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戰士如鐵

淩晨六點,穀壽夫就已經起床了,穿戴整齊之後,衛兵進來報告:“中將閣下,先遣隊村正一雄求見。”

“進來。”穀壽夫道。

“嗨!”日軍衛兵出去之後,片刻,村正一雄進來,敬了個軍禮:“中將閣下,我已經發現了晏南飛的去向。”

“喲西。”穀壽夫點了點頭,投以讚許的目光。

“昨天夜裏,晏南飛在夫子廟附近襲擊了五個日軍士兵,之後,在中華門城樓上襲擊了一個哨兵,逃出南京城去了,我估計,此人必然北渡長江,往武漢方向逃竄,我請求閣下允許,帶領先遣隊追擊此人!”村正一雄道。

穀壽夫微微變色:“此人又襲擊了六個日本士兵。”

“是,閣下。”村正一雄臉色陰沉。

“此人大大的厲害。”穀壽夫點了點頭:“必須除掉,壯我軍威。”

“嗨。”村正一雄猛地彎了個腰,深深鞠躬。

“閣下,你準備如何追殺此人?”穀壽夫不慌不忙地問。

“我準備帶幾個先遣隊員,假扮成中國殘兵,如此追殺,萬無一失。”村正一雄道。

“閣下,你的這個想法,大大的好,但是閣下,殺區區一個晏南飛,隻是匹夫之勇而已!也隻是不足掛齒的事情,大日本帝國要建立亞洲新秩序,必須徹底消滅中國的抵抗力量……中日下一個大規模的爭奪戰,必然在華中重鎮:武漢。大日本帝國必須占領武漢……”穀壽夫嚴肅地道。

“中將閣下,我明白了。”村正一雄道。

“你帶領先遣隊,出中華門,沿青龍山麓,渡過長江,進入中國安徽和縣,直到武漢,收集中國軍隊防禦情況,引導帝國飛機大炮,給以致命的打擊,我師團19聯隊將跟隨你們之後,消滅沿途中國軍隊殘存的兵力。”穀壽夫顯然已經深思熟慮。

“嗨。”村正一雄大聲回答。

晏南飛,張雪,秦雨,三個教授,六人出了南京城,暗暗鬆了一口氣。南京城外並沒有大隊的日本士兵,因為南京城中的日本部隊才五萬多人,兵員不足,大部隊都開進了城中,隻在要害之道上設了一些關卡。

城外的村莊都被日軍燒殺一空,僥幸活下來的也躲藏了起來,所到之處,殘牆斷壁,雞犬無聲,滿目瘡痍。

第二天傍晚,六人才來到長江邊。長江之上,已經沒有一艘中國人的船,隻有日本巡邏艇在江麵上耀武揚威,橫衝直撞。

晏南飛砍了一些樹木,紮了一個木筏,在晚上十點之後,才把木筏推下江去,用幾根竹竿撐著過河。他們在南京的上麵,水是往下流的,起初江水淺,還可以用竹竿撐,但是到了中間,雖然幾個人拚命用力劃,木筏也一直往下流。不過此時是枯水季節,上遊的來水少,晏南飛脫了衣服,跳入江中,在水裏推。

好不容易才過了河。

晏南飛凍得渾身哆嗦。

“找個地方,生點火,烤一烤。”張雪擔心晏南飛,忙說。

“我估計江北已經被日本人占領,如果有日本巡邏兵,我們很容易被發現,還是快走。”晏南飛搖了搖頭。

“大家都累了,歇一歇也好。”秦雨也擔心晏南飛,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無限關切地說。

晏南飛想自己的確應該休息一下,點了點頭:“找個避風的山坳,最好是山洞,火光才不會被鬼子發現……”

最後找了個半山洞,揀了些枯枝敗葉,晏南飛用槍刺撬開了兩顆子彈,把裏麵的火藥抖在樹枝上麵,秦雨和陳教授,古教授身上都帶有火柴,點燃之後,大家圍著火烤了一陣,吃了些幹糧。晏南飛太疲勞了,居然靠在張雪的身邊就睡著了。張雪側了側身體,左手攬住他的肩頭,讓他睡的姿勢舒服一些,低聲對秦雨說:“讓他多休息一下。”

秦雨點了點頭,陳教授,古教授都已經上了年紀,早累得不行,葉慶生雖然年輕,畢竟受了傷,三人很快在火堆邊睡了過去。

秦雨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條雪白的圍巾,走到晏南飛身邊,對折了幾下,擋在他的脖子上,張雪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秦雨低聲說:“給他擋點風,你也休息一下,我先去找點幹柴,然後到高處去放哨!”

她不知道張雪是一個女人,隻是覺得她有點瘦弱。

張雪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

四周漸漸靜了下來,隻有幹柴燃燒的哧哧聲和張雪的心咚咚劇烈跳動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晏南飛的人“倏”地睜開了眼睛,他一手就抓住了張雪的胳膊,張雪猝不及防,扭到了她受傷的胳膊,疼痛難忍,額頭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來。

“是我。”張雪低低地喊了一聲。

晏南飛鬆開她的手,跳起來,脖子上的圍巾掉了下來,他一伸手就抓在手中,雙眼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下:“這是哪裏?”

張雪沒有回答他,他已經清醒過來:“我們快走。”

“怎麽回事情?”聽到聲音的秦雨也急忙跑了過來,她的目光和晏南飛的目光一碰,渾身如觸電一般,忙把目光移開說:“周圍什麽情況,你多休息一下吧!”

“不,我們走得越遠越安全。”晏南飛說,抓在手中的圍巾有一種特別溫暖,細膩的感覺,他看了看秦雨,應該是她的圍巾吧?

“這個圍巾是秦小姐的。”張雪淡淡地說。

“謝謝。”晏南飛把圍巾遞給秦雨。秦雨猶豫了一下,把圍巾接了過去,圍在自己脖子上。晏南飛卻說:“把圍巾放在口袋裏,白色的東西在晚上容易被敵人發現。”

“嗯。”秦雨對晏南飛嫣然一笑,把圍巾放在自己的口袋之中。

張雪叫醒了陳教授三人,晏南飛檢查了一下武器裝備,精神抖擻,他在前麵開路,陳教授三人居中,張雪和秦雨在後麵。

“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秦雨低聲問張雪。

“張雲,88師524團的。”張雪說,然後示意秦雨走前麵。

“你受了傷,我走後麵吧!”秦雨說。

張雪挺了挺胸膛,驕傲地說:“我是一個軍人,我走後麵。”

“謝謝,你多大了?”秦雨禮貌地說。

“21歲。”張雪淡淡地道。

“和我弟弟一樣大。”秦雨愛憐地看了她一眼:“我弟弟在北京讀書,回到南京之後,日本人就打來了,前幾天和爸爸媽媽一起走了……”

“走了?”張雪依然很淡地問了句。

“走了。”秦雨哀傷地點了點頭:“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日本鬼子?”張雪心中一緊,對她的態度就好了很多:“是被日本鬼子殺害的嗎?”

“被日本鬼子的炸彈炸死的。”秦雨走在前麵,悄悄用手抹去了眼眶之中的淚水。

“我們……會給慘死在日本鬼子槍炮之下的中國人民報仇的。”張雪狠狠一咬牙,她的心在滴血,她的親哥哥已經死了,多少中國人死在日本鬼子的手中……

前麵晏南飛回頭看了兩人一眼,說了句:“小心後麵!”

張雪回頭看了看,緊握住手中的步槍!

晏南飛擔心的不是沒有道理,日軍16師團部隊占領下關渡口之後,乘勢攻過江去,控製了江北。晏南飛一行此刻就在日軍的控製區之內。

一個小隊的日軍正在巡邏。

他們是日軍16師團山田聯隊哀川小隊。一個班,13名日軍士兵。小隊長名叫哀川。

“閣下,前麵有火光。”最前麵的日本士兵回頭報告說。原來,離開的時候,晏南飛疏忽了,居然忘記把火堆撲滅,晚上燃燒的火焰很容易就引起了日本巡邏士兵的注意。

哀川手一揮,所有的日本士兵立刻散開,趴在地上,手中的步槍不約而同地拉開槍栓,準備戰鬥。

哀川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陣火光燃燒的附近,晚上,有一點距離,看不清楚。但他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前進的命令。日本士兵單兵作戰的能力,在世界各國,也能算是一流的,特別是執行命令,更是愚忠,否則,幾十萬日軍就能侵占大半個中國?

“閣下,沒有人。”第一個到達火堆旁邊的日本士兵查看了一下,報告說。

哀川一臉胡子,一雙眼睛凶殘冷酷,他在火堆旁邊看了看,低聲吼道:“應該沒走多久,追!”

天色已經微明。晏南飛幾人正在翻越一個小山的時候,哀川在望遠鏡之中發現了他們。

“中國軍人。”哀川首先發現的是張雪穿的是中國軍人的服裝,端著步槍,前麵的幾個人身上也有步槍,頓時欣喜若狂:“追上他們,統統的消滅,一個不留。”

日本士兵興奮得血液亂湧,呼啦一下,開始追趕。這些日本士兵自從踏上中國的土地,所到之處,無不攻克,根本就沒把六個中國軍人放在眼中。

秦雨和張雪走在後麵,在經過一條小河溝的時候,秦雨蹲了下去,用雙手掬了些水起來,洗了洗臉,張雪本來也想下去洗一下臉,但猶豫了一下,沒有下去,秦雨洗了臉之後,顯得更漂亮成熟,她看到張雪盯著自己看,有點不好意思,忙快步走,一邊走,一邊拿出鏡子,照了照自己。

這一照就嚇了一跳,後麵居然有人:“日本鬼子!”

