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燈上謎

One

病弱的時候每天活著醒來都覺得是天恩!

優優說。

迪生在醫院采訪優優,她臂上還掛著輸液的管子,很瘦,臉頰凹陷,唇色蒼白,雙目無焦。隻是聲音十分清咧,像泉水擊打著石頭!

優優是個插畫家,出過三本畫集,開過兩場簽售會,有一小批忠實擁躉。

兩年前,迪生去過她的簽售現場,那時她穿寶藍色的長裙,妝容清麗。她簽名的時候會很用心地在每一本書上都畫一幅不同的簡筆漫畫,惹得一眾讀者連連驚呼!

那時,誰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將臥床不起,雙手握不住畫筆,雙眼分不清調色板裏的顏色。

迪生所在的雜誌社做了一期人物漫畫專題,之所以會選擇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優優作為采訪對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能通過優優聯係到如今在演藝圈如日中天的崔恩煦。

崔恩煦和優優是多年好友,相傳她們有過一段感情。

優優的畫有很強的特色和辨識性,特別是她畫男生的時候,她筆下的男生都有著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倨傲的下巴,無論怎樣變幻角度和服飾那些特色永遠鮮明,華美而無上,很多讀者以此來辯別她的畫風,有人說那分明都是同一個人。

優優索性在雜誌上坦然承認說,筆下的每個男生都是以她一個朋友為原型畫的。

雖然她並沒有解釋是什麽樣的朋友,但和她相熟的圈外人都知道那個朋友就是崔恩煦。

作為轉正還沒有多久的新編輯,迪生是有些拘謹的,他來醫院之前先做了策劃和方案,關於如何不經意間提起崔恩煦,然而,真正麵對她,麵對這個病弱的女孩,又覺得難以啟齒。

“資料上麵說,優優小姐畢業於夢遠高中?”蘊釀了良久,迪生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沒錯,我是夢遠高中150班的學生。”回答一如期待。

“聽說,最近很紅的崔恩煦先生也畢業於夢遠高中。”

“沒錯,他是151班的,就是我們那一屆。”優優似乎經常聽到類似這樣的問題,所以回答得很快,幾乎不假思索,臉上也沒有出現不滿或者不耐的神色,這對於迪生來說,幾乎是一種無聲的鼓勵,鼓勵著他繼續問下去。

“崔恩煦先生中學時代也是很受歡迎的人吧?你們那個時候熟嗎?在你眼裏,他是怎麽樣的人呢?”他一口氣脫口而出。

“對,他一直都很受歡迎,我和他……”她停了一下,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很久才說:“是很好的朋友。”

Two

中學時代的優優是個才女,那時候她還沒有給雜誌畫插畫,但她有一個素描本子,裏麵有不少的作品,經常被同學搶過去看,都誇畫得好。

當時很多同學,特別是女生都喜歡找她為他們設計卡通形象。

認識在學校同樣盛名的崔恩煦也是因為陳楚慕名來找優優幫她畫卡通肖像。

陳楚是那種高高瘦瘦的女孩,瓜子臉,大眼睛,皮膚很白,臉上有點小小的雀斑,但一點也不影響她的美麗。

這種女孩的卡通形象畫起來其實最簡單,但那天優優卻畫了很長的時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陳楚邊上站著崔恩煦。

他冷冷地站在那裏,不說話,讓優優沒來由的感到緊張。

誰都知道,在當時優優她們學校,崔恩煦是鼎鼎大名的校草啊。

優優記得她把那張畫好的畫像交給陳楚的時候,陳楚拿第一反應便是問他的意見:“恩煦,你覺得怎麽樣?畫得像不像?”

“還好。”他麵無表情地回答道。

“那你要畫一張嗎?”陳楚問。

“不用了,畫好了就走吧。”崔恩煦接道。

陳楚向優優道完謝,又問了一句:“優優,如果我和恩煦站在一起,你可以把我們兩個人都畫上去嗎?”

聽到她這樣說,優優好奇地想問一句:“他是你男朋友嗎?”

