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眼見唐的狀態確實不對,淩初放開了她,眼底閃過一絲不忍與心疼,然而下一刻唐對他發起了瘋狂的攻擊,招招狠絕,刀刀致命,可淩初這次並未退讓,每一招都完美抵禦,唐越發焦慮,到後來破綻百出,一個撲殺,自己摔倒在地。

虛擬的畫麵消失。

她又迅速地爬起來再度向淩初進攻,摔倒後再爬起來,進攻再進攻,重複再重複,直到精疲力竭。

“啊——”差距!實力的絕對差距!

唐放棄進攻,瘋了一般打砸宿舍的東西。她需要發泄!所有東西被她橫掃在地,然後她整個人大汗淋漓虛脫地倒在一片狼藉之中,重重地喘著氣。

因為長期的意識附著,她的意識在潛移默化中接受了唐曉的世界觀,一停下來,那入目的鮮血與被掠奪者眼中的恐慌,都讓她呼吸困難。

這具身體的大腦長期以來的認識與是非觀,迫使她將從前所有的認知打破後重新構造,她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淩亂,意識上的衝擊讓她一度崩潰。她重重地喘息著,但一合上眼,那些畫麵又會大量湧入她腦子裏,她族人的麵孔與形象慢慢地被扭曲,慢慢變成了猙獰……

好可怕……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不!那隻是我們的生活方式!什麽問題都沒有!

好可怕,好可怕……

“啊——”唐再度驚叫出聲,她捂住頭,瘋狂地甩著,“滾!都給我滾!!”

她突然拿起匕首,狠狠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一臉狠絕地望著淩初:“因為篤定我殺不了你,你心底在嘲笑我對不對?你滾不滾?你滾!滾——”

金金的聲音憑空響起:“殿下,唐目前的腦電波格外紊亂,精神狀態極差,你若堅持待在這裏,極有可能對她的精神產生更嚴重的刺激,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淩初望著她,靜靜地望著她,將她所有動作納入眼底,神態一如那個滅她一族時的夜晚,高傲,又帶著些許憐憫:“你好好想想,我回去等你的回複。”

他雙腳輕輕離地,身體漸漸後移,但他的聲音堅定:“拋卻過往,你才能涅槃重生。目前你還在地球人的身上,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從前的生活,你失去的記憶我可以幫你找回,即便你不願想起,我們也可以創造新的回憶。我已經提請星際審議廳審議,申請聯婚,隻要我們意誌堅定,沒有什麽能阻擋我們。”

“滾——滾!”

淩初頓了頓,停在陽台上方:“潛伏在你身邊,這是我的選擇,或許給你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如果有機會重來,我或許不會選擇這個方式,我……也曾努力……”

唐發現原本已經消失的畫麵再度出現,這一次,她看到她的族長站在她麵前。

“族長……”唐紅著眼撲了過去,想撲進他懷裏大哭一場,卻撲了個空。

他目光沉沉,表情凝重,似乎還有個人站在他的對麵,她聽到那個聲音在說:“我是螺旋星係第五行星銀星的王子,帶著維穩部隊前來對你招降。”

“我喜歡唐,她很好,哪怕是為了她的未來,你們也應該接受我的建議,我可以免你們全部人不死。”

族長開口:“唐知道嗎?”

“她不知道,不過星際維和部隊的戰艦已將海盜星包圍,我也破壞了你們的能源點,沒有戰鬥艙,你們一個也走不了,投降吧。”

族長突然冷笑一聲:“海盜星的敵人這麽多,成為戰俘後,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結果你會沒想過?那個時候,你又打算將唐置身何處?你以為,你的星球,你的族人,會同意你和戰俘之後結成連理?”

“我會努力的。”

“總有努力達不到的地方。少廢話,動手吧。”

“我等你。”淩初最後說。

隨著他離開,所有的畫麵戛然而止,卻似有餘韻,震撼人心。

唐愣了好長一段時間,眼珠子才緩緩轉了轉,她感覺心痛得不能呼吸。

她終於記起她缺失的那部分記憶是什麽了。

終於記起來了……

他們海盜星人向來散落各地,是她,強烈要求族長答應她與淩初在一起,並自作主張舉辦了一場訂婚儀式,私下召集各地的族人回歸,他們看在她的麵子上紛紛趕回來,才讓淩初有了一網打盡的機會。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啊——”唐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啊——”

“是我,該死的是我啊……”

“啊——”她自靈魂深處,發出刺骨錐心的悲號。

該殺該剮的人是她啊!一直都是她啊!是她啊!都是她的錯!是她啊!

……

她蜷縮成一團,整個人因深受刺激瑟瑟發抖,並封閉了所有的意識溝通。庫普在旁邊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喵”了一聲,當機立斷決定先去找狄青。

唐在地上躺了許久,淚水濡濕了她耳邊的頭發。突然,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整個人麵無表情,如行屍走肉般挪出了宿舍。

她毫無目的地下了樓,這時正是整個學院的上課時間,宿舍樓裏空****的。因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出於安全考慮,學院設立了安全哨點,有警衛瞧見她狀態不對,剛想開口詢問,就被她一掌劈暈。

然後唐一路向前,因不想被人打擾,哪裏偏僻無人她就往哪裏走,最終走向了學院明文規定的禁區——豔霞湖區。

通向豔霞湖還有一大片林子,打眼處豎了一塊牌子——禁止通行。由於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學校調離了人手,因而此處無人看守,唐一頭鑽了進去,隻感覺林子裏深幽寂靜,看不到一個人影,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穿過了這片樹林。

眼前豁然開朗,放眼處是一片清亮的湖水,波光瀲灩,美不勝收。

這裏之所以是禁區,是因為這片湖看似靜謐,實則深不可測,內有不少暗流漩渦,下不得水。且它橫隔在學院與伽納森林之間,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湖裏也不乏未知的凶猛湖獸,隔岸也有凶獸吃水,聽聞這些年頭也陸續出過事故。

