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要不要響喇叭啊!還嫌她不夠出名啊!這是課間時間啊,不是逼著全部人去圍觀嗎!我去,已經開始圍觀了!

唐曉也想假裝聽不見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喇叭像是壞掉了,一直循環。上課鈴都不響了,一直在重複“請唐曉同學馬上到學院一號體育館看台”。

來了啊!測算過路有多遠嗎?給人走路的時間啊!還喊!

狄青同樣冷著臉,光瞧這與學院作風不相符的二傻子行為,他就知道又有妖孽想害人,不過……他似乎想到什麽,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拍了拍她肩膀,道:“你先去。”

“你呢?”

狄青終於有機會摸摸她的頭:“我隨後跟上。”

哎?

居然真的走了!剛剛上課死命要跟著來的是誰!唐曉猶豫了片刻,在喇叭的催促下,一個人忐忑不安地往體育館趕,當然了,圍觀的群眾還是很多的。臨近體育館的時候,有人迎上來,領著她往看台走去,一路隱約聽到人聲鼎沸,感覺整個體育館都坐滿了人。呃,學校居然有這麽多人?

難不成是給她頒發什麽“見義勇為”獎?前兩天和兩位師姐碰麵的時候,她們隻差沒抱著她痛哭流涕,而且聽說她現在好像還有點名聲?

不過,好香啊,哪兒來的花香?越往前走,那芬芳馥鬱的味道就越強烈。

正疑惑著,已到了通道出口,唐曉一眼就看到校長站在那兒笑眯眯地望著她,一副“此處有陷阱”的架勢。

她感覺自己有點被趕鴨子上架,再多走幾步,眼前是一片花的海洋,色彩繽紛、形態各異的花相互簇擁著,沁人心脾的氣息繚繞在枝頭,絢麗地定格成一幅醉人的畫麵。

她感覺被誰推了一把,放緩腳步走到看台上,原本煩人的廣播停了,換上了一曲優美的樂曲,那音符宛若跳躍在花瓣上。而淩初,懸於體育館中央的半空中,披風輕輕張開,似是隨風而動,他手捧一束鮮花,與她遙遙相對。

這幾天淩初一直住在飛船裏,他總是不自覺地回想起那些在無際宇宙漂泊的日子,那樣了無邊際的黑,每一次回想都讓他心悸。

然後他的思緒便回到了從前,回到那個初見的日子,金金的分析大多是正確的,博利亞海盜星人喜歡美好的東西,一次刻意的偶遇,她入局了。

那時的她還是那個以為自己無意間撿他回去的女星盜,眉宇間帶著特有的張狂,對待敵人心狠手辣,對待他卻傾予了全部的熱情。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啊好喜歡,太喜歡了!”

在帶他回博利亞海盜星的路上,她總是不厭其煩地重複這些話。她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淩初。”

金金急得半死:“您不應該說出您的真實姓名!”

可是,將死之人,何懼將姓名暴露?

“萬一她聽說過您呢?”

那拿下她,也不在話下。

“你太弱了淩初。我好擔心啊,想取我性命的人那麽多,萬一誤傷了你怎麽辦?”她一臉擔憂,“我決定了,以後你就跟我學搏鬥術。”

“記住,我教你搏鬥術不是為了讓你幫我,而是讓你保命。”

“萬一我出事了,你就跑吧,跑得越快越好。”那天她的笑容格外單純。

海盜星人向來以戰死為榮,可她讓他跑得越快越好。

是……傻瓜吧,這樣的智商,果然……死得早。

但是,想起那一幕還是會痛呢。

直到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她暈倒在他懷中,喚了他一聲:“淩初。”

他在地球上學會了一個詞匯——救贖。

那天,他感覺自己得到了救贖。然後一天一天,感受她的不一樣,也是一種樂趣。

直到,真正的她再次出現。

是的,他知道那才是她,那天在直升機上的那個眼神,那個充斥著霸氣的凝視,才是真正的她。可就是那個眼神,讓他居然有一點點想逃,事實上他也確實逃了。

如果說第一次找到她,她的出現及呼喊讓他有種失而複得的驚喜,那麽這一次,他有種會得而複失的恐懼。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這些日子的她不對勁,可是他還是固執地認為那是她,也隻能是她。

可那一刻,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

看著那樣的眼神,他有時會反問自己,他是不是早已經徹底失去了她?

不,他不允許這個結果出現。絕不!

“溫馨提示,溫馨提示:殿下,您已過了用餐時間。”

“金金,你知道,當初毀滅海盜星球的那束激光,並不是我下令的。我更傾向生擒,招降。”他突然道。

“殿下知道,海盜星人不會投降。”

“我知道,”透過玻璃投射進艙內的月光那般清冷,淩初遙望著星空,目光涼涼,“我一直都知道。”所以結局都是一樣的,她的族人會死,她也會死。

吾寧死不降——那是她刻在骨子裏的驕傲,即便是錯的,也義無反顧。

“殿下,那個身體不是唐的。”金金突然道,“地球人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他們明明那麽弱小,但有的時候能憑借一種叫意誌力的動力,創造很多突破常識的奇跡。而且他們大腦的開發程度普遍隻在百分之十左右,卻擁有不凡的創造力,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地球人很可怕,他們潛力無窮,這也是星際社會願意與之交流的原因。他們身上有太多的未知值得我們學習。就這點而言,簡單直接的海盜星人,哪怕是借助π星球人的精神力,也不一定能從意識上完全掌控地球人。”它客觀地分析著。

“嗯。”淩初道,“這我也知道。”

“殿下英明。從唐目前的行為舉止來分析,她的主導意識還是原本的地球人唐曉,但偶爾會被唐的意識侵占,雖然這種意識侵占會在某種程度上進行融合,可身體細胞的記憶、長期的神經反射以及自幼接受的教育,注定她會以地球人唐曉的意識行為為主導。所以殿下若是想找回從前那個完完全全的唐,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礙她以這種方式繼續感知世界,殿下應該可以心安了。這次交流會結束後,殿下便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了。”

灑在淩初身上的幽幽月光,映襯著他一頭銀絲,這已經是他思考的第三個夜晚了,最終他撥通了和校長溝通的聯係器:“請、務必、幫我、一個忙。”

他用地球語生澀地說。

這才有了眼前這一片花的海洋。

“金金你知道的吧,星際審議庭是不會同意我和唐的聯姻申請的,因為她是罪惡的海盜星人。但是……”

“唐曉有可能。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還是想爭取一下。”

“我想向唐曉求婚。”

“不要啊殿下!”金金感覺自己幾乎吼出了洪荒之力,“星際審議團是不會同意的!”

“所以我說我要爭取。”

“王後殿下也不會同意的!”

“我會爭取。”

“唐曉也不會同意的!”

“我會爭取。”

它也不會同意的!

金金生平第一次有了從此死機再也不重啟的衝動,嗚嗚嗚……地球好危險,它要回母星!

