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果學霸有愛情
One
如果每個人隻能用一個字或一個詞語為自己形象代言的話。
邵真的形象代言詞一定是懶。
她剪短了頭發是因為懶得打理,她走路最喜歡走兩點之間的直線,因為直線最短,她懶得繞彎子,她寫任何書麵的東西從來不會打草稿,因為懶得謄抄。
因為這個,邵真沒少被她老爸奚落。
“還好我家閨女每天吃飯,沒有懶得拿碗和筷子。”老爸說話時表情總是笑眯眯的,奚落你也像在誇你。
“也還好我姐每天起床,沒有懶得穿衣服。”弟弟邵顥通常會在這個時候欠扁地附和老爸,天衣無縫地接一句。
而這個時候,邵真通常都是,懶得理他們。
所以,這天葉捿無端冒出來問她“這次書法比賽你明明進了決賽,為什麽比賽這麽重要的日子卻缺席了”時,她沒有說話,也可以理解為她懶得費神解釋。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說,懶未必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缺點。
有人又懶又聰明,因為不想走路,就發明了汽車。由此可見,懶人推動社會的發展。
普通懶人也有優點,他們通常熱衷於兩種事,有用的事,有效的事。
而邵真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向葉捷解釋關於這次書法比賽自己缺席的原因,因為這不是一件有用的事。盡管問自己的這個人是比賽的冠軍得主,盡管他在學校有著如雷貫耳的名聲,盡管他在各種比賽中拿冠軍拿到手軟,盡管他長得英俊極了。
如果邵真的形象代言詞是懶,那麽葉捷的形象代言詞就是贏。
他出生那年,他爸爸與人買地建商廈發家致富了,他贏在家世背景;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看他長得特別可愛,每次都把最大的蘋果分給他,他贏在出色的外貌;再長大些,他的學習成績驚人的好,他長高了,愛好廣泛,特長明顯,廣受女生歡迎,他贏在了人生裏的每一個節點。
此刻,這個人生贏家因為一次比賽,站在了邵真麵前,再一次問出那三個字:“為什麽?”
“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葉捷同學。”這是邵真的回答,言下之意是——別多管閑事。
葉捷嘴角抽搐了半天,說道:“他們說這次如果你沒有因缺席退賽的話,可能我未必能贏。”
“那如果我說你跑步跑不過劉翔,長得沒姚明高,打籃球打得沒人家好,笑得不像居裏夫人那麽自然,也沒有比爾蓋茨富有……你也要去一一找他們要個答案嗎?”
這句話從邵真嘴裏不緊不慢地吐出來,卻是葉捷認識邵真以來,她對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一時之間,葉捷啞口無言。
Two
別看邵真平常沒聲沒息的,熱鬧近在咫尺也不會參與,每每都是事不關己,那樣極少表現自己的一個人,很容易讓人誤解為藏拙。
但和她真正打過交道的人一定知道,她根本不是藏拙。熱鬧多了,是非也就多了,她是真的不想將自己扔進是非圈。而如果你非要招惹她,她會三言兩語讓你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
那天,驕傲如葉捷也真真是被她震住了,他試著分析過她那句話的邏輯漏洞,卻發現,她舉例生動形象,事實如此,他不能贏遍世上每一個人。
她暗諷了他在小圈子裏麵取得了一點小小的成績,便驕傲自大,沾沾自喜。
深夜裏,葉捷思及此事,便覺睡意全無。
好像被人關在了暗牢裏,若單就這一件事,無論怎麽掙紮,也沒有平反之日,他總不能真去找劉翔居裏夫人吧。不過,葉捷很快勾起嘴角,他不信沒有辦法讓她來求他。