張雪忙回頭一看,果然有日本鬼子,大張旗鼓地追了上來。前麵晏南飛一聽,忙掉頭回來,果然看到一個小隊的日本鬼子如飛一般追來,大概還有七八百米。

“張……雲,你立刻帶他們走,我來掩護你們。”晏南飛平靜地掃視了一下四周,果斷地道。

“我留下來。”張雪冷靜地道。

“不行,這是命令,立刻保護他們撤退。”晏南飛瞪了她一眼。

“是。”張雪手一揮:“你們跟我來,快跑。”

秦雨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晏南飛:“你要小心。”前麵張雪回頭厲聲道:“快點!”晏南飛四處觀察了一下,選了一個土坑,跳了下去,不慌不忙地取下步槍,趴在地上,自己一個人,而鬼子有一個小隊伍,不可能幹掉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鬼子盡可能地拖住鬼子,讓張雪,秦雨他們好脫身,而自己伺機撤退。

這些鬼子果然訓練有素,而且膽大妄為,居然昂首挺胸地往上追來。晏南飛趴的位置比較高,可以清楚地觀察下麵的情況,隻是他的槍法並不好,否則,幾百米距離外,一槍打中一個,就能震懾鬼子。

晏南飛開始瞄準。

日本鬼子幾乎是在奔跑,一邊奔跑,一邊怪叫。

五百米距離了,四百米距離了,三百米,晏南飛還是沒有開槍,兩百多米,鬼子越來越近,晏南飛才不慌不忙地扣動了一下扳機,砰!一聲槍響,最前麵一個鬼子一個跟鬥就跌了下去。晏南飛迅速地半蹲了起來,拉動槍栓,又開了一槍,這一槍沒有打中,他的人一個翻身,翻到幾米之外,又蹲起來開了一槍,還是沒有打中,不過從一個鬼子的身邊擦了過去……

“砰!砰!砰!”鬼子的子彈打在剛才晏南飛蹲的地方,泥土亂飛。

晏南飛幾個翻滾,爬起來就往樹林裏跑,一邊跑,一邊借樹木的遮擋回頭開槍,又開了兩槍之後,他滾到一個土坑裏麵,拉開槍栓填子彈。

日本士兵的子彈颼颼橫飛,打得樹杆啪啪直響,枝屑亂飛。

此刻,晏南飛距離日本士兵隻有三百米距離,日本士兵一邊追趕,一邊開槍,晏南飛忽然翻滾,忽然騰越,如猛虎一般,迅捷無比。哀川看這麽多日本士兵居然無法打中晏南飛,氣得哇哇怪叫:“八嘎,統統死啦死啦的!”

“閣下,我們剛才明明發現了六個中國軍人,怎麽隻有一個呢?是不是中了中國軍人的掉虎離山之計?”一個日本士兵提醒哀川說。

哀川恍然大悟:“中國軍人,大大的狡猾,留下兩個士兵對付這個中國軍人,其餘的往前追趕!”

晏南飛看到有一些日本士兵開始往另一個方向追趕,明白鬼子沒有上當,擔心他們追趕上秦雨,張雪,心中一焦急,立刻蹲了起來,舉槍就打,他連開了兩槍,一顆子彈居然從哀川的脖子邊擦過。

哀川感覺脖子上一陣火辣,用手一摸,全是血。

哀川暴跳如雷:“八嘎,消滅這個可惡的中國軍人再追!”前麵的日軍士兵一聽,立刻又返身回來。

“機槍準備。”哀川發了狠,日軍一個班都配置有一挺輕機槍,哀川是指揮官,一個射手,兩個彈藥攜帶手。機槍手立刻選了一個好射的位置,噠噠噠!就是火力壓製,其餘的日本士兵分散繞了過去。

輕機槍在晏南飛的麵前打出了一排排直線,仿佛鋒利的鐮刀無情地割倒一片一般,晏南飛連頭也不能抬,更不用說開槍還擊了。

其餘的日本士兵越來越近。

“狗日的機槍。”晏南飛怒罵了一聲。

“砰!”一聲槍響,日本士兵的輕機槍忽然停了,晏南飛抬頭一看,日軍輕機槍射手居然歪倒在一邊,死了!

旁邊一個彈藥手立刻趴了過去,他的手還沒有搭在輕機槍的扳機之上,他的麵門忽然騰起一片血霧,是腦袋上中了一顆子彈,爆炸了。

晏南飛大喜。

那一瞬間,槍聲大作,是他熟悉的衝鋒槍歡快的聲音。

正在往上衝的鬼子紛紛往下滾,樹林裏,仿佛從地底下鑽出了十幾個人,如猛虎一般,往下麵的鬼子撲去。

當先一個人手中揮舞著一把雪亮的大刀。他縱身躍到一個鬼子身邊,一聲大吼,大刀揚起,寒光一閃,喀嚓!鬼子的頭顱就橫飛了出去。

短兵相接,衝鋒槍戰據了絕對上風,短短一分鍾不到,那些日本士兵就被消滅掉,隻剩下一手拿著指揮刀的哀川。哀川沒有被衝鋒槍掃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那個拿大刀的中國軍人砍了一個之後就直撲向他,後麵的那些中國軍人害怕傷了自己人,所以,沒有對哀川掃射。

“楊風,周泰……原來是你們呀!”晏南飛跳了起來,激動地喊:“我是晏南飛。”

“營長,果然是營長……”呼啦一聲,幾個憲兵隊的士兵圍在晏南飛四周。楊風聽到晏南飛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大聲道:“營長,我先劈了這個小鬼子。”

另外的幾個憲兵戰士用手中的武器對準了哀川。

哀川麵無懼色。他隻是想不到,自己十幾個士兵,為什麽這麽快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呢?

楊風冷冷地盯著他,雙手握著大刀,威風凜凜。

哀川不怕死,他是一個狂熱的日本軍人,他隻有一個信念:為了天皇而戰!他雙手也握著指揮刀的刀柄,圓瞪雙眼,全神戒備,他感覺到了,楊風是一個對手,一個頑強的對手。

憲兵們站在一邊,都沒有要開槍的意思,這讓哀川對中國軍人的敬佩多了一層:中國軍人,居然有如此膽識的,敢和我拚刀!

“請。”哀川居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你先。”楊風不以為然,輕蔑地道。

“八嘎?”楊風的輕蔑徹底激怒了哀川,他是一個堂堂的軍人,刀法精湛,居然敢如此輕視自己?哀川一聲吼,雙手揮刀,搶了過來,一刀橫劈,果然是刀出如閃電一般快,狠。

楊風大刀一橫,以刀背去磕哀川的刀鋒。

日本刀輕靈,鋒利,中國大刀厚重,楊風此舉,就是以自己的優勢,攻擊敵人的弱點。哀川自然明白自己的刀一旦碰到楊風的刀背,輕則刀鋒損壞,重則刀身斷成兩節。哪裏敢碰,忙收住刀勢,換了一個往上削的動作。

楊風早側身一掛,把哀川的軍刀擋在外麵,自己的刀沿著哀川的刀鋒遊走,在距離哀川的刀柄護手幾寸的地方飄起,一削,刀鋒就落在哀川的右手上。

“喀嚓!”哀川的右手胳膊斷了一截。

哀川一聲狂叫。

楊風一聲大吼。

哀川想用左手使刀。楊風已經一刀把哀川的軍刀磕飛,大刀橫斬,斬在哀川的腰上,大刀斬過去之後,嘩啦一聲,哀川的腸子滾落下來,人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砍狗日的日本鬼子!”憲兵們一起吼著,分頭找地上躺著的日本士兵,用刺刀瘋狂地紮他們的屍體。

他們是在發泄心中的怒火。

晏南飛提著步槍,心中激動萬分,楊風提著大刀跑過來,兩人擁抱在一起:“南飛兄弟。”

“楊風兄弟。”

“我就知道你能殺出南京……”

又有一個人從後麵縱身躍起,雙手各抱住兩人的脖子,晏南飛看到一張冷靜的眼睛,但臉上分明溢出喜悅,不是別人,正是神槍手王中標,三人剛剛擁抱在一起,就被一個人大力抱住,三人都被他抱了起來,轉了個圈才放下。

是周泰,綽號大力神的周泰。

然後所有的憲兵都圍在一起,劫後重生,百感交集。

“兄弟們!”晏南飛想起前麵還有張雪,秦雨,和三個教授,他忙道。

憲兵隊的士兵們嘩地一下散開,然後迅速地排列起來,楊風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報告:“憲兵2團3營一連連長楊風報到!”後麵連續不斷地響起了錚錚如鐵一般的報到聲:“憲兵2團3營二連連長周泰到。”“2連3排排長王中標到。”“3連士兵周宗良到。”“3連士兵石雷到。”“2連士兵喬大柱到!”“勤務兵吳老實到!”一共是14名士兵,站得整整齊齊,士氣高昂。

晏南飛也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那是希望。之後,晏南飛才知道,南京部隊開始撤退的時候,憲兵營並沒有接到通知,但防守的士兵都走了,日本人已經攻破了城門,他們不得不撤退。南京憲兵司令蕭山令也在渡江的時候被日軍機槍掃射打中犧牲。

憲兵營渡過河之後,楊風一清點,隻剩下14人。別的部隊潰不成軍,亂成一團,爭先逃命,誰也顧不了誰。

楊風問大家:“現在該怎麽辦?”

周泰說:“不知道營長的下落。”

王中標說:“我們應該等一下營長,隻要他活著,一定會渡過長江的。”

楊風點了點頭,他緩緩地掃視了一下大家:“我們是兄弟,也是戰友,我們都是從死人堆裏逃出來的,死有什麽可怕的?營長下落不明,我們應該等等他,和他一起殺日本鬼子……”

大家一致讚成。

昨天晚上,大家在樹林裏休息,天才剛亮,就聽到槍聲,很快,楊風就發現有十幾個鬼子在追趕幾個中國人,什麽都沒有想,楊風就命令大家參加戰鬥。

想不到居然奇跡般地遇到了晏南飛。

“兄弟們,南京已經淪落到日本鬼子的手中。”晏南飛雙眼冒火,怒不可遏:“我們是男人,更是軍人,我們的父母正被鬼子殺害,我們的姐妹正被日本鬼子糟蹋,我們的土地正被日本鬼子霸占,我們難道就眼睜睜地這麽看著?”

“殺日本鬼子。”大家一起舉起手,怒吼。

“對,殺日本鬼子。”晏南飛道:“但是,殺日本鬼子,僅僅依靠我們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必須依靠全中國所有血性的人,團結一致,才能把日本鬼子全部消滅……”

“是。”大家一起回答。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護送金陵兵工廠的三個教授到安全的地方,然後我們去找88師部隊,隻有和勇敢的部隊在一起,我們才能更多地參加打擊日本鬼子的戰鬥。”晏南飛說。

“報告營長,我有話說。”楊風報告道。

“說。”

“88師長孫元良貪生怕死,臨陣逃脫,這樣的人,怎麽能有決心和日本鬼子戰鬥?”楊風問道。

“我估計,這一仗之後,孫元良必然被軍事法庭追究責任,他不會再是88師的師長,我們找88師的目的,是因為我們曾經和88師並肩戰鬥過,你們應該清楚,他們作戰的勇敢和壯烈……”晏南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張雲是88師的,她最應該回到88師。”他現在才明白,華品章為什麽要讓張雪跟著自己,是他早就明白張雪以哥哥張雲的身份到了前線,隻是他沒有說明而已!