淩初知道,地球上有一種儀式叫“公開道歉”,還有一種儀式叫“公開求婚。”

敢公開表示有誠意,知道的人數越多,表示誠意越大,隻是根據現行星際法,他們的身份還未完全公開,這已經是他可以請來的所有人了。基於湊熱鬧是大多數地球人的興趣愛好,喇叭這一招顯然很奏效。

縱觀曆史,有一騎紅塵妃子笑,有褒姒一笑失天下,雖然有點禍國殃民,但君王不早朝這招擱在雌性生物的身上還是奏效的,加上絕大多數女人還是喜歡花這個基礎理論,淩初感覺準備工夫基本到位了。

就賭她那百分之一的虛榮心吧。

再說了,曝光在公眾麵前自然就有來自公眾施加的壓力,他的身份畢竟是外星王子,多少要給他麵子,不能直接打臉。淩初不否認自己耍了點心機,但他更希望她看到他的決心,看到他一往直前,不給自己留退路的勇氣。

他希望前路再難,她也能和他一路前行。

眼看她來了,那是她,也隻能是她。

若你不是主導,是否說明,她對你的恨,也減少了那麽一點?淩初安撫了自己有些緊張的心情,然後揚起了他認為最誠懇及最美好的笑容,說出了那句他反複練習了無數次的話——

“唐曉,請你嫁給我。”

來自外星的王子殿下向人求婚了!

鏡頭對著那個女孩,正是這段時間頻頻上學院新聞頭條的唐曉。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臉迷茫的樣子。然後,她把視線別開了。眾人通過大屏幕,看到了她眼裏的茫然、震驚與抗拒……

抗拒是什麽東西?一時間所有人的心裏波瀾頓起,憑什麽呀!這不科學!

王子好帥呀!而且,外太空王子這個身份是不是說明他很有錢?

“好像要拒絕的樣子……”有人在底下輕聲討論。

“為什麽?”

“因為狄青嗎?”

“對比之下,我可能會傾向於王子殿下呢……”

“可是狄青師兄也是難得一見的鬼才啊。”

“哼,還傾什麽向啊,你不知道嗎?王子母星擁有目前宇宙較為先進的能源係統,校長在替王子張羅這一切的時候透露了一點口風,對於聯姻,他還是樂見其成的。而且,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懂的。”

“……”

底下議論紛紛,唐曉想閉著眼睛說一聲“做夢”的時候,人群裏不知誰帶頭吼了一聲:“嫁給他!”

接著,所有的雜亂有了一統的方向,“嫁給他”“嫁給他”的聲音此起彼伏,最終一統為有節奏的呐喊——

“嫁給他!”

……

唐曉感到了所謂來自公眾的壓力,但嫁給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反對!”

就在場內人齊齊呐喊、唐曉焦頭爛額的時候,一道聲音憑空而出,若驚雷乍現,隱隱似有回音般在氣勢上震住了所有人。所有人感覺耳膜被什麽一震,捂耳之際,整個場子瞬間鴉雀無聲。

接著,體育場的正東方出現了一個人影,眾人還未看清,隻見那身影憑空而起,輕盈地踩著體育場觀眾席,闖入眾人的視線,快到前台之處如蜻蜓點水般借力而立,雙手展開,輕巧地躍入花海之中。

這麽騷包的姿勢,唐曉認識的人中能做到的,也唯有狄青了。

果然是他!

這一刻,唐曉滿心是掩藏不住的欣喜。隻見他此時換上一身藏青色長袍,單手握劍,相較淩初他身居下位,氣勢卻絲毫不輸。他朝淩初的方向抬眸懶懶一睨,輕哼一聲:“我們的地盤,隻有你一個人出風頭,如何是好?”

說完狄青微微一笑,一時間所有的花瓣被一道無形的力量輕輕托起,與風吹過不同,那些花瓣緩緩升起,懸在空中,紅、橙、黃、粉,遍布在他周遭,而後他指尖一動,以飛快的速度揮劍一舞,那花瓣便輕盈地隨著劍氣,如潑墨水彩般,勾勒出流水般的弧度。

他長劍如芒,足不沾塵,輕若遊雲,身形伴著樂聲而起,隨意地挽了個劍花,躍起、回身、挑劍,動作看似輕柔,實則招招帶著殺氣。

無數的花瓣隨著他的舞動而蹁躚,好不容易相聚在一塊,下一刻又因他氣貫長虹的一招突然破開,散落一地又再被撩起。他在花瓣中翩然遊走,遠遠看去,隻感覺花海之中劍若霜雪,他若遊仙,清姿卓然。

唐曉一眨不眨地望著狄青,隻覺得被迷炫了眼。他的每一個姿勢每一個動作,都像一幅承載了歲月的水墨圖,**氣回腸。

許多年以後在場的人仍清晰地記得這個畫麵,關於美是什麽,狄青給出了不可替代的答案。

眾人因狄青的突然出現,短暫地忘記了上一刻淩初的求婚。

被眾人忽略掉的淩初就很尷尬了……

他的身影緩緩地升高,而金金隻得在他腦海裏尖銳地提示著:“嗶嗶嗶,憤怒值臨界警示!憤怒值臨界警示!”

“殿下請克製情緒!請馬上克製情緒!憤怒值指數極易造成死傷!光劍為高危武器,嚴禁使用!高危武器嚴禁使用!”

“不使用就沒事了,對吧?隻要留他一口氣就還能治好,對吧?”淩初記得這次交換的禮品中就有一把寶劍,因為挺喜歡,他就放在隨身攜帶的儲物格裏,他冷著眸子說完,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眼被破壞的求婚現場,突然亮出劍,調整了重力模式,不等眾人反應,直直朝狄青衝去。

看著淩初衝向狄青,唐曉驚呼了一聲,心簡直跳到了嗓子眼,但狄青的反應極快,他沒有半點猶豫地對上了淩初的劍。

淩初的力道大得驚人,加上他衝下的氣勢,硬碰硬絕不是明智之舉,狄青在對碰的那一刻便了然於心,使了巧勁,四兩撥千斤地卸了他七分力道。

淩初撲了個空,皺眉,反手一揮又是力道十足的一次攻擊。他的招式直接粗暴,卻簡單奏效。

狄青也不懼,敵剛我柔,他大多借力打力,十幾個回合下來,也不落下風,隻是兩人的心裏都是震驚的,畢竟都向來獨孤求敗慣了。淩初也是險險避開一招,足下動力係統一動,人又衝開數米遠,持劍而下。

這麽大的體育館,隻能聽到武器相碰撞的聲音。

“讓他們停下來,狄青是瘋了嗎?那是外星的貴賓!”

“校長,這種情況下狄青沒有第二個選擇。”有人理智地分析,剛剛那一招,不擋就死了。

“他就不能擋得不那麽明顯?他若有技巧一點,說不定淩初殿下此刻的怒氣已經泄了!”隻是校長說完自己也覺得可能性不大,他歎了口氣,“快快快,調動護衛隊,還有醫療隊,把應急小組的所有人叫來,想辦法叫停,快!”

“是!”

“校長,或許,他們……隻是切磋切磋吧。”又有人安撫道。

“嘭!”那人話音剛落,對麵看台就發出了尖叫聲,原來是狄青在躲避的時候靠近了觀眾台,淩初卻毫無避諱地一劈,劍鋒所及之處,牆體轟然撕裂。

“讓所有人撤離!”唯恐其他人被誤傷,校長當機立斷下令。

“是!”

