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喋血廣濟

1938年5月,日軍攻陷徐州。

日軍華中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原司令官鬆井石根被撤退回日本)正在下達作戰命令:崗村寧次指揮第11集團軍沿長江兩岸進攻武漢;東久邇宮稔彥王指揮第2集團軍沿大別山北麓助攻武漢;海軍艦隊沿長江打通水道,航空兵團500多架飛機在武漢,宜昌等多個軍事重地狂轟濫炸。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先後調集50個軍130個師,約百萬大軍,利用大別山,鄱陽湖,長江兩岸進行防禦: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指揮23個軍負責長江以北防禦:第九戰區司令陳誠指揮27個軍負責長江以南防禦;第一戰區在鄭州,信陽以西防禦華北日軍南下;第三戰區在安徽蕪湖,安慶一帶防禦。

晏南飛的警備團整編為188師後備團,開赴廣濟。

炮火連天,日軍和中國軍隊展開了一場又一場激烈地戰鬥!中國軍隊第28軍、68軍和84軍先後與日軍第六師團激戰,傷亡慘重,隻好先後撤退。

同年9月。

廣濟,晏南飛的預備團守衛的是城外黃土嶺陣地。

這裏並不是主要的道路,隻有一條小道,是廣濟城的側翼,所以,並沒有重兵把守。

但晏南飛沒有絲毫的大意,正和戰士們一起挖戰壕。

“報告團長,師部來電,清水河發現日本部隊,已經安營紮寨,務必小心提防日軍偷襲……”通訊兵跑過來報告說。

“地圖!”晏南飛把洋鍬重重地釘在地上,抬起頭來,用衣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大吼一聲。

“是。”勤務兵李小虎立刻從背包裏拿出地圖,展開。

晏南飛接過地圖,認真地看了很久,抬起頭,問李小虎:“叫副團長高大虎過來。”

幾分鍾之後,高大虎手裏提著一把鐵鏟過來,臉上也滿是泥土灰塵,走路虎虎生風,大聲問:“團長,找我有事情?”

“你負責陣地,小心有敵人來偷襲,我帶偵察班到清水河邊查看一下鬼子的情況。”晏南飛道。

“不行,你是團長,要指揮戰鬥,你跑去搞什麽偵察?”高大虎一聽就急了:“你這就是擅離職守!”

“屁,你們不說,誰知道?我去偵察一下敵人的情況,說不定晚上可以偷襲一下,我們部隊一敗再敗,需要點勝利振作一下士氣了!”晏南飛不由分說,回頭喊道:“王中標,把偵察班帶上,跟我走!”

“簡直胡扯!你這樣貽誤了戰機是要遭受軍法處置的。”高大虎急忙道。

晏南飛不以為然:“隻要能打日本鬼子,打勝仗,就是受軍法處置,也沒有什麽!”

高大虎瞠目結舌。

晏南飛帶了偵察班十個戰士,王中標,李小虎,沿小道直奔清水河,一路上都是山間小路,樹木蔥鬱,就是有鬼子偵察兵也不容易被發現,一個多小時,大家就已經到了清水河對麵。

清水河對麵是一大片平地。

遠遠地可以看到日本軍營帳篷連成了一片,前麵是一輛輛坦克,戰車,帳篷外麵有幾個簡易工事,工事裏有哨兵放哨。

晏南飛用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陣,才慢慢放下望遠鏡,低聲對身邊的王中標說:“敵人的隊伍,應該是一個旅團,不知道是在這裏休整呢?還是有什麽企圖?”

王中標搖了搖頭。

“團長,左邊有一個日本鬼子!”偵察班長忽然對晏南飛喊道。

晏南飛不慌不忙地把望遠鏡移動到左邊,果然發現距離河邊幾十米遠的一塊青石上坐著一個日本人,穿著軍服,身邊放著一把軍刀,一把王八盒子槍,前支著一個架子,居然在寫生畫畫。

“是個軍官。”偵察班長忙說。

“我去幹掉他!”王中標立刻冷冷地道。

晏南飛沒有說話,隻認真地觀察著,日軍軍營距離清水河邊有兩裏多,四麵都是曠野,這樣排兵布陣顯然是為了防禦敵人偷襲,但如果敵人有大量重炮等猛烈火力,就很容易給自己造成重大傷亡,但顯然日軍指揮官清楚中國軍隊已經沒有那麽密集,強大的火力,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這一點。

“這個鬼子就是我們砧板上的肉了,想怎麽切就怎麽切!”晏南飛放下望遠鏡,笑了笑。

“我一顆子彈就可以把鬼子送回日本。”王中標沉穩地說。

“這個鬼子不能殺,我要把他活捉過來,問下清楚。”晏南飛說。

“什麽?”偵察班長吃了一驚。

“你們就守在這裏,架好槍,負責接應我們,王中標,你跟我下去,選一個適合狙擊的位置,掩護我!”晏南飛下達命令之後,他和王中標就到了河邊的樹林之中。王中標選擇了一個和對麵鬼子稍微側麵一點的位置,冷靜地架好步槍。此刻,他距離對麵鬼子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三百米,他的槍口已經瞄準了那個鬼子的腦袋,隻要他一扣動扳機,鬼子即可腦袋開花。

晏南飛則繞到下邊幾十米,因為鬼子是側坐,這樣晏南飛就在鬼子的後麵,鬼子自然不容易發現晏南飛。

晏南飛下了清水河,這條河幾十米寬,兩邊長滿了茂盛的水草,中間的水深一點,晏南飛輕易就泅了過去,身體靠在水草邊,悄無聲息地往上麵靠近……

樹林之中的王中標冷靜地注視著。

忽然,王中標的心中一緊,敵人的營房之中,居然出來了一隊騎兵,直奔河邊而來。

晏南飛也聽到了馬蹄聲。他的人鑽到了水草之下,人是站在水中的,微微把頭往上仰起,臉把水草頂了起來,這樣便於透氣,而且在水草的遮擋之下,日本士兵也不容易發現他。

王中標微微鬆了一口氣。

那些日本騎兵馬後都馱著一些口袋,他們奔到河邊,跳下馬,將馬後的口袋提下來,扔在河中。

雜草從中,一條水蛇竄了出來。

岸邊的日本士兵們怪叫著,紛紛拿起騎槍,對準蛇砰砰就開火。

河對麵的王中標把槍口掉轉回來,對準那些騎兵,但是他沒有開槍,他知道晏南飛就在河邊的水草叢中,是日本騎兵發現了他嗎?

王中標的額頭冷汗滾落下來。

在山上負責接應的偵察班士兵們個個的心都提到嗓門上。

他們也看到晏南飛在水中,但是他們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條水蛇直向晏南飛竄去,子彈也跟在水蛇的後麵射了下來……

晏南飛在水中穩如磐石一般,絲毫沒有慌亂,他冷靜地注視著,隻要水蛇一竄到自己身邊,他的人就潛入水中,能躲開是幸運,不能躲開也要想辦法幹掉一個鬼子……

正萬分危急的時刻,在青石上畫畫的日本軍官站了起來,用日語大聲喝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長官,我們發現了一條水蛇……”一個騎兵用日語回答說。

“八嘎!”那個軍官罵了一句。顯然這些日軍騎兵胡亂開槍打擾了這個軍官的雅興。

這些日軍騎兵慌忙收了槍,上馬回營。

一個日本騎兵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那條水蛇。那條水蛇已經遊到晏南飛的嘴邊,它顯然發現了晏南飛,張嘴就攻擊。晏南飛的手早已經等待著,閃電一般掐住水蛇的脖子,把蛇拖入水中,另一隻手抓住蛇的尾巴,讓蛇不能掙紮……

那個日本騎兵隻看見蛇消失在水中,沒有發現水草之中的晏南飛。

河對岸的王中標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又把槍口瞄準了在青石上畫畫的日本軍官……

等那些騎兵走遠,晏南飛才從水中冒了出來,那條水蛇身子扭成了一團,嘴巴張著,垂死掙紮。晏南飛把水蛇放到一邊,繼續往前泅,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剛才日本騎兵扔在河中的口袋居然是裝屍體的口袋,有一些已經隨水漂走,還有五六個就在水草邊,裏麵裝的都是些十幾歲的孩子,顯然已經死了,個個臉色雪白,沒有一點血色。

晏南飛吃了一驚,人也呆了呆。

但他也沒有細想,悄無聲息地上了岸,借著雜草的掩護,慢慢向那個畫畫的鬼子軍官接近。爬到那個鬼子軍官身後,晏南飛才看清楚他畫的山水有模有樣的,而且他特別專注,絲毫沒有察覺身後有人。

晏南飛用胳膊忽然箍住了這個軍官的脖子,貓著腰,拖著這個鬼子往河裏去,這個鬼子帽子掉在地上,呼吸困難,直翻白眼,拚命掙紮,卻根本無法掙紮脫。

晏南飛下了河,另一隻手提了一個屍袋,很快就泅過河去,上了岸,那邊王中標早過來接應。晏南飛送了送胳膊,那個鬼子軍官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緩了過來,想喊,晏南飛抬手就給了他一拳,這個鬼子軍官立刻就昏迷了過去。

“團長,這是……”王中標看了看那屍體袋,臉色也煞白了。

“先帶上去。”晏南飛把鬼子軍官夾在腋下,王中標抱起那具孩子的屍體,兩人回到偵察班埋伏的地方,晏南飛把日本軍官丟在地上,幾個戰士用日本軍官的鞋帶把他反捆了雙手。

那個日軍軍官蘇醒了,恍若夢中一般。

王中標已經把孩子的屍體袋打開,發現這個孩子身上沒有外傷,疑惑地問:“這孩子怎麽死的呢?”

“把孩子的衣服脫下來。”晏南飛雙眉一皺。

兩個戰士把這個孩子的衣服脫了下來,孩子的身上沒有一處傷口,身體很白,皮膚緊緊地帖在身上,不見一絲血色,但身體還是軟的,顯然,死去不久。

大家都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情。

晏南飛的目光忽然落在孩子的右手胳膊上,那裏有一個針孔,他咬了咬牙,悲痛地說:“我明白了,孩子是被抽光了血液才死的……”

“日本鬼子把那麽多孩子的血抽光了有什麽用?”一個偵察兵忙問。

“肯定是日軍傷員太多,缺少血液,就把孩子們的血液抽去輸給鬼子。”王中標說。

晏南飛起身就把那個日軍軍官提了過來,丟在孩子的屍體麵前,冷冷地問:“小鬼子,這是怎麽回事?”