葉捷是班長,這是個大權在握的職位,班裏生活委員、衛生委員、紀律委員的工作他也有分參與監督。他利用職務之便抓過幾回邵真的小辮子,有時班績任務,他故意將別人不想做的任務分給她,比如說讓她去打掃通往廁所的那條小路,小路兩旁都是樹,又是落葉歸根的時節,剛掃完,葉子被風吹著,不多時,又落了一地。
即使是在再勤快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會耐心盡失的吧,難怪以前有個女生分來做這塊的衛生,當即就哭了。
邵真倒是沒有哭,她把衛生做完之後,衛生委員帶著葉捷去檢查,葉捷一眼掃過去,眼睛像兩盞小燈似的亮起來,在紙上沙沙的記下一行字:“不合格,扣5分。”
扣分是要重掃的,邵真又被叫來,見那好看的男生道貌岸然,口中吐出一句句指責:“你這是怎麽掃的?這樹葉厚得都可以檢回去當柴燒了。”
他以為她會說那句話在網上很紅的“You can you up”,誰知她惋惜地應道:“班長,你早說的話,我把之前倒掉的用麻袋裝起來,送你回家燒柴。應該能燒幾天了。”
她的惋惜居然不帶嘲諷和惱怒。
“邵真,你這是什麽態度?”葉捷卻是怒了。
也是真的有過想幫她的時候,植樹節前一天,老師交代每個同學從家裏帶一件工具過來,一共分為兩組,一組帶桶,一組帶小鐵揪。邵真分在帶鐵揪的那一組,她的家住得比較遠,拿著這麽一件工具挺傻也挺麻煩,後座就住在學校附近效區的女生喜喜說她家有多餘的鐵揪,可以幫她帶一把過來。邵真感激極了。
可是次日她才發現喜喜放了她鴿子,她去問喜喜為什麽沒有幫她把工具帶過來。
喜喜理直氣狀地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為什麽要幫你帶?”
竟是無言以對。
那天居然連嬌貴的葉捷都帶齊了工具,他那把小鐵揪簇新,在太陽下閃著銀色的光,昭示著他的主人的與眾不同。此刻與眾不同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全班唯一一個沒有帶工具的邵真。
老師就此事很嚴肅地批評了邵真,並罰她多提十桶水。
那個時候,葉捷看著低頭用腳一下一下蹭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女生,突然有點想把自己的鐵揪給她,老師不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加上一句:葉捷你一會好好監督一下她完成任務。
一句話就將他們分到了敵我陣營。
當他看著她瘦瘦的身子,提著滿滿地一桶水,走路一跌一撞,好像用盡了全力,還是走不穩,走幾步就會有水灑出來,打濕她的褲腳和鞋子,她也不在意,他的心卻沒來由的跟著一緊一緊。
三月裏,雖然出了一點小小的太陽,但天氣還有些冷凜。葉捷掙紮了良久,還是被內心那個柔軟的自己打敗了,決定過去幫她一把。
可惜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Three
那個人是賀書準,那個伸手搶過邵真水桶的人。
賀書準是他爸爸給他取這個名字,大約是希望他有個溫文儒雅的性子。
可惜,父願難償,賀書準從小就皮,長大更是讓父母操碎了心。他是一匹沒人能管住的野馬,是因為違紀亂章而成名於校的小混混。
此刻這個小混混大發善心地在葉捷的眼皮底下做了一件好事,大概沒人想到他會主動去幫且一個瘦小的女同學接受老師的懲罰。
邵真當然也沒有想到,她對他笑了笑,以表示感激,說:“沒事,我自己可以。”
“你傻啊,把水打得這麽滿。我看你褲腳全濕了,還逞強,去那邊歇著吧。”賀書準說到這裏,忽然看到葉捷站在眼前,他咳了咳,一本正經地說:“你幹嗎?老師沒說可以讓別人代替接受懲罰。”
他的聲音是一個標準好幹部應有的冷漠的聲音,不仔細聽定然聽不出鬱悶的成分,也不知道是因為賀書準搶先實現了他心裏的想法,還是看到邵真對他笑,葉捷隻覺心裏堵得很,鬱悶。