唐曉這邊的看台因校長的話起了**,她大概確定了一下廣播室的方向,就在觀眾台的上方,不多會兒喇叭裏就傳出了“請所有同學有序撤離”。

唐曉憂心忡忡地看著打鬥中的狄青與淩初,擔心狄青受傷,再回想起那次淩初救自己時使用的那把光劍以及光劍的威力,她就心慌。

還好……淩初這次並沒有使用光劍。

在場的人聽到廣播,紛紛站起來,跟隨著廣播的指引撤離。

而場內的兩人,鬥得渾然忘我。

狄青並不想傷及圍觀群眾,可淩初的招式太狠太快,而且能違反重力定律啟動加速模式,加速度衝擊力的殺傷性太大,狄青隻能不停地更換接招地點。而且,他不能受傷,一流血就止不住……這讓他多少處於被動狀態,再加上前段時間體力嚴重透支,雖然休整了幾天,卻還沒達到最佳狀態。

幾個大招過後,他就應付得有些吃力了。

“隻有你能阻止他們。”

就在這一刻,唐曉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她一驚:“誰?”

“跟我來。”

因大多數的人在撤離,整個體育館顯得很混亂,但終歸是訓練有素,混亂中還維持著基本的秩序,更多人還是樂意留下來給狄青助威。在這場星際間的切磋之中,出於民族自豪感,所有人都毫不猶豫地站到了狄青這邊。

這個節骨眼上顯然不會有人關心她,所以被呼喚的唐曉微微有些錯愕,回頭看到是霍莉姐,她頓時放下心來。

“霍莉姐?”

“是我,博士不放心你,聽到廣播就讓我來看看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現在形勢不容樂觀,快點,我們去廣播室,隻有你能讓他們停下來,恐怕得通過廣播才能讓他們聽見。”

“好。”唐曉跟著霍莉走了幾步,隨口一問,“廣播台不是在上麵?”剛剛明明看到那位老師往那個方向走來著,而且她們這邊是主席台,相對而言座位較少,也沒坐滿,現在大多數人都撤離了,道路還算暢通。

霍莉直接白了她一眼:“那邊也能走,不過這邊更快,都得兜路,但這邊人比較少。”

“哦。”唐曉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她也來不及深思,隻是隱隱有些心神不寧,感覺今天霍莉姐穿得特別質樸。

對了,她今天沒戴眼鏡。

唐曉跟著她拐進了一個小通道,通道口不算太大,大概不是撤離的主通道,也確實沒什麽人,就這點不得不佩服霍莉姐的遠見,拐了個彎後,就直接進入了體育館的後台,霍莉在前麵邊帶路邊說:“從那裏順著階梯上去就行了。”

雖然人不多,但通道到處都能聽到撤離的人的腳步聲,噪音有點大,可剛拐了個彎,突然聽見前麵帶路的霍莉尖叫了一聲:“唐曉!小心!”

唐曉條件反射地擺出了防禦姿態,然而還是太晚,隻見一個人影突然躥出,直接擊暈了霍莉姐,她還沒反應過來,後頸處就被人重重一擊,口鼻立馬被帶氣味的手帕捂住。

狄青!

這是昏迷前唐曉唯一想到的人。

“嘭!”狄青勉強擋下一記重擊,退開七八米,整個後背撞在看台的圍牆上。

可就在淩初第二次進攻逼近的時候,他並沒有再出手阻擋,而是抬頭往唐曉原本應該在的位置望去。

“殿下小心!請注意死傷!”千鈞一發之際,金金再度出聲提醒。

淩初微微挑眉,劍尖一偏,劍身險險擦過狄青耳邊,深**入牆壁之中。而後他皺了皺眉,也朝唐曉的位置望去。

人呢?

唐曉被帶進了一個相對隱秘的通道,進了體育館下方的防空洞。

隨後她被甩在一個躺椅上,手腳被鐐銬鎖住。

大概是體內的血液循環係統異於常人,迷藥的成分被迅速分解消化,當她被推進防空洞的時候,唐曉隱約是有意識的,她能感受到身邊的人,以及他們的呼吸。

不止一個人。

唐曉拚命想睜開眼,卻感覺很是吃力,摸索了一會兒後,突然有什麽利器在她手臂上狠狠一劃,刀刃的冰涼觸感讓她微微一震,片刻後,她感受到鮮血湧出身體。

“居然還有反應。”她聽到有人說。

誰?好熟悉的聲音……

“嘖,傷口愈合得好快,不是親眼看到還真難以相信。”另一個聲音說,居然是個女聲。

然後那把刀迅速又無情地再次割在她的手臂上,一刀、兩刀,四刀、五刀……痛感這才傳遞過來,連皮帶肉的,錐心的疼,而且閉著雙眼,那皮開肉綻的觸感更加真切,劇痛難忍。

是誰?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你小心。”男的說。

“我知道。”

“唉,”那聲音似乎帶著惋惜,“我還是覺得你這樣做太冒險了。”

這是……嚴西城?

嚴西城!

大概因為閉著雙眼,除視覺外的一切感官都特別敏銳,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說這話時的虛偽。

怎麽是他!唐曉才驚覺自己有多久沒再想起過這個名字,才發現她其實也可以這麽健忘。他在收集她的血,他要這個幹什麽?

嗬……還能幹什麽?唐曉恍然大悟,聯想起早前他帶著她的研究成果迅速消失,重遇後見他一副大義凜然忍辱負重的樣子,還傻乎乎為他找理由找借口,現在想來覺得自己蠢到家了。他分明就和那兩位師兄的死脫不了幹係,如今又想用她的血進行深入研究!

“不,隻有這樣,我才能死心!這個藥的配置既然與她有關,那麽阿祖的死她就絕對脫不了幹係!”她聽出了那個女聲的憤恨。

不!不是她做的!唐曉掙紮著想開口為自己辯解,可是感官雖在,她肢體上仍處於昏迷狀態。

“唉,教官都說了暫時不追究,其實你不需要這麽著急,他已經在著手調查了。”嚴西城一副為她著想的樣子。

“你放心,這件事與你無關,謝謝你幫我。”

“別這樣,我也是想找到真相。你……真的打算用那招?”

“你先回去吧,那個叫霍莉的應該很快就會被人發現,唐曉這事瞞不住,但至少不要把你牽扯進來。”那女生明顯在轉移話題。

“得知真相後,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唐曉聽出了他聲音裏的涼薄,然後她感受到有人湊近了她的臉,呼吸輕輕地吐在她的臉上,指尖也若有若無地拂過她的臉頰,那觸感讓她寒毛直立,毛骨悚然。

“真可惜……”她聽到他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輕輕地說,“下次見到你就是笨笨的了。”

嚴西城,你這個騙子!

唐曉感覺自己早早就陷入了一個陰謀。騙子!唐曉心裏怒吼,卻無能為力,然後她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不要走,你這個混蛋!她為自己居然迷戀過他而感到恥辱!

可她心中的憤恨並不能改變什麽,整個空間裏隻有那個女人沉重的呼吸聲和不知道從哪個空間傳來的腳步聲,寂靜得讓人害怕。

手臂上的痛提醒著她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她感覺到那個女人有了動作,不多會兒,一大盆冰水迎麵潑來。

水衝撞進她口鼻之中,冷嗆感讓她呼吸困難,幾近窒息,微張開口,便有水嗆進咽喉,脹嗆得厲害,她劇烈咳了幾聲,終於睜開了眼。

“啪!”