晏南飛也沒有把張雪真實的身份告訴大家。至少,現在不是時候。

“是。”大家一起敬禮。

收拾了戰場,晏南飛帶領大家一起往前追趕,大概一個小時,張雪就從埋伏的地方跳了出來,因為她已經看清楚了走在最前麵的是晏南飛,更讓她激動萬分的是後麵的十幾個人都是熟悉的憲兵兄弟。

結果大家一激動要歡慶的時候,張雪卻躲到晏南飛的身後。

大家都感覺有點奇怪:這個張雲扭捏得像個娘們。

晏南飛自然知道原因,忙對大家說她的肩膀受了傷,大家也就沒有多想什麽,不過大家一看到秦雨的時候,頓時眼睛都亮了,因為秦雨就是一針興奮劑,強烈地抨擊每一個人的心。

北風怒嘯,天寒地凍,大雪紛飛。

隊伍艱難地往西走了整整一天,天色越來越陰沉,北風卷著漫天雪花狂舞。

一路上不見一個人影。

晏南飛,王中標,張雪在前麵開路。楊風,周泰押後。在長江邊的戰鬥之中繳獲了鬼子班長一具望遠鏡,現在望遠鏡掛在晏南飛脖子上,用於觀察。一路上,他們走的是小路,因為大家都不清楚日本鬼子究竟控製了什麽地方。

翻過一個隘口,天越來越黑了,風更緊,晏南飛習慣地看了一下山腳下,有一個小村莊。

“不知道日本鬼子有沒有來過這個小村莊。”晏南飛想了想,對王中標說:“你和我先進村子去看一下情況,其餘的人在這裏等一下。”

“我和你們一起去。”秦雨說:“有些時候,我好說話一些。”

晏南飛點了點頭,三人走了過去,在村口發現了一個石碑,上麵有三個斑駁的字:狼溝村。王中標抬頭看了看四周地形,點了點頭:“這裏比較偏僻,是狼出沒的地方。”路碑旁邊,有一個寺廟,寺廟的大門還在,四麵的圍牆都是完好的,隻是裏麵一個人也沒有,

“我們晚上可以在裏麵躲一個晚上的風雪。”王中標查看了一番說。

“我們先到村子裏去看看。”晏南飛也有這個想法,但是擔心前麵村子裏有什麽情況。三人進了村子,村子隻有十幾戶人家,房屋低矮,破舊,關門閉戶。隻有一家有個院子,而且門前牆壁上殘留著幾個大字:順風客棧。

門也是關起來的,門前沒有一個人的腳印,很顯然,這裏沒有人來過。

“這裏有家客棧,我們可以在客棧要兩個房間休息一下,如果他不借宿,我們就回去住廟裏。”秦雨說。

“也隻能這樣了。”晏南飛去敲門,一邊敲,一邊喊:“有人嗎?有人在嗎?”

“什麽人啊!”大門拉開了一條縫隙,從門縫裏伸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一看到晏南飛和王中標背著槍,微微吃了一驚,卻並不害怕,隻是疑惑地問。

“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軍人,想在您家客棧裏住一個晚上,喝口熱湯。”秦雨怕兩個男人嚇著了老人家,忙柔聲說:“我們會給您算點錢。”

“你們是哪個部隊的?”老人把三人認真地打量了一陣,並不像什麽壞人,語氣好了許多。

“南京憲兵部隊。”晏南飛說。

“南京那邊是不是打敗了?”老人眼神之中有一些憂鬱。

“是。”晏南飛低下了頭,低聲道。

“進來吧,我這個客棧早就沒開了,你們當兵的為了國家,也不容易,我總不能讓你們路宿在外麵吧,外麵雪那麽大。”老人家歎息了一聲,把門拉開。

“老人家,我們還有二十來個人,我們隻要有個能躺的地方,喝一口熱湯就行。”三人都沒有進去,秦雨懇切地說。

“哦!”老人家並沒有感覺意外,點了點頭:“進來吧!”

“老人家,真謝謝您,我把錢先給您。”秦雨身上帶有不少的金元券,法幣,銀圓,這些東西都是當時可以用的貨幣。她拿出了幾張金元券遞給老人家。

老人家淡淡地搖了搖頭,微微苦笑:“我一個七十來歲的人,要錢有什麽用?”

王中標已經回去喊大家進來。這個老人帶晏南飛和秦雨看了兩個房間,都是有炕的大通鋪,炕上還有一些棉被之類的。

老人說:“這兩個炕可以燒一下火,暖和一點,我家裏就地窖裏還有一些紅薯,一點小米,熬一鍋紅薯小米粥對付一下吧!”

“您家裏就隻有一個人?”秦雨看屋裏沒有別的人,就問了句。

“老漢我姓劉,別人都叫我劉老漢,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早些年開這個客棧,沒了,媳婦帶著孫子改嫁了,小兒子當兵,在88師,老伴今年才去世,哎!”劉老漢歎息了一聲:“不知道我那小兒子怎麽樣了。”

“88師?我們中間就有一個88師的,不知道您兒子叫什麽名字?”晏南飛心中一動,忙道。

“真的?”劉老漢頓時眼睛一亮:“我兒子叫劉生財。”

說話間,張雪和大家都進了院子,晏南飛喊過張雪,問她:“她就是88師的,您兒子是哪個團的。”

“88師264旅3營2連一個排長呢,23歲。”劉老漢說。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好幾個人都驚叫了起來:“我們在中華門城樓上不是和高大虎的營一起防守嗎?他們就是264旅3營的。”

“有沒有看到我兒子?”劉老漢激動地抓住張雪的雙手。

“沒有注意,不過您放心,他們比我們先撤退出來。”張雪不忍心讓老人家擔心,忙安慰老人家說。

“哦!”劉老漢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王中標帶了幾個憲兵在兩間炕下生火,廚房旁邊就是劉老漢搭的一個炕,這邊煮東西,炕上也就熱騰騰的。秦雨煮紅薯粥,劉老漢坐在炕上,心事重重。

“老人家,您放心,您兒子沒事的,他們早就撤退出南京城了。”秦雨安慰他說。

劉老漢搖了搖頭,忽然下了炕,一出門就遇到了張雪:“伢子,你還回不回88師?”

“當然要。”張雪回答說。

“回到部隊的時候找一下我伢子,告訴他,不要想我,多殺幾個鬼子!”劉老漢一把住起張雪的手,臉上青筋突突直跳,眼中怒火直冒。原來,兩天前,一隊日本士兵竄到二十裏外的一個小鎮,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時劉老漢正在集市上買點鹽巴,僥幸逃回性命。

“日本鬼子簡直畜生不如!”老人憤怒地補充了一句。

“是。”張雪猛地站直了身體,敬了一個軍禮。

吃過粥,晏南飛安排了自己,楊風,周泰,王中標四人輪流放哨。雖然這裏比較偏僻,但非常時期,不得不小心。

晚上,風停了,雪花仍然大片大片地墜落,靜寂的夜空之中不時傳來清脆的樹枝折斷之聲,是被厚厚的積雪壓斷的。

此刻,是晏南飛放哨,他披著一件蓑衣,戴著一頂竹笠,站在劉老漢房頂上,因為劉老漢家曾經是開客棧的,房頂上有一個平台,供天熱的時候乘涼。晏南飛站在上麵,居高臨下,可以看到村前村後的情況。

沙沙沙!輕微的腳步聲。

“誰?”晏南飛低聲喝道。

“我。”秦雨的頭從樓梯上冒了出來,她爬上積滿雪花的平台上,走了過去。

“你來做什麽?”晏南飛看了她一眼。

“你下去休息一下,我來放哨,反正我也睡不著。”秦雨微微一笑,雪花輕輕地落在她的秀發,衣服上。

“我在執行任務,請你下去。”晏南飛冷冷冰冰地道。

“是。”秦雨怔了一下,低下頭去,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了下來,搭在晏南飛的脖子上,圍了幾下,平靜地說:“天冷,暖和一點,我下去了。”

晏南飛微微皺了皺眉頭。

秦雨下去之後,晏南飛又本能地往村頭村尾看了看,無意之中,發現村頭有亮光閃動。

是手電筒的光。

“吱嘎!吱嘎!”皮靴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有人?是什麽人?能穿皮靴的,肯定是軍人,是日本鬼子?還是中國潰軍?晏南飛腦子裏電光石火一般,很快,他就可以確定,來的人不少,最少有幾十個,而且是日本鬼子,因為他們的步伐很整齊,沒有一絲慌亂,除了腳步聲,沒有說話聲。如果是中國潰軍,肯定是一片雜亂。

晏南飛立刻下去,叫醒了大家,一分鍾,大家都爬了起來。

“有情況,我們必須轉移到村外去,大家動作要快。”晏南飛平靜地道。

“日本鬼子來了嗎?”劉老漢一直沒睡覺,隻坐在炕上默默地抽著旱煙,此刻聽到大家都起來了,忙過來問晏南飛。

“有可能。”晏南飛低聲道。

“從後門走,後門直通山上樹林之中。”劉老漢打開後門,憲兵戰士們悄無聲息地一個一個出去,晏南飛走在最後麵,關切地問:“老爹,您也跟我們一起走吧!”

“這裏是我的家,我為什麽要走?”劉老漢搖了搖頭,毅然決然地說:“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裏……”

“老爹,小心一點。”晏南飛走了。

進村的的確是日本鬼子,是日軍16師團步兵旅團小野小隊,一個小隊,三個班,一共54名日軍。

他們本來是奉命追殺中國潰敗部隊的,但是走錯了路,無意之中闖進了狼溝村。

“閣下,前麵有一個小村莊,十來戶人家,一家客棧,村口有一個寺廟,寺廟之中沒有人住。”在前麵探路的鬼子把情況報告給小隊長小野。

小野三十來歲,小胡子,小眼睛,馬臉陰沉,穿著深統靴子,嘴角微微上翹,有點冷傲,他淡淡地問了句:“沒有別的情況?”

“沒有,村中積雪上沒有一個人的腳印。”衛兵回答道。

“喲西。”小野麵無表情:“到客棧去看看。”

日本隊伍很快就到了客棧門口,大門緊閉。小野一揮手,兩個日本衛兵猛衝上去,飛起一腳,嘩啦!大門就被踹開了。

日本鬼子端著步槍,一湧而入,分頭衝進房間了查看,一分鍾,士兵相繼來報告:“房子是空的。”

“不可能沒有人?”小野冷冷地道。

“有一個老頭。”兩個衛兵用刺刀抵著披著衣服的劉老漢出來。

小野斜了一眼劉老漢,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也許一個人上了年紀,生死已經不重要了,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怕?

“老頭?這裏中國軍人的有?”小野問。

“這裏隻有一大群餓狗。”劉老漢看了一眼小野,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淡然自若。

“一大群餓狗?哪裏的有?”小野抬頭看了看,四下都是凶神惡煞的日本士兵,並沒有狗。小野這麽簡單的頭腦,自然想不到劉老漢是在罵他。

不過,他覺得這個院子不錯。

劉老漢哈哈一笑:“日本鬼子都是狗!”