學院的人大多將校規奉若圭臬,少有不遵循的。

沿著湖岸又走了段路,唐停下了腳步,愣愣地望著眼前的湖水。

此刻的豔霞湖藍幽幽的,宛若一塊純天然寶石,鑲嵌在密林綠茵之中,令人心曠神怡。唐就這麽呆愣愣地望著,直到豔霞漫天,霞光萬道席卷雲霧升騰,映得波光粼粼,燦爛絢麗,歎為觀止。

好美,太美了。

看慣了星海宇宙,竟被這狹小一隅的景色震撼,唐自嘲地勾勾嘴角,望著夕陽西沉,她在岸邊呈“大”字形躺下,感覺有點冷,而後眼睜睜地望著月色被雲層掩蓋,入了夜,便是死一般的靜寂。

“我的星球,就像這個樣子。”周遭也沒有人,唐卻突然像傾訴般開了口。

她頓了頓,又道:“我出生在一個貧瘠的星球,那裏到處都是黑黢黢的一片,種不了莊稼,長不了瓜果,沒有花草蟲蛇,沒有飛禽走獸,什麽都沒有,但那是我的母星。我的父母說,我們被先祖流放至此,為了生存,我們嚐試走出去,學會了掠奪。他們用搶來的東西養育了我,漂泊遊離在茫茫宇宙之中,回來時也會傷痕累累。他們告訴我,要搶得贏別人,就必須比別人強大,否則等待我們的,隻有死亡。”

唐目露哀戚:“於是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他們扔去各種危險的地方,死裏逃生千百次,不過就是為了變得強大,為了繼續生存下去,為了子輩們豐衣足食,然後你告訴我,這是錯的……”

“嗬嗬,”周遭明明沒有人,唐卻勾唇一笑,低喃自語,“現在你告訴我這都是錯的……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對錯啊。”

“我父母都死了,因為技不如人,但不退縮便是光榮,我沒想過要複仇,這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路,死也要硬著頭皮走下去,這也是錯的嗎?”

唐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眼角泛淚,然後疲憊地合上了眼:“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好陌生,可是我覺得這裏真好,不用搶,什麽都有,有吃有喝,不用為了孩子的將來擔驚受怕,不用把他們扔到自己也覺得可怕的地方,不用每天想著東西快吃完了,下一次去哪裏搶奪……可是唐曉,別人的東西是不能搶的嗎?為什麽呢?你們人類把家禽圈養起來,等它們長大了就宰了吃掉,這就是對了?”

“那些被我們傷害的人,他們因為比我們弱小,便求助更強大的人,來滅掉相對弱小的我們,就是對的了?”

“嗬嗬嗬……”唐發神經一樣笑出來,笑聲越來越大,那笑聲在空曠的湖麵上空飄離消失,倍顯蒼涼。

風吹散雲層後,月色輕輕地籠罩在她身上,映得她肌膚似雪。

“我好喜歡他……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好喜歡他。”她像是陷入了什麽美好的回憶,臉上竟有了一絲小女人的嬌態。

“遇到他之前,我的世界裏隻有黑色,宇宙的無邊黑夜,貧瘠黑灰的山頭,冷冰冰的戰艦,痛苦不堪的訓練,我看不到未來在哪裏,隻得日複一日地苦苦尋求出路。可是他不一樣,他有一頭輕盈的銀色長發,一雙能看透世事的漂亮眼眸,冰清高冷,隻一眼,便讓我心甘情願地沉淪。他就像宇宙中最亮的一顆星球,照亮我的世界……”

“你說,他是不是真的為了尋我而來?”唐開口問,可寂寥的湖岸,沒有人回應,“他是不是真的為了尋我而來……”

“我是不是殺不了他了?”唐閉上眼,“其實你沒必要這麽抵觸,我知道即便我不退讓,你也很快就能奪回這具身體的控製權了……陪我聊聊吧。”

她將手伸向夜空:“以前一伸手,就仿佛能觸碰到星空,可是那些隕石碎塊很危險,稍不留神就會送命。你知道嗎?月亮在宇宙中小得宛若塵埃,可現在我覺得它好美……”唐沉默了一會兒,“其實我心裏知道,這些年我們的族人越來越少了,往往上次見麵還是三個人結伴出去的,下次回來就隻剩一個。星際各星球對我們的防範措施加強了,配備了各類高新武器與護衛軍,聯合起來打擊我們,我們的死傷一直都很嚴重,而我的後輩們也有許多來不及長成便夭折了,我們海盜星一直走在滅亡道路之上啊……我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唐突然笑了笑:“真舍不得這個會思考的腦子。”然後她坐起來,慢慢走向湖水,一步一步,輕輕蹚入水中,冰冷的湖水先是漫過她的腳踝,又漫過了膝蓋……

“淩初!”唐突然衝著茫茫湖麵使勁喊了一句,“你這個混蛋!”

“我恨你!我恨你,淩初!我詛咒你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淩初……”

聲音戛然而止。

唐啞著聲音,輕聲說:“有機會你能不能幫我咬他一口,讓他也撕心裂肺地疼,讓他……”

記住我。

最後這句話,唐沒有說出口,她朝著湖中央走去,當水漫過胸前後,她屈起雙膝,放任自己沉下去,湖水漫過了她的口鼻……

“喀!喀喀喀!”不多會兒,唐曉就在湖水裏掙紮起來,她狠狠撲騰了一會兒,卻發現自己越沉越深,被淹沒的恐慌與窒息讓她極度害怕。

會死……

不,我不能死!快思考!快思考呀!