唐曉的麵前亮起了一盞昏黃的燈,她因不適應眯起了眼睛,手腳被銬無法擦拭臉上的水,她甩了甩頭將水珠甩開,勉強睜開眼睛,急急解釋道:“不是我……”

她的聲音在她看清麵前的人時突然消失……她隻看到一雙瘮人的眼睛,靜幽幽地毫無情緒地望著她,徑直入侵了她的意識,瞬間攝住她的心魄。

你是誰?一個聲音問,帶著不容拒絕的冷意。

“我是……唐曉。”她喃喃道。

你在哪裏?你看到了什麽?

“我……”我在哪裏?唐曉疑惑地望了望周遭,發現自己突然置身於她多年前居住的那套小房子,屋內的一切都顯得陳舊而溫馨,一種別樣的暖意輕柔地覆蓋了她,再抬頭,看見她媽媽正捧著碗熱湯從廚房裏走出來。

濕意漫上她眼眶……

“傻孩子,還愣著幹什麽,來吃飯了。”媽媽瞪了她一眼,笑著親切地說,“快來,你爸應該也快到家了,真是的,又加班!”

爸……爸?

再看看,你在哪裏?

那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徐徐誘導道,再想想,你看到了什麽?

唐曉有些茫然,周遭變成冷冰冰的白,她媽媽麵色蒼白地躺在病**,眉頭緊蹙,似乎忍受著劇烈的疼痛。

“媽媽!”唐曉大喊,“你怎麽了?媽媽!”

你在哪裏?你在哪裏?顯然這也不是她想要的答案,那個聲音再度打斷她。

想想看你最常去的地方,你在哪裏?是不是你經常待的研究所?

對,研究所……

周遭的場景再次突變,仍舊是冰冷的白,唐曉迷茫地掃視了一圈,研究所?是了,這確實是她所熟悉的研究所,白色研究台上擱置著各種各樣的器皿瓶罐,旁邊的黑板上寫滿了公式與化學符號……

你在研究什麽?

“我……”現實中的唐曉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音量突然拔高,“該死的,還是失敗!媽媽的病又加重了!要趕不上了,要趕不上了……”

睡夢中,她手忙腳亂地搗鼓了下麵前的試劑,卻意外發現自己竟無從下手……淚水模糊了她雙眼……

“我在幹什麽……我到底在幹什麽……”

說,你研究它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要害人?

腦海裏的聲音音量突然提高,受了刺激的唐曉腦袋快炸開般劇痛難忍,意識一片迷亂,亂糟糟地糾結在一塊,突然,她眼前的場景變成了一片星空,周遭火光乍現,亂石飛舞,淩初站在她對麵,目光冰涼……

“你太弱了,唐。”

“啊——”唐曉淒厲地叫了一聲。

我是誰?

我在哪裏?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那個女人也察覺到了唐曉的變化,並且發現她有些脫離她的意識掌控,她加強精神力控製,聲音也明顯有些著急了:“回來!說,你研究試劑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唐曉並沒再回應她。

她原本跟隨唐曉視角看到的場景變成漆黑一片,唐曉兀自掙紮起來,神色痛苦,鐐銬因她的動作哐啷作響。

“睜開眼睛,看著我!”因情況有點失控,那女生也顧不上其他,衝上前緊緊扣住唐曉的雙臂,強迫她與她對視,並釋放出全部精神力,試圖再一次控製她。

突然,唐曉睜開了眼。

她的目光驀地一變,變得淩厲,攝人心魄。

那女生微一愣神,接著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反彈出去,似乎意識受到嚴重反噬,吐出一大口鮮血,然後整個人暈了過去。

唐曉整個人的氣質明顯有了不同,同樣的一張臉,現在卻有種淩人的氣勢。她靠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顯然有些發呆。

“喵~”昏暗的地下室,居然在這個時候響起了一聲貓叫。

一隻黑貓從門縫處輕輕擠了進來,它輕巧地跨過昏迷的人,立在唐曉麵前,停頓了片刻後以腦電波喊了一聲:“大人。”

唐曉淡漠地睨了它一眼。

庫普畢恭畢敬地道:“整個學院的人都在找您。”

過了很久,她突然開口,滿是嫌棄:“長得真醜。”

庫普沉默了一下:“喵。我就知道您會嫌棄我。”

唐曉沒再搭理它,她皺著眉頭看了看鎖在她手腕處的鐐銬,再扯了一番,解不下來,未作猶豫就著銬子邊緣一用力,握拳處卡在手銬口,她再狠狠一用力,嘶啦一聲,以蹭掉一大塊皮肉的代價獲得自由。

那種肉眼望去疼痛難忍的傷,僅讓唐曉微蹙了下眉頭,然後她靜靜觀察了下慢慢愈合的傷口,勾了勾嘴角:“這個能力還不錯。”

接著她又以同樣的方式,讓左手也恢複自由,然後有點嫌棄地道:“痛感比以前強,力道沒有過去大。”

她又低頭看了下自己:“我的胸呢?”

庫普沉默。它隨著您先前的犧牲灰飛煙滅了……

“淩初那個賤人呢?”

“他也在找你。”

“明知道不是我,他居然向她求婚。”唐曉嘖了一聲,目光微沉,昏黃的燈光下,麵若冷卻的灰燼,透著無盡的淒涼。

“唐……曉呢?”庫普突然壯著膽子問。

“她在那個沒有傷害的世界裏,和她父母團聚呢。”

唐曉站了起來,說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是了,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這段時日裏,唐感覺自己經常處於一種遊離狀態,常常一不小心就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當她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仍是獨立個體,是在淩初出現後。

那洶湧的恨意幾乎將她湮沒,因為他們整個星球從事行業的特殊性,套用一句地球人的話,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按理他們一早就做好了戰死的準備,所以這恨意中還夾雜著被背叛的恥辱與怨恨。

那個混蛋,必須死!

必須死!唐握緊了拳,心底湧起洶湧的恨意。

“大人現在打算怎麽做?”

“先回宿舍。”

“喵?”庫普有些疑惑。

“現在的我,還殺不了他。他身上那種高密度防護衣,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我,炮彈都傷不了他,更別說普通的利器。等我想想該怎麽做,反正他必須死,讓他多活幾天也無妨。”

有個思維清晰的腦子,唐發現許多以前執著的事情突然間都變得不重要了,當然她更不想承認自己以前就是個單細胞物種。

會思考的大人好可怕!

庫普踩了兩腳躺在地上的那個女生:“那這個人呢?殺了她嗎?”

唐睨了她一眼,隻要掐住她的頸部,一擰,就能輕易結束她的生命。

不要!

一個突兀的想法冒了出來,唐蹙了蹙眉,說:“沒有她,我也無法完全恢複意識,就放她一條狗命。”

“是的大人,大人仁慈!大人英明!”

唐在黑暗的地下室摸了一會兒,很好,迷路了。

“你是怎麽來的?”

“受您的意識傳召,大人。”

“從哪兒來的?”

“那邊。”庫普比了比通風口,表示很無辜,“這個地下室大概是用來應付緊急情況的,門的質量不錯,而且都被鎖死了。”

“廢物!”

