地說:“可您是舊神……我們畢竟得向前看。玃伏啼族看重的是未來,而非過去。”

“親愛的,這兩個家夥或許是舊神。”多娜扭頭看看彌賽斯和奧格穆尼,然後說,“我可不是。我是你們的新神——新女神。”多娜動作誇張地從頭到腳亮了個相,“你們可看好了!”

交頭接耳的聲音更大了,多娜注意到,有些玃伏啼開始搗鼓自己的毛發。他們的毛發也是紅色的。

多娜大聲呼喊道:“是的!看著我吧——在你們麵前的正是多娜。”她上前一步,像洗發水廣告裏那樣甩了甩頭發,“矚目於我——我正是紅發女神!”

“紅發什麽?”博士驚訝地問利安。他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博士二人躲在石台另一端的小入口處,目睹了整個過程。為了不被玃伏啼發現,他倆一直趴在地上。“媽媽”依舊四肢著地,躲在他們身後的陰影裏。

他們遇到損毀的機器人後沒多久,就聽到多娜和同伴鬥嘴內訌的聲音。於是他們設法躲在暗處,並發現了另一條路。雖然繞得遠了些,但他們還是來到了多娜一行人所在的石台上,不過是在圓的另一頭。

“她在假扮女神。”利安的聲音裏也充滿了疑惑。

博士咧嘴一笑,“一定是在跟我一起旅行時學來的。他們從我身上受益良多。”

“我們不去找碎片嗎?我以為這才是我們的任務。”

“我們先靜觀其變。如果她說服玃伏啼去取碎片,我們可能會在偷窺的途中被抓個正著。到時候再搬出神明這套說辭,他們可就不一定買賬了。”

恩癡卡激動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說實話,他一直沒法對預言神雞全情投入。它確實讓玃伏啼們忙活了幾周,但,一隻雞的遺骸,能給他們留下多大的創作空間呢——雞骨頭的排列方式就那麽幾種,雞毛能做成的頭飾也就那麽幾樣。

沒人預料到這個“耀眼什麽”之神會再度返回。在此之前,確實有其他外星神靈造訪過兩次,但他們都沒留下任何東西,也沒再回來過。因此,那時他們也沒指望這些神會去而複返。恩癡卡犯起了嘀咕,當初若多考慮一會兒,就不難發現一個淺顯的道理:無論是誰——尤其是神——都不會隨意把聖品這樣的大物件丟下,並在聲稱將其托付給你後,不管不問,就此消失。在紅發女神出現之前,恩癡卡還指望對方能離他們遠遠的。他可不知道聖品現在狀況如何,而且,它若是磕了碰了,想必對方是不會高興的。

但眼前這位多娜——這位紅發女神,代表著全新的可能!她有著和玃伏啼族類似的毛發。雖然多娜的頭發顏色更深、形狀更卷,但也相當接近了。玃伏啼族終於能借她大展身手了!

“紅發什麽?”奧格穆尼在圓的這頭,也問出了博士的問題。

“噓!”彌賽斯連忙製止他,“看!他們鞠躬了——他們信了!”

果不其然,彌賽斯和奧格穆尼眼看著他們開始吟誦——開始隻有零星幾句小聲的吟誦,而後,聲音越來越大、吟誦者越來越多。他們頌道:“紅發女神萬歲!紅發女神萬歲!”

彌賽斯注意到,大祭司對頭上戴著羽毛的玃伏啼耳語了幾句,後者隨即一把扯掉頭飾扔在地上,衝出了洞室。

多娜有些陶醉了。當然,這種小心思她是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世上有幾個人能成為女神呢?更何況是薑紅色頭發的女神。多娜活了這麽多年,每次聽到別人議論或調侃薑紅色頭發 ,都隻能勉強笑笑。有時她會回敬幾句,但有一次,人家把她比作金霸王電池,她直接甩了那人一巴掌。她打心底裏不喜歡這種調侃。她小時候的發色更豔,幾乎和玃伏啼族一樣呈紅銅色。她受夠了無情的嘲笑。媽媽總是勸她,別那麽敏感(媽媽,你的建議很一般啊!);爸爸總是安慰她,紅發小孩(他從來不提前麵那個“薑”字)都是獨一無二的。但怎麽個獨一無二法呢?他不曾解釋,不過多娜還是很感激他。

如今她身處外星,恰恰因為這一頭薑紅色的頭發被奉為神明。要是爸爸和爺爺奶奶能見證這一幕該有多好,他們就能看看,正是這一頭薑紅色的頭發才讓她變得獨一無二!有那麽一瞬,她還傻傻地希望媽媽也能在場……話說,彌賽斯的肩帶裏有沒有錄像機啊?