那個鬼子軍官昂起頭,一臉不屑,他居然用漢語說:“他們,給大日本皇軍補充血液的……”

晏南飛才想起幾個月以前,李小虎,小美,小麗被日本軍隊抓獲,並沒有立刻殺死,原來日軍想抽孩子們的血救日軍傷兵。

日本鬼子太惡毒了!

“狗日的畜生!”王中標狠狠地踢了一腳,這個鬼子軍官一個趔趄撲在孩子的屍體上,口裏哇哇怪叫:“八嘎,我是大日本帝國第六師團牛島滿旅團作戰部渡邊參謀,我要和你們最高長官說話!你們這些小兵,統統的活得不耐煩的……”

他這麽一說,反倒把大家都逗樂了。

一個偵察兵說:“這是我們團長,你一個小小參謀算什麽東西?”

“團長?不可能的!”渡邊驚訝地打量著晏南飛,在日軍軍營之中,一個旅團長親自帶偵察隊伍到敵人陣地前偵察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但偏偏中國的軍隊之中就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渡邊一聽說晏南飛是團長,心理平衡了很多,他驕傲地說:“團長閣下的,中國有句俗話: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大日本帝國皇軍的無敵於天下,滅亡你們國家是遲早的事情的,跟皇軍合作的,升官的,發財的,美女的,大大的有,和皇軍作對的,統統死啦死啦的!”

“把他押回去交給師長發落。”晏南飛輕蔑地冷笑。

“團長,有日本騎兵隊伍過河追來!”偵察班長低聲報告說。

“往樹林裏走,我和王中標斷後,行動!”晏南飛冷靜地下達了命令。偵察班進了樹林,往回走。不多久,就聽到一陣陣的馬蹄聲,顯然是大隊的日軍騎兵沿著小路,已經超過了他們。

原來,日軍指揮官找渡邊商談事宜,傳令兵發現渡邊的槍,刀都在石頭上,人卻不見了,四處一找,就發現河邊的水草有被踩過的痕跡,立刻把這個情況報告了指揮官。指揮官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能先派騎兵過河查找。

這些騎兵追出了十幾裏,沒有發現什麽,不敢深入,原路返回。

晏南飛和偵察班的戰士們都隱蔽在草叢之中,等鬼子騎兵走遠之後,大家才沿著小路往回撤。

忽然,前麵探路的士兵發出了有情況的手勢,後麵的士兵們迅速地躲藏進路邊草叢之中。

偵察班行動的時候,前麵總有一個士兵探路,更何況剛才有鬼子騎兵來過,前麵探路的士兵更加謹慎,這一謹慎,就更早地發現了前麵的情況。

居然還有小隊日軍騎兵,一路緩緩而行,不時東張西望。

晏南飛不慌不忙地觀察著,王中標平靜地說:“八個鬼子騎兵,騎槍都拿在手中。”

日軍騎兵所有的步槍一般為“三八式”“四四式”這種步槍和陸軍使用的三八式步槍有所不同,為馬上背負和使用便利,設計短小些,射擊精度高。

“幹掉這些鬼子!”晏南飛果斷地說。

王中標早已經架好了步槍,打開保險,右手食指穩穩地搭在扳機上。

“大家瞄準鬼子,能打鬼子就不要打戰馬,聽我的命令再開槍,李小虎,你負責看俘虜!”晏南飛簡單地布置了一下,士兵們迅速就位,準備伏擊這幾個鬼子騎兵。偵察班的戰士們都在暗處,而且手中的武器是德國衝鋒槍,火力強大,要對付幾個鬼子,應該是處於絕對優勢。

那些鬼子騎兵還是相當謹慎的,八個人,分成四個小組,兩人一組,而且之間都隔有一點距離,顯然是訓練有素的隊伍。

鬼子騎兵越來越近。

李小虎雙手舉著匣子槍,對準渡邊,渡邊的手是被反捆綁住的,口裏也被塞了一毛巾,防備他喊叫。渡邊看偵察兵們這麽埋伏在草叢之中,就知道有日軍隊伍。他表麵是服服帖帖,心裏卻盤算著該如何示警。

李小虎怒目圓瞪,槍口幾乎抵著他的腦袋,渡邊忙低下頭去……

最前麵兩個日軍一邊用日語交談,一邊往兩旁的草叢,樹林之中張望。李小虎忍不住扭了下頭,緊張地看了看兩個日軍騎兵,也就在那一瞬間,渡邊忽然跳了起來,一頭就把李小虎撞開……

兩個鬼子騎兵立刻到到了草叢之中的動靜……

也就在那一瞬間,王中標的槍響了!一顆子彈,閃電一般穿進了最前麵一個鬼子騎兵的腦袋,這個鬼子應聲從馬上栽倒下來,與其同時,晏南飛一聲低吼:“打!”十幾把衝鋒槍響了……

渡邊雖然把李小虎撞開,但李小虎反應特別地快,他沒有開槍,是怕開槍傷了自己人,而是撲倒在地,雙手抱住了渡邊的雙腿,渡邊被突然一拌,人就摔倒了,壓在李小虎身上,渡邊想跑跑不掉,李小虎想翻身翻不起來。

遭受突然襲擊,鬼子人仰馬翻,最前麵那一匹黃色戰馬如飛一般往前奔馳,晏南飛翻身而起,一手拔出槍刺,抽在渡邊的背上,渡邊身體一顫抖,人就軟了下去。李小虎爬起來,把渡邊壓在地上,狠狠給了渡邊幾拳。

戰士們紛紛跳了起來,衝向鬼子騎兵。王中標沒有開第二槍,已經找不到合適的目標,但他端著步槍,鷹一般的雙眼冷冷地注視著……

晏南飛衝到小路邊,那匹黃色的馬已經衝了過來,晏南飛閃到一邊,一手就抓住了馬韁繩,人跟著馬飛奔了一陣,才抓住馬鞍,翻身騎上了馬,用力勒緊韁繩,這馬才漸漸慢了下來。

後麵還有一匹馬跟著,馬上的鬼子是伏在馬的背上,晏南飛不清楚馬上的鬼子是死是活,他扭頭回來看了看戰場上,鬼子應該被消滅掉了,那六匹馬顯然也被橫飛的子彈打中,有幾匹臥在地上,有幾匹竄入樹林之中。

晏南飛勒轉馬頭,想去抓後麵那匹馬的韁繩,但馬背上的鬼子忽然直起身來,一手就拔出軍刀,寒光一閃,劈了過來!

這個鬼子麵目猙獰,脖子上滿是鮮血,中了彈,卻並不致命。

“小鬼子玩陰的。”晏南飛絲毫不慌,一聲冷笑,人往馬背上一躺,鬼子軍刀貼著他劈了過去。鬼子的馬衝了過去。也就在那一瞬間,晏南飛拔出了槍刺,在鬼子的腰上紮了一下,那馬衝出去了很遠,而這個鬼子卻被槍刺挑了下來,跌在地上……

“立刻撤退!”晏南飛知道槍聲一定驚動剛才過去的鬼子騎兵,所以連戰場也來不及打掃,一聲大吼。

兩個士兵拖著渡邊。

晏南飛縱馬過去,說了句:“把鬼子給我!”提起渡邊,橫在馬背上,一邊吼道:“要快,撤退!”

十幾分鍾之後,後麵果然有日軍騎兵追趕上來,但是,這些日軍騎兵隻能遠遠地開槍胡亂射擊了一陣,並不敢追得太近,因為他們不清楚樹林之中究竟有多少中國軍隊,更何況騎兵目標太大,貿然追擊,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偵察班安全返回了黃土坡防禦陣地。

晏南飛讓王中標帶幾個戰士把渡邊押送到師部,自己帶楊風,周泰到最前沿陣地。最前沿陣地挖了一些巨大的壕溝,為的是阻斷敵人,但也留了一些小路通行,晏南飛命令戰士們在小路兩邊往裏各挖了一些洞。

周泰奇怪地道:“團長,這些洞有什麽用?”

晏南飛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讓你們營一個排的兄弟準備燃燒瓶!”

“是。”周泰回答說。

楊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晚上,師長親自打來電話褒獎了晏南飛一番,讓他小心提防日軍偷襲,但一個晚上風平浪靜。第二天一早,遠處槍炮聲大作,顯然,日軍已經開始攻打其它陣地。

黃土嶺陣地上的戰士們摩拳擦掌,鬥誌昂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還不見一個鬼子的影子,周泰跑到晏南飛身邊:“團長,兄弟團都在激戰,就我們在這裏閑著,讓我帶領一個營去支持他們吧!”

“我們雖然守的不是主要陣地,但是保障兄弟團的側翼,絕對不能大意。”晏南飛冷靜地看了他一眼:“讓兄弟們耐心點,仗有的是打!”

話音剛落,前麵就有戰士喊了起來:“鬼子來了!”

晏南飛一看,山腳下的樹林邊,已經多了一隊鬼子騎兵,一字排開,其中一個鬼子的騎槍上,太陽旗幟格外顯眼。他們的背後,樹木一排一排地倒下,一輛坦克轟隆隆地開了出來,然後,一輛接一輛的坦克開了出來,後麵的日軍步兵,炮兵,連綿不斷……

日軍炮兵開始架炮,四門大口徑的山炮,幾十門迫擊炮,四輛重型坦克,十幾輛戰車。後麵整齊地排列著一隊隊日軍步兵。

這是整整的一個聯隊,近四千兵力的日軍第六師團牛島滿聯隊。

“日本鬼子想打開我們防禦的陣地,簡直是做夢,傳我的命令,就是死,也要釘在陣地上,絆住鬼子,不能讓鬼子突破我們的陣地!”晏南飛一聲大吼。

“是!”所有的戰士們一起回答,聲震雲霄。

“隱蔽!”晏南飛一聲令下。他很清楚日軍的戰術,必然是先進行猛烈的炮火轟擊,然後步兵發起衝鋒。所以,他先就下達了隱蔽的命令。

牛島滿五十多歲,幹瘦,雙眼凶狠,胡子拉茬,此人懂些兵法,日軍偵察部隊已經偵察到黃土坡有中國軍隊防禦,因為這裏道路不便,想必沒有重兵防禦,而他偏偏以重兵來攻,想一舉拿下,再從側翼猛烈進攻。

他根本就沒有把黃土坡上的中國軍隊放在眼中。

牛島滿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陣,看到自己的炮兵已經準備完畢,立刻發出一聲怪叫:“進攻!”

炮兵中尉猛地拔出指揮刀,望前一劈,吼道:“開炮!”