因為剛好碰上體育館人員疏散,監控係統無法捕捉到所有人的身影,無法判斷唐曉有無跟著人群離開,所以目前尋人小隊一部分還留在場館內,另一部分分散到外圍尋找,而霍莉在唐曉被帶走的那一刻就起身迅速消失了。

這一邊金金在獲取監控畫麵後,飛速地在每一幀畫麵裏過濾了每個人的臉,有些隻有側臉、背影及頭頂的,也采用高新科技分析排除,因為數據量太龐大,它花費了好些時間,最終給了淩初一個答案:百分之九十八點七的可能還在體育館內。

然後它結合體育館的立體結構圖,分析當時唐曉所在方位可能的離開路線,排除掉幾個有監控點的,剩下的路隻有兩條。

淩初並不打算依賴學院的尋人小隊,所以他自己單槍匹馬去找了,他的求婚還沒有結果呢。

這邊狄青在停止了爭鬥之後,第一時間聯係上了狄九,也以最快的速度調出了監控錄像,隻是他的側重點不同,他發現南邊的廣角攝像頭原本能捕捉到主席台的畫麵,但從人群開始疏散起,鏡頭像是被誰處理過,剛好錯開了唐曉所在的地方。

“她是被人帶走的。”發現了這一點,狄青直接下了定論。

“我也這麽想。”

“當時我和淩初在打鬥,以她的性子不可能擅自離開,我猜她應該是試圖阻止我們……”狄青微微沉思,“體育館已經都找過了?”

“剛找到地下室,那裏尋常人不知道怎麽去,而且當時人很多,唐曉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走,應該沒有反抗,或者被什麽控製了……”恰好尋人小組的通信切了過來,狄九聽罷,望向狄青,“地下室的通道被鎖住了,我猜如果她是被帶走的,那十有八九在那裏。”

“走。”狄青抓著劍就往地下室的通道走,“我覺得熟人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肯定是她相對比較信任的人,在學院,她信任的人一雙手都能數過來,一個一個查行蹤。先前說的那個潛伏在醫療隊裏的臥底,藏不住了。”

“一定是個你跟我都很熟悉的人。”狄九感慨。

“是我大意了,我以為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對她動手的……”

“沒事,想想她那個強大的、你我都夢寐以求的自愈能力!呃……”

狄青狠狠瞪了狄九一眼,狄九悻悻地閉了嘴。

正是因為那個能力,所以她每次刺骨的痛,可能就這樣被輕描淡寫地掩藏了。

他不希望她再受傷。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淩初和狄青在找唐曉的路上又撞上了。

二人對視了一眼,互不搭理,隻是地下室的防火門實在是結實,從裏麵被人反鎖,一時間難以打開。狄九就順口問了一句有無其他通道,還沒等到回答,淩初直接亮出了光劍,昏暗中綠幽幽的熒光映綠了所有人的臉,他二話不說對著被反鎖的大門咻咻咻就是幾劍。

綠光閃爍間,那扇防火材質的厚重大門被輕易切割成塊狀,停滯了兩三秒後,轟然倒塌。

狄九的臉色有些凝重,剛才淩初大概出於邦交禮儀,並沒出動這把劍,否則別說過招了,稍不留意躲閃不及,缺胳膊少腿恐怕難以避免。

淩初率先朝通道走去,不料,一個身影突然從左邊躥出,一陣疾風般衝著他攻擊而去。狄九職責所在,反應極快,衝著身邊的人喊了一句:“保護王子!”

然而場上局勢變化太快,眾人一時也插不上手。好在淩初也不含糊,他一招反製,出手就是殺招,不過那攻擊者身形一閃,閃避得也快,退後一步後又接一招,淩初邊拆招,邊在昏暗中望了對方一眼,待看清了那張臉,淩初原本淩厲的動作一滯,愣了片刻。

就趁著這瞬間,唐握拳一揮,“砰”的一聲悶響,淩初的下巴狠狠挨了一拳。

“殿下!”

金金的警報嗶嗶嗶地響了起來:“受到攻擊受到攻擊!自動啟動三級預警,防禦模式開啟!進攻模式開啟!”

然後淩初原本的製服竟發出輕微的哢嚓聲,數秒鍾完成了盔甲模式更替,一看就是全副武裝的樣子。

而唐也早有預料,一拳得手便退開一步,蓄勢待發。

下一刻,淩初直接關閉了金金的應急係統,武裝係統解除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唐。”

唐回望,眼神狠厲,卻隱隱有淚。

四目相對,周遭的一切都仿若喧囂之後塵埃落定,全世界都安靜下來,隻有彼此略顯沉重的呼吸。

凝視過後,唐吸口氣不作聲,表情淡漠地收回視線,轉身,背影決絕。

淩初,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哪怕一點點、一個瞬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可是淩初,這些都不重要了。你與我,終將執劍相見。

唐發現自己剛剛揍了他一拳的手此刻居然在微微發抖,她緊緊攥住拳頭,不想讓情緒泄露,她昂首挺胸,腳步堅定。

就當她與狄青擦肩而過時,狄青突然麵無表情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他看著她,冷冷地問:“你是誰?”

唐沒有抬頭看他,側了側身子,試圖擺脫他的桎梏。

但狄青的力道很大,他表情淡漠,不容拒絕地重複道:“你是誰?”

一道光束突然射向狄青,對危險的直覺反應讓他條件反射地鬆開了手,避開一步,然後朝攻擊的方向望去。

淩初開口:“放開她。”

唐並不想再過多耽擱,狄青一鬆開,她就邁步離開,庫普默默無聲地朝唐靠近。狄青試圖再次阻止她,狄九一把拽住了他,低聲道:“從長計議。”

其他人還未從剛剛發生的一切中回神,事情似乎就已告一段落。昏暗中,狄青望著唐離去的背影,握緊了拳,啞聲道:“不是她……”

庫普跟著唐,突然用腦電波問道:“大人似乎有點害怕狄青閣下?”

“我感覺他很危險。”破天荒地,唐以腦電波回應。

“不,我感覺他更能影響唐曉的情緒,這對我來說更危險。就在剛才,我感受到一絲情緒波動,那波動不是我能控製的,我能做的,就是離他越遠越好。”唐加快了腳步,“真是可惜了,他長得很漂亮呢。”

庫普默默翻著白眼:“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有些很重要的事啊……”唐勾了勾嘴角,“譬如取了我的血拍拍屁股走人那家夥。”她頓了頓,一些習慣性的思維方式讓她的思路異常清晰,“剛剛意識侵占,你說你看到了嚴西城那家夥的實驗室?”

“是,那女的就是實驗室的一員。”

唐沉思了片刻,說:“去找胡銳。”

胡銳發現,全世界都在找的那個人,現在竟站在他辦公桌前。

這讓他生出了一股名為荒謬的情緒。

對這個女孩,他一直沒有好印象,她的存在就像個漏洞,包含了所有的不穩定因素,隨時可能引發一場大爆炸。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沒有錯,這段時間學院裏發生的意料之外的事,都和她有關。

尤其上次一戰,她居然把他異能隊的一個精英打趴在地,嚴重折損了異能隊的形象,而上次被她攻擊的那個學生因顏麵受損,領了個任務就離開學院了。

這邊剛給她扣上一頂不尊師重道的帽子,她就立馬來一出舍己救人,提升了自身的形象;以為她無法生還了吧,結果她又平平安安地被外星飛船風光地送了回來,哼,倒是好手段呀。

胡銳雙手相握,身子前傾,雙肘抵靠在桌上,抬頭看著她道:“稀客,不過……”他慢慢冷了臉,“賈博士沒有教導你做人要尊師重道嗎?我說了不見。”

唐勾勾嘴角,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說話也自然帶著從前的一點王霸之氣:“我有事找你。”

胡銳壓了壓火,直接按下通話鍵:“來個人把我房間裏的家夥拖出去。”

唐也不在意,事實上地球上很多東西都讓她覺得很新鮮,她轉了轉他對麵位置的轉椅,微微挑眉:“大義滅親這種事你敢不敢做?”