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努力去回想不會遊泳的人溺水自救指南,然後強迫自己放輕鬆,待停止了掙紮後,身體果然隨著水的浮力慢慢向上,她抓住機會調整姿勢盡量將頭頂向後,努力將口鼻露出水麵——新鮮的空氣灌入口鼻,她貪婪地大口呼吸。再沉入湖水時,她不再那麽恐慌,而是盡可能使身體浮於水麵。在辨清了方向後,她有些笨拙地學著別人的遊泳姿勢撲騰雙手,讓自己離岸邊近一點……

唐曉的學習能力極強,在掌握了自救的基本技巧之後,還算有頻率地呼氣吸氣,就算嗆了水也強迫自己放鬆。察覺自己又往前刨了幾米後,她就嚐試著雙腳探底,居然讓她一舉成功,待稍稍站穩,她就拚命地擺動雙臂,邁開步子,在激起的重重浪花中,走向岸邊。

一出水麵,她便雙膝跪地,癱坐下來,隻感覺心如擂鼓,一陣陣後怕,再吸氣時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冷!她整個人濕淋淋的,水珠沿著她發梢滴落在地,一陣秋風吹過,刺骨的寒意讓她瑟瑟發抖。

“嗚……”唐曉回神後嗚咽了一聲,“哇”地大哭了出來。

她既心酸又委屈,全身虛脫地躺在地上,口鼻都嗆得難受,腦袋昏沉沉的極度疲憊,感覺隻要一合眼,就能睡死過去。

不能睡!唐曉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止住了哭聲,卻止不住委屈的眼淚,拚命告訴自己不想死就不能睡。

然而下午衝著淩初的那一頓爆發,加上之後的種種,皆讓她體力透支。不不,要相信你擁有的自愈能力!唐曉給自己打了劑強心針,雖然手腳俱軟,卻強打起精神,掙紮著爬了起來。

已是深秋了,早晚的溫度相差極大,氣溫驟低,唐曉因全身濕透,隻感覺寒風一吹,體溫便被迅速帶走。她費勁地動了動身子,卻還是被凍得口唇發白、全身冰涼,可是……在聽了那個外星唐的心路曆程之後,哪怕她最後這個舉動很可能會害死自己,她也沒辦法再對她過多指責……

死者為大。

直覺告訴唐曉,這一次,她徹徹底底地離開了她。

加油!

唐曉憑借自己的意誌力,一步一踉蹌地向來時的路走去。

狄青的門被人敲了半個多小時,看來充耳不聞並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他忍無可忍地打了個電話給狄九,讓他把人拖走,對方卻表示無可奈何——溫宴的行為得到了校長的默許。

這不知進退的女人!狄青寒著臉開了門。

“狄青!”見他開門,溫宴揚唇一笑,一點不耐煩的樣子都沒有,“餓了嗎?”她提高手中的保溫食盒,站在門邊很溫婉地笑道,“我帶了吃的。”

狄青皺了眉頭:“不吃,滾。”

就在他關門的一瞬,溫宴拎著食盒硬往他屋裏擠,狄青著實不喜歡與其他女人有肢體接觸,便往旁邊避了避,讓她得了逞。

這是學院安排給狄青的單身宿舍,空間不大,狄青本來就高,溫宴一進來,空間就更顯狹小,空氣裏彌漫著純粹的男人氣息,讓溫宴稍稍紅了紅臉。

狄青看都懶得看她:“一個女的硬往男人屋裏鑽,你知不知道‘臉’字怎麽寫?”

溫宴假裝聽不懂,顯得很淡定,她微微一笑,像是給自己打氣:“我算是想明白了,要追到你,就不能要臉。自尊、氣節、驕傲、形象,我都不要。”

她微微低頭,露出為愛隱忍拋卻自尊的表情,再抬頭看他時目光堅定:“你就算趕我出去,我也會繼續敲門,反正歡迎活動都停止了,我目前沒有任務在身,我就是黏定你了。”

一把劍倏地憑空飛起,“咻”的一聲直飛向溫宴,險險擦過她發梢,插在她背後的木門上。狄青沒有廢話:“滾!”

溫宴抿嘴調整呼吸,一臉倔強,定了定神道:“你就算把這把劍插在我胸口,我也會這麽做。狄青,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我知道胡煜豐的事讓你對我有誤會,但是沒有關係,我願意用我的誠意打動你!你讓我待在這裏好不好?我保證不吵你。”

“不好。”狄青看都不看她,容忍度達到極限的後果,就是他用精神力直接將她控製住,毫不留情地甩出了三樓。

溫宴的聲音隨著一陣風聲逝去:“我不會放棄的……”

狄青抓了抓頭發,煩躁不已。狄九那個混蛋最近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信了“溫宴比唐曉更適合你”這個理論,對溫宴的所有行為都采取不參與不幹預不阻撓的“三不政策”。明知最近他已被唐曉的事搞得焦頭爛額,還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來摻和,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狄九那混蛋,但因為分身乏術,隻得暫且放他一馬。

在嚴西城被抓之後,狄青就未再幹預狄九的“抓內奸”行為,而是托關係聯係到了外星文化部的陳鋒博士,陳博士在外星文明及風土民俗這塊很有研究,並一手建立完善了目前地球人所知的最齊全的外星人種數據庫。正是因為這個數據庫,他了解到擁有“意識侵占”這個技能的種族是來自π星球的智慧型生物,它們因為個體實戰能力太差,通常會建立主仆契約,與之相互依存。

看來庫普十有八九來自π星。

然後他和陳博士探討了一下現狀,覺得唐曉目前的表現有點像“意誌侵占”的最高級別——完全意誌侵占,隻不過要完成這個步驟的條件非常苛刻,所以也不好下定論。總之,π星人雖然精神力強大,但意誌力薄弱,這種完全神態意識上變為另一個人,並不像π星人所為。

狄青也這麽認為,他參考了庫普前後的表現,在了解π星人的依附天性之後,揣測真正參與其中的,很可能是它的主人,回想起來,這件事早在他初見唐曉那會兒就露出了端倪,正因如此,唐曉偶爾會表現出來的“脫軌”行為,就能夠解釋了——有人在她身上嚐試過意識侵占,但因為條件苛刻,沒有全部完成,卻也不算完全失敗……

另一方麵,從淩初的表現來看,他絕對是認識唐曉的,準確來說是認識侵占唐曉意識的那個人,並且他們之間肯定發生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糾葛紛爭。

想起“唐曉”使的那些招數,招招都是衝著取淩初的命去的。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

於是狄青特地從側麵了解了一下淩初這個人,還蠻好打聽的,他是螺旋星係第五行星銀星的王子,排行最小,最近在一次星際剿匪行動中立了大功,將星際匪類一網打盡,一戰成名。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其他特殊事跡。另一方麵,銀星是倡導和平的星球,本身在外交上不存在敵人,也未聽聞有什麽內部爭鬥皇室糾紛,結合如今的“唐曉”表露的匪氣……狄青心底隱隱有了個大膽的推斷。

侵占唐曉意識的這個人,一再表現出和淩初勢不兩立的態度,其身份極有可能是星際悍匪。既然是悍匪,為什麽淩初要對她一再避讓?因為……感情?

