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幕起——很久很久以前。

上天弄人,我們年級一共五個班,卻偏偏把我和馮瑞嘉分到了一起。

可能因為王睿翔這個插曲,我連帶地對她有些不滿,不過我不會表現出來。我早過了挑釁人和打架的年紀。

很久以前我打架是非常凶悍的,小孩子麽,不怕死的那方比較強勢。很多男生都打不過我,因為我真的會去踢他們的命根,拳打腳踢以及扯頭發抓人,男生女生的打架方式我都在行,有段時間我經常鼻青臉腫,往事不堪回首。

因此我們小區的孩子,和我差不多大的,都叫我小楓姐。

我記得我最輝煌的紀錄是打掉某男生一顆牙,這點我自己也很驚訝,後來想想估計他那時剛剛換牙,我一個小姑娘家,畢竟沒到神力女金剛的地步。

後來他媽帶著他拿著那顆牙到媽子麵前告狀,媽子盯著那一臉委屈的小屁孩冷笑,直接損了一番說羞人,連個女孩子都打不過。那小孩怕得直掉眼淚,媽子才問我為什麽打他。

他媽氣得發抖,我也不含糊,當時盯著他媽的眼睛就說,你兒子說我是雜種,還扭屁股故意挑釁我。而後我又說以後你兒子心甘情願讓我罵雜種,我就讓他打回來,絕不還手。

結果他們母子灰溜溜地走了。

然後媽子就拍拍我的頭說打得好,甚至給錢我買糖吃。她怕我打不過人,硬是花了四百塊,假期把我送少兒宮去學跆拳道。

說白了我覺得啥都沒學到,唬人的。

很久以前先說到這裏,反正很快,我就開學了。

媽子很快將規矩定下來,早餐午餐自己解決,晚飯家裏吃,學校必須開支可申請報銷,接著給了我們兩人每人五百塊衣物添置費。

我折算了下,每個月六百零花錢,有賺頭了。

馮瑞嘉沒有異議,她乖巧地點頭。

乖巧,這個詞真的很適合馮瑞嘉。我常常會趁她不注意打量她的臉,精致可人,大眼睛長睫毛櫻桃小嘴白皮膚,然後站在鏡子麵前對比下自己,就被比下去了。

我並不喜歡我的臉,不符合我的審美觀,我更喜歡馮瑞嘉那樣的,漂亮而惹人憐惜。

而我的臉很東方,那種典型的適合長發的柳葉眉丹鳳眼瓜子臉,這還是比較優雅的形容詞,我覺得我就是淡眉單眼皮。

我小學沒有漂亮過,三年級以前得過鼻炎,流鼻涕非常髒,後來不知怎麽就好了,臉卻還是青青紫紫的。初中好點了不和人打架,卻留那種比平頭長不到哪去的短發。

說實在的,長頭發那會兒,有男生對我說過:小楓姐,你真好看。

把我心裏美得那勁兒就甭提了,然而一剪了短發,我姐直接瞅著我說醜八怪。

媽子倒沒說什麽,她都由著我,隻是第二天全班同學看著我好半天沒說出話來。那天是我印象中我沒發脾氣班上卻最安靜的一次,一整節課全部人都不停回頭打量我。

我坐最後一排,一個班級坐最後一排的,基本都是些特殊份子。我倒不覺得自己特殊,隻是一升初中就有幾個我們學校裏頭的那種一級混混,到我班上和我打招呼,然後班裏邊的人就對我另眼相看,說穿了就是怕我。老師也沒安排座位,我就隨便挑了自己喜歡的。

其實吧,那幾個所謂的混混我都認識,跟我同一個小區的。說實話我們小區治安很亂,出過幾個被抓起來的,好像偷東西搶劫詐騙的都有,屬於公安局的黑名單上重點防治對象。也整頓過幾次,但效果好像不大。不過我們小區出來的人都很講義氣,槍口一致對外,因而我們小區自己人倒沒出過什麽事,外邊的人還不敢來惹。

我們小區有好些年了,又是平房,我始終覺得有一天政府會拆掉重建。不過從我有記憶起,小區裏很多人就已經住了大半輩子,陸續有人搬走,但也有人搬來。興許是惡性循環,小區的人卻越來越雜。

反正這些男生就比我大一兩歲,不懂事的時候我和他們打過架,後來他們開始混,我開始用功讀書。說實在的我也覺得他們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不太壞就對了,反正很少搭理。但他們覺得和我有交情,把我當自己人,叫我小楓,口頭上吃吃我豆腐,卻是會人前人後的給我幾分麵子。

再加上後來有個同年級虎背熊腰的男生,公開放話說喜歡我。他很胖很壯,也屬於一群打架滋事分子的頭,於是又多了群口頭上占我便宜的家夥,喊我嫂子,聽說還為我和我們小區的人打過架。

這我管不著,反正那時起我在我班“大姐大”的地位就不可動搖。

馮瑞嘉估計還把自己當外人,又覺得寄人籬下,會很主動地在家裏收拾,幫著煮飯炒菜,掃地洗碗什麽的。

媽子沒意見,多少覺得自己養著她吧。

我也沒意見,就是覺得她做的菜不是太好吃。

媽子把存折給我看過,變賣繼父不動產後加上賠償金,一共五十萬,扣除結婚花費五六萬,再留下十萬,其餘的打算都給馮瑞嘉,包括上大學等等費用就在裏邊扣,但食住還是她負責,也算對得起天地良心。