“咣!”“咣!”“咣!”一發發炮彈滑入炮膛,再“颼”“颼”“颼”飛了出去,“轟!”“轟!”“轟!”黑煙騰空,飛沙走石。

炮彈暴風驟雨一般落在陣地上。

戰士們都早把耳朵用布塞了起來,抱頭縮在散兵坑,戰壕裏。李小虎還是第一次經曆這麽猛烈的炮擊,渾身猛烈地顫抖。晏南飛把他按在地上,自己也根本無法抬起頭來。

隻有王中標一人,他來到最前沿的戰壕之中,趴在戰壕邊,架好步槍,冷靜地尋找著機會。

半個小時之後,日軍的炮終於停止轟擊。牛島滿得意地笑了笑,下達了步兵衝鋒的命令。

四輛坦克立刻轟隆隆衝了起來,大批的日軍步兵跟在坦克後麵。原來,日軍從南京打到安徽,再打到湖北黃梅,無論炮火如何猛烈,但發起衝鋒之後,總有頑強的中國勇士站出來,狠狠打打擊衝鋒的日軍士兵,造成了重大傷亡。小鬼子學聰明了,發起衝鋒的時候先用坦克開道,畢竟,很多中國軍隊沒有重火力,坦克就無形之中成了日軍的保障。

晏南飛從泥土之中抬起頭來,一手把李小虎也扳了起來,他已經看到日軍的步兵發起了衝鋒,這個時候,日軍的炮彈就不會落下來了。

“起來,活著的士兵,都抬起頭來,準備戰鬥!”晏南飛一聲怒吼。戰士們紛紛從戰壕之中抬起頭來,有一些戰士已經被炮彈炸得四分五裂,肝腸塗地,慘不忍睹。

“周泰,讓你的兄弟們帶著燃燒瓶到陣地前沿。楊風,讓兄弟們用機槍從側翼掃射坦克後麵的鬼子!”晏南飛一邊下達命令,一邊看了看戰場上的形式,日軍的坦克氣勢洶洶,距離第一道戰壕已經不到兩百米。

“打!”一聲令下,子彈紛飛。

子彈打在坦克上,叮當直響,鬼子坦克裏的機槍也開始掃射。兩輛衝在前麵的坦克加足了馬力,駕駛坦克的日軍士兵也看到了壕溝,自然要選擇能通過的道路,不過坦克剛一衝上來,道路邊沿立刻被坦克壓塌了一大片,而坦克也一頭就紮進了戰壕之中。坦克前麵的炮杆紮進戰壕邊沿,坦克陷入戰壕之中,前進不得,後退不能。

有兩輛坦克陷入了戰壕之中。

坦克後麵的日軍立刻暴露在機槍口之下。

噠噠噠!子彈如雨點一般鋪天蓋地。

衝在最前麵的鬼子立刻倒下了一片。

周泰此刻才明白晏南飛為什麽要他準備燃燒瓶,一見兩輛坦克陷在戰壕之中,大喜若狂,吼道:“兄弟們,給老子燒日本鬼子的坦克!”幾十個燃燒瓶呼嘯著砸在坦克上,頓時一片火海,兩輛坦克熊熊燃燒起來……

牛島滿正洋洋得意,陡然見兩輛坦克陷入戰壕之中,然後看到火光衝天,坦克居然燃燒起來,頓時大吃了一驚。

坦克的頂蓋掀開,一個渾身是火的日本鬼子爬出來,跌入戰壕之中亂翻亂滾,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周泰一看,忙又舉起一個燃燒瓶,對著坦克進出艙口就砸了下去,不偏不倚,燃燒瓶扔進了坦克裏麵……

坦克後麵的鬼子被密集的子彈壓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用手榴彈,炸鬼子!”楊風一聲吼,幾十顆手榴彈從天而降,落在鬼子群之中,雖然鬼子是趴在地上的,仍然被炸得鬼哭狼嚎。

鬼子的第一次衝鋒,很快就敗下陣去。

然後是鬼子第二次炮擊,第二次衝鋒,連續發動了四次衝鋒,每一次都是丟下一地屍體狼狽而回。

天黑之前,日軍開始埋鍋造飯,停止了進攻。

晏南飛清點了一下人數,自己團傷亡已經過半。

“團長,師長電話。”通訊兵大聲喊。晏南飛跑過去接了電話,電話裏師長問:“晏團長,你部情況如何?”

“報告師座,日本鬼子已經發起了四次衝鋒,我團將士已經傷亡過半,但日本鬼子沒有突破我們的一寸陣地。”晏南飛斬釘截鐵地報告說。

“很好,你部遭遇的是日軍一個王牌旅團,你們能把他們打得無法前進一步,是中國軍隊的驕傲!務必守住,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我將派一個主力團增援你們!”師長道。

“是,師座,”

放下電話,晏南飛回頭就看到李小虎雙手緊握住衝鋒槍,臉色慘白,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問了句:“怕不怕?”

“剛開始有點怕!”李小虎結結巴巴地說。

“這就是打仗,日本鬼子有什麽可怕的?還不是被我們打了一堆躺在陣地前?”晏南飛哈哈一笑。

“我已經不怕了!”李小虎挺了挺胸膛,把衝鋒槍一舉:“下次日本鬼子衝上來,我衝下去消滅他們!”

“有勇氣,跟我走!”晏南飛帶著李小虎,到各道戰壕之中查看情況,鼓勵一下大家的士氣,雖然傷亡不小,但打退了敵人四次進攻,個個眉飛色舞,鬥誌昂揚。

牛島滿軍營指揮部。也就是幾根木頭,支起一片帆布。帆布下麵,牛島滿不時地用望遠鏡觀察,他細小的眼珠子不安地轉動著。

他的身後,站著步兵黑田大佐,鬆村大佐。兩人都是矮個子,腰粗,滿臉橫肉。黑田大佐在上一次衝鋒的時候被子彈擦破了臉,用繃帶纏了一下,看起來更恐怖。

“上麵敵人是什麽部隊的?”牛島滿忽然問。

“報告閣下,應該是一個團的兵力,目前還不清楚這個團所屬什麽部隊。”黑田大佐一臉凶相:“閣下,下一次衝鋒,我軍必然衝進敵人的陣地,把敵人全部殲滅!”

“恥辱,我大日本帝國堂堂一個聯隊,居然無法占領一個小小的山頭。”牛島滿厲聲吼道。

黑田大佐和鬆村大佐身體一挺。

“下一次衝鋒,務必拿下敵人陣地。”牛島滿吼道。

“嗨!”黑田大佐和鬆村大佐一起鞠躬。之後,黑田大佐退了出去,而鬆村大佐卻沒有動,他敬了一個軍禮,說:“閣下,敵人占據地形優勢,又早有準備,我軍炮火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發出衝鋒的時候才給了敵人可乘之機會,造成我軍巨大傷亡……”

牛島滿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八嘎!有話快說。”

“我部應該請求航空兵團轟炸,最好是給敵人扔一些燃燒彈,徹底摧毀敵人的意誌。”鬆村大佐道。

牛島滿沉吟不語。這個家夥自詡為日軍最驍勇的聯隊,以一個聯隊兵力,居然不能拿下一個小小的山頭,還有何麵目請求航空兵支援?

“閣下,請對天皇負責,對聯隊的士兵們負責!”鬆村壯著膽子說。

“好吧!”牛島滿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天已經黑了,日軍陣營前燃燒起一堆大火,黑田正在檢查他的聯隊準備情況,隻等日軍飛機一來,就好發動衝鋒。

山坡上,預備團嚴陣以待。

“團長,師部緊急電話。”通訊兵把電話帝了過來。

晏南飛接過電話:“我是預備團團長晏南飛。”

“我是師指揮部,城外其餘陣地均已淪陷,增援你團的部隊也被敵人攔截,有一股日軍正從側翼趕來,你團即將麵臨兩麵受敵,命令你團立刻放棄陣地,撤退回城,協同全師守城。”師部下達命令。

“媽的!”晏南飛一把摔了電話。

“什麽情況?”高大虎驚訝地問。

“他們把陣地丟光了,師部讓我們立刻撤退回城堅守!”晏南飛努道。

“那怎麽辦?”高大虎吃了一驚。

“還能怎麽辦?撤退!傷員先撤,一個連一個連地撤退,王中標的連隊負責掩護。”晏南飛怒火中燒,雖然他並不情願撤退,但現在的形式不撤退已經不可能。

部隊有條不紊地撤退。

天空之中日軍飛機呼嘯著撲了下來,此刻,戰壕之中就還有王中標和一百多個戰士,戰士們紛紛用機槍對著敵人飛機開火。一邊開火,一邊快速撤退。

日軍飛機一次又一次地衝下來,整個山頭一片火海。

日軍飛機轟炸之後,黑田聯隊終於衝上了陣地,不過他們驚奇地發現,居然沒有一個敵人,顯然,敵人已經撤退了。

“八嘎,中國軍人大大的狡猾。”黑田站在山頂,揮舞著指揮刀,怒不可遏。

廣濟,彈丸之地,城牆破敗,無險可守。

晏南飛的預備團負責防禦的是城東,預備團是最後撤退回城的隊伍,雷中猛帶領自己的連隊在城外埋下了大量的地雷。

日軍部隊已經遙遙可見。

晏南飛,高大虎,楊風,周泰,雷中猛正在進行戰鬥部署。

“高團長,部隊武器彈藥情況怎麽樣?”晏南飛問。

“武器彈藥能堅持一天。”高大虎肯定地道。

“你立刻帶人到師部,武器彈藥越多越好,能打鬼子的都運回來,散放在街頭巷尾。打日本鬼子,總不能用拳頭吧!”晏南飛說。

“是。”高大虎敬了一個軍禮,帶著衛兵離開。

“你們說,這一仗怎麽打?”晏南飛看了三人一眼:“既要守住陣地,又能殺傷敵人,最好還要減輕兄弟們的傷亡!”

周泰搖了搖頭,他想不到有什麽好辦法:“隻要鬼子衝進來,兄弟們就衝上去和鬼子幹,讓鬼子知道我們的厲害!”

雷中猛忡心憂憂地說:“雖然我們在城門外埋了大量的地雷,也布兵在城牆上防禦,但日軍突破地雷陣,攻破城牆,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楊風點頭承認:“但我們每一個戰士,誓與廣濟共存亡。”

晏南飛胸有成竹:“我有一個想法:日軍必然以猛烈炮火攻城,這是日軍巨大的優勢,我們沒有,然後發動步兵衝鋒。我們正可以把日軍放進城來,進行巷戰,這樣,日軍的炮火就不能發揮作用,而我們,正可以利用巷戰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楊風,周泰,雷中猛都是眼前一亮,感覺晏南飛說的有道理,但雷中猛又道:“這麽作戰,會不會打亂師部的作戰計劃?”

