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已經睡下好久了,睫毛像羽毛一樣覆在臉上,臉頰透出隻有嬰兒才有的粉紅,薄唇微啟,氣若蘭絲,而他漂亮如玉的手指則緊緊地抓住她的手,生怕她離開似的。
悄悄地抽出手,見他沒有反應,木蓮低頭吻了他的眉心,才起身,走出房間。
門口,展青仍然守在那裏,青色的衣衫在風中撩動,麵色微顯蒼白。
“展青,你的傷勢如何?”木蓮突然有些內疚,這幾天突發太多事,她一直都未曾關心過。
“夫……沒事的!”夫人這個稱呼,展青思量了半天,還是吞了下去。她去意已決,能讓她去見慧心大師,已經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要不你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真的沒事的!”
“白衣他們回來了嗎?”木蓮看了一眼院子,這是她們幾人居住的院落,可是一整天都沒有見到白衣。
“還沒有……”
“沒有?”木蓮一驚,“昨晚柳綠和柳意就出去了?莫不是發生什麽事情!”木蓮單手杵眉,走到走廊的花壇邊,突然見一個黑影閃過,隨即一支飛鏢迎麵而來,身子一側,木蓮閃身躲過,那雪亮的匕首砰的一聲插在柱子上。
“夫人小心!”
展青話一落,又是一支鏢朝木蓮襲來,隨即,第三支第四支,皆被木蓮躲過。
待第五支飛來的時候,木蓮抄手抽出柱子上的飛鏢,身子一轉,躲到花壇後麵,揚手,朝飛鏢的來源甩去,片刻,房頂上傳來一聲痛哼,那身影踉蹌的離開。
“夫人……”展青被剛才木蓮的那一係列身手震驚了一下。在之前,他見過木蓮出手,也知道她身手敏捷,不過後麵在襲擊舒饒的時候,她用劍方法不對,而且劍法紊亂,不像是用劍之人,而今天,她那回執飛鏢的動作,利落瀟灑,而且十分精準,在這樣漆黑的月色下,就算他,也打不中對方。
“展青,你先看好這裏,我去看看!”
“我去吧!”
“不用!那人是單衝著我來的,你有傷在身,將桃夭幫我看好!我去去就回……”
“如果衝你來,那你豈不是羊入虎口?”
“不見得!”木蓮笑了笑,“那人一開始出手猶豫,說明他並不是想真正地動手,到後麵幾發,才有殺我的衝動,看來是臨時起意!而且他鏢上有毒,我看他也走不了多遠!最主要的是,他或許根本猜不到我們會去追他,畢竟在他看來,我們人手甚少!你將桃夭給我看好,他若有事,我不會去見慧心的!”
說著,木蓮翻身躍上牆,追隨著那個身影沒入黑夜之中。
展青看了一眼四周,悄悄地推開門,見房裏那個人一動不動,似已經深睡,昏暗的燈光在他臉上透著黯然的光暈,展青走進去,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突然,**的人睜開眼了,眸亮如星,目光卻冷若冰霜,那雙鳳眼裏好像聚集了萬年寒冰一樣,即便是隔著幾尺,展青身子也打了一個冷戰。
正當展青要開口說話,**的人,嘴角一勾,倒先笑了起來,笑容詭異而邪魅,聲音無限慵懶:“展大人……”
“桃公子。”展青冷淡地道,握著佩刀的手卻沒有絲毫鬆開。
“展大人,這麽晚了,到我房裏有何事?”他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那瀑布般的頭發傾然落下裹著他精致的麵孔,光線微搖,他麵容純真無瑕。
“剛剛外麵有些動靜,我不過是進來看看,既然桃公子安然無恙,那展青不便打擾,先告辭!”說著展青轉身便走。
“展大人,且慢。”
“桃公子,還有何事?”
“哦,我不過是好奇,為何展大人非要帶我娘子去見什麽慧心大師?”他低頭玩著垂在額前的發絲,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但是聽起來,卻明明像是質問。
“看來桃公子很緊張啊!”展青站在門口,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當然,她是我娘子,若見一些不好的人,我自然是不放心了!”
“哦!我怎麽覺得是桃夭公子在害怕夫人去見慧心大師呢!”
