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赴約

賀冠宇說他先考慮下,我覺得這話有深度。

正常情況下根本無須考慮的,肯定不會拋下一堆人來應付我,但考慮這兩個字又給我……唔,希望?哼,又或許這隻是他的客套話,我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

臨下課之前我突然改變了想法,倒是想看看他會不會來,至少能確定他是否對我有意思,小說都這麽寫。

倒是課間不斷有別班的同學來送禮物,想想自己兩手空空,不大會做人,於是中午去校園內的小賣部買了瓶雪碧,然後拿便箋紙粘了一張,寫著:牧小楓敬上。然後擱他位置上,他就笑了。

而蕭朗拿了貼在他背上的便箋紙衝我眨了眨眼,表明他理解。感覺上這兩個人一直在忙。

晚上馮瑞嘉就直接去了,放學後根本沒回家。

我晚餐一個人去吃了碗蘭州拉麵,滿口香菜和著蔥的味道,打了個飽嗝,又回家洗了個澡,兜裏兜了三十塊錢,人就出門了。

就當出去散個步唄,順便觀望下事態發展。反正人民廣場在河邊,晚上挺涼爽。

小區到人民廣場有段距離,我慢慢地走,但出門沒多久碰到兩個小學同學,其中叫大牙的那個摟著一個穿著緊身背心加亮晶片超短裙的小妹妹,抹著厚重的粉,看起來一副嚇人的樣子。大牙見到我就笑了,那口氣真是香飄十裏,枉費我一口洋蔥味,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甘拜下風!

另外那個叫恐龍,沒摟馬子,卻叼著隻煙,看見我就趕緊將煙滅了,笑笑的喊了聲,“牧小楓。”

滅煙是因為我不喜歡,他們都知道我這習慣。

“哥們今兒去樂,你來不?”

我聳肩,撒謊,沒眨眼,“不了,約了男朋友。”

“男朋友?”恐龍嗤了一聲,“哥們今兒個非得跟你去長長見識,是那啥,T高的?”

我們小區的孩子不像大人們,都討厭T高,大概是因為確定自己沒指望。而那些向往的,也都約好了似地,都搬出去了。

兩所學校隔得也不會太遠,有時放學碰上了是常事,兩看相厭。估計T高的老師也警告過他們的學生離M中的人遠點,有時看見了,會從臉上擠出一臉嫌惡。拜這種行為所賜,M中所有人都知道了什麽叫眼高於頂,因而有時會估計集聚一群人故意在路口堵人,耍耍威風。

大多時T高的人怕惹禍上身,都繞道走。

現在想起來,這一定就是當初我說自己來自M中後,林悅悅顯得那麽大反應的主要原因。

我在M中的表現我小區裏的一些人早有聽聞,都覺得我裝,卻也沒想到我真的考上而且被錄取了,大呼小叫的說是慶祝我墮入魔道。有文化點的,就說我架起了兩所學校友誼的橋梁。嘴巴賤點的,說我騷蹄子**,去吊金龜婿去了。

T高有錢子弟很多,有權的也不少,我們市首富的兒子,市長的兒子,市委書記的女兒,數一數那是一籮筐。可惜一個也沒讓我碰上。

話不中聽,自然武力解決,但大多沒輪到我動手,撐我的人也不少。

說起來我當初的確是為了去見那個說童話故事的人,勉強算隻金龜。也許是他走那會,媽子對我說那個人的兒子出生了,這之後我打架受傷了也沒人給我上藥,所以心有不甘吧。

想到這,我橫了恐龍一眼說,“一邊涼快去,別擋道!萬一你把人家嚇著了咋辦?”

“這麽不禁嚇,哪配得上我們小區霸王花?要不你甩了那個人,從了我?咱剛剛單身。”恐龍突然開口,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

我揮揮手,“就你小樣?”恐龍倒是有時會開這種玩笑,也不能完全算玩笑,這種情況要是口快答應了就真是名義上的一對了,速食文化,在我們這很常見,因而每個男的都喜歡和看得順眼的單身女子說這句話,上鉤了最好,不上鉤也不吃虧。我絕對不特殊。

“牧小楓,要是我是認真的?”