胡銳眯著眼不說話。

“不敢?”唐挑釁般挑挑眉,順手摸了摸胡銳桌上的小擺件,嗯,這個漂亮,好想搶回家。

胡銳總覺得唐曉今天的行為有點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微微一思索,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做錯事自然要受到責罰,我胡銳絕不偏袒任何人。”

“行了,少廢話,跟我走吧。”

唐拍拍手,順手撈了他桌麵上一件在地球上名為打火機的東西,剛想揣進口袋……

不可以!她腦子裏又突兀地閃出一個念頭。

唐努努嘴,不情不願地把打火機掏出來直接甩給胡銳:“吸煙違反校規!鄙視你!不過你身上那點火苗連支煙都點不著嗎?”她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

“喲喲,老師恐嚇學生,這不恰當吧?”因為和胡銳的過節還曆曆在目,唐自行代入,說話也不客氣,“行了,少廢話,跟我走吧。”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他辦公室。

一條火蛇倏地躥自唐的背後,在離她後腦勺還有三兩寸的時候,唐突然轉身,火蛇在她麵前險險停住,唐也不慌亂,睨了他一眼:“該起來了,老師。”

胡銳死死盯著她,抿緊了唇跟著她站了起來。

還在體育館主持收尾工作的狄九,在唐曉去找胡銳之時,就收到了消息,他思前想後,還是告訴了狄青。雖然不清楚唐曉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於情於理兩人都得去支持她,當即決定直奔胡銳的辦公室,一路疾行,正好碰上了領著胡銳出來的唐。

見到狄青,唐暗暗嗤了一聲,飛快別開了視線,感覺身體裏有股類似於護犢的情懷在作祟,哪怕他的高顏值讓她有些心癢,還是不敢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觸,就怕意識行為脫離控製。

真是沒想到啊,狄青這家夥居然對她情緒的影響居然這麽大……

唐告誡自己,這事先告一段落,一定要離這個男人遠一點。她暗暗加快了腳步。

狄九在學校裏也算是能做得了主的人,哪怕胡銳和他並不對盤,卻也不能阻止他帶著狄青跟上。

至於狄青,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眼神死死鎖定在“唐”身上,隻覺得心裏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焦躁難安。尤其看到那張他熟悉的臉露出與他決定守護一輩子的那個人截然不同的神態,就感覺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抓著他的心髒,令他呼吸困難。

她是誰?

他猛地回想起庫普擁有的“意識侵占”功能,難道她中招了?從庫普的表現來看,這個意識侵占的人與它是有關係的,如果它不是地球生物,那麽這個人又是誰?真正的唐曉去了哪裏?還存在嗎?是不是受到刺激就會回來?

他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念頭,隻想狠狠抓著這個白癡女人狠狠搖,為什麽意誌這麽不堅定,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阿貓阿狗侵占了。但他不能衝動,在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不能衝動。

想到這兒,狄青有點委屈,有些鬱結,更多的還是恐慌,怕她萬一回不來……

同樣一張臉,如果換了一個靈魂,那麽對於他,又有何意義?

隊伍終於停在厚德樓前,這裏算是異能隊的駐點,聯想起她剛剛那句“大義滅親”,胡銳抿緊了唇:“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你不是想查清楚暴斃的那兩人究竟怎麽死的嗎?”這話如驚雷般震住了所有人,唐突然笑了笑,盯著“厚德”兩個字,關於它們的釋義立馬浮上心頭,因而她笑容略帶諷刺,她睨了一眼胡銳,“答案就在裏麵哦。”

“你當初不也沒證據就直接抓人?”作為一直依附在唐曉身上的一縷意識,唐對那種被冤枉的情緒也算是有所感覺的,她盯著胡銳嗤了一聲,“放心,捉賊拿贓,待會兒你千萬要看清楚你最得意的學生正在研究的是什麽東西。”

狄九心裏有了想法,迅速開啟了錄像功能,然後通知附近的相關人員立刻來厚德樓,一方麵安排人向校長匯報,另一方麵私下聯係了賈博士,請他務必獨自過來。

胡銳猶豫了片刻,瞧著唐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底打起了鼓,會是誰?他腦子裏閃過幾個名字,然後一一排除,最後才冒出“嚴西城”三個字。他頓了頓,下意識地按響了他的通信設備,結果無人應答。

胡銳步伐很沉,甚至比當初得知侄兒和狄青決鬥後受傷的心情還要沉重。不,任何人都有可能,但西城不可能。胡銳冷著臉,隻感覺臉上的傷疤因為某些記憶隱隱作痛。

之所以對唐曉的經曆感觸不深,是因為他們才是從煉獄裏爬出來的,摻雜著實打實的鮮血與汗水。

嚴西城的異能是什麽?肢體強化。然而這並不是他的天賦技能,而是後天的基因突變。剛開始他並不看好嚴西城,隻是嚴西城從來都是帶著微笑堅持下來,無論多苦多累多大的困難,對他而言永遠隻是輕描淡寫的經曆。

他不是天才,但他足夠努力。

像唐曉這種更多憑借天賦,在太陽底下堅持兩個小時就哭鬧著說自己在堅持在進步的家夥,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個笑話。

雖然西城成功了,但是他的技能施展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所有肌肉撕裂再重組,隻能換來幾個小時的強化,然後得花數十天才能恢複。所以西城不能隨心所欲地施展他的強化技能,為了跟上異能隊其他人的腳步,他隻能更努力地讓自身更強大,擠出時間研究適合他的藥劑,以節約成本。

是的,他不是最有天賦的那個,但他絕對是最努力的那個。

胡銳腳步沉重,他是把西城當作接班人在培養的,他信任他。想起那次他帶隊進入伽納森林曆練,意外中毒,異能無法施展,在與獸類的搏鬥中差點喪命,是嚴西城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強化,是他苦苦堅持了數個小時的生死搏鬥,終於拖延了時間,拚回了一絲生機。

那次西城救了他們所有人,異能退去後,他變成了血人,了無生機,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可這件事他閉口不提,他低調、謙虛、好學、上進。在嚴西城的微笑背後,藏著太多太多不為人知的辛酸苦楚。這一切,唐曉怎麽能比?