“哼!”他鬆開發絲,抬頭看著展青,妖嬈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笑,道,“害怕?害怕是什麽滋味?害怕這兩個詞就不應當出現在我的生活裏。不過在這裏,我想提醒展大人,木蓮是我的娘子,不再是你們的夫人。我……非常不喜歡這個稱呼!”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他狹長的鳳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展青微微一愣,正要開口,卻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回頭一看,竟然是錢小姐和她的丫鬟,那丫鬟手裏還抱著一鍋湯。
“展大人你也在?我是來看看桃公子的。”錢小姐不自然地笑道。
“哦!那我先出去!”展青跨步走了出去,抱著劍站在門口。
“鈴兒,這屋子不夠亮,快將燈點上。”那丫鬟點了點頭,將屋子的燈點好,躬身退了出去,並順帶帶上了房門。
他靠在**,冷眼地看著這一切,眼底卻流露出一絲厭惡……
“桃公子,你身子可好了些?”錢小姐一臉羞紅。
他不語,掀開被子,起身站了起來,慢慢地走到她麵前,含笑俯瞰著她。
見他穿著白色的裏衣,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來,錢小姐的臉越發緋紅滾燙,甚至不由得慢慢後退,直到身子抵觸在了桌子的邊緣。
鼻息間有淡淡的清香,錢小姐低眼便可以看見他披散在胸前的青絲,呼吸在他靠近時早就變得紊亂不堪,就連心跳也突然停滯……
在身子幾乎相貼的時候,他負手站立,低頭看著她,嘴角揚起邪魅的笑容,這樣的姿勢看起來極其曖昧,可是又保持了一定讓人遐想的距離。
“桃……”她驚恐地抬起頭,臉漲得通紅,後麵半個字,卻在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時,給咽了下去。
這樣的男子,似乎不該是人間才有的,貌似蓮花,氣質如蘭,卻妖嬈如罌粟……
“你喜歡我是嗎?”他低聲問道,聲音幹淨而慵懶。
“我……”臉頰燒得通紅,錢小姐呆滯地望著他,說不出一個字。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坦白。
“錢若如,年二十二,錢繡山莊大小姐,錢莊主獨女,幼年喪母,母親乃京城人士,有四大名秀之美稱。可是,女不受其母氣質,生性浪**,與其父有**,貪戀帷幔……”
錢小姐臉色駭然劇變,那本通紅的臉,在小妖精說到**之詞時,驟然變白,遂而轉青。
他眼眸半眯,冷笑地看著眼前已經嚇得說不出話的女子,繼續道:“錢繡山莊,江湖排名第五,掌握水路運通,卻同時開賭坊,開妓院,強搶婦女,結黨營私。半個月前,廣發英雄帖,名為比武招親,實為拉黨結派,甚至……是為了你那幾乎掩飾不住的肚子吧?”
“你,你到底是誰?”錢小姐腳下一軟,若不是手上還有些力氣,此刻她早就癱倒在地了。
“哼!剛剛錢小姐不是還喚我桃公子嗎?”他媚眼如絲……
“不……你到底是誰?你不可能知道這些事的?”呼吸嚴重不順暢,錢小姐竭力地撐著身體。
“我知道的不僅是這些。我還知道,錢繡山莊,在江南一帶生意大虧,急需銀兩,遂與當朝七王爺燕子軒達成協議,願意為他除去顏門……”
“不要說了,你到底要怎樣?你到底是誰?”
“嗬嗬嗬……”他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揭開剛才她帶來的湯盅,鳳眼微挑,“我是誰,就你還不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要什麽?”
“你要什麽?”
“我要……”收回手,他看著門口,輕聲道,“我要門口的那個男子死!”
“什麽?”錢小姐手猛地顫了一下,“你要展大人死?不!”若展青死了,那他們和燕子軒的合作就徹底沒戲。而江南急需現銀供應,若得不到支援,一月之內,那邊必然出現混亂。
“我不僅要他死,而要你們殺死他,還要,在明日午時殺死他!”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極力控製心裏的恐慌,錢小姐問道。
“嗬嗬嗬……為什麽?”他揚起下顎,露出漂亮而白皙的脖子,“因為你在看到我第一眼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我。因為,我知道得太多,我所知道的任何一點,都可以讓你錢繡山莊身敗名裂,還因為……他若午時未死,那你錢繡山莊,必然是一片血海!”