“八嘎!”小野勃然變色,忽然就拔出腰上的指揮刀,刀砍在劉老漢的脖子上,鮮血從他的脖子之中飛濺而出,灑在雪地上。

劉老漢倒在地上。

小野在劉老漢身上擦了擦血跡,把刀插回鞘中,麵無表情:“四人一組,殺掉每一戶的人,不許開槍,搶些糧食拿到這裏來,其餘的人埋鍋造飯。”

“閣下?女人也殺?”一個叫相川平夫的小鬼子忙問。

“殺。”小野揮了揮手。

“閣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奸後殺?”相川平夫又問。

“隨你,最多十分鍾在這裏集合。”小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閣下,要不要燒房子?”相川平夫又問。

“八嘎!”小野怒道:“四人一組,殺掉每一戶的人,不許開槍,搶一些糧食拿到這裏來,其餘的人埋鍋造飯。你沒聽明白?”

外麵負責行動的日本士兵四人一組,他們都是撬開門,衝進去,對著炕上的人就刺。這個小村子裏人口本來就不多,年輕力壯的都當兵去了,又是大雪天,人人都在炕上,日本鬼子一衝進來,猝不及防,逃命的機會根本就沒有。

日本鬼子殺人訓練有素,殺人之後立刻搶糧食,目標明確,行動起來又快又狠,很快,完成任務的鬼子就回到客棧報到。

小野站在客棧中間,一手抬起手腕,手腕上有一塊手表,他在看行動的時間。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分鍾,大多的日本鬼子都已經回來報到了。

小野的臉上露出滿意的怪笑。

“砰!”一聲槍響,打破了夜晚的靜寂。

“八嘎?誰開的槍?”小野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站在他麵前報到的鬼子們立刻彎了彎腰,兩分鍾之後,三個鬼子跑了進來報到。

“誰開的槍?”小野怒道。

“是相川平夫。”一個小鬼子忙回答道。

“人呢?”

“報告長官。”相川平夫最後一個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係皮帶,一臉慌亂。原來,他們殺進一家農戶,一對夫妻和一個小孩子,殺了男人和小孩之後,相川平夫想強奸那個女人,卻想不到那個女人拚命反抗,還咬掉了相川平夫一隻耳朵。

另外幾個日本士兵在一旁幸災樂禍,就是不上前幫相川平夫的忙,甚至有士兵嘲笑他沒用。

惱羞成怒的相川平夫爬起來抓起步槍就開了一槍。

“八嘎!”小野衝到相川平夫麵前,抬手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相川平夫伸長了脖子,讓小野打耳光,一邊連聲“嗨!”“嗨!”

“如果有中國軍隊在附近,聽到槍聲就逃跑了,你的明白?”小野又給了相川平夫幾個大耳光,怒氣衝衝:“外麵站崗放哨,從現在到明天,不準吃飯。”

“嗨!”相川平夫鞠躬之後,如獲大赦,跑到門外去放哨。

日本士兵胡亂吃了,擠在炕上睡覺。

憲兵隊和秦雨悄悄地撤退到了後山,晏南飛和楊風在最後麵,兩人一邊撤退,一邊用樹枝掃著地上的腳印,不過後麵根本沒有日本鬼子追趕而來的聲音。

晏南飛用手勢示意大家停下來。大家都躲藏在樹林之中,靜靜地,一言不發。

小村子裏很平靜,沒有槍聲,也不見燒房子的火光。

“難道今天鬼子沒有殺人?也沒有燒房子?”楊風疑惑地望著晏南飛,低聲問。

晏南飛搖了搖頭,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

“砰!”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憲兵隊的戰士們立刻握緊了槍。

但這一聲槍響之後,什麽響動也沒有了。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停留在晏南飛的身上,晏南飛雙眉微鎖,他對周泰,王中標兩人招了招手,兩人都聚攏到他的身邊。

晏南飛說:“你們就等在這裏,我和楊風先到村子裏看一下情況,然後決定下一步行動。”

“是。”兩人低聲回答。

晏南飛和楊風下山之後,分成兩路,楊風負責村尾,晏南飛負責村頭,在劉老漢院子後麵匯合。很快,兩人都發現站在劉老漢客棧前麵的日本哨兵相川平夫。這個家夥站在雪地裏,挺得筆直,他的手上戴著手套,穿著大衣,正警惕地注意著。

但他沒有發現楊風與晏南飛。

兩人在劉老漢的院子後麵會合,楊風低聲對晏南飛說:“村後的人都已經被鬼子殺了,一個活的也沒有。”晏南飛一言不發,點了點頭,他在前麵幾家看到的情況也一樣,所以,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鬼子應該都在客棧之中。”楊風用手指了指院子。

兩人攀上院子圍牆,首先就看到劉老漢的屍體躺在大門邊,三間房門口都懸掛著一盞風燈,日本鬼子已經睡覺了,但門都沒有關上,步槍都整齊地靠著牆壁排列,每一個房間門口都擺放著一挺輕機槍。

鬼子的鼾聲如雷。

兩人悄悄地下了圍牆,一邊往上一邊說話。楊風咬牙切齒:“幹了這些禽獸不如的小鬼子!“晏南飛心中怒火升騰,臉上卻異常平靜的問:“你知道有多少鬼子嗎?”

“三個房間裏都有鬼子,不少吧!三十,或者四十。”楊風不能確定。

“是一個標準的小隊,54個鬼子。”晏南飛道。

“就54個鬼子又怎麽樣?一樣幹掉,更何況他們在睡覺呢?我們突然襲擊,他們根本沒有防備。”楊風絲毫沒有懼色。

“殺!一定要殺!我們有機會。”晏南飛猛地轉過身,對著楊風揮了揮手:“就是死,也要給這些小鬼子一點顏色看看。”

“好。”兩人熱血沸騰,兩個拳頭重重地碰在一起。

“回去動員大家的時候,我們隻能說有二十多個鬼子。”晏南飛正色道。

“我懂了,還是你想得周到。”楊風微微一怔,瞬間就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兩人回到山上,憲兵隊的戰士們就圍了上來,晏南飛說:“日本鬼子已經把鄉親們都殺光了,現在正在劉老爹的院子之中睡覺,大概有二十來個。”

“殺了這些狗日的畜生!”頓時群情激昂,周泰晃動著大拳頭,怒不可遏地道。

“殺!”

“一個不留!”

晏南飛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大家,最後落在秦雨和陳教授,古教授,葉慶生的身上,秦雨緊緊地咬著唇,身體微微顫抖,她一雙手握成拳頭,碰到晏南飛的目光之後,立刻站了起來:“我也去。”

“我也去。”葉慶生道。

“二十多個鬼子,又在睡覺,用不了這麽多人,我們十幾個兄弟足夠打發他們回老家。”晏南飛輕蔑一笑。

其餘的戰士一起笑了起來。

“你們跟楊風先下山。”晏南飛對楊風點了點頭,戰士們就相繼下山。晏南飛對張雪道:“你留下來!”

“營長,為什麽不讓我參加戰鬥?”張雪挺起胸膛,生氣地質問。

“因為你的責任更重大!”晏南飛本來是想拉她的手的,但卻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張雪吃了一驚,也回敬了一個軍禮。

放下手,兩人靜靜地對視著。

“槍聲停止之後,如果我們沒有回來,你就帶領秦雨他們往武漢撤退,隻要跟上大部隊,或者到了武漢,你的任務就完成了。”晏南飛道。

“是。”張雪感覺心中有一鍾異樣牽掛的感覺湧了上來。

晏南飛轉身大踏步走了。

張雪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莫名其妙地亂跳,旁邊秦雨跟了幾步,默默地望著晏南飛的背影,一言不發。

“找個背風的地方等。”張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秦雨心事重重地看了張雪一眼,欲言又止,但依言站到一棵樹下麵,默默地看著山下,焦急地等待著。

狼溝村,萬籟俱寂。

順風客棧前麵,相川平夫靠在大門旁邊的一根柱子上,眼皮仿佛山一般沉重,他是一個狂熱的日本士兵,為了天皇,寧可一死。但他畢竟不是神仙,在雪地上行軍已經夠累的,又沒有吃飯,還要放哨,自然承受不了。

他靠在柱子上打著瞌睡。

楊風已經悄悄地閃到柱子後麵,左手捂住相川平夫的嘴巴,往上一抬,右手的刀鋒已經割在相川平夫的脖子上。

摸哨,是偷襲成功的關鍵,如果哨兵發出了警報,偷襲就失敗了一大半。所以,楊風下手快,準,狠,根本不給相川平夫任何一點機會。晏南飛看到楊風得手之後,輕輕推開門,戰士們一個一個地摸了進去。

鬼子的鼾聲雷動。

憲兵隊分成三個行動小組,四個人對付一個房間,每個小隊手中有7顆手雷,隻有一挺輕機槍,幾把衝鋒槍。

“打!”晏南飛一聲怒吼。

“噠噠噠!”輕機槍和衝鋒槍吼了起來。

然後,手雷扔進了房間,幾秒鍾之後,轟隆!轟隆!爆炸聲震天動地。為什麽要槍響之後才扔手雷呢?這個是有原因的,鬼子都躺著,手雷爆炸殺傷力有限,但如果鬼子被槍聲驚動,第一個反應就是坐起來,而此時手雷爆炸,彈片橫飛,自然殺傷力大增。

這麽多的手雷在幾個房間裏爆炸,頓時把房屋炸得倒塌了一大半。

“殺!”一聲聲怒吼。

大多的鬼子在睡夢之中就被炸得血肉橫飛,沒被炸死的,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被衝進來的憲兵用子彈,刺刀幹掉。有幾個鬼子被手雷的爆炸氣浪掀到外麵,居然沒有死,爬起來如沒頭的蒼蠅一般亂竄。

楊風提著大刀,從破牆出跳了出去,幾個鬼子正倉皇逃竄。

“哪裏跑!”楊風一聲怒吼,如飛一般追了上去,有一個鬼子聽到楊風的怒吼聲,本能地回頭一看,楊風的大刀早到了這個鬼子的脖子上,喀嚓!一顆腦袋就橫飛了出去。

後麵兩個憲兵戰士也跳了出來,但楊風在前麵,兩人不敢開槍,也跟著追了上去。

前麵還有四五個鬼子,他們都沒有穿鞋,手裏也沒有武器,逃命隻是本能,但跑了一陣,腳就麻木了,根本跑不動。楊風追上去,一刀一個,無論砍在什麽地方,砍過之後,就不再管了,再追趕前麵的。