然而,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樣問不太合適。

“但是……我沒有畫過男生。”優優這樣說,陳楚明顯有點失望。

反而是崔恩煦聽到優優的話後看了她一眼,那是睥睨的眼神。

優優她們班有個老師同時教150和151班的語文,每次都給兩個班級布置相同的任務,做完聽寫測試後總喜歡把兩個班的作業交換給對方班級閱卷打分,有一回優優翻開自己的聽力測試作業,下麵赫然寫著一句醒目的評語:字寫得太醜了,看不懂都寫了些什麽,看在認識的分上給你90分。

優優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這是誰評的?

她認真地將這行字又看了一遍,似乎看到一個默認為落款的字母:C。

——151班名字帶C認識優優的人。

根據這條線索,優優在腦海裏快速回想了一遍,是她嗎?

沒錯,優優想到的是上一回來找她畫畫的陳楚。

陳楚的英文縮寫不就是:CC。

思及陳楚,優優不由得就想起另外一個人,她忍不住拿出她珍愛的素描本子,裏麵有一張畫,是那天見過他們之後,優優回家試著畫的,畫著一個男生,他有著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倨傲的下巴,睥睨的眼神。

There

再次見到陳楚,對方若無其事地和她問好,優優有點不自在地回了一句好。那句“上次聽力測試是你幫我批改的嗎”到了嘴邊,卻怎麽也沒好意思問出口。

優優帶著心事走到了學校的人工湖邊,剛坐下沒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給雜誌投過畫稿嗎?”

優優聞聲回頭,意外看到有著睥睨眼神的家夥——沒錯,是崔恩煦:“你說什麽?”

“我說你應該把你的作品發到雜誌社,別埋沒了才華。”她沒聽錯吧,他竟然在誇她有才華了。

“不過,你字還挺醜的,得多練練。”他忽然又說。

“你怎麽知道?”

他聳聳肩,不置可否地走了。

莫名其妙。

巧合的是,輪到優優她們班幫151班批改聽力測試的時候,發到優優手上的作業本竟然是崔恩煦的,翻開那作業本子一看,就覺得崔恩煦的字跡有些眼熟,不知怎的,優優突然想起自己作業本上那條醒目的評語。

難道批改作業的人不是陳楚,而是他。

優優連忙翻出自己的作業本,仔細一比對,確實很像是同一個人的字跡。

難怪那天在人工湖邊他也說她字醜。

優優同時想起了那個落款,沒錯,C也是崔恩煦名字的拚音首字母,她當時怎麽會沒想到。

這個結論,讓優優不怒反笑。

她裝模作樣地批完崔恩煦的作業後,大刀闊斧在後麵留了一句話:你的字也不怎麽樣嘛,不過我至少寫對了,你這錯的簡直不忍直視,看在陳楚的分上,我就勉強給你個及格分吧。

做完這一切之後,優優歡快地合上本子。

哪裏會想到等待她的卻不是崔恩煦的禮尚往來,而是老師。

老師將優優叫到辦公室,甩給她一個本子:“這本作業是你批的吧優優,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本子被翻開,罪證鮮明,上同赫然是優優大刀闊斧寫上去的那條評語,優優撓了撓腦袋,找不到一個合理解釋。

明明就是崔恩煦先在她作業本上寫評語的,為什麽他的罪行沒有被老師發現。

此刻,優優就應該秉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精神說出真相,把責任全部推給崔恩煦,她這樣最多也算正當防衛,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能言善道地她卻在老師麵前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爭辯。

為了這事,老師在班上對優優的行為進行了批評教育,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說話的時候眼睛分明朝著優優看過來,優優恨不得將頭埋進桌洞裏。

Four

那年暑假,優優去書店買雜誌,順便買了幾本字帖,在家裏練了兩個月的字。

開學的時候,優優已經能夠寫得一手好字了。

不過,新學期她們班的語文老師換了,再也不會兩個班交換批改作業。

優優課間還是會畫畫,手很容易沾上顏料,而整條走廊隻有一個洗手池,去洗手池的路上要經過崔恩煦他們班。

優優經常會看到崔恩煦,有時候他和幾個男生在一起,她經過的時候,他依舊會用睥睨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看她。