大牙就笑了,“小楓姐,恐龍哥仰慕你很久了。”這時旁邊那女的顯然是不耐煩了,忸怩了一下,大牙就拉下臉來,就看到那女的吭是沒吭聲了,卻一副橫眉冷對的樣子,假睫毛嘻唰唰的,也不怕把我嚇著。

我哼了聲,“拉倒吧,不磕牙了。美人如玉劍如虹,睜大你們的小眼睛發現身邊的美吧。”然後指了指那女的,“這個真的不咋滴。”

女的毛了,當場瞪我,一跺腳,“大牙!”

大牙喂了聲,“給點麵子吧,小楓姐。”而後湊過來笑了笑,那口氣啊……差點沒把我熏死,“不過你家那個新妹妹長得不錯。”

我冷了冷臉,“馮瑞嘉是我家的人,出事你提頭來見。”

大牙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大概也就開個玩笑,對馮瑞嘉的興趣並不大。人貴自知,本來就是兩個圈子裏的人。

這時恐龍突然靠過來攀住我肩膀,“放心,我隻對你有興趣。”

我斜眼瞄了他一眼,他遲疑了一會,就把手放下去了。

小區裏我不能惹,我們小區最悍那個混混,就是我說的,撐我的人,一米八多的身高,有型有款的。

當初隔壁班的胖子說追我,他就領人上去開打了。不是我多心,我覺得那混混其實有點喜歡我,很多人說過我有氣勢,鎮得住場子,適合當黑道老大的女人。這話聽聽就好了,那家夥女朋友多得十個手指數不完,偏好那種小鳥依人的,因此從沒對我表示過什麽,甚至連玩笑話都沒開過。所以我也覺得是我多心,不過除此之外我真沒想通他為什麽一直很關照我,莫非……他暗戀我媽子?

呃,我一個寒戰。

“反正牧小楓,我的話你考慮下吧。”

我瞅了瞅表,唔,都七點三十五分了。接著我皺眉眯了眼恐龍,“你也不嫌嘴巴幹。”然後欲言又止的望了望大牙,真想把那牙醫介紹給他,但我忍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便是覺得厭煩,不想繼續糾纏。

擦身而過時,我感覺到那個超短裙小妹妹貌似不經意的試圖用腳來踩我,喲,小丫頭膽子挺大。我很無語地在心裏嗤到總是有人自不量力,就退開一步,回頭丟了個眼神給大牙,讓他管管他的女朋友。否則我要是動了手,他麵子上過不去。

大牙會意,突然重重的推了那個女的一下,女的啊了一聲,恨恨地撲上去亂打。

我搖了搖頭哼笑,媽的,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小妹妹算是瞎了眼,挨一下要是清醒了,我也算做了件善事。

小妹妹……我寒了下,這女的外表上看起來比我成熟N倍,我果然老了。

於是我哼了聲,“行了,就此別過,沒啥事見到我也不用招呼了,拜。”還在打……盡管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卻是眼神阻止了恐龍繼續和我說話欲望,可不是?長得好看點也就算了,恐龍配青蛙,以後要是有人叫我青蛙姐,我還真得把我自己解剖咯!

準時到了人民廣場。

還沒到的時候我突然在心裏把自己嘲笑了一番,其實我真的不適合童話故事,像我這樣現實的人,來的目的不是為了王子,估計是來看看能不能撈到個好對象。賀冠宇吧,雖然我現在對他沒什麽感覺,但找個這樣的男生陪在身邊未嚐不可,寂寞時有人陪著,鬱悶時有人泄恨。

愛情太不可靠,不是隻有相愛才能在一起。

相愛……我就覺得我真強,小小年紀胡思亂想,我覺得我應該天真爛漫活潑可愛,每天食指對著嘴巴:媽媽我要喝,娃哈哈果奶。

既來之則安之,賀冠宇來不來我都隨便,反正我也露了臉,至少不會招人口實。

了不起沿著河邊逛一逛就回去。

唔,明天周末了,拉雜著一大堆試卷作業,有時我覺得自己真變態,明明不喜歡,卻還是工工整整的做題,從小大到大雖然曆經過成績一塌糊塗的時候,卻從未產生過一次抄襲的念頭,或許是懶得抄。奶奶的,老師就該把我這種活化石拿玻璃框裱起來,然後放到國家博物館去展覽!