而聽到他的話,賀書準勾起嘴角,那是一個叫作嘲諷的弧度,嘴下也不留情:“你還是個男的嗎?讓一個女孩子幹這種體力活,自己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裏享受地看著。”
“那是她自作自受。”葉捷飛快地接過賀書準的話,說完之後腸子都悔青了,這不是他的心裏話。但此刻話已出口,像是桶中那些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
“走狗。”賀書準罵了一句。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葉捷也急了。
眼看一場戰爭就要爆發,邵真連忙站在兩個人中間:“你們幹嗎?是想害我幹不完活嗎?”說完,又對賀書準笑了,她笑起來有一顆小小的虎牙,十分可愛:“十桶水就快提完了,你也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不過還是謝謝你。”
賀書準這才把一桶水放下來。他們都沒有看到葉捷暗暗握緊了拳頭。
賀書準在學校的名聲很壞,和他接觸頻繁的人都有機會被歸類為“問題生”,但邵真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們兩個人在教室裏,居然有說有笑,旁若無人,大家說,邵真瘋了。
拿破侖說過,當你的敵人犯錯時,千萬不要打擾她。
可是葉捷發現,他不能不忍,也不願看著邵真犯錯,沒錯,他將她當成過對手,也難為過她,羞辱過她,可是在他的心底,他卻並不是真心希望她,做他的敵人。
Four
當葉捷的鄰家小妹第二次問他“葉捷哥,你認不認識邵顥,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時,他才想起邵真有這麽一個弟弟和他們同校。
葉捷其實對別人的事情沒有什麽八卦欲望,但這件事情和邵真有關,他不知為何卻來了興趣,卻是裝作隨意地問:“怎麽?你看上人家了?”
“不是,是他給我寫了一封情書。”鄰家小妹頗有點得意的說,葉捷發現她的臉有些微微的發紅。
“哦,”葉捷若有所思,“我隻認識她姐姐邵真,不過他姐姐快要毀了。”
說這話時,他有意無意地歎了口氣。意味深長。
果然,對方連忙追問怎麽回事。
葉捷便將賀書準的劣跡加油添醋地說了一番,並深深地邵真與賀書準廝混在一起的事表示了一個同學應有的沉痛和惋惜。
小妹說:“那她弟弟知道姐姐錯信了人嗎?要不我給他回封信,同他說說?”
葉捷說:“這樣也好,謝謝你啊。”
沒人知道這是葉捷的心機,這是一個習慣了事事唾手可得的少年突然發現自己對很多事情無法把控不知所措時的病急亂投醫。
不過,鄰家小妹沒有讓他失望,不久後,邵顥就知道了姐姐的事,邵顥隻比邵真小了一歲,個子卻長得很快,是個沉不住氣的小子,他將賀書準約了出去。
別人都說賀書準不是好惹的角兒,他卻渾然不懼,這大慨是親情的力量。
第一句話便是劍拔弩張的:“你就是賀書準吧?”
“沒錯,找我什麽事?”
“請你不要騷擾我姐姐邵真。”少年梗著臉,惡狠狠地說。
“原來你是邵顥,我聽你姐提過你,你姐說你從小的夢想就是環遊全世界。”賀書準笑著說,這一刻的他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溫文儒雅。
“那又怎樣?”邵顥沒有因為對方三言兩語就忘記自己的來意,幹巴巴地問。
“我和幾個朋友最近在存錢,暑假準備騎行去西藏,有沒有興趣?”這一招投其所好用得真是高明,隱在暗處的葉捷一麵扶額,一麵想為他怒點讚。
見邵顥不說話,賀書準說:“沒錯,我是想追求你姐姐,不過她還沒答應我,我們現在是很好的朋友。你放心,她是我喜歡的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害她的。”