那是尋常的一天,優優經過崔恩煦他們班的時候,他們班的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優優不由得好奇地從窗口往裏麵張望了一眼,不期然對上了一雙眼睛。

空空****的教室裏,隻有崔恩煦一個人。他看到優優的時候對她打了個你等一下的手勢,走到窗口,從教室裏麵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的優優,露出一個隱隱約約的笑容,卻不說話。

“你們班上怎麽都沒人?”優優被他看得心慌意亂。

“體育課。”他的回答簡明扼要,聲音有點沙沙的,不是那種生病後的喉嚨沙啞,而是少年時期男生特有的低沉。

聽不出情緒。

“那你怎麽沒去上課?”

“我等你,”他麵帶迷離地說,“幫我也設計一個卡通形象行不?”

優優聽到前半句臉悠地就紅了,她啊了一聲:“那個,我……”

“你沒畫過男生是吧!”崔恩煦打斷了她的話。

優優臉紅得更厲害了,以前她確實沒畫過男生,但是……

“那我就做你第一個男模特。”崔恩煦輕聲說,“今天八點我在圖書館後麵的貓主題咖啡廳等你。”

他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

優優事後才想起了他和陳楚一起出現的那次,陳楚問他要不要畫一張,他拒絕了。

Five

優優帶齊工具去了約定的咖啡廳,看到幾隻貓懶洋洋地蜷在藤椅和窗台上曬太陽,老板在移動一盆綠色的盆栽,優優飛快地朝裏麵看去,裏麵隻有一對相談甚歡的小情侶,沒有她要找的那個身影。

——他不會是開玩笑的吧!

優優的腦中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

——可是他為什麽要和自己開玩笑。

正在優優胡思亂想的時候,老板走過來對她笑了笑,說:“是優優嗎?”

“對,我是。”

“小崔在樓上等你,快上去吧。”

樓上!

優優這才看到靠牆的地方那架很小的旋轉式木紋樓梯,順著樓梯走上去才發現上麵大地出奇,窗明幾淨。

複古的鏡子,茶幾,老式電話,留聲機,藤編的花籃井然有序地擺在它們該有的位子,窗簾是格子的,暖澄澄的燈光裏最耀眼的是那個窗著白襯衫坐在東邊布藝沙發上的少年。

他坐在那裏,便是一幅畫,可他卻讓她來畫他。

當他輕輕地對她招手說“過來”的時候,優優心裏忽然湧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動,她輕輕地踏著腳步走過去,生怕下足太重踩出了聲響,驚動了這絕美的畫麵,和畫麵裏的少年。

“幫你點了甜點和飲料,這裏的甜點很不錯,你吃吃看。”可能是因為坐著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燈光,他的表情沒有了平常的睥睨,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柔軟。

“不用了,我吃過東西了。”優優不好意思地拒絕。

“吃飽了,一會才有力氣畫。”他在優優坐下來放下工具的時候,把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優優更加不好意思了,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抓起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吃桌上的甜點。

那一瞬間,她有種錯覺,仿佛自己置身於夢裏。

夢裏美得失真的少年問:“怎麽樣,好吃嗎?”

她用力地點著頭,誠惶誠恐般地問:“我吃好了,可以畫了嗎?”

“你隨意。”他慵懶地靠在那裏,手裏玩弄一隻複古的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朵向日葵。

真是美得賞心悅目啊。

優優想著,開始下筆。

那天優優一共畫了三張畫的線稿,但隻來得及上好一張的顔色。

崔恩煦拿走了那張上色畫稿說:“這張送我吧。”

也是這張畫稿後來出現在雜誌上,並得到了第一筆稿費,畫稿是崔恩煦寄到雜誌社去的,但他卻大公無私地把稿費給了優優。

優優很過意不去。

崔恩煦說:“這是你的勞動成果。”

“可是你也付出了時間。”

後來,在優優的堅持下,崔恩煦和優優之間訂了一個約定,他當模特,她畫畫,畫好了再由他投到到雜誌社,得到的稿費,兩個人平分。

Six

高二下學期,崔恩煦突然失蹤了。

因為在約好給優優做模特的時間,他沒有出現,優優等了很久,一直沒等到他,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她很少主動去找他,平時他們之間約會的地點大多都是貓咖啡廳,他總是在那裏等著她。