星際小王子喜歡上了宇宙悍匪?

事實上,這種狗血劇情狄青一點也不關心,他隻恨這事千不該萬不該把唐曉牽涉其中。那麽問題的關鍵就是,他要用什麽方法讓唐曉擺脫意識侵占?

是的,一定有什麽辦法能喚醒唐曉的真正意識……

狄青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覺得有必要去了解一下真正的唐曉,或許隻有那些過往才能喚醒她的自我意識。

“喵~”

一聲急促的貓叫打斷了他的思路,狄青渾身一僵,目前整個學院隻有一個人身邊有貓!他朝聲音發出處看去,隻見那隻小黑貓正在瘋狂地扒他宿舍窗戶,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這就是個幫凶!狄青這一刻恨不得掐死它,然而看小黑貓焦急的樣子,他猜測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可控的事,但一想到唐曉被意識侵占,他仍是怒火中燒。

“救救唐!狄青大人!”庫普終於用腦電波和他建立了聯係,爪子亂撓,語氣焦急。

這一路它用了意識侵占的技能,折騰了好一番才找到這裏,如果不是剛剛感受到了狄青的精神力波動,免不了還得折騰,感謝上蒼!感謝那個女人!隻是,現在唐的狀況很危險。

狄青沉默了片刻,來不及思考是不是圈套的問題,將劍拔了出來,用精神力推開了窗戶,並讓那隻黑貓淩空飛起:“帶路。”

一路上狄青猜測了無數種可能性,庫普會主動來找他,肯定是事態已經很嚴重了,會是什麽事?當他看到被砸得滿地狼藉的女生宿舍時,隻感覺心跳突然加速,這印證了他的想法,直覺這是意識崩潰的一種體現,難道她們在搶奪身體控製權?

不,難道兩敗俱傷?

“你們到底是誰?”狄青心裏被強烈的不安籠罩,寒著臉問道。

庫普這會兒正擔心唐,聽到他的話,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她叫唐,是博利亞海盜星球人,逃難至此……淩初,都是淩初!那個混蛋居然試圖逼走唐!”

“逼走誰?”

“他想逼走唐!那樣的行為深深刺激了唐的意識,這樣一鬧,她可能就完全喪失控製能力了!對,就是淩初!那個家夥用陰謀導致了唐的滅族,如今知道唐不會和他在一起,他又試圖逼走她!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對,逼走唐是什麽意思?不過無論淩初為何這麽做,逼走那個唐,對我來說,沒有害處不是嗎?我不管你們是誰,”狄青猛地揪起庫普,“唐曉呢?”

“我不知道!”

“說!她把唐曉帶去哪裏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人!”庫普被狄青掐得有些難受,它掙紮起來,而後解釋道,“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唐的意識控製從一開始就隻是暫時的,她的舉動和身體記憶大多時候不吻合,她以前從沒有一天放棄過訓練,可這些日子她居然躺過去了……她不去思考怎麽報仇,隻想著一大堆的生物化學公式……事實上,就算你們什麽都不做,她也很快就會被奪走身體控製權的,因為唐曉的自我意識在慢慢蘇醒……”

“那到底蘇醒了沒有?”

“我不知道,她後來完全不和我溝通,她的腦電波極其紊亂,我不知道她會幹什麽,我總覺得她可能會傷害自己。都怪淩初!大人!救救她,不,救救她們……”

“你是說,淩初來到這裏,做了些事,加速了你說的那個‘唐’的意識崩潰?甚至可能影響到唐曉?”

“是的!”

“確定?”

“確定,我確定!她們兩個現在是捆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狄青冷著臉:“唐曉若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不會讓你好過。”

“喵!”庫普淒厲地叫了一聲,感覺精神力受到了攻擊,頭痛欲裂。

狄青一把扔開它,衝出門去,這才發現女生宿舍不多遠的哨點倒地的警衛,當即聯係了狄九讓他查看監控,順便讓他在不驚動淩初的前提下多派幾個親信幫忙找人。

學院真要囊括西東,占地是極為寬廣的,這一找,眼看就到了下半夜。

狄青一直將精神力外放,去捕捉異常的精神波動,畢竟庫普說唐瀕臨崩潰,那麽她的精神力一定異於往常,另一方麵也花了點時間篩選監控,卻並沒有捕捉到太多她的身影,在她最後消失地點附近,狄青將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甚至猜測她藏匿在哪個房間。

最後無處可找,才想到了學院的禁區,隻是那裏往常有人看守,若是有動靜,早就有人上報了。懷著試一試的態度,他終於在入口處發現了一些痕跡,但入夜後這裏缺乏照明,視野極差,狄青也顧不上其他,一頭鑽了進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狄青終於捕捉到了唐曉的精神波動,待尋過去時,她已經步履蹣跚、搖搖欲墜了。

但這一刻狄青無法判斷她的身份,不知道她到底是誰。他在離她十餘米處停下了腳步,掏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射向了她。

唐曉也聽到了動靜,嗚嗚嗚,她居然迷路了!

這一刻要不是還有自愈的能力支撐著,她早暈死過去了。聽到聲響後,她先是後退了一步,隨後手電筒的強光讓她被迫眯起了眼睛,也不知為啥,手持手電筒的那個高大黑影,讓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誰?”她張嘴問了一句。

對方沉默了片刻:“你是誰?”