這一次,錢小姐是徹底沒有穩住身子癱軟在地。這個男子聲音明明溫和如玉,笑容明若百花,可是,他說出的字,卻像毒針一樣。
“你到底是誰?”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你不配知道我是誰!現在,你可是出去了,還有……這個湯,我不喜歡!我隻喜歡我娘子為我準備的東西!”說罷,他輕輕地拂袖,轉身走向床榻,身子悠然地往上一靠。
錢小姐哆嗦著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那個美人一眼,扶著桌子朝門口走去,剛要推開門,卻又聽得美人說:“當然,你若對剛才我說的話表示懷疑,你大可以和你禽獸一樣的父親在帷幔之間討論一番!”
待屋子再次恢複平靜的時候,他微微垂下睫毛,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碧綠的眸子,幽靜的屋子裏,唯有他平緩的呼吸聲,以及他的喃喃自語。
“若誰要阻止我帶你走,我便讓他用鮮血澆灌那一路的曼珠沙華。”
木蓮蹲下身子,摸著地上那還有溫度的血液,抬頭警惕地看著幽深的林子。此刻,已經是深冬,但是由於連續數日天晴,雪早就融化,再加上天空明朗,月牙高掛,對於長期生活在夜間的她,要找到獵物並非難事。
果真,往前走了幾步,便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疲憊地靠在枯樹上,大口地喘著粗氣。悄悄地靠過去,木蓮發現那人身形嬌小,看起來倒像是女子,隻可惜麵容被布遮住,無法看清。
隻是這人到底是誰?一開始,她以為是山莊的人,或者是昨日得罪的那些江湖人士,但是,看著她逃出山莊,木蓮肯定是另有其人,而她的目的又是什麽?
“啪!”
“誰?”那黑衣人驚覺地回頭。
該死……這雪融化後的林子到處是幹的樹枝,不知不覺地就踩到了一枝,木蓮還沒有來得及收回腳,一支飛鏢,再度向她飛來。
靈巧地躲開,便又看見一把長劍朝自己奔來,木蓮一個閃身,躲在樹後,順手掰斷一根樹枝,當作武器和那黑衣女子打鬥起來。
“是你?”那女子驚訝地喚道,手裏的劍突然顫抖了一下,因為手臂中鏢,那毒液已慢慢擴散,即便木蓮拿的是樹枝,她抵擋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你認識我?”木蓮挑眉問道。
“哼!”那女子冷哼了一聲,突然伸手點住自己的左手臂,以控製毒素的蔓延,咬牙對木蓮說道,“看來,今日天要亡你,放了你一馬,你竟然主動來送死!”
“我死?你看看你自己,你隻要和我過上三十招,血脈膨脹必然衝破你的穴道,到時候,將會全身中毒而死!”
“我死不了!因為有人不會讓我死,而你……那就不一樣了!”說著,她手中的劍猛地一晃,朝木蓮刺來,這一次和剛才的不同,她速度飛快,變化莫測,猶如光影閃動,而且招招斃命。
幾個來回,木蓮突然覺得體力不支,至少這個女人的功夫比她想的要好,而且,她手裏畢竟是樹枝,而不是長劍,更何況,她隻擅長近身攻擊。如今這個女人要取她性命她木蓮要活著走,又得走那招險路。
手裏的武器在那閃過的劍影下,最終變成了殘骸,木蓮抬頭一驚,便可見黑衣女子,身子欺壓而來,那修長的手指猛地掐住了她的喉嚨。頓時,一口氣,梗在了胸口,而那女子力大無窮,一雙黑眸裏,蔓延著殺氣和恨意,猙獰著想要把木蓮撕得粉碎。
背猛烈撞擊在樹幹上,木蓮試圖從她的手下掙脫掉,但是,她很難用上力,呼吸全都被抑製住,眼睛一陣疼痛,像是有血絲溢出來一樣,而胸口,也悶得難受。
“哈哈哈……”那女子見木蓮如此痛苦,突然笑起來,握劍的手,突然揚起打算朝木蓮心髒擊去,拳頭在觸及到木蓮心髒的那一瞬,她的手突然收了回來,眼中掠過一絲不可思議。
隨即,扔掉劍,扣住木蓮的手腕……
片刻,她眼中又升騰起一種瘋狂的殺意,夾雜的還有木蓮看得一清二楚的絕望。
“他,竟然將潤血珠交給了你!?”她眼睛布滿血絲,聲音在夜風中顫抖,“他竟然交給了你!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交給你!”