好幾次路過他們教室,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是陳楚告訴優優說,崔恩煦可能要退學了。

“為什麽?”他退學了,可他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和她提起過。優優很震驚。不,比震驚還要多一些什麽。

陳楚見她反應奇大,便說:“你可能不了解崔恩煦這個人,他一向都不喜歡做沒有意義的事。”

“什麽意思?”優優確實不解崔恩煦,他譏諷過她,也鼓勵過她,他讓她的作品被雜誌社賞識,被更多人看到和喜歡,他們有著共同的約定,但僅僅隻是利益關係而民。

此時的優優已經能夠嫻熟地畫出他的樣子,他眼睛神深邃,他神情倨傲,他開心,他惆悵……可是在現實生活中她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道崔恩煦在想些什麽。

陳楚說:“崔恩煦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包括那一次他和我一起去找你畫畫,包括後來他單獨找你,他把你帶入雜誌圈,你以為是為了你嗎?優優你也太天真了。”

陳楚一愣:“你這話什麽意思?”

“前段時間他不是以你的名義接受了一個雜誌的采訪?他在采訪裏說你的畫都以朋友原型畫的對嗎?你可能還不知道供稿的那家雜誌社的老板是著名的作家白雪,白雪正準備將她前兩年很紅的幾小說改編成電影,崔恩煦利用你的作品和他們取得了深厚聯係,與主編關係處得很好。”

“那又怎樣?”優優還是不知道陳楚想表達什麽。

“你還不明白嗎?崔恩煦這幾天沒來學校是因為他去了白雪的公司,也就是與你合作的那家雜誌社所在的公司,為了這個機會,他一開始就想好了利用你達成這個目的。如果通過了白雪的麵試,他就能成為電影裏的幾個主角之一。”

這番話頓時讓優優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崔恩煦第一次見她時那副冷冷的,居高臨下的模樣,可是後來他突然主動找她畫畫,他在咖啡廳二樓那張布沙發上時卻變得柔軟溫和,讓她對他沒有一點防備,他積極引導她走上為雜誌供稿的道路。

似乎一切順理成章,然而卻都是為了他的目的鋪路。

“你怎麽知道這些?”優優心底有些相信了陳楚的話,但她還是用質疑的語氣問道。

“當然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你不知道他的事情也不能怪你,他這個人藏得很深,除了我,有很多事情根本沒人知道。”陳楚的話裏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炫耀的成分,似乎有意無意地透出崔恩煦與她關係菲淺的信息。

“你們在交往嗎?”優優問了她第一次給陳楚畫畫時就想問的問題。

她強作歡笑,努力不讓自己被人看出一絲心情低落的樣子。

“你覺得呢?”陳楚露出了一個曖昧不明的笑容,然後趾高氣揚地走開了。

Seven

彼時,優優的畫風已經穩定下來了,根本不需要崔恩煦這個模特,就能畫出他的樣子,確切地說她早就能夠畫出那個樣子,隻是她一直都沒有說過,因為她期待著每一次和崔恩煦的見麵。

等她意識到這個期待的原因時,陳楚卻告訴了她真相。

也是這個時候,雜誌社那邊反饋說讀者很喜歡她現在的畫風,問她有沒有意向出漫畫集算,換作平常,聽到這個消息的優優該有多開心,她一定會第一個和崔恩煦分享這份喜悅。

那是因為他才發光的契機啊。

然而,此刻的優優卻在電腦麵前悲傷地哭了。

她哭著給編輯發了一條信息:好,我出。

是啊,當機會來敲門的時候,優優無法抗拒,哪怕那樣的機會中間夾雜著更多不單純的動機。

優優逼迫自己什麽也不去想,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留出來,根據出版社的要求,畫她的漫畫集。

崔恩煦是在一周後出現的,他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優優,像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說:“這是送給你的,恭喜你要出書了。”

他果然什麽都知道,優優想。

她努力擠出笑容,卻沒有接那個盒子,回道:“也恭喜你做了有意義的事。”

“把手伸過來。”崔恩煦沒聽出優優的言外之意,他似乎心情很不錯,自己打開盒子,取出裏麵的東西,是一條魚骨的銀手鏈,見優優遲遲不動,抓過她的手,想把手鏈往上麵係。

碰到他手的那一刻,優優卻下意識地將手往後縮,崔恩煦不解:“怎麽?不喜歡?”