“嗚嗚嗚,嗚哇……”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萬般委屈湧上心頭,所有被壓抑的情緒瞬間釋放。狄青!是狄青!她感到情緒湧上後雙腿虛軟,可她不能倒!不能倒!是狄青啊!她隻感覺在這一刻見到狄青真好,真好……

“狄青!”她大喊一聲,也不知哪兒來的力量,朝著他的方向全力奔跑而去,那是光的方向,是溫暖的方向!

狄青聽到她喊,全身一僵,下一刻她已經緊緊抱住了他,放聲大哭。

唐曉……

是唐曉,他的唐曉回來了。

狄青這才發現他一直緊緊攥著的拳頭有些顫抖,這一刻他無比感謝上蒼,可剛剛放下的心在擁抱她的那一瞬又迅速提起,他著急地問:“怎麽全身都在抖?衣服怎麽全濕了?怎麽這麽冰?”

“嗚哇,狄青……”唐曉靠著他的胸膛搖了搖頭,決定先感動完這一波,“嗚嗚嗚……狄青,是你嗎?嗚嗚嗚……”

“不要說沒用的!你掉水裏了?墜湖了?”瞧唐曉正沉浸在情緒宣泄中無法自拔的樣子,他也懶得囉唆,一把橫抱起她,邁開腿如履平地般朝出口飛速跑去,先去醫學樓。

“嗚嗚嗚……我、我以為我活不了……我怕……”唐曉也顧不上矜持了,死死勾住狄青的脖子,貪婪地感受他肌膚傳遞過來的溫暖,大聲哭訴,“路好長,怎麽走都走不到頭……”

“乖,我來了。”

“嗚哇……”唐曉摟緊他,放肆地宣泄不安。

好不容易走出小林子,奔了段路卻發現整個學院突然燈火通明,警鈴大作,一副緊急戒嚴的狀態,狄青抱著唐曉揪住一個人問情況。

那人顯然認得狄青,沒有隱瞞:“嚴西城突然強化,打傷了看守他的人,大鬧醫學樓後,跑了!”

狄青低咒了一聲,眼看醫學樓已經不安全了,當機立斷先把唐曉帶回自己的地盤,

唐曉心裏也是一萬頭野馬奔騰而過,這年頭,總有妖孽在作妖!那個嚴西城怎麽還沒歇停?

“我在。”見她沒說話,狄青像是安撫她般,突然道。

唐曉抬頭望著他,發現他的目光在通明的燈光下顯得前所未有的認真,又聽見他說:“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你。”

“撲通、撲通……”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隻感覺自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盈滿了眼眶,她緊了緊手臂,偎在他胸口,沒有說話。

到了他宿舍,狄青想先把她放到**,然後去調試熱水,然而唐曉在被放下時下意識地摟緊了他,拒絕般微微弓起身體。

狄青知道她沒有安全感,又心疼又好笑:“再不放手,是不是要我幫你洗?”

流氓!唐曉抬頭瞪了他一眼,終於意識到和狄青的姿勢過於親密,她紅了臉,頂了一句:“有本事幫我洗!我全身濕的,怕弄髒你的床!”

這是他的唐曉了,發飆時懟人也很可愛……隻是某個畫麵太美他不敢想。狄青沒回嘴,而是直接把她扔在**,然後從旁邊的衣櫃裏翻出了一床棉被,直接蓋住了她。

“隻有淋浴,你將就一下。”狄青邊說邊進了衛生間,調試了水溫,然後看了她一眼,回避了一下,“你先進去,我給你找換洗的衣服。”

“不想動。”唐曉有點賭氣。

“知道你累,不想動,知道你身上發生了很多事,有一肚子委屈,但先咬牙堅持一下,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我現在找不到其他人來幫你。”

雖然我很想幫你……狄青覺得自己腦子裏冒出這念頭很可恥。

“嗯。”唐曉應下,其實這個畫麵她好像經曆過,算起來其實他們也曾同居一個屋簷下,也爭過衛生間,鬧過矛盾,見過他穿著背心荷爾蒙爆棚的樣子,隻是那個時候她心思單純沒有多想,現在想想,與男人同處一個空間,其實是很危險的事。

所以……現在她的心思已經不單純了嗎?

“是不是要我幫你洗?”

他的話突然又在她腦子裏響起,呸呸呸!

因為莫名其妙的羞恥感,唐曉迅速從棉被裏鑽出來衝進了衛生間,猛地關上門,不多會兒就聽到他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毛巾都可以隨便用,是幹淨的,衣服……暫時隻有我的。”

“我要長袖的,厚的!”提完要求,她沐浴在熱水之下,大概是加速了體內的活性細胞運作,感覺整個人都複活了,啊,她覺得自己也是頑強啊,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放門口了,自己拿。”

唐曉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再穿上衣服,出門看到剛剛被她弄濕的**用品換了一套,心底那些滿滿的有些發脹的感受再一次出現,除此之外眼眶還有點熱。

唐曉甩甩頭,擦拭起頭發來。這是間典型的獨立小間宿舍,擺設很簡單,也沒有過多裝飾。他的長袖T恤套在她身上直接到達膝蓋,休閑長褲更是長出大半截,上麵彌漫著他的味道,這不禁讓她臉紅心跳。

也是這種感覺,才讓她有了真實感,她吸口氣調整了下呼吸,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腳,心有感慨,她終於回來了啊。而另一方麵,因為她強大的自愈能力,除了有點餓,她感覺透支的體力又恢複了那麽一點。

嗯,這段時間無論怎麽折騰都沒有感冒過,感覺病毒細胞全部被殺死了,覺得自己像個超人一樣棒棒的,這點挺好,但作為一個女人,卻並不算太完美,感覺都不能裝柔弱了,想想看做飯切到手,“哎呀,老公我疼”幾個字說出口後手指已經愈合了……

想到這兒,唐曉把自己逗樂了。無論如何,唐的消失總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她係好褲帶,卷起袖口褲腿,走出了房間,發現狄青正在小廚房裏搗鼓,空氣中飄著薑湯的味道,混合著電飯煲裏已經漫出的粥水清香,很暖。

“餓了吧?先吃點,再喝點湯,然後去睡一覺。”

見唐曉穿著他的衣服,一言不發地坐在他的小茶幾前,很乖很配合的樣子,狄青心底軟得一塌糊塗,不自覺地放柔了語氣。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沉默地用完餐,狄青打破了沉默:“今天你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我來收拾,去睡吧。”

唐曉很乖,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回了房間,狄青後腳跟上想給她帶上門,剛躺下的她瞬間坐了起來,有些著急地喊了一句:“不關門!”