隔著二十米我望了望那雕塑,依然那麽難看,反正我不懂得欣賞,再看了看人頭湧動,看得人心煩。我直覺已經叫囂著在諷刺我,真會有人對你有意思麽,你明明就不是個討喜的女子。

於是我當即改了路線,上河堤那邊了,卻是遠遠聽到有人叫“牧小楓”,聲音還挺熟。

我遲疑了一會才回頭看了看,我靠,居然是蕭十一狼。

我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懶得理他,繼續前行,結果蕭朗一把揪住我手臂,拉扯住我。

“喂,公主殿下,都等著你登場,小的接您來了。”也許是黑夜來臨,再加上這地點,語調已是似真似假的諷刺。

我多少有些不習慣,就抽了抽唇笑笑,我早猜想過他早上那根本不算道歉,既然說白了,就沒必要和他套近乎。說實在的我真的討厭這家夥,隻是沒料到賀冠宇會讓他來見我,這二人估計早料到我會來——大家都在裝模作樣。

我覺得都走到這步,估計我和賀冠宇八成沒戲,支吾了一聲,皺眉掙開了他的鉗製。

他將十指交叉攀在腦後,而後笑了笑,“怎麽,還得開飛機來接你?”

“拉倒吧,沒啥心思應付你,我說了不會去。”我就繼續走。

“那就不要寫張條說八點見麵,而且準時八點出現。”他哼了哼,倒是跟在我身後,“我說了,不把你帶回去,我就不回去了。”

“哼,那可真是恭喜你。”我瞥了他一眼,覺得他九成九是故意,事實上他混在人群之中從未顯得有多開心。隻是我得承認,一開始我的確也以為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富家子弟。是他功力深厚。

他笑笑,“也沒打算讓你去,你去了也是破壞氣氛。”

“不錯,這話有見地。”

“對了,主動和你說話不代表我不是男人,需要親身驗證下麽?”他懶懶地勾著笑,曖昧的望了我一眼又眨眨眼。

我皺眉瞟他一眼,真想拍死他為民除害!卻是吐一口氣笑了笑,隨即望了望他下麵,再看了看他的臉,“你裝不裝都很不要臉。”

“怎麽可能不要臉,不過臉皮厚了點。”他突然躥到我前麵,麵對著我,倒退而行。“我聽說過你的事。”

“什麽事?”

“M中小瘋姐,我有朋友吃過你的虧,如雷貫耳了。”

“放屁,我出了名的乖。”

他笑笑,突然撞到了一個人,便是立馬回身行了個軍禮,大大的吼了聲,“對不起!”

那人先是愣了愣,而後搖頭笑了笑,大概也是覺得這男孩有趣,擺擺手說沒事。

我瞅著他惡心,真不順眼,“還真沒想到你有朋友能和我扯上關係,長見識了。”記憶中我招惹的人海了去了,還真不知道哪個是他朋友。

“我這叫交遊廣闊。”他突然衝到堤壩的護欄上,大大的長吼了一聲,引來眾人側目,卻毫不在意的又望向我,“不過還行,你比我想象的有個性多了。”

我才想起開學那天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原因。

“你卻一如既往的讓人厭惡。”

“呀呀,”他揚眉笑,“彼此彼此麽。”

“……”好一個彼此彼此,你厭惡我還來招惹我,犯賤!和他說話我心裏老憋,卻一直忍不住和他攀談,悲哀地發現自己挺沒原則,就扭了扭脖子,“賀冠宇生日,真不回去了?”