“咳咳……”木蓮全身無力,脖子上的手,像鉗子一樣,隨著她似哭似笑的聲音,而逐漸加大了力度。
“說!你憑什麽得到這個珠子?你憑什麽?你這個異族女子!”她肆意地笑,淚水也隨即溢了出來,“為什麽?到底他喜歡你什麽?”
“咳咳咳……”
“就你,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愛!”那黑衣女子越說越激動,瘋狂的眼淚後卻是一種言語不堪的絕望和痛楚,到最後,當看到木蓮那紫紅色的臉色,她的手不由得抖起來了。
論姿色,這個女子不及自己分毫。論身份,她不過也是一個王妃,還是一個極其不貞潔的女子。論血統,更是不及她一半!
可是,她卻得到了所有,得到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脖子上的手在發抖的一瞬間,木蓮抓住時間,使出最後一絲氣力,抬肘打向黑衣女子的下顎,頓時,黑衣女子痛哼一聲,忙收回手捂著唇,伸手一摸,是一陣黏糊。
木蓮那一肘剛好打破了她的唇……
“咳咳咳……”木蓮連呼吸幾口,在女子還沒有從痛楚中反應過來的時候,貼身而上,又是一個反肘,擊中女子的腰側,隨即將她的手反扣在背後。
“呃。”腰部劇痛,女子彎著腰,手被木蓮反扣在身後,但她仍舊不甘願地回頭怒視著木蓮,眼中射出仇視目光。
木蓮冷笑一聲,伸手一抓,扯掉了她臉上的黑布,隨即一張熟悉的臉突然呈現在麵前。
手裏的黑布從指尖落下,木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目光有些呆滯,她的眼前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幾乎讓她忘記了的翡翠。
那一瞬,台莊的一切再次浮現在腦海裏,她似乎看到了漫天飄舞的桃花,以及人們的慘叫。
“為什麽是你?”半晌,木蓮突然鬆開手,將翡翠用力一推。
身子摔在地上,翡翠有些難以置信,木蓮為何放了她,但是在捕捉到木蓮眼裏的一絲恐慌時,翡翠頓時明了了一些事。
“哼!軒王妃,你似乎不願意見到我?!”
顏緋色,花這麽大的力氣,不過就是為了騙她,而她翡翠,卻一次次不湊巧地揭開他的謊言。
拾起劍,用劍鋒抵著翡翠的脖子,木蓮眼中露出一絲冷冽,“你給我滾,就當我今天沒有看到你!”
“可是你看到我了!啊……”翡翠花剛說到一半,肩膀處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低頭一看,那鋒利的劍已經插入她肩頭,鮮血當即溢出。
“翡翠,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想殺人,你最好給我閉嘴,然後永遠在我麵前消失!”手在顫抖,木蓮覺得腳下好冷,那股寒氣由腳底通向身子每一處,最後積聚到心髒位置,冷得刺骨,冷得發痛。
隨著翡翠的痛呼,木蓮毫不客氣地抽出劍,轉身,踩著那些幹枯的樹枝朝林子外走去。
“軒王妃……你在故意躲避我!”捂著流血的傷口,翡翠坐在地上,看著木蓮沉重的背影,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果然她什麽都猜中了,這個女人什麽都不知道!
握著劍的手猛地顫抖了一下,木蓮咬著唇,下意識地停了一下,腳卻機械地朝前麵走。
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落入了翡翠眼裏,突然她不覺得傷口疼了。
“軒王妃,這些日子難道你就不好奇我到底是誰嗎?”翡翠輕輕一笑,因為她看見木蓮步子突然慢了下來。
“難道你也不好奇,那晚台莊到底發生了什麽嗎?”說著,她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笑容絢爛,“難道你也不好奇為何我會在這裏嗎?哈哈哈!”