優優不作聲。

崔恩煦忽然說:“優優,我可能要退學了,會暫時離開這兒一段時間。”

優優不動了,陳楚說得果然沒錯,可是,他還是在裝,對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可真是難為他了。

她隻是輕輕地哦了一聲,也不問他要去哪,做什麽。

崔恩煦終於發現了優優的異常,問:“怎麽?不開心?誰惹你生氣了?”

“沒事。”優優說,“我隻是有些乏了。”

“那你早點休息。”他深邃的眼睛裏有久違的溫柔,雖然這溫柔可能從不屬於她,卻還是讓優優的心為之一動。

Eight

優優第一本畫集上市的時候,崔恩煦正以一個幸運新人的身份和幾位大牌一起被宣布出演白雪的電影而倍受關注,微博的粉絲已經快到了六位數。

他轉發了優優那條畫集的宣傳微博,可是不到十分鍾又刪掉。

是啊,他已經是半隻腳踏進娛樂圈的人了,娛樂圈裏是非多,恐怕就連他的女友陳楚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他出雙入對了。優優想。

白雪的電影很快上線了,由於是青春電影,勢頭很足,有大牌,有爭議,也有話題,所以很賣座。新人崔恩煦出演的是一個家世悲慘,酷酷的少年,他在電影裏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護著女主,感動了不少觀眾。也因此一朝成名。

優優的生活卻沒有多大變化,她還是喜歡去那家貓主題咖啡館,咖啡館有一對白貓,一隻黑貓,還有兩隻黃色大臉貓,它們不是在熟睡,就是仰著大大的貓臉對熟客賣萌。

優優最喜歡那隻黃色的大臉貓,有天她走進來的時候沒看到大臉貓的身影,問老板,老板說,可能在樓上吧。

優優像她第一次來這家咖啡廳一樣,一邊踩著木紋樓梯走上樓,一邊呼喚著大臉貓的名字,忽然發現上麵有人,那個人坐在是那套柔軟的布藝沙發上,隻露出後腦勺和一點肩膀,她有著咖色的頭發,流暢和漂亮的肩線,像她細心勾勒的那些漫畫,優優的心忽然跳到了嗓子眼上,她想跑,可邁不動腳步,那人聽到聲音回過頭,對他說:“來了。”

是熟悉的聲音,就好像,他一直在等著她。

“崔、恩煦你怎麽在這裏?”一時之間優優有些語無倫次。

“這裏本來就是我和你的地盤啊。”他笑著,似乎成為演員之後,他更會笑了,是那種迷人的,看上去親切無害的笑容。

“現在你可是大明星,我和你聊天被記者拍到的,到時不知道要怎麽寫。”優優一幅急著規避的模樣。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他仍舊笑著,深色的眼眸,眸光瀲灩,“放心,這裏很清靜,沒有記者,隻有崔恩煦和優優。”

“可是,可是陳楚知道你來這裏了嗎?”太久沒見,突然之間的單獨相處,讓優優很慌張,情急之下吐出了陳楚的名字。

“突然提她做什麽?”崔恩煦的臉似乎有些冷了下來。

“她不是你女朋友嗎?”

“誰和你說的。優優,你這麽蠢的嗎,別人說什麽你都信。”崔恩煦像是突然生氣了。

“那你們……”

“我們……。”崔恩煦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馬上將表情切換成了帶有聲音的笑容:“夏姐,OK,劇本我現在正在看,應該沒太大問題……那個去黑頭廣告啊,那款產品我要先試用。”

優優看了看四周,哪裏有什麽見鬼的劇本,她就這樣親眼看著他麵不改色地對著電話撒著彌天大謊。

或許,他早就習慣了撒謊。

優優在心裏如是想,與此同時,崔恩煦結束了通話,轉向優優:“剛剛說到哪了,哦對,陳楚和我什麽關係也沒有。”