“嗯。”知道她沒有安全感,狄青沒強求,大概怕影響她睡眠,隨手關了客廳燈,隻留下廚房的昏黃壁燈。

夜很靜,或許外麵為了抓嚴西城雞飛狗跳,但這一刻唐曉什麽都不想管,她揪著被子,感覺自己很累,卻不想睡,她其實有很多很多話想傾訴……

“狄青……”

“嗯?”狄青應得很快,似乎一直關注著她的動靜。

“沒,就叫叫你。”

“睡吧。”

又過了一會兒。

“狄青?”

“我在。”

“你還沒弄完啊?”

還有兩個鍋子啊,小姐姐。

“快了。”

“你……睡哪兒啊?”

“你不用管,睡吧。”

“哦……”唐曉把被子蓋住頭,沒一會兒又掀開,忍了忍沒忍住,“狄青,我睡不著。”

“吵著你了?”狄青將碗放下,夜已深,隨後廚房的小燈也關了,她清楚地聽到他似乎在沙發上坐下。

又是一陣沉默,唐曉努力地豎起耳朵聽著,可是狄青像是不存在般完全沒了動靜,她的心又提了起來,怕他突然走了,試探的聲音因此有點急:“狄青?”

那邊隱隱歎了口氣:“該睡了。”

“哦。”唐曉還是表現得很乖,聽到他聲音,心又安定了不少,“你睡了嗎?”

“……沒。”

“怎麽還不睡?”

“因為你一直在說話。”

“哦。”

又過了會兒:“狄青?”

“狄青!”

“你夠了,唐曉。”

聽這語氣,唐曉反而很放鬆:“狄青,你反正沒睡著,我們聊聊天唄。”見他又沒反應,她繼續喊,“狄青!”

“你說吧,我聽著。”

“你說嚴西城這一次逃跑會幹點什麽?你說他逃到哪裏去了呀?”

“不管他逃去了哪裏,我隻知道一點,有我在,他永遠也別想再傷害你。”

“哦……我相信你。”

“淩初的身手好吧?”

“哼。”

“比你好?”

“他勝在裝備。”

“不帶裝備你能贏他?”

“能。”

“哇!”雖然隔著一道牆,但是唐曉覺得從未和他如此貼近,“狄青你好棒!”

哼,狄青耳根有點發熱,一臉驕傲。

“狄青?”

“嗯。”

“我……”唐曉突然憶起在豔霞湖看到的絕美景色,“改日你再陪我去豔霞湖看日落好不好?”

“日出應該也很美,日出更向上一點。”

“嗯。”

“狄青……”

“嗯。”

“狄青。”

“狄青?”

“……嗯。”

唐曉咬牙,語速飛快:“狄青,我可不可以喜歡你?”

這次是長久的沉默。

唐曉一直提著心,聽到他突然道:“蠢。”

“那是可以還是不可以啊?”

“你不是號稱天才美少女嗎?自己想。”

“想不出來。剛剛我在水裏快死了的時候就在想,我不能死,不能就這麽死了,長這麽大,除了那一次不靠譜的暗戀,我還沒談過戀愛呢,說什麽都不能死。”

“那個搶我身體的外星靈魂,留了一大堆遺言就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了,我有感覺的,我是真的唐曉,是真的,貨真價實,如假包換。你……讓我喜歡你好不好?”

唐曉感覺太累了,這一刻他回不回應她,都不重要了,隻要知道在隔壁廳的沙發上,他正躺在那裏就好。

她安心地閉上眼:“其實這一段時間我也一直是有感覺的,我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反正無論她想幹什麽,我都一直用意念在說‘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去不要去’,我覺得還是有效果的。我真的很害怕,狄青,這樣閉上眼睛我也怕,我怕再睜開眼我又不是我了,又被另外一個人取代了,那種感覺真的好可怕,腦子裏明明想的是這樣的,可是做出的卻偏偏是另外一件……如果我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你會怎麽辦?”

見等不到回應,她又道:“狄青?”

話音一落,她欲睜開的眼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擋住,他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感受一下,黑暗並不可怕,不要害怕閉眼,記住這個感覺,當這隻手離開,要想著握住它,一定要握住它——不能不回來,絕不能……”

那個後果他承受不起。

話音一落,他覆蓋在她雙眼上的手掌離開,唐曉急急地一把拽住了這隻手,然後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走廊上聲控的感應燈突然亮了,昏暗的光穿透玻璃映射進來,她聽到他有些低沉的聲音:“我知道我這樣做或許是乘虛而入。你剛剛說你可不可以喜歡我……”

唐曉覺得他的手又大又暖,此刻突然反過來扣住了她兩隻手,他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麽溫柔、那麽認真。這是一雙漂亮到極致的眼眸,那樣的眼眸用那樣醉人的眼神看著你,足以讓所有人沉淪,唐曉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這就是我的答案。”

說完,狄青輕輕地吻上了唐曉的雙唇。

啊,要死了啊……啊啊啊!

她該怎麽辦,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唐曉因害羞把自己蜷成了一隻蝦,她感覺嘴唇酥酥麻麻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腦子嗡嗡嗡的,後背因為他的靠近,燙得可以煎雞蛋。

可是,躺下了,他居然躺下了!啊喂,這是單人床,單人好嗎!