比自愈能力嗎?那種逆天的技能對西城來說**太大了。胡銳的心更沉了,那次西城在**整整躺了一個月,花了更多時間複健,他所有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裏……

作為異能隊的領隊,他的權限範圍是隻要刷個臉,就能進去。

“開門吧,他一定在裏麵。”唐說。

如唐所料,嚴西城已經有些魔怔了,他一得到唐曉的血,就迫不及待地趕到了實驗室。

實驗室位置不算隱秘,隻是異能者中參與研究實驗的人不多,每個人也有自己獨立的研究空間。按照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理論,許多秘密研究他都是直接在公開的實驗室進行的,因為大多時候大家互不幹預,所以這些年他都隱藏得很好。

這段時間異能隊已開始組建新的科研隊伍,因而實驗室處於半封閉狀態,此刻並沒有人。

嚴西城一到這兒就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感覺自己格外亢奮,毛孔外張,心也跳得飛快。是的,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唐曉失蹤、變傻的整個過程都避開了監控,即使東窗事發,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頭上來。

最重要的是,他嚴西城即將完成一項偉大的創舉,而這個創舉說不定可以改變人類的發展曆程,令他成為新人類之父!

他小心又亢奮地將裝有唐曉血的器皿拿出來,一般的血液長時間靜置後會呈現凝固狀態,但她的血不一樣,這麽久了,仍保持鮮活。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眼神灼熱,透著癲狂,然後小心地用器具取出一管,小心地滴了一滴在顯微鏡前,放大狀態下活躍的細胞分子,讓他整個人都禁不住興奮顫抖。

這是世界上最美的畫麵!

是了,隻要唐曉變傻,以後她的血對他來說就可以予取予求。

這種亢奮的情緒,這瘋狂的念頭,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有人進了實驗室。所以當實驗室的密碼鎖被解開,唐領著好幾人進來時,嚴西城還沒從實驗裏回神,直到胡銳的聲音響起:“西城,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有客到。”

他的心髒怦怦直跳,他聽到了一個聲音:“血還有很多,要不要再拿點?”

嚴西城因實驗被打斷而躥起的邪火隱隱壓了幾分,但眼睛充血,牙根咬緊,為什麽!為什麽她會在這裏?為什麽每次遇上她總會出現意外?她剛剛不是昏迷狀態嗎?為什麽像是篤定是他幹的?圈套?陷阱?

不,不,殘留的理智告訴他一切並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但他並沒有控製好自己的表情,略顯猙獰,但終歸是多年練就的隱忍占了上風,他笑得有些僵硬:“老師,各位好。”

話一出口,嚴西城的理智又回來幾分:“老師這是帶人來參觀嗎?”然後他還算淡定地收拾起桌麵上的瓶瓶罐罐,“恕我直言,研究成果作為知識產權是需要被保護的,恐怕我必須拒絕在場所有人對我研究項目的關心了。”

“誰來檢測?你嗎?誰都知道你站在我對立麵,沒有第三方的前提下檢測毫無意義,我不信任你,難保你不會動什麽手腳。”

“我來!”賈博士終於趕到,“我以我的人格與信譽擔保。”

“賈博士,我敬重您,可惜,唐曉是您的得意門生,還是不行喲。”

“整個實驗過程全程錄製監控,開放權限讓你們異能隊的高層參與!第三方就讓你指定一個,隻要人品能讓我認可即可,如何?”

“嗬嗬……”嚴西城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我真的搞不懂,這麽大陣勢是嚇唬誰呢?”他邊說邊攥住那管血,並拿出提前預備的硫酸試劑,試圖倒入試劑管裏,並摧毀所有研究試劑,但就在這一刻,早有提防的狄青精神力迅速外放,那些瓶瓶罐罐直接飛起。

呃……這個場麵好眼熟……

嚴西城手裏緊攥那管血,神色已是有些失控的癲狂狀了,他猛地將來不及倒入試劑的硫酸直接潑向了唐曉。

“放肆!”胡銳大吼一聲,相對密封的空間內燃燒起一片火焰,吞噬了潑過來的硫酸,空間內頓時散發出刺鼻的味道,隨後胡銳像是情緒失控般,火舌四躥,直接蔓延並吞沒了嚴西城的試驗台。

賈博士與狄九同時大喊一聲:“慢!”

卻阻止不了胡銳,試劑管遇高熱膨脹,碎了一地。在火光中,顯微鏡及那滴血皆被燃燒殆盡,胡銳感覺自己所一直堅信的理念開始扭轉。

燒!都燒掉!

火蛇蔓延,也吞噬了狄青控製的那些。

嚴西城便借此空隙,將那管血一飲而下,而後將瓶子甩進了火焰,他舔了舔嘴角,在火光的映照中露出個謎一樣的微笑。

“胡銳!住手!”賈博士怒吼。

胡銳猛地回過神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頃刻消失。

狄九招呼身後的人:“現場一切封存,給我查,包括嚴西城的住所、經常去的地方,通通查清楚!賈博士,請您盡量查看一下有無殘留藥劑還可以拿去化驗。”最後他肅著一張臉,“胡銳,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我全部錄製了下來,我一定會向校長投訴的,你這是包庇。”

“先把嚴西城帶走!”狄九總覺得嚴西城那抹笑容看起來不舒服,又下令道。

“誰敢!他是我的人,自然得交由我來處理!”胡銳冷冷地道。

“我敢!”狄九向前一步,亮出了與校長的視頻通信。校長的聲音透過屏幕傳過來:“胡銳,嚴西城的一切事宜立馬交由狄九全權負責!即時起效!”

胡銳抿緊唇,望了一眼嚴西城,看清他表情後,愣了愣。

嚴西城仿佛事不關己般一直帶著詭異的微笑,下一刻有人過去控製他,他也不反抗,擦肩而過時,他輕輕睨著唐,眼神嗜血……

後會有期。唐看到他嘴巴微動,無聲地道。

嚴西城被帶走了,唐看著胡銳,他背挺得筆直,仿佛在維護他最後的驕傲,一些話唐沒過大腦脫口而出:“這麽相信一隻白眼狼,受傷最深的人還是你,我就不補刀了,胡老師。”

“賈博士,辛苦您了。”狄九道,“然後……我想借這個機會,把一直潛伏在您身邊的人揪出來。希望和您打個配合。”

日子仍要繼續,還在繼續。

賈博士親自帶隊對嚴西城的住所及活動場所進行全麵搜索,因為他是突然被抓,許多痕跡並沒來得及進行掩飾及銷毀,又或許他大膽斷定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搜查隊在他的宿舍發現了暗格,並搜到了被製成成藥的不明藥丸。而在等待檢驗結果的這段時間裏,校方在女生宿舍發現了暴走的周茜……

周茜整個人似乎因忍受劇烈疼痛而處於癲狂狀態,雙眼瞪大,表情猙獰,青筋鼓起,全身血管擴張,理智全無。這種不正常的狀態很像是藥物所致,好在發現及時,緊急處理後,周茜被迅速送出學院接受專業治療。

聯想到她與嚴西城的關係,原本一些雲裏霧裏的事漸漸明朗……

胡銳因護短的舉動太明顯,被校方暫停一切職務,並禁止他探視嚴西城。原本在學院裏橫著走的異能隊徹底沉寂下來。

但事態總歸是向好的方向發展。硬要說有什麽不同,就是明眼人會發現賈博士的私人助理霍莉,那個踩著高跟鞋、身材火辣的禦姐,沒了蹤影。

以上,便是學院人能八卦到的事態極限了,即便所有人都好奇前些日子那場轟轟烈烈的求婚儀式的後續,卻極有默契地閉口不提,那件事就如禮炮一般,絢麗綻放,又啞然消逝。

而那些當事人,唐、淩初、狄青,身在其中,無法抽離,卻未再前進,局麵一下子冷了下來,每個人似乎都在思考著對策,畢竟如今的局勢就像是個被撐到極限的氣球,任何的接觸和施壓,都可能造成失控爆炸。