最前麵還有一個鬼子,跑得最快,楊風距離他還有十幾米。

楊風一聲大吼,大刀脫手飛出,如一道閃電一般呼嘯而去。從鬼子的後背插了進去,那個鬼子一聲慘叫,撲倒在地,雙腳在雪地上亂蹬。

楊風拔了大刀,回頭一看,兩個憲兵正在收拾那幾個躺在雪地裏的鬼子,這幾個鬼子被楊風砍了一刀,並沒有立刻斃命,還在雪地上掙紮,兩個憲兵就用刺刀一個一個地解決。

院子之中,晏南飛忽略了一點,就是劉老漢的廚房內,鬼子小隊長小野睡在裏麵,而且他睡覺連衣服,皮靴都沒有脫。當聽到外麵響起槍聲,立刻就跳了起來,拔出王八手槍衝了出來。

“砰!”一顆子彈打中了憲兵,這個士兵一頭就栽倒下去。

小野沒有來及開第二槍,王中標早把步槍掉轉回來,砰!子彈打在小野的手腕上,手槍掉在地上。小鬼子用左手拔出軍刀,口裏吼著:“天皇萬歲!”衝了出來。

王中標不慌不忙地拉動槍栓,扣動扳機,砰!子彈穿透了小野的頭顱,汙血紛飛,一頭就栽在王中標的腳下……

這一仗,54個鬼子一個都沒有逃走,而憲兵隊隻犧牲了一個戰士,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把鬼子的武器收集起來,盡可能帶走,槍在手,我們才能和鬼子繼續戰鬥,即使是撤退,我們也要像英雄凱旋一般撤退!”晏南飛豪情滿懷地吼了一聲。

兩天之後,風停雪化,陽光燦爛。

龍門山隘口。一麵國旗高高飄揚。

“我們的隊伍。”首先發現國旗飄揚的是王中標,他的眼力超乎尋常地好。

晏南飛立刻用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了一番,不錯,是中國軍隊的旗幟,而且隘口還有簡易的戰鬥工事,士兵在工事裏嚴陣以待,步槍,機槍清晰可見,甚至還有一兩門迫擊炮。

“是我們的隊伍。”晏南飛放下望遠鏡,點了點頭,平靜地說:“他們還在準備戰鬥!”

“好。”後麵的憲兵士兵和秦雨一起歡呼。

“走,過去。”十幾個人歡快地朝隘口走去。

“是憲兵隊的。”趙衛棟放下望遠鏡對雷中猛說。

“前麵那個家夥穿的日本鬼子的衣服,不錯!夠種,把日本鬼子宰了!”雷中猛連連點頭:“能夠宰日本鬼子的士兵都是好士兵!”

“來的憲兵兄弟們聽著,讓你們長官先過來,其餘的等一下。”趙衛棟拿起一個大喇叭喊了一聲。

晏南飛聽到喊聲之後,回頭對大家說了一聲,自己先過去了。

“報告長官,南京憲兵2團1營營長晏南飛,後麵是憲兵團的一些兄弟和金陵兵工廠的三位教授。”晏南飛敬了一個剛勁有力的軍禮,大聲說。

“教導總隊2團副團長趙衛棟,我在這裏的任務就是集合所有從南京殺出來的國軍士兵,然後安排大家往武漢方向撤退。”趙衛棟還了一個軍禮,看晏南飛凜凜一軀,氣宇軒昂,心中頓時多了幾分敬佩之心。他對旁邊的士兵命令道:“讓他們過來休息!”一邊對晏南飛說:“兄弟,你們一路上有沒有遭遇鬼子的追殺?”

“有。”晏南飛回答說。

“我看你穿的是日本鬼子的大衣?一定是殺了鬼子衝出來的?殺了幾個鬼子?”雷中猛上下打量了晏南飛一陣,臉上也是敬佩之色。

“我們憲兵營在雨花台,中華門都和鬼子交過手,渡過長江之後也殺了幾個鬼子,昨天晚上,在狼溝村,我們殺了幾十個鬼子。”晏南飛不卑不亢地回答。

“狼溝村有鬼子?”趙衛棟大吃一驚。

“幾十個?”雷中猛瞪了晏南飛一眼:“你們多少人?”

“20人,我們犧牲了一個戰士。”晏南飛如實回答。

趙衛棟一臉疑惑,而雷中猛卻哈哈大笑:“兄弟,你殺一兩個鬼子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別胡亂吹大氣?你就20個人,能殺幾十個鬼子?難道鬼子都是西瓜蘿卜?在那裏伸長脖子等你拿刀砍?老子在光華門親手殺過四個日本鬼子,掛了五處彩……”

雷中猛的額頭上纏著繃帶,他一邊說,一邊擼起衣袖,胳膊上有傷,腰上也血跡斑斑:“不是我長日本鬼子誌氣,滅我軍威風,而是事實,日本鬼子單兵作戰的能力就是比我軍士兵強,特別是他們的槍法,一打一個準……如果鬼子正如你說那樣不堪一擊,我們能丟了上海,再丟了南京?”

“作為一個士兵,要勇於麵對現實,作為一個軍官,更要麵對現實,如果不能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在戰場上怎麽和鬼子戰鬥?那是白白送死!我們的隊伍之中,就是因為有太多你這樣的軍官,所以,才導致我們一敗再敗!”雷中猛大發雷霆,恨不得給晏南飛一腳。

趙衛棟也陰沉著臉,感覺晏南飛牛皮吹得是不是過份了點。

後麵楊風帶著憲兵隊伍整齊地走了過來。

“立正。”晏南飛一聲吼。

“啪!”憲兵隊士兵們立正,抬頭挺胸,整齊劃一。

“把繳獲鬼子的武器擺放在麵前。”晏南飛命令道。

“是。”大家把武器整齊地擺放在地上,四挺歪把子輕機槍,20把三八式步槍,一把日軍指揮軍刀,幾十顆手雷,一盒盒子彈,還有二十個日軍士兵的急救包。

趙衛棟和雷中猛微微一怔,這些東西全部是日軍裝備,而憲兵們身上還有自己的武器,駁殼槍,衝鋒槍,甚至還有大刀。

“長官,我說的的確是事實,狼溝村鬼子一個小隊,五十四人,全部被我們幹掉,我們隻犧牲了一個戰士。我們人少,有些武器帶不走,我們就藏了起來。”晏南飛嚴肅地道。

“真英雄。”趙衛棟高聲喝彩,這些裝備放在麵前,完全打消了他的疑惑與顧慮,他對日本一個小隊的基本裝備是了解的。

雷中猛半信半疑,對晏南飛說:“你們繳獲的這些武器不假,但我還是懷疑,你們20人,怎麽就幹掉了那麽多鬼子?”

“當時鬼子都在睡覺,我們摸了鬼子的哨兵,然後把手雷扔進了鬼子的房間裏一炸,很快就把他們幹掉了。”晏南飛正色地道。

“這樣有可能。”雷中猛哈哈一笑:“你們20人幹掉一個小隊的鬼子,真是我軍的壯舉,可惜現在沒有酒,否則,我真要和你們好好喝幾大碗。”

“等我們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之後,有的是機會。”晏南飛說。

“好。”雷中猛一把拉住晏南飛的手,說:“兄弟,剛才我的脾氣不好,你不要見怪!”

“怎麽會!”晏南飛哈哈一笑。

“兄弟,我一看你就順眼,別的不說,就是你撤退的時候帶這麽多武器,就這一點,別人不如。許多人撤退就是逃命,什麽東西都恨不得扔掉,隻想跑得快,一旦遭遇了鬼子,兩手空空,就隻能等死。”雷中猛感慨道:“我們部隊撤退的時候,我就下了死命令,隻要還有一口氣的,就必須帶槍帶子彈,沒槍沒子彈,怎麽和鬼子打?”

“對。”晏南飛和雷中猛緊緊地握了握手。

“兄弟,能不能送兩挺機槍給我?”雷中猛是軍人,對武器特別看重,而他自己的隊伍又需要輕機槍增強實力,所以就懇求晏南飛了。

“先帶兄弟們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敵人追來了,我們並肩戰鬥。”雷中猛心裏樂開了花。

“好。”

龍門山上樹林之中有許多簡易的宿營地,搭了一些油布,可以遮擋一下雨雪。

憲兵隊從南京出來到現在,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都又累又困,吃了點東西,找了個地方,鋪上油布,倒頭就睡。晏南飛大概了解了一下,這裏有兩三百傷兵,兩三百士兵,還有幾十個逃難的孩子,都在等車來轉移。

晏南飛休息了一下,找雷中猛要了一套軍裝換上,雷中猛隻有兩套軍裝,身上一套,換洗一套,就把自己幹淨的一套給了晏南飛。晏南飛本來想把日軍士兵的大衣扔掉的,但想起樹林之中那些逃難的孩子,給他們也能抵禦寒冷。

幾十個孩子擠在一起,臉上和眼神之中流露出恐懼與無助的神色,他們大的十五六歲,小的十一二歲,滿是泥土灰塵,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晏南飛手中提著的軍大衣。

晏南飛看了看,在最邊上有兩個小姐妹,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十二三歲,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互相摟抱著,瑟瑟發抖,顯然是冷。晏南飛把軍大衣披在兩個孩子身上,然後對其餘的孩子們說:“孩子們,我們的軍隊正在趕來救援你們,大家都有饅頭吃,有衣服穿,大家明白嗎?”

孩子們可憐地望著晏南飛。

晏南飛心中一酸,想快點離開,剛轉身,身後有人在喊他:“叔叔。”

晏南飛回頭一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單薄的身子,稚嫩的臉,眼神堅強。他看到晏南飛回過頭來,立刻就上前拉住了晏南飛的衣角,堅定地說:“叔叔,我要當兵,打日本鬼子!”

“有誌氣,叫什麽名字?”晏南飛心中一酸。

“李小虎。”

“你還小,等再過兩年,我讓你當兵打鬼子。”晏南飛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已經十八歲了。”李小虎掂了掂腳,挺了挺胸,粗著嗓門道:“日本鬼子殺了我全家,燒了我家房子,我恨他們,我要殺日本鬼子!”

“我們也要當兵,打日本鬼子!”後麵又有十幾個孩子高聲喊了起來。

“孩子們,日本鬼子一定要殺,但你們還小,要長大,長大了才有力氣打日本鬼子,懂嗎?”秦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晏南飛身邊,認真地對孩子們說:“你們現在主要的任務是學習,掌握知識才能富強我們的國家,國家富強了才不會被侵略,我們才能有美麗,幸福的家園……”

孩子們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孩子們,想聽故事們,阿姨給你們講故事。”秦雨對晏南飛嫣然一笑,孩子們一起回答:“想聽。”

晏南飛聽秦雨講的是民族英雄嶽飛抗金的故事,不禁對秦雨更多了幾分好感,一抬頭,卻發現旁邊一個帳篷裏,整整齊齊站著十幾個士兵,他們都是肩膀上挎著衝鋒槍,腰上掛著手榴彈,刺刀,彈藥和幹糧袋。中間一個彪悍,眼神冷漠,臉色如鐵的軍人,他的腰上多了一把日軍軍刀。

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晏南飛的身上。

晏南飛的心忽然莫名其妙地跳動了一下。他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殺氣慢慢向他逼近。

那個眼神冷漠的人忽然走到晏南飛麵前,說:“兄弟,請問你是什麽部隊的?”