賀書準大概不知道,暗處的葉捷聽到這番表白都要吐了,他覺得邵真也不漂亮,整個人透著一股懶散,別人打她一下,她可能不會較真,別人若想折她翅膀,她定會毀你整個天堂,他以為也隻有他看到了她身上那點沒事藏著掖著,有事卻鋒芒畢露的迷人之處。可是,沒想到這個小混混還真對她上心了。
他看到賀書準和邵顥說了幾句後,就走了,臨走時聽到賀書準說:“記得,如果想去西藏的話,我們帶你一起。”
對於擁有共同愛好、共同話題的人來說,化敵為友,似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Five
很顯然,葉捷和邵真是不曾擁有共同愛好的。
葉捷熱衷參加比賽,熱衷於拿獎,甚至熱衷於各類考試,而邵真對這些毫不在意。邵真唯一的特長就是書法了,她的字寫得極其的好,尤其是毛筆字,見者都誇其力透紙背娟秀多姿筆走蛇龍。可惜葉捷未曾鑒賞過。
而那次去參加比賽也並非邵真自願,是老師在不經意間發現了她的特長,以“為班級爭光”的名義趕鴨子上架。
後來葉捷還是從鄰家小妹那裏輾轉得知了邵真沒有出席決賽的真相,原因讓他差點吐血。怪隻怪那天是周六,邵真忘了調鬧鍾,然後她就像以往每個周六那樣睡了一個長長長長的懶覺,醒來才記起這一出,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索性就放棄了。
葉捷想過他沒有出現的種種可能,在見到她之前,他想,她會不會生病了,而見到她生龍活虎之後,又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緊急的事。
可是葉捷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耿耿於懷想知道的答案,卻原來這麽簡單。
而那樣的少年,還不知道,世界上很多複雜的事情,都能用簡單的方法去回答。他以為人生,畢竟不是數學試卷上那些白紙黑色的應用題。
有一天,他問邵真:“你要跟賀書準騎行去西藏嗎?”
邵真平平的看了他一眼,眼裏寫滿“你又想幹嗎”的厭煩。
葉捷當作沒有看到她的眼神,繼續說:“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西藏每年都遊客出事的,你最好想清楚。”
說來說去不過一句“西藏很危險,騎行很危險,賀書準這個人很危險。”
“我覺得如果你在這樣攔住我的黑板,你也很危險。”邵真說。葉捷這才發現自己直直地站在她的課桌前麵,攔住了她看黑板抄寫作業的視線,不過他沒有打算走開。繼續說:“作為你的同學,我有責任把這些道理告訴你。”是的,直到這時,他仍不忘為自己的做的事找一個大義凜然的理由。卻見邵真關了作業本,旋好筆蓋,起身走了,直接把他當成了隱形人。
葉捷把一切的問題點都歸結在了那個聲名狼藉的少年身上,每次邵真對他的態度差一分,他對那個少年的惡意便加深一分。
這樣日積月累的惡意直到暑假後第二個星期才抒發出來,那時賀書準和他的小夥伴剛剛出發踏上了騎行去西藏的路途,
葉捷租的車子就堵在他必經的路上,他看到一群人,裏麵卻沒有邵真,便有些疑惑了:“邵真呢?邵真在哪裏?”
“邵真當然在我心裏。”賀書準是肆意慣了的人,不然也不會踏上這尋常人想也不敢想的遙遠路途。
這句話對葉捷來說無疑是種挑釁,葉捷對著他的改裝自行車狠狠地踢了一腳:“你下來,我們打一架。”
這多麽不自量力,他知道自己打不過賀書準,可他滿腔怒火,快要引火燒身。
賀書準邪邪地一笑:“我說班長,我勸你還是回家啃書吧,打架這種事情不適合你。你在我這裏拿不了獎的。”
他還在說話,是嘲諷的口吻,冷不防,葉捷一個拳頭揮了過去,他結結實實吃了這一拳,賀書準的兩個同伴發現後麵的動靜便退了回來,把葉捷圍在中間,問“怎麽回事?”