握著長劍的手,突然一用力,關節瞬間發白,手心與劍柄摩擦出讓人心煩躁的聲音,木蓮緊咬著唇,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著翡翠,眼中露出一絲輕蔑。
“翡翠姑娘,我不是逃避你,而是本姑奶奶向來鄙視那些偷窺別人東西的人!對於你,我隻是表現得不屑。而且,你以為你是誰?會讓我如此上心,我對你的身份,你出現的目的,根本就不感興趣!”事實上,她很討厭和女子吵架,這樣的情景,在她看來就像極了兩個人指著鼻子對罵的潑婦。
“哈哈哈……”翡翠大笑了幾聲,身子無力地靠在樹幹上,“軒王妃,我竟不知原來你還有這等自欺欺人的本事!你不是不屑知道,而是你不敢知道吧!你是害怕,從一開始,就有人對你布置了一個陷阱,讓你鑽進去,你是害怕,你感受到的,所看到的繁花美景不過都是一個騙局吧!”
心劇烈地一抽,木蓮的臉上浮上一層慘白,細密的冷汗從眉心滲出,一種刺骨的冰涼從心底躥出來,麻痹了她整個身子。她不由得試著向翡翠移動了幾步,緩緩地舉起劍,臉上扯出一絲微笑。
“以前,我就很討厭多嘴的女人。我先前放過你,是因為之前你對他的搭救之恩,如此看來,已經清算了。現在……我覺得,我對你是越來越不待見了,而且,在某些方麵來說,我也是有仇必報的人!”
“你要殺我?”翡翠挑眉,不甘示弱。
長劍滑過她的臉頰,緩緩下移,抵在翡翠之前受傷的肩頭,木蓮手腕往前一壓,那鋒利的劍鋒再次插入翡翠的傷口。
“你……我還真的不屑殺你!不過我再說一次,你這張臉,最好在姑奶奶麵前消失,指不定,我下次心情不好了,那我這把劍也不認人了!”
“嗯……”翡翠杏眼裏溢出一絲痛苦的淚水,雙唇因為傷口再度被襲而微微顫抖,眼前的女子,眼神冰冷,眉間流露出唯有殺手才有的狠毒。
木蓮鬆開手,瞧了一眼翡翠:“你的毒應該要擴散了吧!”說著,轉身再次離開。
身後幽幽地傳來她的笑聲,木蓮茫然地朝林裏走,忘記了方向,步子越發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進入了錢繡山莊的後山,裏麵霧氣彌漫,木蓮這才驚醒,自己像是迷了路。來之前,曾聽說過錢繡山莊的後山詭異恐怖,莊主還曾專門通知讓大家不得進入。
尋思著,空氣中傳來嗆人的血腥味,隨即是隱隱約約的刀劍聲,對於習慣了生死殘殺場麵的木蓮來說,並不覺得害怕,更何況,她剛剛還和翡翠幾乎是生死搏殺了一回。
尋著那聲音走去,木蓮還是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怔住了。嚇著她的倒不是地上那幾具屍體,也不是遍地的鮮血,而是,被幾個黑衣人困在中間的那個男子。
麵容俊秀,渾身是傷,鮮血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衫,此刻的他,正吃力地抵擋那些黑衣人瘋狂的攻擊。
“白衣……”木蓮撿起旁邊的劍,衝了進去,一把將他扶住。
“你怎麽來了?快走!”白衣推搡著木蓮。
“你瘋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衣喘了一口氣,剛低頭,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黑衣人似乎看到木蓮的進來,動作也緩了許多,雖然有攻擊,但是都避開了木蓮。
抓著他們不敢下手的機會,木蓮一邊帶著白衣反擊,一邊後退,到最後,其中一個黑衣人見形勢不妙,做了一個手勢,一圈人便飛快地沒入了林子裏。
半晌,剛才充滿肅殺的林子,已經恢複了死寂,隻是空氣中還有讓人作嘔的血腥味而已。
“你一天都不在,怎麽會到了這裏?”木蓮扶著白衣坐下,低頭檢查起他的傷口,撩開第一件衣服,木蓮幾乎可以想象出他傷痕交錯的身子了。
“不要脫……”白衣低聲道。
“你是要麵子還是要命?”木蓮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在京城,她也這樣救過他,那個時候,情景如此相似……可現在,什麽都變了。
脫開白衣的衣服,木蓮才發現他身體上簡直可以用千瘡百孔來形容,而且,最讓人震驚的不是今天那些劍傷而是鎖骨處,一根肋骨處似被穿孔的洞,這些位置,都是人體最為脆弱的地方。
“這些傷口是?”腦海裏突然想起柳綠的聲音,她說,都是她將白衣害得這個下場,“這個是燕子愈做的?”