還是,不惜多說一個謊話啊。

優優想,她也不揭穿她,而是冷然說:“你和她有沒有關係也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崔恩煦不笑了,認真地看著優優,眼裏似乎閃過一絲受傷,很快就恢複了他一慣睥睨的眼神。

他薄薄的唇輕蔑地吐出兩個字:“當然。”

——當然和你沒關係。

Nine

優優出第二本畫集的時候,崔恩煦連十分鍾的轉發時間都沒有給她,這個時候崔恩煦的微博粉絲已經漲到150萬。

事實上自那次之後,優優與崔恩煦再也沒有見過麵,不過她還是在微博悄悄地關注了他,他發的微博不多,也沒有多深奧可供回味的內容,無非是配合他們公司宣傳他最近的行程,然而,每一條微博優優都看得很仔細,幾乎能夠背下來。她也會經常去逛他的貼吧,認真地看每一條帖子,帖子上麵那些被粉絲不知從哪裏找出來的照片,優優也會久久端詳。

他原本就英挺銳利的五官在化妝品稍加修飾下比起以前更加立體深刻了。

優優還在他的貼吧裏找到了一條沉底的舊帖,似乎有粉絲在八卦說有個小畫家所有的作品都是以崔恩煦為原型畫的,還有圖有真相地貼出了一些作品與漫畫相同角度的對比圖。

優優心跳到了嗓子眼上,一張一張認真看過去,越看越覺得難受,還是被發現了啊。

她忍不住披了個馬甲上去回帖:你們不要在這裏胡說,有些角度相似不過是巧合而已經,一個小畫家怎麽可能畫得出恩煦的美,她根本不配畫他。

帖子才發出不久,就有不少人來跟帖,很多腦殘粉都支持她的說法,說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家不配,然而有個叫“陽光和煦”的粉絲卻回了兩個字:她配。

這兩個字讓優優一驚。

優優點開他的資料,發現這個號隻關注了這一個貼吧,也沒有粉絲,這明顯也是一個馬甲。

這是誰的馬甲,他認識她嗎?他為什麽要維護她?

那兩三天優優一直在想這些問題,然而還沒有等他弄清楚,就接到了陳楚的邀請。

陳楚說有些東西要給她看,是關於崔恩煦的。

優優去見了陳楚,一開始她並不知道陳楚不是隻給她看東西而已,她還想用那些東西毀了崔恩煦。

陳楚對優優講了崔恩煦的過去,崔恩煦家以前住在有名的紅燈區,他的母親是個開發廊,對,名義上的發廊,裏麵連一把像樣的剪刀都沒有的那種。

陳楚不知從哪弄來了崔恩煦出入那裏的照片。

照片上燈光曖昧,姿色中庸的姑娘們穿著廉價的短裙和肉色絲襪一排排“發廊”的皮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往外張望。陳楚正從一個女人手上拿錢,那應該是他媽媽。

聽了陳楚的述說之後,優優忽然有些同情崔恩煦,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原來也並不是天之驕子,隻是誰又能選擇自己的出身,。

“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優優問陳楚。

陳楚說:“你不是喜歡他,和那些無知的小粉絲一樣把他當王子嗎?”

“你誤會了,我和他……”優優試圖解釋。卻被陳楚打斷:“反正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我已經準備把這些照片賣給媒體了。”

優優嚇了一跳,她激動地一把抓住陳楚的胳膊,一邊去搶奪那些照片,一邊說:“陳楚,你絕對不能這樣做。”

陳楚早有防備,避開優優:“說,是他不知進退。我喜歡他很多年,他剛剛對我好一點的時候,你就出現了,對,優優,就是你,就是因為你,他變心了。你不是說我誤會了嗎?那我就毀了他。”

優優這才知道,原來她誤解了崔恩煦,陳楚從來都不是他的女朋友:“既然你喜歡他,你就更不應該這樣做。陳楚,我求你,你不要這樣。”