賀書準示意他們沒事,大概是不想這旅途節外生枝,賀書準對葉捷沒有下手,臨走時留下了一句話,他說:“如果你想征服一個男人,最好的辦法是挫敗他,讓他臣服你,如果你想征服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是,對她好,讓她愛上你。”
Six
直到那時葉捷才發現自己一直想要征服邵真,可惜,他一開始就用錯了方法。
邵真是個女生,他應該幫她買花戴,他應該為她唱情歌,他應該代她受懲罰,他應該對她花心思,他應該給他以保護。
他應該是贈他玫瑰手留餘香的人,是陪她去感受青春歡樂,體會世間美好的人,而不是打碎她的美好,更有不是因自私,因為驕傲,或許隻因妒忌去傷害她。
沒想到竟然是賀書準這個每天在他麵前拉仇恨值的小混混點醒了他,那天回來之後他慶幸地想,還好自己醒得早,他們還有時間,他還有機會去彌補。
可是他想錯了。
賀書準在那條路上出了事,他的自行車刹車失控掉進了山穀。
邵真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傷心,賀書準是他在這個班上最好的朋友,她得知此事時,他已經重傷住進了當地的醫院裏,那裏的醫療條件和設備都很簡陋,可他隻能住下來,以他當時的病情卻沒有辦法轉到更好的醫院,因為誰也不能保證長途的跋涉會不會給他的生命帶來更加沉重的一擊。
他曾經跟邵真說西藏,說他想去日喀則,想去看著名的雪山喜馬拉雅山,想去攀登珠穆朗瑪峰和南迦巴瓦峰。
他說那裏的山巒為晴雪所洗,美得像一個夢境。
他說他成績不好,是個小混混,唯獨地理,每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
如今他生命垂危,她什麽也無法為他做,隻能哭泣,隻能祈禱。
而和她一樣祈禱的還有葉捷。
這麽久以來,對於葉捷來說,賀書準的存在是一種威脅,從他靠近邵真起,從邵真對他笑起,葉捷便開始討厭他,這種討厭根深蒂固,絕非三言兩語便能化解和消除,可是,在聽說賀書準單車刹車壞了的那一刻,葉捷還是嚇了一跳,他的心沉了沉,腦海中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難道是因為自己朝他單車踢的那一腳踢壞了他的刹車。
這個念頭讓他非常的不安,他想盡辦法打聽賀書準的病情,在得知對方依舊沒有好轉,並急需更好的設備支援之後,跪在了父親的麵前。
他父親一開始不同意這個唯一的兒子冒這麽大的險去西藏看望同學,他卻鐵了心般倔強地堅持下來,一直跪著不吃不喝,他說:“爸,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走這一趟,我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活在愧疚中。”
後來父親拿他沒有辦法,終於同意了,他們請了司機,帶了醫生和設備,驅車前往賀書準所在的醫院。葉捷是有過帶上邵真一起去的想法的,但這個想法一閃而逝。
這樣遙遠的路途如果再出什麽意外應該怎麽辦,不,他承受不起這樣的意外。
而通往西藏的那一路,車窗外,多少風景他都不曾好好看。
他心裏全是要將賀書準救回來的決心,這個決心,為了自己,也為了邵真。
而邵真從鄰家小妹那裏得知葉捷去找賀書準的時候非常意外,他們一個是人盡皆知的好學生,一個是臭名昭著的小混混,關係可想而知的不好,也發生過不愉快。邵真清楚地記得葉捷勸她不要和賀書準去西藏時的樣子,他說賀書準是危險的。
葉捷的鄰家小妹到底沒有經得住那樣咄咄逼人的拷問,將葉捷半路去找賀書準打架的事說了出來。
小妹並不知道踢單車那樣的細節,可是在邵真聽來,這卻是一切災難的源泉。
如果不是他造就了這場災難,那麽他為什麽要這樣執著的,焦急的,冒著種種風險跋山涉水去為這件事買單。
如果不是自己犯下了錯,怎麽會去選擇承擔。
Seven
因為葉捷他們的及時趕到,賀書準的病情才在一周後終於得到了穩定。
賀書準睜開眼睛看到葉捷是黃昏時候,即使是在醫院,從窗口投射過來的黃昏也是金色的,把簾子都染成了橘黃色,像渡了一層光,而賀書準的眼睛裏卻是意外的。
他分明還記得自己與葉捷最後一次見麵,兩人勢同水火的樣子。
而此刻他的嘴唇幹咧,可他還是張了張嘴艱難地問:“這是哪裏?你怎麽在這裏?”