下方的吟誦聲已經大得有些離譜。他們熱烈地高呼著“紅發女神萬歲!”,恐怕貝克漢姆都沒見過這陣仗!

氣氛原本非常融洽,直到彌賽斯在身後輕咳一聲,多娜才想起此行的正事。她需要把玃伏啼的崇拜化為優勢,幫助自己拿到那件寶貝碎片。

她抬起手,滿心希望自己的舉止真的符合女神的形象。下方的吟誦聲漸漸弱了下去。

她湊近擴聲器喊道:“我的子民!我虔誠的子民!”

下麵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場麵變得有點令人赧顏。她向後瞥去,隻見奧格穆尼翻了個大白眼。

“戒律一!戒律一,汝等不得信奉其他神靈!”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多娜,覺得說這種文縐縐的話有些困難,便清清嗓子,重新說道,“你們不得信奉其他神靈。”這句聽起來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而且,多娜擔心自己會因褻瀆神明而遭到雷劈。

玃伏啼吟唱道:“不得信奉其他神靈!不得信奉其他神靈!”

多娜再次抬手製止他們,不然他們能一直唱下去。

“你們攢的那些東西……”多娜說著,表情抽了一抽,“所有舊神之物都必須扔掉!”

玃伏啼唱:“扔掉!扔掉!”

多娜點點頭,說道:“把所有的東西都帶過來,一件不落!在銷毀它們之前,我要先過目一遍!現在就去!”

奧格穆尼悄聲說:“她在打什麽算盤?”

彌賽斯也放低了聲音說:“哦,多娜太機智了。帶她下來真是帶對了。她有自己的主意。”

多娜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微笑:當然囉!機智如我。

她又喊道:“現在就去!把它們全部拿來!一件都不許落下!”說著,她還瞪大眼睛,做出盛怒的樣子。

下麵的玃伏啼一陣**,開始慢慢後退,然後呼嘯著跑出了洞室。

娜露琦奧終於在一個雜物間裏找到了那塊碎片。雜物間裏堆滿了破碎的石像、荒唐的戲服,還有獨眼或多眼生物的畫像。這些都是過去的遺留品。有時,某些玃伏啼一時興起,認為應該徹底清理一次雜物間,把東西全扔掉;但更年長、更有智慧的玃伏啼會站出來,說萬物皆是輪回,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留著不扔,幾年後又可以派上新用場。

娜露琦奧一找到那個“耀眼啥啥之輪”,就趕緊叫來一群幫手,把它滾到集會洞室去。

彌賽斯用動聽的聲音說道:“太震撼了,多娜,你天生就是這塊料。”

多娜笑笑,帶著傲慢的神情微微一鞠躬,說:“你應該叫我‘多娜女神’。”說完,她見奧格穆尼陰沉地瞪著她,不禁問道:“你從來都不笑的嗎?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會想盡辦法讓你笑。”多娜不懷好意地眯起眼,湊近奧格穆尼,“隻要我願意,他們就會把你碎屍萬段,再將屍塊衝進馬桶。我的子民,”她戲劇般地停頓了一下,“將遵從我的意誌!”

奧格穆尼說:“悠著點,別入戲太深。等我們拿到碎片再說。”

多娜挑眉,一言不發地轉身看向洞室。包括恩癡卡在內的幾個玃伏啼沒有離開,他們全都抬頭看著多娜。

恩癡卡大呼“紅發女神!”,然後把自己的長毛放下來,想要營造出蓬鬆的感覺,以模仿多娜的發型,但效果差強人意。

“怎麽了,我忠誠的——嗯,你叫什麽來著?”

“回紅發女神,我叫恩癡卡。”

“忠誠的恩癡卡,什麽事?”

“我可否鬥膽請求您屈尊走近您的子民?”