然後媽子問我怎麽樣,我就說好。

我說過媽子很信任我,甚至是依賴我的,因為有時我比她靠譜多了。

至於我姐,她是一個非常俗氣的人,比我大兩歲而已,已經會化妝打扮自己了,而且背著媽子和那種年紀很大的男人交往。

我覺得對比我姐,我的形象還是很光輝的。我也說過她幾次,但她不聽還罵我多管閑事以下犯上,我曾一度覺得我姐會“以下犯上”這詞證明她還是可塑之才,但她重複了N次後我就放棄了,懶得再理。

我姐叫牧小杉,現在讀藝校,經常不在家,以後可能想當個模特什麽的,她長得很像媽子,甚至更漂亮。

而我麽,據媽子的說法,我長相神似去天國賣鹹鴨蛋的外婆,說穿了還是個賣鹹鴨蛋的。

新生要軍訓,我不想每天曬太陽流汗立正稍息把自己累得不成人形,就裝病。怕老師和教官不相信,還叫媽子寫證明。媽子特牛,讓最近在追她的一個私人診所的小醫生給開了條,還蓋了章。

那家夥明明是個牙醫,診斷結果是我貧血。

挺好的,貧血總比蛀牙有說服力。

其實我非常健康,屬於那種上街從來不會覺得累的人,與我一起逛街的同學常常一邊抱怨我變態一邊搜索KFC。

軍訓時間非常早,我和馮瑞嘉五點半就爬起來了,到了學校先意思意思地站軍姿,然後原地踏步一會兒,等太陽爬到差不多的高度了,我就喊報告,拿著病假條坐在一旁樹蔭下看班上的人操練,看得我脖子那個累啊。

我們教官黑不溜秋,聲音非常宏亮,每隔些時間原地小憩,班裏那群人就鬆下來,甩胳臂甩腿的,然後跟旁邊站著的人自我介紹,忙著結交朋友。

我瞅著馮瑞嘉笑得甜甜的,輕而易舉地和旁邊的人聊上了,稍稍感慨了一下。

但馮瑞嘉比我想象的有能耐,她外表嬌滴滴的,動作卻非常標準也很耐操,一看就有舞蹈底子,而且表情堅毅,也不叫苦,所以我們教官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很快把她揪出來當示範。同期從隊伍中間被揪出來的還有個男生,不是太高,戴著帽子看不清樣子。

我們班一共五十四人,據說男女比例剛好一比一。

發軍裝那天我觀察了班裏的其他人。說實在的我覺得現在條件好了,吃得好、衣服穿得漂亮,人就漂亮了。而且大家都很活潑,瞅著已經是三五一群的了,有些還是男生女生混成一片,嬉鬧開來,令人歎為觀止。

觀察完了我發出一聲感歎,這年頭會讀書的長得都不錯。其實麽,五官沒長歪的,都能看。後來發現就連花錢買學位長得也不差,唔……想想也正常,有錢人會娶漂亮太太充門麵,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也漂亮。

沒到兩小時坐樹蔭下的人就多起來了,都是嬌滴滴的那種女孩,都說自己貧血頭暈。我一瞅不對勁,差點兒有衝動回隊伍裏邊去。不過還好我長得不親切,有些人欲言又止的最終沒開口,估計是矜持,想等我主動,畢竟我是偷懶一族的前輩。

那就等著吧,我心裏哼了哼,不理她們。結果她們人一多,就自己聊起來了。

後來到了休息時間,教官整理隊伍,喚我們歸隊,然後把隊伍帶到學校林蔭大道統一坐下。他恢複男孩本性,笑嘻嘻地說教我們唱軍歌,不過先讓我們準備準備,自我介紹。

一聽自我介紹大家就沸騰了,緊張的緊張興奮的興奮。

我覺得現在的人都很妙,明明還是陌生人,卻熱熱鬧鬧地聊起來打成一片。而班主任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一旁,也和教官聊上了。

隊伍每排十人,我比較倒黴,剛好在第三排中間,所以我左邊和後麵都是男生。而我右邊的那個女生是那種很容易跟人混熟然後唧唧喳喳說個不停的人,長得胖胖的,臉圓圓笑眯眯的,姑且稱之為可愛吧。她在旁邊不停地說不停地說,時不時放聲大笑,把氣氛炒得很熱。我後麵那排男生就顯得沉默許多。

後來她發現了我,估計覺得冷落了我,就笑著問我:“我叫林悅悅,別人都叫我月牙兒,你呢?”

月牙兒……我倒也不討厭她,她看起來樂觀陽光,不過我覺得她更適合叫圓月,當然沒有諷刺的意思。我也輕輕笑了笑,“牧小楓。” 結果身後一個男生湊了過來,很突兀的問:“哪個牧,哪個小,哪個楓?”

我對男生是很沒有耐性的,直接白他一眼回了句,語調有點兒衝:“關你什麽事?”其實我已經很文雅了,還覺得有些拗口,我更想說關你屁事。

“……”

結果當場就安靜了下來,他蒙蒙的沒反應過來,然後縮了回去。他身旁幾個男生顯然也嚇到,都沒出聲,心裏大概想著大家都是新生,居然還有女生這麽蠻橫。

很多人對我第一印象是擺架子難相處,我心裏明白,倒也不介意,這種無謂的交情少一個是一個。

倒是林悅悅的笑容當場僵住,幹笑兩下後,小心地觀察到我似乎還有和她說話的趨勢,就笑嘻嘻地打哈哈:“呃,那你之前在哪讀書?”

我覺得沒啥好隱瞞的,就答了一句:“M中。”

“M中?!”林悅悅似乎嚇到了,大聲重複了一遍。

結果是周遭都安靜了,回頭看我。馮瑞嘉在第一排,我和她對了對視線。

我聳聳肩,非常鎮定,“嗯,M中。”

楓言瘋語:

很久以後,林悅悅常常會重複問我一個問題,“你真的不是買來的?”

買個屁啊,說起來嘔死了,我家最有錢的是馮瑞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