從門外進來的同伴見他醒了,連忙搶在葉捷回答說“現在在醫院,你還記得他踢壞你自行車刹車嗎?後來你騎著壞掉的自行車出了事,我們聯係上了他,是他趕過來救回了你的命。”
“謝謝你。”賀書準微弱地說,“不過我出事不是你造成的,是我……一邊接電話……咳咳,一邊和同伴們眩車技才出事的。”
同伴見他這樣說,在一邊幹著急,眼神在罵他這個傻子。他不該在這種時候說出真相。
葉捷聽了,在心底悄悄鬆了一口長氣,那些他原本以為要背負起來的責任,好像突然就卸下來了。
可眼前這個人,他的頭裹著厚厚的紗布,他的樣子依舊慘烈,他讓葉捷的放鬆顯得那樣自私,葉捷說:“不管是怎麽出事的,都別說了,好好休息吧。還有這件事情不要讓我爸知道。”
盡管真相瞞過了父親,暑假結束後,父親還是將葉捷送去了國外。他什麽都沒來得及做,沒來得及反抗,沒來得及多吃幾頓中國菜,沒有來得及與邵真告別。
邵真是從賀書準那裏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的,當她得知賀書準沒事時,她鬆了一口氣,當他知道賀書準的事與葉捷無關時,她有些自責。
她在心裏為他撕下了那張之前貼上去的永不原諒的標簽,卻發現他的座位空了。
葉捷與邵真再見是三年以後,邵真在本地念大學,生活過得很平凡和瑣碎。
葉捷回國後便到處打聽她的消息,得知了她的很多事情,比如當年賀書準去西藏前對邵真說:“如果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就不去西藏,我為你留在這裏。”
邵真沒有答應她,她一直都沒有和賀書準在一起。
葉捷去了她的學校,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激動,分不清自己是緊張還是害怕。
可是那一切在見到她的時候平息下來。她依然懶洋洋的,卻不像以前那麽冷漠,至少他不再是那個擋著她黑板讓她嫌棄的少年,她願意同他坐著,以一種平和的方式。
當他問她:“你是不是挺恨我的?”的時,她甚至笑了笑“恨一個人多費神,我一向不喜歡做費神的事。”
後來葉捷和她談到了賀書準的事,她簡潔有力地問他:“你去找過他麻煩?”
“沒錯。”葉捷承認。
“如果你沒有朝他的自行車踢過那一腳,你還會遠赴西藏去救他嗎?”
“也許不會。”葉捷說。
“你很坦誠。”
“不敢不坦誠,這麽久過去了,我還是說不過你。”葉捷投降。
“因為你理虧。”
“不是,因為我壓根就不想贏你,我這一生贏過那麽多次,都是因為對手不是你,從遇到你開始,我就知道,我會輸。我隻想輸給你,連同我贏來的一切。”藏了那麽久的話,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為什麽?”那三個字以前葉捷也問過邵真,在他們最初交集的時候,但這一次邵真認真地反問了回去。
她不是沒有看出葉捷對她的不同,他看她時眼角眉梢的溫柔。
如果說賀書準受傷的消失讓她傷心是因為他對她好,那麽在得知葉捷離開後她心中的失落,她始終無法解釋。
而今天見到他之後,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才會找你問為什麽不參加比賽。喜歡你才會想要征服你,喜歡你才會討厭討好你的賀書準,你願意相信我說的話並接受我嗎?”
“我……”
“答案隻有兩個【願意】和【不願意】我知道你懶,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會省一個字,選擇願意的。”話雖這樣說,但葉捷心裏全然沒有底。
“既然你這麽你了解我,那我就讓你再贏一次吧!”
她答應他了,她居然真的答應他了。
葉捷覺得不敢相信。
可是他表麵上卻依然鎮定冷靜,嘴上還不要臉地說:“這一次贏的是你。邵真,我會幫你贏回世界,而你,隻需贏回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