“沒啥不——嗯……”她忘記使用擴聲器了。不過也幸虧沒用,畢竟她忘了切換到女神腔。她重新舉起擴音器說:“紅發女神走近她的子民又有何妨?”說完,她捂住擴音器,瞥了眼身後二位,問:“我們得下去,才拿得到碎片吧?”

彌賽斯猶豫地點點頭。

“很好,那你倆別出聲。我才是他們的崇拜對象,你們可別壞我大事。”她還特意瞪了奧格穆尼兩眼。然後,她理理頭發,抬腳走到石台邊緣,眼前正是通往下方洞室的階梯。

彌賽斯和奧格穆尼緊隨其後。

利安朝石台邊緣挪了挪,問:“她要幹什麽?”

博士悄聲道:“我猜好戲要開演了……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們是不是沒機會近距離觀察碎片了?”

“估計不行了,隻能遠遠看一眼。”

利安失望地歎了口氣說:“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博士搖搖頭,“再等等。我想確認……哦!天哪!快看!”

他向下一指,隻見一大群玃伏啼正拽著各種各樣的東西走進洞室,戲服、器物、木製品、金屬製品,比比皆是。

“比我兜裏的廢品還多——哎!在那兒!”

在這條怪異隊伍的末尾,約莫十來個玃伏啼推著碎片走了進來。他們把碎片立起來向前滾動,一路上沒少讓它磕碰。它是到目前為止現身的最大的東西,但博士覺得,再這麽磕下去,等它滾到洞室中央時,估計也就變成最小的物件之一了。

“嘖嘖嘖!”博士眼睜睜看著碎片越滾越歪,最後啪一聲摔在地上,不由齜牙咧嘴起來。

利安說:“我可一點兒都不擔心,那東西可能有一半都是減震包裝。”

博士不信,但還是說:“但願吧。”

玃伏啼們把碎片拉到洞室中間,和其他物品擺放在一起,然後退到後麵恭敬地跪下。與此同時,多娜他們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多娜和藹可親地說:“紅發女神感到非常欣慰。”

“為什麽每次需要照相機的時候,它都不在手邊呢?”博士遺憾地歎氣,又問,“另外兩人是誰?三條腿的那個是彌賽斯嗎?我記得你給我的資料裏提到過他。”

利安點點頭。

“那另一個就是奧格穆尼吧,如果我沒記錯,他是戰術專家。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利安又向前靠了靠,以便看得更清楚。

多娜驕傲地站在中央平台的邊緣,彌、奧二位像忠誠的護法般立在她身後。

多娜指著那堆物品,將手一揮,說:“你們做得非常好。現在,紅發女神要把它們帶上天……”她誇張地指指天花板,“帶上天……銷毀!”

博士不禁笑了,“她聽起來就像要把人家閣樓裏不用的石棉瓦清理掉一樣。真有你的,多娜!”

恩癡卡頷首,大聲說道:“我們豈敢有勞您,偉大的紅發女神。請讓我們代您銷毀這些遺餘之物,這是我們的榮幸、我們的義務。”在場的每個玃伏啼都聽到了恩癡卡的話。

“啊哦。”博士感覺不妙。

多娜表情一僵,片刻後才說:“啊,不用了。”

“求您了。”恩癡卡諂媚地笑著,但他的聲音裏卻有一絲不懷好意,“請讓我們展示對非凡的紅發女神的忠誠,讓我們在她的見證下銷毀這些物品。”

“紅發女神感激你們的作為。”博士發現多娜慌張地看向彌賽斯和奧格穆尼,他們二人顯然也有些驚慌失措。多娜又說:“不過,你們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恩癡卡打斷她:“不,這怎麽夠?隻有您允許我們履行這項義務,我們才算得上忠誠。”

多娜的笑容十分僵硬,不再莊嚴高貴。她強調道:“我是你們的女神。”

“回紅發女神,這話千真萬確。但您自己也說過,我們不得再信奉除您之外的其他神靈。”

恩癡卡打了個手勢,片刻後,在場的玃伏啼都站了起來,博士估摸得有兩百來個。恩癡卡接著說:“想必您在天上還有要務,此行定然不會久留,您可能一去不回。若我們卑賤的眼睛無法再次得見您烈焰般的容顏,請務必允許我們最後侍奉您一次。我們將以您的名義,銷毀它們。”

“你說什麽?”多娜情急之下忘記了自己的角色。

恩癡卡再次頷首,朝玃伏啼們招手。不消片刻,二三十個玃伏啼站起身,將多娜他們團團圍住。

恩癡卡說:“您無須害怕,紅發女神。您已經取代了這二位在我們心目中的地位。他們將和這些遺留品一起……”恩癡卡為了加強戲劇效果特意頓了頓,“化為熊熊烈火!”