“準確是說,應該是別人控製了皇上做的!”白衣苦笑了一下,眉間難掩酸楚。
“對不起,白衣!”木蓮將衣服上稍微幹淨的布條撕下來,替他將傷口包紮好,待一切就緒後,木蓮才想起柳綠兩人來。
白衣不做聲,臉上看不出有一絲情緒,從地上站起來,沉默著往前走,直到在兩個小山堆前,他才停了下來。
木蓮蹲在房頂上,素淨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白如宣紙,而那雙眼睛,卻明亮如星,一瞬不瞬地看著院子裏的一切。
青衣男子懷抱長劍斜靠在柱子上,麵目清冷,眼神警惕地看著四周,而他身後的廂房裏,亮著昏暗的燈,一白衣男子抱著一把琵琶坐在裏麵。
瀑布般的青絲披散在肩頭,搭在他白色衣衫上,遮住了半張麵頰,遠遠的隻能看得清他的輪廓,但是,即便光線不如白日那麽明亮,卻仍舊遮不住他精致漂亮的容顏。
木蓮垂首撫摸著手裏的弓箭,這東西倒像極了她在現代用的槍支,手臂支撐,把持平衡,眼裏精準,唯一不同的是,槍需要勾勾手指頭,而弓箭,則是需要放手——指尖一鬆,箭便從指尖掠過,飛向自己的目標。
放手……她低頭苦笑。
手指在移向那鋒利的箭頭的時候,木蓮身子頓然涼了一下,心也隨著這突來的冰涼停滯了一瞬,隨即,紊亂的跳動,深吸一口氣,她竭力平複自己,希望自己保持冷靜。
可是,這似乎是徒然!她已經多久沒有冷靜了,苦笑一下,似乎好幾個月都沒有冷靜過,哪怕是現在,她腦子仍舊一團麻,一聯想到某些需要理清的東西,她就胸悶難耐,不願多想。總之,如白衣所說,她在麻痹自己。
冰涼的空氣中,傳來琵琶悠揚悅耳的聲音,好似深山中那峭壁上跌落的水滴,光線中,他如玉般的漂亮手指,輕柔地撫過那琴弦,樂聲傾瀉而出,隨即,聽到他低聲地吟唱:
“夢隨風萬裏
幾度紅塵來去
人麵桃花曾相映
又是一年春華春驟離
落歎明月想多情”
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的聲音,好似從天邊傳來,婉轉,輕柔,那輕聲吟唱中,又似乎包含了那訴不盡的憂傷和惆悵。
閉上眼,腦子再次浮那三座新堆的墳墓,裏麵躺著是柳綠和柳意,還有那個替她易容的大夫……
依稀記得柳綠和柳意的最後一麵,兩個鮮活的人出去了,待再次相見的時候,便是孤墳。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待再次見麵時,已經成了黃土。這樣的反差,讓她真的難以接受,似乎,再次看到她們在擂台上,全力護著她和他衝出包圍。
似乎,看到柳綠瞪著眼睛怒罵她,說她是禍水……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們因她而死!
白衣說,柳綠和柳意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第一次看見她們的時候,她們在一群爭奪食物的乞兒之中,麵色蠟黃,身體薄弱,轉眼七年,七年他對她們,刻意地保持著距離,卻又視她們為自己的妹妹。生死出入,一同逃離京城,來到這裏,而今,卻是生死一方。
那個時候的白衣,眼中有木蓮從未見過的悲傷,他說:“我自知我們不該得到憐憫,但是,在這樣的世界,就是強者生,弱者死,而我們,是在生死嗜殺中相互扶持走過的。一開始,便由他人掌控了宿命,我們的命,是屬於皇上的。”
刀劍劃破長空,已沒人再與他生死與共。
這樣的悲戚,木蓮怎能不懂!