大家都不希望情況激化。

一方麵關於淩初的歡迎活動全麵停止,而原本放置在操場悼念唐曉的所有東西也被無聲無息地撤走。因學員原本就不多,在嚴西城事件發生後,校方宣布實行宵禁,一旦入夜,全體學員不得外出,因而天一黑,學院就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淩初感覺這已是他的極限了。

夏日的炎熱在不知不覺中退去,忽如一夜入秋,回神時才發現蟲鳴都不知在何時沒了聲音,天氣清涼了許多,這本該是讓淩初感覺舒適的溫度,然而他卻越發焦躁不安,他背著手在學院安排的客房裏踱來踱去。

“殿下,係統顯示您最近的情緒指標很糟糕,再不疏導很容易產生心理疾病,請讓金金幫助您。”虛擬的金金一本正經地道。

淩初並未搭理它,隻是腳步頓了頓,似乎陷入了沉思——這些日子有時長夜無眠,他感覺自己終於要麵對她了。他稍稍遲疑了下,開口問道:“讓你準備的那些資料弄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殿下,不過……”

“我覺得我很糟糕,金金。”淩初開始更換外出服,“唐真正出現的那一刻,我心裏居然在想,要是她不出現就好了。但是我要找的,一直是她不是嗎?我明明是為她而來啊,可為什麽我會有這種念頭?”

“殿下……”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淩初並沒有再說下去,他收起了金金的虛擬投影,走出客房,心裏終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淩初去找唐的時候,她再度光明正大地逃課了。

這個入秋後的下午,天氣尚算涼爽,學院前兩天發了新製服。深山之中四季分明,走在校道上已能窺見落葉,偶有強風拂過,候鳥驚飛,頗有幾分蕭瑟。

唐躺在**,百無聊賴地發著呆,心裏想著要不要去刺殺淩初玩玩,可也不知怎麽就是提不起勁。這次蘇醒後,她總感覺自己遺忘了某個很重要的細節,她感覺這細節甚至重要得能決定她接下來的計劃。

但無論如何,她不愛讀書。事實上她真的不知道那一堆看不懂的字母和數字有啥魅力,在她還沒能主導這具身體的時候,有好多個晚上她都發現自己捧著書看啊看,哪怕現在,腦子裏也時不時躥出一堆化學符號。

可是她沒興趣。

事實上她現在對什麽都沒興趣,隻是晚上反複磨她的匕首,哦,不是她的,是她從胡銳的辦公室裏順來的,總歸是出門時,她沒抑製住自己對這把匕首的渴望。

庫普臥在她大腿上。她把玩著匕首,從前她每天都花很多時間在修煉上,肆意揮汗,享受搏擊的快感,隻是……還是沒勁,大概覺得自己報仇無望?還是這個人類深入骨髓的身體記憶,排斥了她報仇雪恨的念頭?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突然,庫普耳朵一抖,對著陽台擺出了防禦姿勢。

唐皺眉,迅速從**一躍而下,視線剛望及陽台處,就看見淩初如幽靈一般,懸空在她陽台前,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當初求婚時他有多高調,此刻就有多低調。

“來看你。”

“來看我,最好留下你一雙狗眼!”

淩初隱隱歎了口氣,秋風瑟瑟,吹卷起他銀絲般的長發,他那雙可以完美詮釋冰冷的銀色眼眸微微眯起,就那樣靜幽幽地望著她,還是記憶中她喜歡的模樣……

“這樣會引發地球和我母星之間的大戰的。”淩初說完,輕輕一躍,翻進了陽台。

唐忽地紅了眼,二話不說反手握起匕首就攻了上去。相比唐曉,她的姿勢更狠厲,也更流暢,舉刀而落,那個動作她仿佛練習了成千上萬次,然而這次淩初沒有讓她,不過兩招,就將她緊緊控製在懷中。

“你放開我!”

淩初突然勾了勾嘴角:“這一招是你教我的,還記得嗎?”

“我不用你來提醒當初的我有多愚蠢!每想起一件與你做過的事,就像一把利刃在我心窩上狠插一刀!淩初,你和我的結局,不可能兩全!”

“你以前確實不聰明。”淩初輕歎,但他的力道並未減弱,牢牢地將她控製在胸前。

唐火冒三丈,試圖通過踩腳趾、掰手指等手段脫離控製,卻失敗了,她隻得拚命地掙紮:“你放開我!”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有些抵抗太微不足道了。”

宿舍裏突然投影出一些畫麵,高新科技的展示,讓她仿佛重新置身於宇宙之中,這個角度,似乎置身於飛船中……

這個畫麵她很熟悉,唐慢慢停止了掙紮,她有些貪婪地借此回憶從前馳騁宇宙的感覺,但隨後,畫麵突然晃動了一下。

似乎飛船被逼停,下一秒她在畫麵中看到了熟悉的麵孔,薇薇安,還有傑克,還有劉森大叔……她驀地紅了眼,眼眶微熱。

接下來的畫麵,一幀一幀地展示著那些她所熟悉的人,對一群毫無抵抗能力的外星族人進行搶奪殺戮。畫麵是無聲的,但那無聲畫麵所承載的,卻是那麽沉重。血在她眼前飛濺,斷手斷腳交替,她的族人下手從來幹淨利落。畫麵仍在迅速地切換,她看到也有外姓族人為了他們所珍惜的東西奮力反抗,然而她的族人毫不猶豫地手起刀落,無區別地對那些手無寸鐵、試圖反抗的他星族人進行屠殺……

被搶的是那艘飛船,所有人被屠殺殆盡,而後她的族人以茫茫星海為背景,揚起了勝利的笑容。

唐莫名地胃中翻滾起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不得平靜,不得安寧。

“你們的族人,在其他星球人眼裏,就是一群害蟲。”

畫麵一變,出現一群奇形怪狀的他星球人,他們麵上帶著微笑,似乎在舉行什麽慶典活動,可突然警報聲響徹天際,她的族人乘著飛船自四麵八方從天而降,隨手扔下幾個彈藥,“嘭嘭”幾聲巨響,火光四射。

當一個又一個人在她麵前倒下,當那驚恐的眼神與她相對,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生出了深深的愧疚感與負罪感。

她突然聽到淩初用一種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語言說:“這些被鏡頭記錄下的畫麵,都是真實發生了的,你們身在其中,卻從未真正感受過他人的痛苦,是吧?”

“當時那群狼攻擊你們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殺了它!殺了它們!

誰?誰在講話?

唐的意識猛然紊亂起來。

“搶奪,是采取暴力手段,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我跟在你身邊的那段日子,你帶我走遍星際,並沒有傷害別人,可你的族人在不同的地方恣意殺戮。那個時候,你們想要下手的對象是星際聯邦政府,你說,有人來犯,如何能忍?”

不能忍啊……他沒有錯……

不!誰沒有錯!是他啊!是他親手殺害了她所有的同胞,他們全部死於他的陰謀,死於他所設下的圈套之中,如何沒有錯!怎麽沒有錯!

“啊——”幾近崩潰的唐瘋狂大叫,“放開我!放開我!滾!”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