“不!”多娜連忙抬手製止他們。

這一聲確實讓他們猶豫了一瞬,但也僅此而已。幾秒後,他們又蠢動起來,那些詭異的目光帶著敬畏和殘忍,不斷向他們逼近。

多娜厲聲催促身後的彌賽斯:“快用那個,那個增強器。”

彌賽斯用無比顫抖的聲音說:“離得太遠了。”然後,他突然高喊一聲,“不!”

多娜循聲回頭一看,原來奧格穆尼已經拿出熱射槍,瞄準了不斷逼近的玃伏啼。他聲音低沉地說:“我們別無選擇。”但多娜分明看到他眼中閃爍著一抹愉悅的凶光。可這一次,她難以指摘奧格穆尼的做法——他們很快就會成為玃伏啼手下的亡魂了。就算他拿槍瞄準對方,也情有可原。

不幸的是,雖然玃伏啼可能不知道他手中的金屬管具體是什麽,但他們顯然明白這東西具有威脅性。奧格穆尼還沒來得及開槍,槍就被他們丟出的什麽東西打落在地。槍支滾落到他們當中,一眨眼就被幾個玃伏啼奪走了。

恩癡卡喊道:“消滅他們!遵從紅發女神的意誌!”

多娜想要張嘴大喊:“不,這不是紅發女神的意誌!紅發女神隻想讓你們退下,讓她順利偷到聖品。”

但一切都為時已晚。被奧格穆尼的神秘銀杖激怒、又受到恩癡卡慫恿的玃伏啼朝他們一擁而上,他們眼裏全是殘忍的狂熱。多娜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旦他們殺了彌賽斯和奧格穆尼,很快也會因為厭倦紅發女神而殺了她。

忽然,多娜看到洞室另一頭的高台上有什麽東西在移動。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眨眼就不見了。

接著,震耳欲聾的碾壓聲從上方傳來。

玃伏啼族、彌賽斯、奧格穆尼齊刷刷地抬起頭,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一塊砂岩憑空出現——就像有人在後麵推它似的。岩石移動到高台邊緣時頓了一下,沙塵隨即簌簌落下。片刻之後,它又繼續向前滾動。

巨石搖搖晃晃地滾到邊緣,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像慢鏡頭似的——隻見它從邊緣翻下,砰的一聲直直墜向地麵,隨之濺起的灰塵和碎石屑拍打在多娜的皮膚上。

沒有玃伏啼受傷,因為他們早就跑到了多娜這邊。但巨石落下後,玃伏啼們尖叫哭喊著四散逃開,上躥下跳地想要弄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快!快走!”多娜趁他們分神,催促彌、奧二人。

她率先從平台上奮力一躍,跳到堆積成山的器物上。奧格穆尼緊跟其後。輪到彌賽斯時,他卻好似被滾落的巨石定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多娜白眼一翻,朝他大喊:“彌賽斯!快跳啊!”

彌賽斯竭力想使自己鎮定下來,但事與願違。他站在原地瑟瑟發抖,不敢動彈,不敢留下。

多娜急切地催促他道:“增強器!快拿出來!”

她指指彌賽斯的肩帶。彌賽斯好像受到激勵般回過神,注意力從不斷逼近的玃伏啼上轉移開來。他邊跑邊拿出增強器,那跑動時的詭異“舞步”還讓玃伏啼們吃了一驚——這正好給了他們逃出生天的機會。他成功地在器物堆頂端與多娜和奧格穆尼會合,重重地按下了三隻手指裏握住的增強器。

多娜感到粒化傳送的特有刺痛撲麵而來。她抬眼瞟向方才巨石滾落的地方。

一雙熟悉的眼睛在那裏悄悄注視著她,那頭蓬亂的頭發也再熟悉不過了。多娜笑了。然後,鋪天蓋地的刺眼白光席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