晏南飛道:“楊風,雷中猛,你們兩個營分散部署在街道上,以民房為依托,層層交相,互為倚角。周泰的營部署在城牆附近,人員一定要疏散,避免日軍炮火轟炸的時候傷亡過大……”

然後他拿起電話,向師部報告了這個作戰計劃,此刻師指揮部正忙亂成一團,大家都沒有好的意見,一聽到晏南飛的報告之後,都覺得唯一隻有這種方法才能和日軍戰鬥到底。

師部立刻下達了引日軍入城,進行巷戰的命令。

東方剛剛破曉。

日軍的緊急集合號響了起來。

晏南飛站在城牆邊,放眼全是日本鬼子,頓時怒火中燒,一雙拳頭握得咯咯直響,咬牙道:“日本鬼子,廣濟城就是你們的葬身之處!”

周泰和王中標也在他的身邊,王中標背著步槍,臉色平靜如水,周泰微微有點焦急。

日軍的炮一字排開。

一匹黃馬從日軍陣地裏衝了出來,馬上一個日軍翻譯,手裏拿著一個大喇叭,在城牆下對上麵喊話:“城上的中國軍人兄弟們聽著,你們是當官的炮灰,廣濟是一個小城,根本無法阻擋大日本皇軍前進的步伐……請你們放下武器,皇軍給你們一條生路,這是最後的通牒,如果執迷不悟,皇軍攻進城中,片甲不留!”

“幹掉他!”晏南飛一聲怒吼。

“太遠,步槍夠不著。”王中標冷靜地道。

“重機槍,幹掉這個鬼子!”晏南飛對一挺重機槍吼道。

“是。”重機槍手立刻瞄準,忽然噠噠噠打出一梭子彈,連人帶馬一起打中,鬼子從馬上翻滾下來,跌在地上。

城上的戰士們一起喝彩。

“開炮!”日軍炮兵隊一起開炮,炮彈呼嘯著飛上來。

頓時地動城搖!

日軍的炮彈鋪天蓋地,剛剛破曉的天空又彌漫著黑霧,烈焰騰空,金蛇狂舞,血肉橫飛……

.整整一個小時的炮雨傾瀉之後,日軍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日軍踏入了地雷陣之中,一陣陣劇烈的爆炸,一個又一個的鬼子被汽浪掀上了天,但是後麵的鬼子沒有退縮,一浪一浪地往上衝。

城樓上的機槍,步槍,衝鋒槍一起怒吼。

一輛坦克衝到了城門前,幾發炮彈打在城門上,頓時轟開了一個大缺口,坦克繼續往前衝,要衝出一條大路來。

周泰和幾個戰士就在城樓上,他們推著一個油桶,油桶從城樓上跌下去,砸在城門口,一捆集束手榴彈扔了下去。

轟!一聲巨響,油桶被引爆,烈焰橫飛,附近的鬼子頓時被炸燃了一大片。連那輛坦克也陷入火海之中……

有的日軍已經從倒塌的城牆缺口爬了上來,他們剛一露頭,就被猛烈的子彈掃射下去……

他身邊有幾個兄弟,起初還和他並肩戰鬥,但相繼中彈倒下。

“砰!”一顆子彈從王中標頭頂擦過,鋼盔猛地一震,王中標感覺頭皮發麻,而且他能夠察覺子彈是從側麵飛來的,扭頭一看,自己左邊城牆上,兩百米左右,已經有了好幾個鬼子,正向他射擊。

鬼子已經衝上城樓了。

王中標一個翻滾,就躲到一塊石墩之後,舉槍,瞄準,扣動扳機,子彈出膛,閃電一般,一個鬼子的腦袋爆開,應聲而倒。

另一個鬼子半蹲在地上,他先開了一槍,子彈打飛。然後他拉動槍栓,跳出了一顆子彈殼,但槍膛裏沒有了子彈。這個鬼子士兵忙從子彈匣中取出子彈,按進槍膛之中,才剛剛按進一顆子彈,王中標又瞄準了他。

子彈從鬼子的臉穿進去,從後腦勺透出。這個鬼子撲通就跌倒在地上。

從另外一邊也跳出十幾個鬼子,他們立刻用槍向王中標開火。

“連長,快撤退!”李小虎端起衝鋒槍,噠噠噠!一陣掃射,一個彈匣子彈全部傾瀉出來,幾個鬼子亂翻亂滾。

王中標幾個翻滾,就已經到了李小虎的身邊,喝道:“團長呢?”

“團長在那邊,和敵人戰鬥!”李小虎一邊換彈匣,一邊往後撤退。王中標一邊找掩體掩護自己,一邊回頭,他從來不輕易開槍,一旦開槍,子彈就不會落空……

“撤退!”晏南飛正指揮戰士們往城中撤退。

大批的鬼子跟在後麵。

埋伏著的楊風和雷中猛的兩個營的戰士們正嚴陣以待。

王中標,晏南飛最後進入巷道的簡易工事之中,楊風正蹲在一挺重機槍旁邊,雙眼放光:“鬼子來了,來得好,狠狠地打!”

輕重機槍,衝鋒槍,一起怒吼。

衝在前麵的鬼子如稻草一般被子彈割倒了一排。

兩個鬼子慌忙架起一具迫擊炮,王中標看得真切,槍口一舉,子彈就飛了出去,正中一個鬼子的頭顱,汙血四濺,另一個鬼子慌忙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八嘎!”迫擊炮後麵有一個鬼子小軍官罵了一句,趴在地上的鬼子慌忙坐了起來,雙手抓起一枚炮彈,還沒有放進炮口,又被一顆子彈打中腦袋……

雙方在狹小的巷道展開激烈地爭奪戰,一間房屋,一個小巷子,甚至路邊的一棵樹,一塊石頭,都是反複爭奪的焦點。

每一寸土地都在戰鬥,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燒,每一寸土地都在流血!

從上午一直打到下午。日軍部隊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淤泥坑之中一般,舉步艱難。

黑田大佐衝在前麵,他的左耳朵被手榴彈的彈片炸飛,左臉破了一大塊,鮮血淋漓。可是這個家夥更加凶悍,暴跳如雷,指揮刀瘋狂地揮舞著,聲嘶力竭地吼著:“進攻!進攻!”

王中標又打了一個鬼子,他前麵的鬼子就不敢露頭了。周泰對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這是第二十六個鬼子了……”

王中標點了點頭,神色依然平靜如水。

他們身邊已經犧牲了二十多個士兵,別的兄弟都在和日軍激戰,無法及時趕來增援。

現在這個院子之中就剩下王中標和周泰兩人。

黑田大佐瞪著雙眼,在各個巷道督戰,陡然發現十幾個日軍士兵趴在瓦礫上,正探頭探腦,不敢前進。

“八嘎!怎麽回事?”黑田大佐勃然大怒。

“大佐閣下,我們遭遇了中國神槍手。”一個名叫赤井的伍長慌忙跑過來報告說。

“八嘎!”黑田大佐怒不可遏,抬手就給了赤井一記響亮的耳光。

“嗨!”赤井伍長挺了挺胸膛,大聲回答。

“大日本帝國的士兵,勇不可擋,豈能怕一個中國軍人,衝上去,消滅他!”黑田大佐吼道。

“衝上去,消滅他!”赤井一聲吼。趴在地上的幾個日軍立刻爬了起來,才剛剛起身,砰!砰!兩聲槍響,兩個鬼子士兵立刻腦袋開花。

“停!”黑田大佐立刻吼道。這個黑田大佐雖然脾氣暴躁,但是對於戰場上的形式還是比較能夠把握的,他一看到兩個日軍士兵中彈,就明白,即使這十幾個士兵一起衝鋒,也沒有一個能夠衝過去,對手果然是一個神槍手。

那些日軍士兵求之不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個對手的槍法果然出神入化!”黑田想了想,對赤井伍長的臉色也好了許多,他觀察了一陣,判斷子彈是從一個院子之中打出來的,敵人在暗處,自己的士兵在明處,隻會吃虧。

“想辦法炸掉這個院子,這個敵人就躲藏在院子的某一個角落裏。”黑田大佐想了想,也隻能想出這個辦法。

“嗨!”赤井伍長和大多的日軍士兵一樣,隻知道執行命令,很少想辦法。起初接到命令是衝殺,就不顧一切地衝,現在接到了黑田大佐的命令是炸掉這個原子,他才想起讓士兵們匍匐爬過去,扔手雷炸掉。

“爬過去,用手雷炸掉院子。”赤井伍長對他的士兵下達了命令。

幾個日軍士兵立刻匍匐著爬過去,有兩個從腰上取下手雷,在鋼盔上磕了一下,就扔進院子裏,扔了手雷的鬼子用手抱住腦袋,等待手雷爆炸,這隻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

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手雷爆炸了,就在幾個日軍士兵的身邊,手雷爆炸的衝擊波是呈倒傘形狀,他們趴在地上,有一個鬼子肋下被炸開了一個窟窿,血如泉湧,還有一個鬼子背上被彈片擦破了一大塊。

手雷怎麽在他們身邊爆炸呢?

原來,王中標已經上了房頂,居高臨下,可以發現鬼子向這邊爬過來,但是射擊的角度不對,他就沒有開槍暴露自己。不過他把信息用手勢告訴了周泰,周泰估計日軍是想扔手雷了,果然,日軍的手雷扔進院子的時候,周泰居然用手接了兩顆,扔了回去。

“八嘎!”赤井破口大罵。

又有一個日軍士兵扔出了一顆手雷,院子之中的周泰正等鬼子的手雷落下來,一個箭步衝過去,一伸手就把手雷接住,順原路扔了回去。手雷在空中爆炸,彈片橫飛,有兩個鬼子被彈片打中,滾在地上嚎叫。

赤井哇哇怪叫,也扯下一顆手雷,在扔之前,他的眼睛忽然一動,立刻猙獰地笑了起來。這個赤井陰險狡詐,手雷在鋼盔上磕了一下,並沒有立刻扔出,而是延緩了幾秒。

周泰正接得高興,一見有手雷落了下來,立刻接住,手雷在他的手心隻停留了短短一秒,還沒來及扔出去,轟地一聲,爆炸了。

周泰的人摔到了牆角,倒在血泊之中。

房頂上的王中標聽到下麵的爆炸聲,回頭看了一眼,周泰已經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王中標心中一緊。但他並沒有立刻下去,敵人開始衝鋒,王中標不慌不忙地開槍,衝在前麵的鬼子一個接一個地中彈倒下,後麵的鬼子終於又趴在地上,隱蔽起來,不敢衝進來了。

王中標跳入院子之中,撲到周泰身邊,才見他的右手齊腕斷了,血流如注,身上也血肉模糊。

“營長!”王中標先用手指探試了一下周泰的鼻息,感覺還有呼吸,立刻扯出繃帶裹住他的斷手。

周泰幽幽醒了,沾滿血汙的臉上綻開了一絲笑容,罵道:“狗日的日本鬼子,使詐……”

“能動不?”王中標問了句。

“死不了。”周泰活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手掌沒有了,居然開了句玩笑:“老子這隻手還沒有摸過媳婦呢!”