晏南飛感覺此人似曾相識,卻偏偏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是憲兵2團1營營長晏南飛。”晏南飛說。

“幸會,我是88師262旅354團連長木中正,這些都是我們連的兄弟,南京城破,我們好不容易才殺了出來。”木中正伸出一隻手和晏南飛握手,晏南飛感覺他的手特別有力。

“幸會。”晏南飛說。

“我看你腰上的武器很特別,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木中正笑道。

晏南飛微微一怔,還是把槍刺拿下來,遞給他看。木中正雙手接過去,認真地端詳,表情越來越嚴肅:“這個武器叫什麽名字?”

“槍刺。”晏南飛道。

“對,兼備槍和刺的兩種功能,的確是個好武器。”木中正不住稱讚,好大一陣,才雙手必恭必敬地把槍刺還給了晏南飛,晏南飛接過槍刺插在腰上,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沒有想到,這個木中正就是一直苦苦追殺他的日本先遣隊隊長村正一雄。他們假扮成88師的殘兵,在前一天就已經混進了龍門山殘兵收容陣地,他們已經給日軍追擊部隊發了電報,等候日軍前來殲滅這些中國士兵。

村正一雄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晏南飛,他真想和晏南飛決鬥一場,但是,他清楚自己的任務,必須以大局為重。

他隻能暗暗地想:晏南飛,但願你不死,我要親手殺了你!一想到這些,他的手就微微拔出了軍刀,但很快又把軍刀輕輕地還回了鞘中。

天漸漸黑了下來。

晏南飛又到防禦陣地找雷中猛,雷中猛正在巡視防禦陣地的情況,一邊罵那些士兵:“你們這些兔崽子,都給老子精神點,日本鬼子說來就要來,老子不怕日本鬼子,如果鬼子來了,痛痛快快和鬼子幹一場!”

“是。”戰壕裏的士兵們一起大聲回答。

“大聲點,老子怎麽聽起來不提氣。”雷中猛吼道。

“是。”戰士們提高了嗓門,吼了起來。

晏南飛放心了許多:這才像打仗的士兵!

晏南飛哈哈一笑:“不管在什麽地方,能打鬼子就行。”

雷中猛點了點頭:“對,能打鬼子就行。”

晏南飛若無其事地問了句:“我剛才看到88師的十幾個兄弟。”

雷中猛立刻接口道:“你說的是木連長他們呀!對,他們也是好樣的,軍人嘛,就是撤退的時候,也不有打敗仗的樣子。88師的兄弟有種。”

晏南飛點了點頭:“你們以前認識嗎?”

雷中猛搖了搖頭:“不認識?怎麽?你們曾經認識?”

晏南飛搖了搖頭:“我們之中有一個88師的兄弟,不曉得他們認不認識。”

“我們是87師,他們是88師,有可能認識。”雷中猛又掃視了戰壕之中幾眼:“等明天救援的車隊一來,我們就可以往後撤退了,也更安全些了,這幾百號人的性命都在我手上,擔心呀!”

晏南飛才想起張雪,說不定她知道些什麽呢。

晏南飛回到宿營地,憲兵們正圍在一起說笑,隻有張雪抱著步槍坐得遠遠的,正用一塊破布擦槍。晏南飛才猛然想起她是一個女人。張雪看到了晏南飛,眼神之中微微有一點驚喜,但隻對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又繼續擦槍。

“你們88師有一個木中正連長?”晏南飛問。

“88師有一萬多人,我怎麽認識得了?更何況……”張雪的臉微微一紅,她想說我是部隊醫院的,怎麽可能認識什麽連長呢?

“有一個木連長也在這裏,還有十幾個兄弟,要不要我們去見見他們?”晏南飛說。

“哪有什麽好見的?”張雪遲疑了一下。

“說不定和你哥哥在一個營呢?我們去問一下也沒事情。”晏南飛說,張雪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就來到木中正的營地,卻並沒有看到人,而且,連他們駐紮的地方也收拾的幹幹淨淨。

晏南飛微微一怔:怎麽沒人呢?連點東西都沒有留下,難道他們已經走了嗎?忙帶了張雪在樹林裏尋找,居然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晏南飛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些蹊蹺,忙到防禦戰壕前,看到雷中猛,趙衛棟坐在地上閑聊,一問,兩人都說沒有見到木中正。

回營地的路上,張雪終於問了句:“營長,你擔心什麽?”

“我覺得那幾個人很可疑,不像88師的戰士!”晏南飛想了想,左右為難:“我隻是懷疑,又沒有證據……而且,他們都說的中國話,怎麽可能呢?”

“但現在他們不見了?”張雪也吃了一驚。

“會不會是日本鬼子假扮的?或者不是日本鬼子假扮的,而是投降了日本鬼子的中國敗類?”張雪說。

晏南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但回到營地之後,他卻做出了一個決定:讓周泰帶著秦雨,張雪,還有兩個教授,葉慶生離開龍門山,往西先行二十裏再休息,自己帶領楊風,王中標,和憲兵兄弟們到戰壕之中。

“兄弟,你來幹什麽?”雷中猛一見晏南飛,意外地道。

“並肩防禦,並肩戰鬥!”晏南飛嚴肅地道。

“好!鬼子隻要敢來,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讓鬼子有來無回!”雷中猛拍了拍胸膛,豪氣幹雲。

晏南飛把木中正失蹤的事情對雷中猛說了一下,雷中猛聽了之後連連搖頭:“兄弟,你多心了,他們怎麽可能是日本鬼子或者投降了日本人呢?他們離開完全有可能呀!雖然我們在這裏召集殘兵敗將,但很多寧願自己找回自己的老部隊呀!”

趙衛棟也在旁邊,聽了也搖了搖頭,表示不可能。

晏南飛也覺得自己理由不夠充足,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讓自己的兄弟們多加小心戒備!希望平安兩天就好。

晏南飛預感的沒有錯,日本鬼子,的確來了。

是日軍6師團步兵19聯隊加藤大隊。日軍一個標準的大隊是1100人,四個180人的步兵中隊,一個170人的機槍排,12挺重機槍,一個炮排,還有指揮部,運輸大隊。

距離龍門山還有十來裏,加藤大隊指揮部做了最後一次作戰任務部署,一盞燈下,展開了一張詳細的作戰地圖,加藤大隊長親自下達作戰命令。

“各位,龍門山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山穀,中間一條獨路,易守難攻。此刻防禦龍門山陣地的是從南京城逃跑的中國敗軍,大概500人左右,還有幾百傷兵。中國敗軍,已經如喪家之犬,不堪一擊!”加藤大隊長冷傲,目空一切,從來沒有把任何中國軍隊放在眼中。

“豬飯中隊,山前中隊,你們從龍門山右邊山穀出奇穿插到中國士兵的後麵,截斷他們的退路。犬養中隊,大田中隊,炮排,機槍排從正麵進攻,各位,我軍的作戰任務就是消滅每一個中國士兵!不能使一個漏網!”加藤兩隻金魚眼睛露出凶光,殺起騰騰。

“嗨!”所有的日軍軍官一起大聲回答。

“豬飯中隊,山前中隊,你們穿插到敵人之後,立刻發射信號彈,接到你們的信號彈之後,前麵的部隊即可展開進攻!”加藤補充了一句。

“嗨!”豬飯,山前鞠躬哈腰。然後帶領自己的中隊,跑步前進……

深夜,龍門山簡易工事裏,晏南飛靜靜地站立著,警惕地注意著前麵。戰壕裏,雷中猛的戰士們都合衣趴在地上睡覺。

“過了這個晚上就好了!”晏南飛表麵上平靜如鏡,而他的心中卻波瀾起伏,低低地自言自語了句。

楊風和王中標都坐在他的旁邊,兩人都沒有睡著,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一起望著前方……

“哧!”一顆信號彈劃破了靜寂的夜空。

“敵人!臥倒!”晏南飛一聲吼。三人撲倒在戰壕之中。

“嗖!”一發炮彈呼嘯而來,轟!落在山坡上爆炸了,大地一陣搖晃。嗖嗖嗖!一發發炮彈呼嘯而來,一陣陣巨大的爆炸聲。

“哪裏來的炮?哪裏來的炮?”雷中猛驚跳起來,晏南飛一把撲倒他,轟,一發炮彈在附近爆炸,彈片呼嘯著從兩人的頭頂掠過。

“狗日的日本鬼子!”雷中猛抖掉滿頭的泥土,清醒過來,一邊大喊:“兄弟們,臥倒,鬼子的炮彈一過,就會衝上來……”

但是他錯了,後麵的鬼子已經衝了進來。

豬飯,山前兩個中隊的鬼子,額頭上纏著白色的頭巾,這是為了避免誤傷自己人,他們已經從山穀之中穿插,截斷了中國部隊的退路,從後麵衝殺那些根本就沒有防備的傷兵。

豬飯一手揮舞著指揮刀,暴瞪著雙眼,臉扭曲得猙獰恐怖,他一聲狂叫:“殺!”後麵的日本鬼子哇哇怪叫,群魔亂舞,衝殺上去。

那些傷兵手無寸鐵,許多根本無法動彈,他們聽到外麵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喊殺聲,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情,日本鬼子的手雷就已經扔了進來,一陣陣爆炸之後,硝煙未散盡,鬼子就已經衝殺到麵前。這些鬼子長長的刺刀在他們身上亂戳,噗嗤!噗嗤!刺刀紮進人的身體聲,鮮血從身體裏竄出來的聲音,鬼子興奮發狂的叫囂聲,人在臨死前發出絕望的慘叫聲,雜亂的腳步聲,交匯在一起。

山前陣地,鬼子的炮聲一停,晏南飛,雷中猛,楊風,王中標就從戰壕之中抬起頭來,一邊甩掉滿頭的泥土。

“起來!”雷中猛炸雷一般的吼聲:“打鬼子!”