“隨他吧,反正誰生日我都覺得沒勁,母難日。”他突然露出和以往不同的深意眼神。

“看著辦吧,你往哪邊走?”我就指了指前麵,“看樣子你也是人往高處走,那我就水往低處流了,就此別過!”我還抱了抱拳,侃了侃他。

“牧小楓!”他突然笑了笑,“咱玩個遊戲吧。”他轉身背靠在護欄上,而後望著我,昏暗路燈下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們二人隨便找個人對他說‘你是豬’,對方隻要不生氣的,就算贏了。”

他也不怕摔進河去,突然一個彈跳,就坐護欄上了,“如果我們兩個都成功了,就下一個,直到分出勝負。當然,方法不能重複。”

“你哪來的自信我會陪你瘋?”

“你叫牧小瘋麽,反正也無聊。”

“……”我看看他,“行,你先示範。”

他也不推卻,換上先前那陽光燦爛的笑容,就跳下來衝上去突然大力地拍了一個男生的肩膀,“喂!”蕭朗見那人還未進入狀態一臉茫然,毫不在意地拍拍自己胸膛,“我牧大瘋啊,你是豬……”便是拉了老長,“豬麗葉是吧!”便興奮的笑。

那男生皺眉,覺得有些奇怪,卻瞧得他的誠懇,還認真回答了,“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呀……”蕭朗隨即盯著他看了個“仔細”,而後摸摸頭,“這個……天色有點黑……”

所以說天生長得好看的人,定有優勢,那男生擺擺手,“行了沒事。”

蕭朗於是轉身看我,攤開雙手,笑。

我直覺這種事是傻子才幹的,卻是瞅著一個比較斯文的眼鏡男徑自走了過去,他正和旁邊的人聊得開心,一臉好欺負的樣子。

我倏地撞上他,然後板起臉,“你是豬啊,走路不長眼睛!”眼鏡男,豬說我冤枉了你,對不起!

“你——”他身邊的男生顯然怒了。

“沒事沒事,”眼鏡男反倒賠了個禮,安撫了身邊的人,然後說了聲,“對不起。”

唔……我看了看他們離開的背影,汗了,我還真跟著蕭朗一起鬧……

蕭朗笑臉依舊,突然躥到某個三兩歲的小男孩旁邊,而後一臉諂笑的點著小孩的鼻子,“真可愛,你是豬,你是豬,你是小豬麽?”

“……”這一刻我言語不能,無奈地笑笑自嘲,“牧小楓你果然瘋了。”轉身,我要是再理他我就是隻豬!

蕭朗似乎挺歡快跟了上來,“牧小楓!”他又大聲地叫著我,“你是不是想不到該怎麽做了?”

屁!怎麽可能!

他嗬嗬地笑著,“譬如你可以本色演出,說瘋話自然沒人理你……嘿嘿……”他也不怕得罪我,其實早把我得罪得一幹二淨,“要不然裝作看手機短信,裝作讀短信,還有還有……”

“閉嘴!”他煩不煩?

唔,我剛剛說錯了,我是說我再理他我就是蜘蛛,奶奶的,蜘蛛精怎麽說也是個妖孽。

我今晚一定是讓大牙的口臭熏壞了腦子。

“反正牧小楓,你輸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沒其他人知,誰鳥你!

“所以咱打個商量吧,以後人前人後都試著交流下?”

我回頭看他,他的五官真的很完美,卻是太完美。瞥見他在晚風中笑得粲然,我微微怔了怔,一時有些感觸。

突而一陣強風,眼睛進了沙子,我揉了揉然後眯眼看他,直到眼睛有點酸澀,不知怎麽的,一種莫名的感覺充斥心中,我輕輕的說了聲,“隨便了。”反正看著辦吧。

“那行,就看著辦吧。”他三兩步追了上來。

我靠,看著辦是我的標誌性用語吧!剽竊!剽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