察覺到她的不安,狄青慢條斯理地道:“夠了,睡覺。”

“我、我在睡。”唐曉的姿勢其實挺尷尬的,背對著他蜷著,但手又在他手裏……

“你要掉下去了!”

我知道!不要你提醒!還不是因為你!

“這姿勢舒服嗎?”

不舒服!超級不舒服!所以你挪一下屁股好嗎!

“睡得著?”

啊呀!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唐曉獨居的時候,實在無聊了也會上網找些亂七八糟的網絡小說來打發時間,這句話隱含的意思她聽出來了!真的聽出來了!

“睡得著”加問號等於“睡不著的話咱們一起來嘿嘿嘿”……

她點頭如搗蒜:“睡得著睡得著!隻是我睡覺有個毛病,喜歡一個人……”

“想都別想,”狄青打斷她,“這是我的床,要下去你下去,客廳那個沙發窩不下我。”

咦?什麽人!畫風變了!

唐曉惱了,親一下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走廊外的燈光又亮了:“你……”

“你再親一下,或許我會考慮。”狄青閉著眼老神在在地道,但羞紅的耳根出賣了他,還有意識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唐曉一邊試圖抽回手,一邊踹了他一腳,瞪他:“你下去!”

狄青微微抬眼睨了她一眼:“膽子挺肥。”

“你……”然後唐曉被整個人拽進他懷裏。

“床夠大,睡吧。”

“不對,狄青,你放開我!把話說清楚,誰睡沙發……”

“冷不冷?給你溫暖一下。”

“狄青你不要臉。”

“是你先追的我,還說我不要臉。”

“誰先追的你!”唐曉使勁掐了他一下,“你說誰先追的你!”

“狄青,我可不可以喜歡你?”狄青像模像樣地學她說話,滿臉得意,“這件事我可以說一輩子……”

“啊啊啊,不聽不聽我不聽,你不要臉!”

唐曉還在掙紮,但狄青怎麽也不放手,再開口時,他聲音放柔了許多:“睡了,天都快亮了。”

唐曉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掙紮,她不死心地枕在他肩頭強調:“剛剛那句話忘掉,忘掉,知道嗎?”

“哎,要忘掉可以,那你得親好多好多下……”

唐曉狂翻白眼。

“不對,情況不對!你怎麽就親上了?你是不是喜歡我好久了?沒錯,照理你不該對我的事這麽上心啊……嗯嗯嗯……”

唉,送上門來的,狄青心滿意足地又吻上了她。

“你先走,我還有事。”強化後的嚴西城扛著霍莉在一個監控死角停下,然後拍拍她的屁股,打算走人。

“醋勁不要這麽大,親愛的。”

“你瘋了?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這個時間去找唐曉?嚴西城,你引以為傲的理智呢?”

霍莉那天配合嚴西城抓了唐曉之後,她的心就一直懸著,結果唐曉失蹤的事暴露得比她想象的要早,且發動了全院的人去找,盡管她覺得整個計劃天衣無縫,但出於一種女性的直覺,她直接躲了起來。隻是因為擔心嚴西城,人並未離開學院。

學院的占地麵積相對於它的實際學生人數而言實在是太大了,閑置的建築不知凡幾,作為有心之人,霍莉掌握了整個學院的監控布置圖和建築分布,在學院這麽多年,別說狡兔三窟,四窟,五窟一點毛病都沒有。

果然,見唐曉領著人抓了嚴西城,就知道東窗事發了,她的第六感又一次救了她。

“乖,不用你管。”嚴西城難免有些敷衍。

“不用我管?”直到這一刻霍莉終於爆發出來,“我們奮鬥了這麽多年,苦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如今都被你葬送了,你現在說不用我管?而就在半個小時前,我拚死拚活地把你從裏麵撈出來,你說不用我管?嚴西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她強忍著淚水,狠狠拽住他的衣衫,“你現在隻能跟我走!”

“有沒有第二個選擇?”

“那你去死好了!”

“那你怎麽還要救我?”強化後的嚴西城身高至少高了半米,手腳肌肉結實,他舔了舔嘴角,那笑容應該是溫和的,卻因為過度強化的肉體顯得扭曲,“還說不是喜歡我?嗯?”

霍莉咬牙:“我真恨我自己,沒辦法拒絕你,隻是嚴西城,小時候欠你的那條命,我還清了,早還清了!”

“嘖嘖嘖,瞧你這委屈的勁。”嚴西城突然低頭舔去她臉上的淚水,他力量極大,將猝不及防的她壓在牆上,一路舔到她的嘴角,壓低音量道,“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霍莉猛地推了他一把:“你滾,我不欠你了……真的不欠你了……”

“是是是,我的好霍莉。”他有節奏地輕撫過她的頭發,“承認愛我真的那麽難嗎?”

“愛你?嗬……我愛得起你嗎?不要把我和那些女人相提並論。”

“沒有那些女人,你看著我的眼睛,”他低頭直視她,“自始至終,隻有你一個。我對你怎麽樣,難道你還不清楚?她們從來就隻是我利用的對象,對你才是真的。”

“我不會相信你的。”但是霍莉悲哀地發現,現在的她已經無路可走,她的生命裏從來就隻有一個嚴西城,所以明知道前麵是一條血路,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他將她摟入懷中,催眠般道:“可是,唐曉的血是聖物啊……”他勾了勾嘴角,“以往強化我多少會失去理智,可這次我感覺自己充滿了力量,我必須要找到她。哦對了,組織的人呢?告訴老大,我終於找到了藥劑配方的關鍵,藥劑推進計劃可以重啟了,就是唐曉的血啊!哈哈哈……”

“胡說!”這段時間嚴西城感覺自己難以克製情緒,尤其強化後的他,隻感覺怒火幾乎要將他吞滅,好不容易被抑製的野性噴薄而出,他一拳捶在旁邊的牆上,厚厚的牆居然被他捶出一個大坑。

“你瘋了?冷靜!”這個地點是霍莉提前偵測好的,一般不會有人來,但眼下的情況誰也說不準。

“不,關鍵還是唐曉,我要唐曉……”

霍莉一把抱住他,安撫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但是嚴西城你聽我說,哪怕這次喝了她的血之後,你的強化功能進化,但這一次是那之後的第一次強化,不知道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你還是先隨我找地方藏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們在明,我們在暗,隻要有耐性,你想要的,都會有的,這是你教會我的,不是嗎?老大放棄你的計劃,但我沒放棄,我會幫你的!”