“想辦法撤退出去,我壓住敵人。”王中標又爬上了房頂,換了一個位置,又把兩顆手榴彈放在身邊,擰開了蓋子,把導火線撥了出來。

附近都是子彈颼颼,手榴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隻有王中標負責防禦的這個院子,沒有槍聲,也沒有人影。

死絕一般的靜寂。靜寂之中隱藏著殺機。

周泰掙紮著爬了起來,他最重的傷是右手,身上都是彈片擦傷,沒有大礙。他很清楚,自己留在這裏,必然給王中標添麻煩,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撤退,之後王中標才能全身而退。

王中標回頭看了他一眼。

周泰給了他一個撤退的手勢,王中標點了點頭。周泰自然不能從大門出去,一出去就成了別人的槍靶子。他進了一間小屋,看到了一個窗子,用左手一拽,居然把窗戶拽了下來,周泰發出了一聲低吼:“老子還沒有廢,還可以殺日本鬼子!”他從窗戶翻了出去,被在左邊防禦的士兵發現。

“是2營長。”一個士兵驚叫起來:“他負傷了。”

“把他接過來。”楊風正趴在一挺機槍旁邊,用望遠鏡觀察敵人的情況。

幾個戰士彎著腰跑過來,把周泰攙扶到楊風身後。

“怎麽樣?”楊風回頭看了一眼,大吃了一驚。

“給老子一把駁殼槍,把子彈壓滿。”周泰吼了一聲:“老子還能打。”

楊風立刻把自己的駁殼槍拔了出來,壓滿子彈,周泰一把奪過槍,罵道:“狗日的小鬼子使詐,炸了我的手掌,楊營長,我那邊就隻有王中標一個人了,快派幾個兄弟過去增援。”

楊風立刻派了五個戰士過去增援。

周泰忿忿不平,把自己的手被炸掉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到幾個戰士都笑了起來。

“衛兵,把2營長送到團長那裏!”楊風一聲令下,兩個戰士就來攙扶周泰,周泰不願意,說:“我也在這裏打炸我手掌的小鬼子……”

“不行,我們這裏很快就要放棄,把鬼子引入更深一些。”楊風這麽一說,周泰才願意離開。

晏南飛正用望遠鏡觀察自己防禦陣地的戰鬥情況,自己團遭受的鬼子無論是兵力,武器,都優勢於自己。更可怕的是鬼子有後援,而自己團沒有後援,子彈打一顆就少了一顆,但戰士們頑強地戰鬥,寸土必爭,鬼子每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團長,2營長受傷了。”李小虎報告說。

“在哪裏?”晏南飛忙問。

“醫務兵正在給他裹傷。”李小虎道。

晏南飛吼了一聲:“大家給我小心盯著,鬼子敢露頭就打,不能放鬼子進一步。”

“是。”戰士們吼道。

晏南飛跑到醫務兵身邊,周泰坐在地上,渾身是血,右手掌心已經沒了,醫務兵正在給他包紮,周泰口裏罵罵咧咧,把小鬼子十八代祖宗也操了出來,他的左手還提著駁殼槍。

“兄弟!”晏南飛心中一顫。

“沒事情,你快指揮兄弟們打鬼子,我要睡一會。”周泰失血過多,已經有些暈眩。

“等一下把他送到後方。”晏南飛對醫務兵道。

“不,我要和大家在一起,我還能打。”周泰立刻睜開眼睛,掙紮著想站起來。晏南飛立刻道:“好,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之後我們再打鬼子……”

楊風派的幾個戰士來協助王中標,王中標回頭看了看,卻用手勢告訴他們立刻撤退。

幾個戰士大惑不解。

“要快!”王中標果斷地一揮手。

幾個戰士立刻撤退出去。

王中標有一個預感,鬼子不會這麽和自己耗下去,一定在想什麽辦法。他猜測的沒錯,黑田大佐見久攻不下,而士兵傷亡慘重,衝上去是白白送死。他立刻想起了聯隊之中有四門110毫米口徑的山炮,隻能把山炮調過來,用山炮把前麵的院子轟為平地。

山炮被六個日軍推來,炮兵在遠處調節炮的射擊方位,這一切都被王中標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距離太遠,自己的步槍無法射擊。

日軍士兵已經開始裝填炮彈。

在房頂的王中標忽然站了起來,抱著步槍,如閃電一般在屋頂奔跑。埋伏著的鬼子發現了他,紛紛舉起槍射擊,子彈颼颼,但沒有一顆打中。

王中標從屋簷一躍而下,在地上一個翻滾,隱蔽起來。

咣!一發炮彈呼嘯而出,轟!正中院子,黑煙和瓦礫紛飛。

轟!轟!轟!一連三發炮彈,這個院子被夷為平地。

黑田大佐見山炮如此神勇,欣喜若狂,讓山炮挨著,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轟擊,步兵一個院子一個院子地進攻!

整整一個白天,日軍精疲力竭,也才控製了四分之一範圍。

傍晚,天上的太陽血一般紅。

槍聲漸漸停了下來,空氣之中彌漫著硝煙,血腥的味道。

日軍沒有進攻,戰士們也正好可以喘息片刻。

“團長,師部電話。”話務兵把電話遞給晏南飛。晏南飛接過電話:“我是預備團團長晏南飛。”

“師部作戰命令:師部決定放棄廣濟,主力部隊撤退出城,往武漢方向撤退,預備2團將配合你們預備團,負責斷後,你們可相應撤退……”

“又是撤退?”晏南飛怒道。

“喀嚓!”師部已經掛斷了電話。

“孬種,廣濟才多少地方落入日軍手中?就要撤退?”晏南飛怒不遏,摔了電話。

“又要撤退?”副團長高大虎正拿著一個饅頭,差點被噎住了:“又要撤退嗎?”

晏南飛點連點頭:“我們和預備2團負責掩護主力部隊撤退!”

“媽比的。”高大虎破口大罵。

晏南飛忙用手勢止住了高大虎:“主力部隊一撤退,我們的壓力更大,和預備2團聯絡,把戰士們收緊一些,共同防禦,最少也要堅持到天亮之前才能撤退。”

“是。”高大虎道。

天黑之後,鬼子一直沒有進攻,但鬼子控製的範圍之內,到處燃燒起大火,是日軍正在燃燒一切可燃燒的東西。廣濟城中,基本上沒有什麽老百姓,老百姓在戰鬥前就已經被動員撤退出城。

“晏團長。”高大虎和幾個穿著軍裝的人匆匆而來。

“這位是預備2團團長陳學勇團長。”高大虎給晏南飛介紹一個高大,威猛,粗獷的漢子。

“陳團長。”晏南飛忙伸出手和他緊緊相握。

“晏團長,久仰大名。”陳學勇麵色凝重:“你說,這一仗該怎麽打?”

晏南飛招呼陳學勇坐下來,遞給他一個水壺,說:“陳團長,現在打仗,沒有酒,等打完了鬼子,我們好好喝一回。”

大家坐在一起商量該如何打下去。

高大虎說:“鬼子白天沒有討到便宜,不知道晚上會不會發起進攻!”

“這個有可能,鬼子的迫切之心從進攻的瘋狂程度就可以看出,我們團犧牲不小,而今主力部隊一撤退,我們壓力更大。”陳學勇忡心憂憂:“如果鬼子再發動幾次瘋狂進攻,我怕頂不住。”

晏南飛卻說:“我估計日軍晚上不會進攻,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日軍在控製範圍之內挖戰壕,修工事,準備防禦戰了,巷戰,我們占據地型熟悉的優勢……”

“萬一日軍進攻呢?”預備2團參謀問了句。

“打!”陳學勇和高大虎不約而同地一起狠狠地道。

“日本鬼子不打,我們也要打。”晏南飛忽然堅決地道。

“怎麽打?”陳學勇忙問。

“主動進攻!如果日軍不打,是他們害怕晚上打,而現在戰場的形式,就看誰的意誌更堅定,誰能掌握戰場上的主導權,誰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晏南飛不慌不忙地道。

陳學勇點了點頭:“對,我們負責掩護主力部隊撤退,主動和鬼子開戰,反而更能扭轉戰局。”

“打,最好把鬼子趕出城去!”高大虎連連讚成。

大家商量了一下進攻計劃,陳學勇站了起來,給晏南飛敬了一個軍禮:“為國而戰的時候到了,如果我死了,你帶領我的兄弟繼續和鬼子戰鬥!”

“如果我死了,你帶領我的兄弟繼續和鬼子戰鬥!”晏南飛也給陳學勇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陳學勇回去之後,作戰任務就已經下達,戰術非常簡單,就是盡可能地接近鬼子陣地,先摔一通手榴彈,然後衝進鬼子陣地肉搏。

兩個預備團的戰士重裝上陣,在廢墟的掩護之下,慢慢地向鬼子的陣地爬去。

白天激戰了一天,日軍指揮部正在商量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黑田大佐極力主張夜攻,立刻向中國軍隊發起進攻。而鬆村大佐的意見剛好相反,他的意見就是日軍不熟悉廣濟城,白天血戰傷亡慘重,夜間作戰對自己更為不利,應該防禦,提防中國軍隊偷襲,等到天亮之後繼續進攻。

“偷襲?中國軍隊會來偷襲我們嗎?”牛島滿猶豫了一下,立刻問。

“閣下,我覺得,中國軍隊雖然頑強,但一直是防禦作戰,他們應該提防我軍偷襲,而不會來偷襲我軍。”黑田大佐說。

“閣下,我覺得中國軍隊有可能來偷襲我軍,從白天戰局的情況來看,指揮作戰的中國軍官是個有膽識,魄力的將才。”鬆村大佐說。

“和我們正麵作戰的中國軍隊戰鬥作風的確頑強。”牛島滿點了點頭。

正說之際,衛兵進來報告說:“師團總部來電,已經發現了中國軍隊在撤退!師部令我部立刻追擊,務必全殲滅中國軍隊!”