一個人,難得有幾個相互相持的人,恐怕,一生,難遇一人。
而她呢?木蓮抬眸,再次看向屋子裏的那個美麗得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胸口掠過一陣銳痛,她選擇了他!
她卻不知,他到底是誰?白衣去找柳意她們時,她們全身冰冷,地上幹淨沒有任何東西和標誌,可是,在後院看似自縊的那位大夫,窗前卻有一株桃花的盆栽。冬日,何來桃花?
桃花是顏門的標誌,世人都知道,凡是死在顏門手下的人,身下必定桃花一片,如血透染。可是,有人卻不知道,一株桃花盆栽的寓意!但是,白衣知道,在顏門,凡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死去的時候,顏門都會為他祭上一株桃花,意味著死亡路上的芬芳。
撫摸著冰冷的箭,木蓮舉起手,用力將弓弦拉開,指尖扣住箭尾,搭在弦上。隨著那弦越繃越緊,木蓮挺直了腰背,這樣飛出去的箭,才力道強大,可一箭斃命。
眼眸半眯,她瞄準了彈琵琶的人兒。
箭,對準的是他的心髒,若他是顏緋色,那這一箭,他無須躲開,箭自然會斷為幾截,像皎兒死去的時候。
如果他不是……或許,他真的失憶了,那這必將一箭穿心……
又是兩種可怕的選擇和結果!
在離開台莊的時候,她既希望他活,又但願他已經葬身於火海。可是,等真的見到他時,她到底還是放棄了一切原則。
“幾世情緣不付相思引
等待繁花能開滿天際
隻願懂你一生不忘情
我回首
笑對萬千風情”
指尖在鬆開的那一瞬,她的手臂,下意識地抖了一下,箭,飛奔而出,直逼向他。
“小妖精,躲開!”她扔下弓,翻身跳下房頂,心痛難以抑製。她到底,還是逃不過自己的那一顆心。
隻是,她的聲音,似乎已經慢了幾拍,那屋子專注彈琵琶的男子,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那箭穿過牆紙,直奔向他。
歌聲戛然而止,隨即是琵琶跌落的聲音,木蓮衝進去,見展青已經將他扶起。
那一刹那,木蓮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血染的衣衫,像絢爛的曼珠沙華,幸而開在了他手臂上,也幸而,那箭沒有斷。
木蓮籲了一口氣,上前抱住他,手輕柔地扶著他柔順的青絲,便見白衣走了進來,四目相對,木蓮搖了搖頭。
白衣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隨即苦笑,退出了門口。
“白衣,你……”展青回頭看到一臉慘白的白衣,又看了看他身上的傷口,頓時明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展青,你先陪白衣下去重新包紮傷口,然後準備馬車,我們連夜離開,前去江州!”
展青愣了一秒,點了點頭,和白衣一起走了出去。
他一直以為木蓮至少要待在桃夭等傷勢複原了才走,如此看來,今晚她和白衣鐵定又遇到了什麽事。
房門關上,木蓮低頭看著懷裏的人,他揚起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龐,睜著一雙噙滿淚水的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木蓮,那秀麗的眉間,凝聚了讓人心痛的哀傷。
妖嬈的唇瓣,揚起一絲牽強的笑容,他道:“娘子,剛才這一箭,是你給為夫的嗎?”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責怪之意。
木蓮啞然,低頭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箭,眼角一酸。
“娘子,為夫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你是不是生小妖精的氣?”鳳眼劃過一絲清澈,他柔聲問道,睫毛輕顫,酥蔥般的手指覆上了她的臉龐,指腹擦過她臉上的疤痕。
娘親曾說,這個女人,若他掌控不了,那便會死在她手裏。若今日,她這一箭沒有偏,那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呢?
不一切都好好的嗎?為何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沒有!是我錯了。”木蓮低聲道,隨即將他抱起來,準備替他拔出箭。
“那娘子,是不是為夫以前做錯了事情?”他扣住她的手,止住她替她拔箭的動作,清澈的眸子怔怔地望著木蓮,純真無邪。
他以前做錯了事嗎?她也不知道?現在也不想知道。
“沒有。剛才是我一時犯了糊塗,我給你拔出來!”