下麵的鬼子發出吼叫聲,一股黑風一般撲了上來。

“打!”趙衛棟也爬了起來,揮動著手,大吼。

第一個開槍的是王中標,他從戰壕之中一起身就趴在戰壕邊沿,拉動槍栓,基本上不用瞄準,因為下麵衝上來的鬼子太多了。

他的手指輕輕一動,一顆子彈,從槍膛裏衝出,然後他不慌不忙地拉動槍栓,子彈殼跳了出來,又一顆子彈衝了出去。

幾挺輕機槍,許多步槍,衝鋒槍吼了起來。

前麵的鬼子倒下了一排,但更多的鬼子衝了上來。剛才的一陣猛烈的炮火,簡易工事裏的士兵被炸死炸傷一半。

後麵傳來的喊殺聲和慘叫聲,晏南飛和雷中猛回頭一看,前麵是慌亂失措的中國士兵,後麵是窮凶極惡的日本士兵,一個又一個的中國士兵倒在日本士兵冰冷的刺刀之下。

“往前衝,殺出去!殺出一個是一個!”趙衛棟回頭看了看,鬼子前後夾擊,而且已經把戰壕圍在中間,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前麵衝殺出去。

戰壕裏還有兩百多個戰士,一聲吼,大家都跳了起來,往前衝殺下去。衝在最前麵的戰士是用的衝鋒槍,但他們槍膛裏的子彈一打光,來不及換彈匣,有的根本也沒有彈匣可換,立刻被衝到跟前的鬼子亂刀戳死。這些凶狠的日本鬼子,揮舞著步槍,他們的步槍在肉搏的時候占據了絕對的優勢,衝在前麵的戰士沒有一個活了下來。

趙衛棟在幾個士兵的保護之下,衝出了一段路,就被一群鬼子衝散。趙衛棟手裏隻有一把勃郎寧左輪手槍,裏麵隻有六發子彈,他連打了幾槍,彈無虛發,鬼子一個個應聲而倒。

忽然一個鬼子衝到他麵前,一聲怪叫,刺刀直直地紮進了他的腹部。趙衛棟的手槍幾乎是正對著這個鬼子的眉心扣動了扳機!砰!鬼子的臉上開花。與其同時,旁邊幾個鬼子的刺刀同時紮在他的身上,而且是一起在他身體裏掘動,趙衛棟一聲大叫,腸子滾落了一地。

“團長。”衝在他後麵的是楊風,晏南飛,王中標,和另外幾個憲兵士兵,他們是呈長方形往外衝,左邊楊風,左邊晏南飛,兩人在前麵幾步,落後幾步的是王中標,他的後麵左右是幾個憲兵兄弟,王中標在中間,他可以從容不迫的開槍,一槍一個,槍不落空,五發子彈一打光,也能有時間上子彈。

楊風一把大刀如風卷殘雲一般,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晏南飛一把槍刺如龍飛蛇舞,神出鬼沒,槍刺到處,望風披靡。

幾個人衝殺到趙衛棟身邊,楊風把一個鬼子攔腰劈成兩半,晏南飛一刺刀把一個鬼子士兵穿了個通明窟窿,一把抱起趙衛棟,隻見他雙目怒睜,已經氣絕身亡。

中間王中標一聲怒喝,槍口一動,一顆子彈穿透一個鬼子頭顱,不遠處,雷中猛和另兩個戰士已經被七八個鬼子圍在中間。三人已經放棄了往前衝,背靠著背,三麵對敵。

雷中猛揮動步槍,吼聲如雷:“來呀!日本鬼子!我幹你娘的!”

“救雷營長。”晏南飛放下趙衛棟,吼了一聲,和楊風如旋風一般衝了過去。兩個鬼子聞聲回頭,晏南飛已經衝到一個鬼子身邊,槍刺紮進鬼子的身體,左手把鬼子的身體往前一撞,前麵一個鬼子被撞倒,被雷中猛一刺刀紮在身上,劃拉一下,那個鬼子開腸破肚。

另一個鬼子來刺楊風,楊風往下一撲,大刀著地一卷,那個鬼子的腳就被砍斷,立刻撲倒。

正麵的鬼子被雷中猛刺殺,但他身後的戰士刺中一個鬼子,卻被幾個鬼子同時紮了幾刀,倒在血泊之中。

前麵的鬼子越來越少,後麵的鬼子越來越多,晏南飛回頭一看,才恍然醒悟,自己這些人已經衝出了鬼子的重圍。

沒有看到鬼子的重機槍排和炮排,那麽,這些鬼子在哪裏呢?晏南飛一邊往前衝,一邊想,忽然,他吼了一聲:“跟我來!”

他是衝向右邊的懸崖邊沿。

他在萬分火急的時刻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另兩邊都有日軍的運輸大隊,警衛兵在嚴陣等待。而這個懸崖邊是一道緩坡,衝下緩坡,就到了一片樹林之中,也就脫離了日軍的追殺……

日本鬼子果然沒有追殺下來。

東方漸漸亮出清冷地白。

戰場上屍橫遍野,慘不忍睹。

日軍部隊正在清理戰場。

加藤大隊長麵無表情,一個日軍軍官正在向他匯報損失:“我軍陣亡54人,傷121,其中重傷37人,敵人的死亡估計過七百,有幾十人逃走!”

“八嘎!”加藤怒氣衝衝地吼了起來:“我們的傷亡太大了,簡直是皇軍的恥辱!”

“嗨!”那個軍官慌忙彎腰鞠躬,大氣也不敢出。

“走,看看,究竟是一些什麽殘兵敗將,居然給我們造成如此巨大的損失!”加藤按了按指揮刀,走上山去。前麵,日軍士兵正在查看地上的國軍士兵,不放心的就補上一刺刀,忽然,戰壕之中一聲怒吼,一個中國戰士猛地站了起來,手中的步槍響了,子彈穿過一個鬼子士兵的身體。

旁邊幾個日本士兵一湧而上,手中的刺刀同時紮在這個戰士身上。

這個戰士一條腿上有槍傷,背上的衣服也被削去了一大塊,連肌肉也露在外麵,很顯然他是被打中之後昏迷了過去,剛剛醒過來。

“小鬼子,受死吧!”這個戰士臉上是鋼鐵一般堅毅的笑容,他的身上雖然被紮了幾刀,但是他已經拉響了腰上的兩顆手榴彈。

幾個日本士兵慌忙往後退。

轟!一聲巨響,手榴彈爆炸了,兩個鬼子被炸飛上了天。

另外幾個鬼子濺了一身血肉,驚慌失措。

“八嘎!”加藤怒不可遏。

幾個隨軍記者正在拍照,他們要向世界各國炫耀大日本帝國皇軍的戰無不勝,所向無敵。

有一個隨軍記者剛好拍到幾個日本士兵驚慌失措的樣子,加藤立刻吼道:“這個不許拍!”

“嗨!”那個日軍記者必恭必敬。

山林之中,忽然傳來一陣吆喝聲,原來是幾個日本士兵發現一個半山洞裏蜷縮著十幾個驚恐萬狀的孩子。

“喲西,”幾個日本士兵突發奇想,一個日本士兵猛地用刺刀挑起一個孩子,往後麵摔去,另一個鬼子士兵用刺刀接著,那孩子穿在刺刀上,另外幾個孩子嚇得忘記了哭,而鬼子士兵卻哈哈大笑。

鬼子士兵麵目猙獰,一步一步逼近。

鬼子的刺刀還在滴血。

旁邊一個隨軍記者端起照相機,隻等這最一刻。

“等一下。”加藤遠遠地喊了一聲。這個士兵退到一邊,疑惑地看了加藤一眼,加藤皮笑肉不笑,對那個士兵說:“你是大日本帝國最勇敢的士兵。”

“嗨!”這個鬼子士兵心花怒放。

“大日本帝國的勇士無敵於天下,也仁義於天下,你的明白。”加藤莫測高深地問。

“不明白。”這個士兵忙回答說。

加藤的目光落在那些孩子中間,那對雙胞胎小女孩,披著一件日軍士兵大衣,在中間瑟瑟發抖。

“小孩們的,害怕的不要,大日本帝國皇軍大大的好,不殺小孩的幹活!”加藤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日本話,過去把兩個雙胞胎女孩拉出來,堆著笑臉,皮笑肉不笑地問:“小孩子的,大大的漂亮,皇軍大大的喜歡,什麽名字的幹活?”

雙胞胎女孩不敢回答。

“害怕的不要,什麽名字的幹活?”加藤蹲在她們麵前,放低了聲音。

“小美,小麗。”兩個小女孩終於說話了。

“喲西,名字大大的好。”加藤咧開嘴巴大笑。

旁邊的日本士兵把這些目瞪口呆的孩子拉了出來,紛紛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披在他們身上。

加藤和一些日本軍官和這些孩子蹲在一起,幾個隨軍記者喀嚓喀嚓一陣猛拍。但他們有點不滿意,這些孩子居然都不笑,不過也沒有哭,這就足夠了。

拍完照片之後,這些日本士兵把自己的大衣奪了回去,一個日本士兵悄聲問豬飯中隊長:“閣下,這些小孩殺還是活埋?”

“不,帶回去,大大的有用。”加藤聽見之後說了句。

“閣下,師團長急電。”一個衛兵拿著電報跑過來。

“念。”

“大日本帝國第六師團步兵19聯隊加藤大隊,龍門山以東一百多裏,發現大批中國潰兵,正往西轉移,速往攔截,不得有誤。”衛兵念道。

“嗨!”加藤接到命令之後,立刻下達了行動命令,幾個步兵中隊在前,炮排,機槍排在中,運輸大隊負責打掃戰場之後隨後。

龍門山青隘口,雷中猛正在清點衝出來的戰士,憲兵隊還有8個人,雷中猛的部隊有二十六人,衝出來了兩挺輕機槍,機槍子彈不到一百發,步槍子彈每人十多發,手榴彈一共十七顆,很多戰士受了傷,但傷都不重,重傷根本就無法衝出來,大家相互包紮傷口,王中標在一個製高點負責警戒。

幾個戰士躺在地上休息。

“就是我們撤退,估計也撤退不了多遠,還是會被鬼子追上,狗日的鬼子是有備而來的!”晏南飛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咬牙道。

“血債一定要血還,狗日的小鬼子!”雷中猛發出了一聲怒吼。

旁邊的戰士們紛紛跳了起來,群情激憤。

“現在該怎麽辦?”經過這一場血戰,雷中猛對晏南飛,楊風,王中標三人都心悅誠服,特別是晏南飛,麵對強敵鎮定自若,殺敵的時候奮勇當先,氣勢如虹,是個英雄人物。

“我們必須撤退到武漢,我們護送的三個教授是金陵兵工廠的專家,他們應該沒有被襲擊我們的日本士兵追趕上,但我擔心他們會與木中正遭遇,而且,我們必須把木中正一夥幹掉,這夥鬼子來曆不明,居心叵測……”晏南飛擔心地道。

雷中猛點了點頭,奇怪地道:“難道你已經先讓三個專家撤退了嗎?”

“是。”晏南飛默然:“就是我們全部犧牲了,隻要他們活著,也是值得的。”

“好。我們去追他們,到武漢。”雷中猛話音剛落,在製高點警戒的王中標發出了信號:日本鬼子!