“發生了什麽情況?”牛島滿吃驚地道。

“報告指揮官閣下,中國軍隊正全麵對我軍陣地發起猛烈進攻!”一個衛兵進來報告說。

“什麽?”牛島滿吃驚不小。

“不可能!”黑田大佐本能地吼了一句:“我去看看。”

牛島滿,鬆村大佐,黑田大佐快步跑出了臨時指揮所,但見正麵全線,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喊殺聲,震天動地,不知道究竟來了多少中國軍隊。

“這分明是中國軍隊佯裝撤退,實則全麵進攻,各隊,交相掩護,撤退!”牛島滿立刻下達了命令。

鬆村趕回自己的大隊防禦陣地,中國軍隊已經和最前麵的日軍絞殺在一起,日軍遭受突然襲擊,如沒頭的蒼蠅一般,亂衝亂撞。

“所有機槍,開火!”鬆村吼了一聲。

“閣下,前麵有很多我們的士兵。”鬆村的下屬青木中尉忙道。

“他們是帝國的士兵,為了帝國的事業而殉國是應該的,如果我們不開槍,中國軍隊會乘機掩殺過來,我部將遭受重大損失!”鬆村冷冷地道。

青木“嗨”了一聲。

陳學勇帶領戰士們衝進了鬆村的第一道防線裏,大砍大殺,日軍抵擋不住,放棄了陣地,往後亂竄。

“兄弟們,跟緊敵人,殺!狠狠地殺!”陳學勇端著衝鋒槍,衝在前麵,衝鋒槍口冒出憤怒的火舌。團長親自衝鋒,後麵的戰士個個爭先恐後,前麵的鬼子連滾帶爬,狼狽不堪。

正前麵忽然槍聲大作,是鬆村的第二道防線猛烈開火,敗逃的鬼子紛紛倒地。陳學勇根本就沒有想到日軍居然如此狠毒,連自己的士兵也不管不顧。他正吃驚之際,一排機槍子彈打在他的腰上,他的身體上一股股鮮血噴射出來。

陳學勇搖晃了一下,人跌倒在地。

他用衝鋒槍支起自己的身體。

“團長。”後麵的戰士撲在他的四周,前麵幾個也給日軍機槍子彈打中。

“不要管我,殺過去,殺呀!”陳學勇吼了一聲。

旁邊的戰士們冒著彈雨繼續衝鋒。

警衛兵扶著陳學勇,眼眶之中淚水滾落下來,哽咽著:“團長!”

“告訴晏團長一聲,我先走一步了,讓兄弟們跟著他繼續殺鬼子!殺……呀……”陳學勇用盡最後一口氣,艱難地說完之後,猛地站了起來,高高地舉起衝鋒槍……

警衛兵扶著他如槍一般挺直的身體,吼道:“殺呀……”

戰士們衝進了鬆村的第二道防線,這裏是鬆村大隊所有重武器所在地,鬆村眼見大勢已經去了,立刻下令撤退。

黑田大佐的第一道防線很快就被晏南飛的隊伍突破,在第二道防線裏,雙方展開肉搏戰,黑田大佐沒有下令士兵用機槍掃射,因為敗退下來的人有很多是自己的士兵。現在即使想用機槍掃射也來不及了。

從第一道防線敗逃的鬼子士兵們又掉回頭來,展開撕殺。

楊風衝鋒的時候,先扔了幾顆手榴彈,然後就開始用大刀,他的駁殼槍已經給了周泰。用步槍也不習慣,而用大刀正好派上用場。

他衝在前麵,刀如秋風卷落葉一般,鬼子的胳膊,大腿,腦袋紛飛。

周泰雖然沒有了右手掌,他的右手用繃帶掛在脖子上,衝鋒的時候,他用左手開了幾槍,感覺很不方便,索性把駁殼槍插在皮帶上。一眼看見一個鬼子的屍體旁邊有一個挖土的工兵鏟,提了起來,衝進鬼子群中就砸。

一個日軍士兵凶狠地衝過來,想一刺刀就把周泰挑倒在地。周泰一跳,讓過了鬼子的刺刀,一聲大吼,輪圓了膀子,工兵鏟就橫掃了過去,砍在鬼子的脖子上,和一把大刀一般鋒利,這個鬼子的脖子之中鮮血飛濺。

“殺鬼子!”周泰吼著,繼續衝殺。

晏南飛和三個鬼子拚殺,他的槍刺橫砸斜攔直刺,一個人對付三個鬼子,絲毫不懼,一個鬼子被他一槍刺紮了個透明窟窿,一個被他在脖子上抽了一下,幾乎把這個鬼子的脖子砸斷,還有一個鬼子吃驚萬分,手腳慢了一點,就被後麵趕來的李小虎用衝鋒槍打死。

“跟我殺。”晏南飛一邊怒吼,一邊衝鋒,他一眼就看到黑田大佐揮舞著軍刀,一個人迎戰兩個中國戰士,他一刀看中了一個中國士兵之後,換了一下動作,軍刀直刺進了另一個戰士的肚子之中,用力太猛,軍刀從這個戰士的後背透出了半尺……

那個中國戰士本能地用雙手抓住軍刀,鮮血從戰士的雙手之中流了出來。

晏南飛一聲怒吼,一個虎躍,跳了過去,一槍刺就紮進黑田的胸部,閃電一般拔出,又在黑田大佐的腹部紮了一下……

旁邊五六個鬼子士兵哇哇怪叫圍了上來。

晏南飛跳開,迎戰這幾個鬼子,但兩個鬼子士兵拖了黑田大佐就跑。

“砰!砰!”兩聲槍響,兩個鬼子都是腦袋開花,立刻倒下。晏南飛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王中標開的槍,隻有他的槍法有這麽神奇。

王中標是不會和鬼子拚刺刀的,他站在幾十米外的一個高處,冷靜地端起步槍,看到目標就開槍,一槍就是一個鬼子。

一夜激戰,牛島滿的聯隊全部被趕出了廣濟城。

“團長,陳團長犧牲了。”一個士兵報告晏南飛說。

“什麽?陳團長犧牲了?”晏南飛猛地一怔。

幾個戰士抬著陳學勇的遺體過來,他怒目圓睜,右手還舉著衝鋒槍,他是犧牲在衝鋒的路上。晏南飛用手合上他的眼皮,敬了一個軍禮:“陳團長,你放心,我會帶領兄弟們繼續戰鬥!”

“團長的屍體怎麽辦?”一個士兵問。

撤退回昨天夜裏的防線時,晏南飛到各個戰壕檢查了一下,讓戰士們把防線收得更緊一些,準備戰鬥。

城外,日軍第6師團大本營。

日軍第六師團各部都已經到達,新任師團長稻葉四郎。

牛島滿旅團三個大隊進攻區區一個小城,居然大敗而歸,讓第6師團所有的軍官震驚不已。

幾個日軍士兵抬著一具屍體,正是黑田大佐的,他的身上蓋著白布。稻葉四郎揭開白布,黑田大佐還瞪著一雙死魚眼睛,死不瞑目。

“黑田大佐在和敵人肉搏的時候,被一個中國軍官用一把奇特的武器刺殺。”抬黑田大佐屍體的衛兵當時就在不遠處,親眼看見,他把詳細情況報告了一遍。

醫務兵揭開黑田大佐的衣服,他的胸部有兩個傷口,呈三角形,血已經流光。

稻葉四郎渾身劇烈地一振。

“啊……”第6師團阪井德太郎旅團長一聲驚叫。

“什麽事情這麽慌張?”稻葉四郎忙問。

“我知道這個中國軍官是誰……他就是晏南飛,南京憲兵2團1營營長,在南京,此人和我正麵交過手,他用的兵器就是一把槍刺!”別人可以忘記晏南飛,阪井德太郎卻永遠不會忘記,就是他,差一點要了自己的性命,阪井德太郎無時無刻不在想把晏南飛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

“想不到他就在廣濟,正是天助我也。”阪井德太郎一臉猙獰。

“晏南飛?”稻葉四郎反問了一句:“我大日本帝國先遣隊武漢分隊就是遭受此人的破壞!難道就是此人?”

“正是。”情報部門主任忙說,村正一雄和武漢日軍先遣隊被一網打盡,消息很快通過日軍混入武漢的間諜報告給了日軍總部,稻葉四郎自然知道一點。

“此人是一個好對手。”稻葉一郎點了點頭。

牛島滿和幾個軍官匆匆而來。

“報告指揮官閣下,我們接到敵人主力全麵撤退的命令,正在追擊,但是,敵人卻全麵對我軍發起了進攻!”牛島滿怒氣衝衝:“閣下,是不是情報有誤?讓我軍陷入了敵人的詭計之中?”

稻葉四郎吃驚不小,立刻命令衛兵核實情報,片刻,衛兵回來報告說:“報告指揮官,航空兵團的確發現了大量的敵人部隊從廣濟城撤退,並且沿途轟炸……”

“哪城中守軍從何而來?”牛島滿問道。

“閣下,或許航空兵團的情報有誤,但不是戰敗的借口,閣下旅團損失巨大,本應該軍法從事,但念在你旅團以往奮勇殺敵,暫時不處罰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等待機會將功補過!”稻葉四郎冷冷地道。

“野戰炮兵6聯隊先用炮火覆蓋,阪井德太郎旅團步兵13聯隊,47聯隊隨後進攻,一天之內必須拿下廣濟城。”稻葉四郎下達了作戰命令。

日軍野炮兵6聯隊開始對廣濟城轟炸,城樓上的楊風迅速撤退,日軍整整兩個小時的炮彈轟炸,大多落在無人的街道,民房之中……

“ 團長,你這一招真厲害,讓日本鬼子的炮彈炸泥巴!”李小虎伏在晏南飛旁邊,經過了幾次戰鬥,他成熟了許多,一旦衝鋒,也總是衝在前麵,讓晏南飛有點擔心。

晏南飛正用望遠鏡觀察,他已經讓高大虎指揮陳學勇團的戰士們,以連為單位,各自防禦一段地方,輕重機槍,迫擊炮都布置在射界良好的位置,為的是在遠的距離就能打擊鬼子。

“日本鬼子炮彈一停,就會發起衝鋒,到時候不要客氣,狠狠地打!”晏南飛對李小虎說了一句。

“是。”李小虎回答說。

“衝鋒的時候跟在我身邊。”晏南飛補充了一句。

“是。”

晏南飛望了一下周泰,周泰和楊風在他不遠之處,周泰用的武器是黑田大佐的指揮刀,昨天幾個日本士兵拖走了黑田屍體,卻並沒有來及帶走軍刀。這是一把精鋼打鑄的軍刀,刀鋒如雪,鋒利無比。周泰沒有了右手,左手能使刀,用這把軍刀剛好合適。

楊風教了周泰幾招簡單實用的刀法,周泰本來就有習武的根基,很快就掌握了刀法,而且不顧斷手疼痛,不時比劃幾下,已經能運用得嫻熟自若。

此刻周泰半靠在工事上,閉目養神,軍刀就放在手邊,隨時都能投入戰鬥。

真是一條鐵打的漢子。

日軍炮聲一停,衝鋒號就響了起來。周泰霍地睜開眼睛,翻身跳了起來。旁邊楊風忙說:“日本鬼子還沒有衝上來呢,你急什麽?”