“你……會幫我?”

“會!”霍莉堅定地說,即使是地獄,她也隨他去闖!

霍莉從小苦日子過怕了,所以無論她表現得多麽自信驕傲,也改不了儲存物資的習慣,沒想到這個習慣救了她。學院閑置的幾個據點她都安排好了,再不行,也有地道能通往外界,就連賈博士配的躲避獸類的藥她也儲備了許多,所以她現在根本不擔心。

“都聽你的。”嚴西城如變臉般突然又麵帶微笑,那笑容在夜色之中顯得格外瘮人,實際上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要去找唐曉,每次隻要這個念頭一出現,他就全身戰栗,他死死握著拳,睨著霍莉,“你上次說的秘密通道在哪裏?”

“你是要?”

“捕獵!你說得對,這裏現在不安全,而且,我迫切想要知道我到底強大了多少。”

學院戒嚴了一夜,但還是沒能搜查到嚴西城的去向。

向來在維護校園安全方麵表現積極的異能隊,這一次都匿了身影,不見動靜,氣得校長吹胡子瞪眼,直接授權狄九重新整治隊伍。

不料異能隊這次倒挺團結,聚集到了一起,每個人都遞交了外出試煉申請書,場麵一度非常難看。

胡銳在這個時候反倒站了出來,當著校長的麵撕了所有人的申請書,冷著眼挨個瞪了過去,瞪得所有人都不敢吱聲。大概經過了幾天的思考,他總算是醒悟了過來,隻沉著臉說了一句:“還記得你們當初的誓言嗎?”

在長達數秒的沉默之後,異能隊一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道:“誓死維護學院安寧!”

“去吧,把那個混蛋給我抓回來!”

“是!”

而這時候,唐曉還在狄青的懷中呼呼大睡,昨晚她明明跟自己說好的一定不能睡,可還是沒扛住疲憊,沉沉睡去。

一夜無眠。

隻是這個本該寧靜的早上,好吧,其實已接近中午了,這個本該寧靜的中午,被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破了。

溫宴是這樣想的,昨天又一次被扔下樓,但著地時還是稍有遲緩,所以及地時仍隻算小摔,不算太疼。

所以……他還是憐香惜玉的不是嗎?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她始終堅信隻要她日複一日地堅持,就沒有她征服不了的高山。

可惜再登門時他卻不見了人影,是落荒而逃了?

嗬嗬,說一點不難過那絕對是騙人的,但逃避說明在意不是嗎?

溫宴隻能這麽安慰自己,她也覺得這樣的自己純粹是犯賤,可一世為人,不活得肆意妄為一點,又談何快意江湖?說到底她不得不承認賈博士說得對,她是被寵壞了。可別的男子看不上眼,能怪誰?

當年的胡煜豐,她確實是考慮過的,他也稱得上英俊高大,又有異能在身,背後有家族支撐,還有個在學院裏說一不二的叔叔,所以言談舉止中,她並沒有拒絕得太明顯,保持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距離。

隻是這份思量,在遇到狄青之後,就隻是純粹的思量了。

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胡煜豐,並直接表明了心態,不料胡煜豐一根筋認死理,認定是狄青橫插一腳,硬要挑戰他上擂台,還耍了花樣把自己弄折了,倒是讓她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胡煜豐失去異能之後,胡銳也看輕了她幾分。

然而這些都不能成為她放棄狄青的理由,那日見他在體育館耍的那一套精妙絕倫的劍法,她隻感覺一顆心黏在他身上掙不脫也逃不掉,算是認栽了。目前最讓她心神不寧的,還是唐曉這個人在狄青心裏到底扮演著怎樣一個角色。

情人?不像。朋友?又稍嫌親密。

如果那天與唐曉在一塊的那個絡腮胡子就是狄青,那麽……

不……她安慰自己,他這些日子並沒有找過唐曉不是嗎?他們鬧崩了?而且唐曉也不簡單,不但賈博士對她讚不絕口,還勾搭上了淩初。

說到底機會是人創造的,想到這兒,她嘴角勾起一抹自認為最得體最漂亮的笑容,等待著她心儀的那個男子開門。

扔一次沒關係,兩次、三次也沒關係,五六次也無所謂,隻要她堅持。

對,隻要她堅持。

這些過往與事跡,將來老了,還能作為笑談說予子孫輩,想到這兒,她心底竟滋生了一絲感懷,繼續敲著門。

狄青閉著眼睛都知道敲門的是誰,原本的好心情大打折扣,再瞧見一直安靜躺在他懷中的唐曉快被吵醒了,更為不爽,手臂有些發麻,可是……這是愛情的重量。

唐曉從迷迷糊糊的狀態突然驚悟,啊!誰在敲門?她看著略顯淩亂的被子,腦子裏迅速浮現出四個大字——抓奸在床!

唐曉心裏的小人作捂臉呐喊狀,瞌睡蟲全被嚇跑,不行不行,躲躲躲,先躲起來!

“衣櫃裏有空位。”

“對對對,衣櫃……”

“蠢!”見她還真的在考慮躲起來,狄大爺頓時不爽了,“哪兒都不準去,跟我來。”

和他在一起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狄青非常不爽。

啥?

去哪裏?

唐曉頂著蓬鬆鬆亂糟糟的頭發,鬆垮垮地穿著狄青的衣服,一臉迷糊地被狄青拉到門口,開門就看見了外麵站著的笑得溫婉又美好的溫宴師姐……

溫宴……師姐?

很好,師姐溫婉又美好的笑容很明顯僵了。

“來,你跟這個女人說,就說我是個有主的人,別老懷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打壞主意。”狄青霸氣十足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