晏南飛做了一個隱蔽的動作,戰士們立刻隱蔽起來,晏南飛和雷中猛上到王中標身邊,拿起望遠鏡,順著王中標指的方向,隻見一大隊鬼子排著整齊的隊伍,昂首挺胸前進,刺刀上的太陽旗幟格外顯眼。

鬼子的方向是回南京,而不是往武漢。

雷中猛奇怪地道:“是偷襲我們的鬼子,難道是鬼子孤軍深入,怕中埋伏,撤退了嗎?”

晏南飛沒有說話,仔細觀察。

他們要經過晏南飛等人隱蔽的山腳下。

“把所有的手榴彈留給我,你帶你的兄弟們去武漢,我帶兄弟們衝下去殺鬼子!”雷中猛怒道:“小鬼子太猖狂了!非得好好教訓一下。”

“不行!”晏南飛嚴厲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最愚蠢的做法,白白送死。”

“隻要能殺鬼子,兄弟們不怕死!”雷中猛一咬牙。

“也不行!”晏南飛冷冷地說了一句,繼續用望遠鏡觀察,下麵的鬼子越來越近,長長的隊伍,大搖大擺,不可一世。

“這是一個大隊的鬼子!”晏南飛低聲對雷中猛說。

雷中猛點了點頭。

“找一下鬼子的軍官。”晏南飛冷靜地道。

“你是說打鬼子軍官的冷槍?”雷中猛眼前一亮,興奮地道。

“如果有這個機會當然可以!”晏南飛點了點頭,兩人用望遠鏡觀察,發現鬼子的的隊伍外麵,每隔開一段距離就有一個背王八盒子槍,腰挎軍刀的軍官,但這種軍官一般隻是一個中尉,日軍大隊的指揮部夾雜在士兵中間,根本就看不出來!

日軍部隊已經從下麵山路走過。晏南飛放下望遠鏡,冷靜地說:“這是日軍的四個步兵中隊,炮排,機槍排,不出意外,後麵還有鬼子的運輸大隊,大家原地休息。”

“是不是襲擊鬼子的運輸大隊?”雷中猛問了句。

“看看情況再說,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晏南飛把望遠鏡放在王中標的麵前,說:“你注意觀察一下,鬼子來的時候給我說一聲。”他拉下帽子,蓋住半張臉,閉上眼睛休息。

雷中猛知道他累了,也就不跟他說什麽了,而是和王中標趴在一起,靜靜地等待著。

兩個小時之後,日軍運輸隊終於出現在王中標的望遠鏡之中。

“鬼子運輸大隊來了。”王中標低聲說了句。

“是來了。”雷中猛激動地道。

晏南飛翻身坐了起來,把軍帽戴好,臉色如鐵,眼神銳利,鬥誌昂揚,他不慌不忙地拿過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最前麵一個日本引導士兵,雙手端著步槍,步槍上一麵太陽旗。之後十幾個日本士兵,排成整齊的兩行,步槍都背在身上,中間幾十匹騾子馬匹,馱著重重的物資,一些日本士兵夾雜在其中牽馬,兩邊各有一些日本士兵,後麵也是十幾個日本士兵。

“這些鬼子沒有防備,正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雷中猛悄聲問晏南飛:“你覺得如何?”

晏南飛沒有立刻回答他,但是雷中猛看到他的嘴角有一絲笑容,那是自信,果斷,絕然地笑。雷中猛明白,晏南飛有這個想法。

晏南飛又仔細地觀察了一陣,放下望遠鏡,肯定地說:“日本士兵大概有一百人左右,硬拚,我們占不了上風,但他們是運輸大隊,我們可以襲擊日軍騾馬隊,讓鬼子的隊伍大亂,我們在亂中取勢,即使我們失利撤退,鬼子也不可能窮追不舍!”

“好。”雷中猛連連點頭。

晏南飛簡單地布置了一下戰鬥計劃,一揮手,斬釘截鐵地說:“準備戰鬥!”

日軍運輸大隊根本就沒有想到有中國士兵要襲擊他們,大搖大擺而來。

隘口上,晏南飛低聲對王中標說:“你的任務就是一槍幹掉那個腰上挎指揮刀的,這個鬼子是運輸隊的隊長。”

王中標一言不發,沉穩地點了點頭。

他已經看清楚在騾馬隊伍的旁邊,這個鬼子戴著雪白的手套,背著一把王八盒子手槍,不時揮舞著手大喊大叫,顯然是要隊伍快快前進,非常顯眼。

“這個鬼子隊長就是找死。”晏南飛低聲說。

王中標已經用步槍瞄準了鬼子隊長。

鬼子運輸隊伍已經到了隘口正下麵的山路之中,王中標扣動扳機,槍響,那個鬼子隊長立刻腦袋開花,人也如石頭一般跌在地上。

轟!轟!幾聲爆炸之後,騾馬隊伍頓時大亂。

“砰!砰!”槍聲大作。忽然襲擊,關鍵就是最初幾分鍾的火力覆蓋,要盡可能地消滅敵人。雖然晏南飛這邊隻有三十多人,而日本運輸大隊有一百人左右,但日本運輸大隊猝不及防,而且完全是暴露在槍口之下,更兼騾馬受到驚嚇,亂衝亂撞,日軍運輸大隊也不知道來的敵人究竟有多少,頓時亂成了一團。

前麵的鬼子聽到槍聲,剛回過神,後麵的騾馬就已經衝上來,哪裏能夠躲閃,頓時被踩塌倒了一地,有幾個僥幸逃到了一邊,也是魂不附體。

“打,瞄準了打,狠狠地打鬼子狗日的。”雷中猛跳了起來,吼聲如雷,兩挺輕機槍,所有的子彈,都是瞄準了騾馬隊後麵的十幾個鬼子,十幾個鬼子完全暴露在彈雨之中,紛紛倒地。

王中標冷靜如山,他趴在地上,輕輕移動槍口,隻要他的手指頭一動,一顆子彈飛出,就有一個鬼子如木頭一般立刻倒地。五發子彈,五個鬼子。打完之後,他就把自己的步槍放在一邊,拿起晏南飛的步槍繼續射擊。

晏南飛清楚自己的槍法,這麽遠,基本上不可能打中鬼子,所以就給王中標裝子彈,五發子彈裝完之後,抬頭一看,發現了一個意外情況,在鬼子的隊伍之後,還有幾個鬼子,後麵跟著十幾個中國孩子。

這幾個鬼子看到前麵發生了戰鬥,立刻衝了前來。

“消滅後麵的鬼子!”晏南飛對王中標吼了一聲。

王中標立刻把槍口移動到最後麵。

“楊風,帶幾個兄弟跟我來,衝下去截斷鬼子。雷中猛,用機槍火力掩護我們,你帶幾個兄弟去救孩子們!”本來晏南飛的意思就是突然襲擊鬼子一番之後輕鬆撤退,但後麵居然有十幾個孩子,為了救那些孩子,晏南飛果斷下達了這個危險的命令。

晏南飛,楊風,幾個憲兵如風一般卷了下去。

雷中猛帶領幾個戰士去救孩子們,一邊衝,一邊大吼:“孩子們,往我們這邊跑,往我們這邊跑……”

那些孩子正是日軍在龍門山上帶走的李小虎,小美,小麗他們。他們走得慢,後麵有幾個鬼子防備他們逃跑,槍聲一響,這幾個鬼子就衝到前麵去戰鬥,孩子們頓時亂成一團。

“跟我來!”李小虎大聲喊。

孩子們立刻跟著李小虎跑到一邊。

然後他們聽到雷中猛的吼聲。

王中標又幹掉了後麵兩個鬼子,晏南飛,楊風已經衝到鬼子的不遠處,他們都是在地上翻滾前進,那幾個鬼子陡然發現前麵來了敵人,吃驚不小,回頭一看,孩子們都跑到一邊去了,山坡上還有人向自己衝來。

這幾個鬼子頓時驚慌失措,有的舉槍亂打,有的拿出手雷扔向晏南飛和楊風,但手雷沒有炸中一個人。

晏南飛的槍刺紮進另一個鬼子的脖子之中,橫劃拉了一下,鬼子的脖子斷了半邊,隻凶狠地瞪了一眼,再沒有動彈。

雷中猛帶領的人已經衝到李小虎的麵前,吼道:“孩子們,跟我走!快!”孩子們立刻跟著他。

“你帶領孩子們先撤退!”雷中猛對一個戰士吼了一聲:“其餘的跟我來,擋住鬼子!”

前麵的鬼子很快組織起來,有二十多個,開始氣勢洶洶地反撲了。

雷中猛帶領幾個兄弟趕到晏南飛身邊,他們收拾了鬼子的彈藥,各占據位置。正麵攔截,山破上,兩挺輕機槍,還有王中標,一陣猛烈的子彈掃射,反撲的鬼子又倒了幾個,其餘的鬼子就不敢貿然衝鋒了。

鬼子也都趴在地上,尋找石頭或者土堆掩護。

這個時候,就是王中標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節約子彈,瞄準了打。”晏南飛知道自己的彈藥不多,剛才一場激戰,基本消耗完了,幸好打死了一些鬼子,還能補充一些彈藥。

“痛快!”雷中猛爬到晏南飛身邊:“前麵也就二十多個鬼子 ,我們衝過去消滅他們!”

“不行!現在我們要消滅這二十多個鬼子已經不容易了,如果鬼子附近有隊伍聽到槍聲趕來增援,我們就更危險了,我們堅持十分鍾,然後開始撤退!”晏南飛果斷地道。

“是。”雷中猛遲疑了一下。

“大家小心些,不要把頭抬得太高。”晏南飛擔心鬼子的冷槍。

“是。”戰士們都小心翼翼。

山穀之中,一陣短暫,窒息的靜。

一個鬼子士兵鬼鬼祟祟地抬起頭。

“砰!”一聲槍響,這個鬼子的頭顱頓時爆發起一團血霧。

旁邊的鬼子立刻趴在地上,失聲驚叫:“神槍手。”

“八嘎!慌亂的不要,和中國軍隊對峙,等待我們的援兵。”一個日軍小隊長吼道。日軍作戰,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大隊長陣亡,中隊長代替,中隊長陣亡,小隊長代替,一級一級,這樣打下來,即使隻剩下幾個人,也還有指揮官,而日軍下級是無條件地服從上級,由此可見,日軍的戰鬥力,的確很強大。

鬼子又不敢動了,不過也沒有撤退。

王中標眼神如鷹一般盯著日軍方向,他的右手食指穩穩地達在扳機上,隻要他能看清楚的鬼子,他的子彈就不會落空。

“撤退。”晏南飛發出了撤退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