“殺鬼子,豈能不急。”周泰哈哈一笑。

王中標不慌不忙,架好了步槍。

城牆上,一個日軍士兵翻了進來,這個家夥手裏高舉著日軍國旗,很容易就把旗幟插在城牆上。他興奮的哇哇怪叫,手舞足蹈。

距離太遠,沒有子彈迎接他。

更多的鬼子從城牆上翻了進來,還有的鬼子從城門之中衝了進來,他們沒有遭遇一個中國士兵。

這些鬼子反而不敢前進了。

13聯隊長小林光一大吃了一驚,忙把這個情況報告了旅團長阪井德太郎,阪井德太郎也吃驚不小,他猶豫了一下:“難道中國軍隊撤退了嗎?”

小林光一不能確定。

“先派一個小隊前麵搜索,大軍在後麵,不要中了中國軍隊的埋伏,中國軍隊,大大的狡猾。”阪井德太郎下達了命令。

一個日軍小隊分成五個小組,迅速地前進,搜索。

在小半個城裏,沒有發現一個中國軍人。

“大概有五十多個鬼子。”王中標低聲對晏南飛說。

“把鬼子放進,大家一起開火,最好在一分鍾之內,把這股小鬼子全部消滅。”晏南飛低聲下達了命令。

鬼子越來越近,其中一個鬼子用刺刀不時東紮一下,西挑一下,口裏罵罵咧咧,囂張之極。

晏南飛對王中標使了一個手勢:幹掉他。

王中標冷冷一笑,槍口移動了一下,微微瞄準了一下,扣動扳機,砰!一聲槍響,那個鬼子如一截木頭一般跌倒在地。

四麵八方槍聲驟然大作,如暴雨一般傾瀉而下。

這些鬼子猝不及防,短短一分鍾就被打中了一大半。

“中國軍隊果然有埋伏,進攻!殺!”阪井德太郎一聲令下,日軍士兵嘩啦一下就開始了衝殺,雙方迅速地激戰起來……

日軍兩個聯隊的士兵猛烈衝鋒,但一次又一次被打了回來,阪井德太郎求勝心切,不停地揮舞著指揮刀,吼道:“進攻!進攻!進攻!”

一聽到他的吼叫聲,那些本來趴在廢墟上的日軍就跳起來,不顧一切地衝鋒。短兵相接,日軍的步槍就占不了優勢,而中國軍隊的衝鋒槍殺傷力就大大地發揮了出來。

阪井德太郎發起了六次衝鋒,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稻葉四郎正在等待阪井德太郎的好消息,但一次又一次,都沒有傳來。稻葉四郎終於沉不住氣了,立刻派衛兵到前線去查看具體情況,結果衛兵回來報告說:“敵我雙方已經陷入了血戰,我軍沒有前進一步!”

“八嘎?”稻葉四郎怒道:“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陸軍部隊,居然無法突破敵人小小的防線?”

“指揮官閣下,我軍傷亡慘重,但的確無法突破敵人的防線。”衛兵如實報告說。

“八嘎!”稻葉四郎怒罵道:“中國軍隊竟然如此頑強?”

日軍第六師團各級軍官都焦急不安,隻有一個人暗暗高興,這個人就是旅團長牛島滿。如果阪井德太郎輕易就突破了敵人的防線,就隻能表現出自己的無能,而阪井德太郎打得越艱難,那麽,他的心理就越平衡,至少,稻葉四郎會改變對自己的看法。

結果比牛島滿期待的還要好。

這樣,稻葉四郎就不會責怪自己的無能。

“指揮官閣下,我部繞到敵人後麵,前後夾攻,定能將敵人一舉殲滅!”牛島滿不失時機地請戰。

“從這裏繞到敵人後麵最少要多久?”稻葉四郎問。

“如果一切順利,半天就能夠到達。”牛島滿遲疑了一下:“隻是不知道路上有沒有中國軍隊的埋伏。”

“半天?”稻葉四郎搖了搖頭:“閣下,半天太久,也許那個時候我軍已經占領了廣濟。”

“指揮官閣下,讓部隊退下來,用毒氣彈吧!”作戰部主任佐藤幸德大佐建議說。

稻葉四郎看了佐藤幸德大佐一眼,想說什麽,但沒有說出來。

“指揮官閣下,戰爭,取勝乃是根本,手段並不重要,請三思。”佐藤幸德大佐明白稻葉四郎的心理,和許多日軍軍官一樣,自認為天下無敵,驕橫狂妄,而用毒氣彈,有損自己部隊的軍威。

稻葉四郎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用毒氣彈!”

日軍的進攻忽然就沒有那麽凶猛了,楊風大喊了一聲:“日本鬼子逃走了,日本鬼子不敢再打了……”

戰士們立刻歡呼起來。

晏南飛心中一怔,現在戰場上的局勢,兩邊隻能算對峙狀態,日軍想前進一步不可能,而中國軍隊想衝過去消滅日本隊伍,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那麽日軍為什麽會撤退呢?

晏南飛忙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發現日軍步兵正有條不紊地撤退,而重機槍,輕機槍都占據有利位置防守。

很快,晏南飛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情。

城門口,一隊日軍開了進來,這些日軍都是戴著防毒麵具和防護服裝,肩膀上扛著炮架。原來是日軍要用毒氣彈了。

如果日軍用了毒氣彈,兩個預備團必然大敗。擺在晏南飛麵前的有兩條路,第一,迅速撤退,敵人的步兵大多在撤退,現在撤退,正是一個好機會。第二條路,繼續戰鬥。

隻一瞬間,晏南飛就下達了命令:“王中標,壓住我們正對麵的鬼子重機槍。”

“是。”王中標回答道。

“全體衝鋒!”晏南飛一聲怒吼:“兄弟們,把鬼子趕出城去,殺呀!”

頓時,埋伏在戰壕之中的戰士們喊殺聲震天,如旋風一般衝向了鬼子。

鬼子的機槍立刻響了起來!

衝在前麵的戰士們倒下了一排,但更多的戰士衝了上去,他們一邊衝鋒,一邊用衝鋒槍,輕機槍掃射。

王中標如龍騰虎躍一般,躍到一個房頂,居高臨下,鬼子的火力點都在他的眼睛之下。舉槍,開火,砰!一個鬼子重機槍手腦袋開花,歪倒在一邊。旁邊的另一個機槍手撲了過來,手還沒有把到重機槍,又一顆子彈打在這個鬼子的臉上,這個鬼子跌在機槍上……

王中標立刻移動槍口,連發兩彈,又打啞了另一挺重機槍。

兩分鍾,戰士們就衝破了敵人的火力防線,和正在進城的日軍生化部隊迎麵相對。這支日軍小隊扛的是炮,手中幾乎沒有別的武器,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阪井德太郎聽到身後喊殺聲震天,回頭一看,生化小隊狼狽逃竄,中國軍隊如猛虎下山一般。他一聲怪叫:“回頭,戰鬥,為了天皇而戰!”

他們居然要白刃戰。

日軍人數不少,單兵作戰能力也強,如果是一對一的白刃戰,預備團的士兵肯定處於下風。但他們的武器和中國軍隊的衝鋒槍白刃戰卻吃了大虧,無論你日軍士兵拚殺格鬥能力有多強,但你總拚不過子彈吧?

更何況中國士兵的士氣高昂,視死如歸,爭先恐後,以一擋百。

晏南飛,楊風,周泰,高大虎,雷中猛都衝在前麵,大砍大殺。

阪井德太郎揮舞著軍刀,拚命嘶吼督戰。他看到中國軍隊已經衝殺到距離自己一兩百米遠,大吃了一驚。

忽然,他看到了一個高大威猛的中國軍官,手裏揮動著一把奇特的兵器,正是曾經刺中自己肩膀的槍刺,那不是晏南飛?

“衛兵?”阪井德太郎吼了一聲。

“嗨!”一個日軍士兵跑到他的身邊。

“幹掉晏南飛!”阪井德太郎用手一指。

“嗨!”這個日軍士兵立刻拉開槍栓,裝了兩發子彈,然後端起步槍瞄準。此刻晏南飛正和兩個鬼子士兵拚殺,這兩個鬼子左右夾攻。晏南飛絲毫不慌,眼神如鐵,他的槍刺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卻並沒有紮下去,因為他距離兩個鬼子都有幾米遠。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兩個鬼子見機會來了,立刻從兩邊衝殺上來。

鬼子的刺刀雪亮。

說時遲,那時快,晏南飛忽然一跳,跳到一邊,兩個衝殺而來的鬼子用力過猛,收不住架勢,刺刀直捅對方,雖然他們及時發現情況不妙,但刺刀還是紮進了對方的身體。隻不過紮得不夠深而已!

兩個鬼子士兵還沒有把刺刀拔出來,晏南飛的槍刺閃電一般在左邊的鬼子胸口紮了一下,另一個鬼子被趕來的李小虎一槍打中腦袋……

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打在晏南飛左胸上,子彈穿了個透,從後背而出。

晏南飛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並沒有倒下。他抬頭一看,一個鬼子正舉槍向他瞄準。

“狗日的小鬼子!”晏南飛一聲怒吼。

又是一聲槍響,那個正用步槍向晏南飛瞄準的鬼子仰麵就倒。

是王中標趕來了,他看得真切,知道晏南飛被子彈打中了。

“團長。”李小虎也發現不妙,忙過來扶住他,一邊舉起衝鋒槍,對正麵的幾個鬼子一陣掃射。

後麵幾個戰士也過來圍住他。

“老子沒事情,給我殺鬼子!”晏南飛一聲怒吼,把前麵兩個戰士分開,又衝了前去。他衝到一個鬼子士兵麵前,那個鬼子看到他胸口上一個窟窿裏鮮血直冒,吃了一驚,手上慢了一秒,就被晏南飛一槍刺橫抽在脖子上,立刻斃命。

李小虎從後麵雙手抱住他的腰,喊道:“團長,我給你包紮一下傷口,再殺鬼子!”