陳楚冷笑,一把推開她,優優被推開很遠,她的雙眼剛好撞到了方形柱子最尖銳的邊角,頓時,優優痛呼一聲,捂住疼痛的眼睛,陳楚嚇看著她的模樣嚇得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說:“你最好不要報警,否則崔恩煦就完了。”

Ten

優優沒有報警,她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崔恩煦會沒事的。隻要她死了,陳楚就不會嫉妒,不會不惜毀掉崔恩煦了。

她摸索著走了幾步,血液順著手流了下了,流進了襯衫袖子裏,閉上眼睛之前,她想起了那個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對她笑著不說話的少年。

後來,不知道是哪個路過的好心人將她從那個陳楚故意挑的偏僻的地下球場帶到了醫院,她的眼睛複明的機會已經很小,身體也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引起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病症。

有一回,她摸索著去找水喝,竟然將水全部打翻在病**。

這樣的她,從此再也握不住畫筆了吧。

那些貓咖啡館裏畫畫的時光仿佛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像隻是做了一場夢。

有一個戴著口罩和墨鏡的男生來到醫院看她,被她以拔著點滴管子用針頭對著自己的方式趕了出去。

優優在醫院住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小編輯迪生來采訪她。

這個時候她已經漸漸地平靜了,哪怕迪生旁敲側擊地問起那個人,她也已經能夠坦然作答:“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是啊,那個第一次見到她,握畫筆的手都緊張得顫抖的少女和他隻是朋友啊。

那個被他在作業後麵寫上:你的字太醜了,看在認識的分上給你90分的她和他隻是朋友啊。

那些在貓咖啡二樓,他安靜地坐著,她安靜地畫著的日子裏,他們隻是朋友啊。

那個霸道地將一條魚骨手鏈戴在她手上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的少年和她隻是朋友啊。

她出第一本書,扉頁印的也是:獻給一個可能不會再有交集的,朋友,感謝他,帶給我光明。

那書裏有一個美好的少年,他有著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倨傲的下巴,多麽像她的朋友。

那麽,我的朋友,如果我燃盡人生,能為你點起這火和這燈。

就讓這火這燈能照亮你餘生黑夜。

隻是,不知道,如今的大明星崔恩煦和病弱的可能一生不會重握畫筆的人還算朋友嗎?

eleven

2019年,崔恩煦參加了一檔明星真人秀。

節目組去他家裏進行了拍攝。

發現在他的書房裏擺了很多漫畫書。

攝像組的人驚奇地發現它們封麵都一樣,那是一本少女漫畫,這位仁兄居然神奇擺了三百多本在書房裏。而這位漫畫家一共出了兩本書,崔恩煦一個人珍藏了六百多本。

於是記者好奇了,采訪崔恩煦:“這是買的嗎?你到底是有多喜歡她?”

“可能是因為我很不喜歡她,就想把她的書都買光,這樣喜歡她的人就買不到了。”崔恩煦對著鏡頭眨了眨眼,開玩笑道。

記者拿起一本,翻開第一頁,念出上麵的字:獻給一個可能不會再有交集的,朋友。

“恩煦,這行英文你手寫上去的吧?My love ”

“是嗎?什麽時候寫上去的,我怎麽忘了。”居然沒有否認,盡管還是不那麽認真的口吻。

電視機前,扯開眼罩的優優,已經能夠漸漸地看清一些東西了,隻是沒有想到她看到的第一個畫麵是那行字跡的鏡頭特寫,就像多年前的聽力測試本上麵的字跡。清清楚楚,寫的是:My love, 而不是,My friend!

那是她的第一本書,來自2015年,那是她以朋友之名獻給今生摯愛的書。

他在宣傳期轉了一次微博,但很快又刪掉,隻因那時還是新人的他倍受爭議,不想將她牽扯進來,可是書上市後,隻要看到哪裏有賣,就會買一些,拿回家。

每一本都習慣般寫上:My love

他記得有一次,去逛自己貼吧,看到有個不知趣的粉絲在那裏發帖八到那個她,說那個小畫家不配畫他。

他突然很生氣,不惜申請了一個馬甲上去回複那個粉絲。

打了長長的一行字,又氣急敗壞地刪掉。

可是最終還是氣不過,留下了兩個字點了發送。

那兩個字是——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