“周泰,你帶兄弟們狠狠殺,把鬼子趕出城去……”晏南飛吼了一聲,傷口之中的血湧得更快。

“是。”周泰立刻掉頭就往前衝殺。

阪井德太郎看到了周泰,這個中國軍人,左手使刀,右手用繃帶掛在脖子之上,在日軍群中橫衝直撞,左劈又砍,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如秋風卷落葉一般,無不披靡。頓時臉色蒼白,氣短了幾分,喊了一聲:“撤……撤退……”

日軍開始撤退。

中國軍隊乘勝追殺,一直追殺到廣濟的東城門……

廢墟上,晏南飛坐在半垛斷牆上,兩個醫務兵正在仔細包紮他的傷口,子彈穿過了個洞,三八步槍的子彈穿透力強,暫時沒有什麽大礙。

高大虎,楊風,雷中猛都圍了過來,大家都沒說什麽,但心裏都很焦急,不清楚晏南飛究竟傷勢如何。

“楊風,雷中猛,你們先收集一下武器彈藥,立刻撤退回我們半城的防線,鬼子很快就會反撲。”晏南飛立刻下達了命令。

“是。”兩人敬了一個軍禮,開始行動。

“高團長,如果我不行了,你帶領兄弟們繼續戰鬥。”晏南飛看了一眼高大虎,輕描淡寫地道。

“團長,你不會有事情的。”高大虎心裏難受,把頭扭到一邊。

“團長,我們繳獲了敵人一些毒氣彈,該怎麽處理?”一個戰士跑來報告說。

“毒氣彈?”晏南飛聽聲音很熟悉,抬頭一看,哈哈一笑:“劉生威?”

“是,團長,一營2連連長劉生威。”劉生威挺直身體,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回答道。

“鬼子想用毒氣彈毒我們,我們把這些毒氣彈還給鬼子。”晏南飛雙眉一揚,厲聲道。

“怎麽還?用炮嗎?我們繳獲的鬼子炮能使用的不多。”高大虎說。

“有多少?”

“最多兩具。”高大虎為難地道:“這些狗日的鬼子,怎麽就不多留幾具能用的炮?”

“報告團長,我有辦法使用這些毒氣彈!”劉生威大聲說。

“什麽辦法?”晏南飛和高大虎心頭一喜,忙問。

“把炮彈埋起來,等鬼子衝進來的時候引爆!”劉生威斬釘截鐵地回答。

“可以呀!”高大虎連連點頭:“這個任務交給你,一定要讓兄弟們在安全的地方,要毒鬼子,別毒了自己兄弟。”

“是!”劉生威鏗鏘如鐵。

醫務兵已經給晏南飛包紮完畢,一副擔架抬了過來,晏南飛揮了揮手:“我能走。”高大虎忙伸手扶了晏南飛一把,晏南飛站了起來,渾身疼痛,他連眉頭也沒有鄒一下,大步就走。

高大虎跟在後麵,暗暗佩服,此時此刻,晏南飛的安危,直接影響每一個戰士的士氣。所以,他雖然受了傷,還是要堅持自己走。

事實上,阪井德太郎敗出城來,責任也不完全在他身上,而是稻葉四郎下的撤退命令,因為稻葉四郎決定用毒氣彈,怕殃及自己的隊伍,自然要把步兵聯隊撤退下來,卻萬萬沒有想到中國軍隊會發起突然進攻,本來一個對峙的局麵居然變成了日軍大敗。

“中國軍隊的指揮官膽大,居然抓住了我們一個小小的疏忽,完全扭轉了局麵,戰場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啊!”稻葉四郎吃驚感慨不已。

“中國軍隊隻是一時僥幸而已!”作戰參謀佐藤幸德大佐很不服氣:“我軍宜先空中打擊,然後地麵逐漸推進,把中國軍隊全部殲滅!”

稻葉四郎點了點頭:“先請求航空兵團轟炸,然後牛島滿旅團組織進攻。”

預備團剛剛在工事裏準備下來,日軍飛機就竄到廣濟上空,劉生威一個連在東城門附近埋毒氣彈,他一聲令下,兩挺重機槍,幾挺輕機槍就一起對日軍飛機掃射,他們的火力立刻把日軍飛機吸引過去,日軍炸彈如暴雨一般傾瀉下來……

晏南飛卻命令預備團全力隱蔽,不發一槍一彈,有些飛機也飛臨工事上空,扔了一些炸彈,見下麵並沒有炮火,於是都飛到城東一麵,狂轟濫炸。

日軍飛機扔光所有的炸彈,打光所有的子彈,呼嘯而去。牛島滿旅團組織的步兵聯隊又開始衝鋒。

日軍很快就衝進城中。

劉生威一聲怒吼:“兄弟們,打日本鬼子,狠狠地打!”

在日軍的空襲之中,劉生威的連隊已經犧牲了一大半,剩下的這些戰士也多負傷,而且子彈消耗得也沒有多少。

他們的火力根本就抵擋不住潮水一般湧上來的日軍。

“引爆毒氣彈!”劉生威下達了最後的命令。戰士們早已經布置好機關,也就是在一堆毒氣彈之中埋了一捆集束手榴彈,手榴彈的導火線都被栓在一起,隻要手榴彈一爆炸,堆放在上麵的那些毒氣彈也就能被引爆了。

殘餘的十幾個戰士開始撤退。

劉生威抱起輕機槍,打光了彈匣之中的最後一顆子彈,把輕機槍往下一扔,跳了起來,怒吼一聲:“小鬼子!來吧!”

他的右手拽著一根繩子,人屹立如山嶽一般。

日軍士兵衝殺過來,幾顆子彈打在他的身上。

劉生威哈哈大笑著:“小鬼子,你們的死期到了!”他的手猛地一拽,在他附近的兩堆手榴彈都哧哧冒煙。那些衝上來的鬼子意識到了不妙,有一個鬼子先喊了一聲:“炸彈!”後麵的那些鬼子士兵立刻臥倒在地。

大地顫動了一下。

轟!一聲巨響,一股黃色的煙霧衝天而起。

那些趴在地上的日軍以為躲過了劫難,但半分鍾之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身陷入毒氣之中,頓時慌亂成了一團……

後麵衝鋒的鬼子衝進毒霧之中,猛然感覺呼吸困難,睜不開眼睛,才明白過來,有的繼續往前衝,衝不了幾步就栽倒在地上,大聲嚎叫,滿地翻滾。有的日軍往回逃跑,趴在地上嘔吐。

牛島滿見前麵大亂,仔細一看,立刻吼道:“撤退!撤退!”

牛島滿的步兵聯隊再一次大敗而回。

廣濟城中又血戰了三天,日軍還隻是控製了半個城區,稻葉四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的師團連克中國三大軍十幾萬人,卻無法突破一個小小的廣濟。天熱,日軍士兵中暑的,疾病的更多,戰鬥力大大削弱。

稻葉四郎和牛島滿,阪井德太郎,作戰參謀佐藤幸德大佐在城樓高處,用望遠鏡觀察晏南飛的防禦陣地。

“閣下,再發起一次進攻,應該能拿下廣濟了,中國軍隊是孤軍,沒有後援,他們的人死一個就少一個,子彈打一發就少一發,他們支撐不了多久。”牛島滿分析情況說。

“我同意閣下的看法。”作戰參謀佐藤幸德大佐一點勝利的喜悅也沒有。

稻葉四郎臉色如死灰一般絕望:“兩位,即使拿下廣濟,也是我第六師團最恥辱的一戰!”

牛島滿,阪井德太郎低頭不語。

中國軍隊的陣地上,晏南飛的傷口已經化膿,人也發起了高燒,一會而清醒,一會兒混沌。但他的手一直按住腰上的槍刺,喊得最多的就是一句話:“殺鬼子,殺呀!”

高大虎,楊風,雷中猛都坐在他的身邊。

周泰因為傷口發炎,人也漸漸支持不住了。他躺在晏南飛的旁邊,昏昏沉沉。

“楊營長,雷營長,我們已經堅持了五天,早完成了掩護任務,而現在,我們的人傷亡大半,彈藥不足,不能再死守了,隻能撤退,兩位意見如何?”高大虎問楊風和雷中猛。

“我留下來掩護斷後,你們先帶領團長撤退。”楊風立刻說。

“我留下來掩護斷後,你們先撤退!”雷中猛爭著說道。

“不行,我留下來斷後掩護。”

“我留下來!”雷中猛和楊風互不相讓。

“你們都不要爭,我留下一個連的兄弟。”王中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過來了,正用一把扇子給晏南飛扇風。

高大虎立刻點了點頭:“對,你們都不要爭,讓王中標留下來斷後掩護。”

“鬼子來了!殺!”晏南飛猛地坐了起來,喊了一聲。趙小虎忙從後麵抱住他,喊道:“團長,是營長他們在開會,鬼子已經被打退了!”

晏南飛望了大家一眼,忽然問:“現在武器彈藥還有多少?”

“不多了。”高大虎忙解釋說:“我們已經準備撤退了!”

撤退計劃立刻開始。楊風帶一個連開路,高大虎居中,雷中猛在後,王中標留下一個連斷後。從天黑之後開始撤退,天亮之後,王中標的連隊也開始不慌不忙地撤退!

“報告指揮官閣下,中國軍隊開始撤退了!”衛兵慌忙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稻葉四郎。

“會不會又是中國軍人的詭計?”稻葉四郎半信半疑。

衛兵不敢回答。

稻葉四郎忙帶領將領們登高觀察,發現中國軍隊的陣地上,已經沒有多少士兵了。

“閣下,中國軍隊是真的撤退了,廣濟是屬於大日本帝國的了!”牛島滿欣喜地道。

稻葉四郎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並沒有發作。

“閣下,我帶隊追殺!”牛島滿又不知好歹地道。

“不行,閣下,這是一支驍勇善戰的中國軍隊,想必撤退的時候也有所準備,我們貿然追趕,占不了好處。”稻葉四郎斷然拒絕了牛島滿的請求。

日軍終於占領了廣濟。經過這場慘烈的戰鬥,第六師團傷亡巨大,在廣濟休整了十幾天,並補充了三千多兵力和武器裝備,然後才氣勢洶洶地直撲武漢的門戶田家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