“不!一定是我以前做了什麽事,是嗎?娘子,你告訴我,為夫不記得了?你告訴了我,為夫去改,再也不惹娘子生氣。”他央求道,眸子淚光閃閃。
不記得了?木蓮搖了搖頭,趁他注意力沒有在手上的那一瞬,將箭拔出,包紮好,便帶著他出了院子。
在山莊外麵,馬車早就等好,展青和白衣站在一起,麵色凝重,似在商談什麽,在木蓮和他出來的瞬間,都默契地停了下來,警惕地掃了小妖精一眼。
小妖精似乎不在意他們的眼神,隻是噘了噘唇,靠在木蓮身上,看了看四周,疑惑地問道:“還有兩個漂亮的姐姐呢?”
漂亮姐姐?木蓮抬頭看向白衣,發現他身子不經意地晃了一下,隨即翻身上馬,看著灰蒙蒙的天。
“兩個姐姐有事,回家了。”
“哦?”他蹙眉,眼中有一絲失落和不滿,“我雖然不喜歡那兩位姐姐,可是,至少在路上,她們可以引開那兩人討厭的目光!”他哼了一聲,揚起下巴,拉住木蓮上了馬車。
木蓮愣了一秒才明白他話中之意,由此看來,對柳綠和柳意的事,他倒還真的不知道了。而且,這兩日和他幾乎是寸步不離,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異樣。
木蓮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白衣,才將簾子放下來,隨即馬車搖搖晃晃地朝前駛去。
“娘子……你告訴我?以前我是什麽樣子?”
“娘子,我們是什麽時候成親的?”
“娘子……”
“娘子……”
上了車,他突然鬧著要知道以前的事,木蓮隻得含糊地回答,腦子一片混亂。
天空發白,山頂上,站著一個白衣女子,眉間的碧玉在她慘白的臉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隻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譏笑,幽幽道:“顏緋色,你的謊言,是不是早該結束了!”
時至晌午,天空一片明朗,白雲片片,大雪後的冬季是難得的溫和之日,而周邊的枯樹,在陽光的照耀下,竟然沒有了多少蕭條之色。木蓮掀開簾子,推開窗戶,舉目欣賞著路邊的風景,難得地曬一個大太陽,而枕著她腿睡著的人兒,膚色透明,呼吸均勻,墨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反色出漂亮的光澤。
“展青,還有多久到江州?”木蓮輕聲問道。
“明早就可以到了,今日天氣好,雪又融化了,我們可以稍微加快一些。”展青看了看天,眉間舒展開來,不由得飛快地揮動了著手裏的馬鞭。說時遲那時快,馬車突然強烈地顛簸了一下,隨即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木蓮回頭一看,追上來的正是錢繡山莊的人,而當頭的,也正是那位麵容秀美的錢大小姐。
“展大人,你這樣走,是不是太不符合江湖道義了?”那錢小姐,揚眉擋在馬車前,瞬間,一撥人將馬車團團圍住。
“錢小姐,展某不明白您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前日你和我父親在房中暢談,我父親突然臥病不起,遂查出有人在他食中下毒!我父親待你不薄,雖然不願意和七王爺結黨營私反抗皇上,但是你也不至於這麽趕盡殺絕。當日若不是我父親出麵,你們幾個人早就死在擂台之上了!”
“哼!錢小姐,你是不是什麽地方弄錯了?當日,你父親是答應願意協助王爺鏟除顏門。怎麽今日突然變卦,還說我下毒?”
錢小姐臉色變了一下,眼光閃躲似的看了一眼馬車裏麵,突然一揚馬鞭,大聲喝道:“展大人,不管你作何狡辯,今日你得給我們一個交代,不然,那就不要怪我們錢繡山莊不客氣!”她眼中有一種誓要拚命的決裂。
“好!”錢小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對身後的人吩咐道,“將他給我拿下!”
木蓮眼角不安地跳了一下,因為她發現錢小姐從頭到尾,目標隻針對展青,而且她說的是將他拿下,而非將他們拿下。
“展青,你先走!”木蓮大聲地喊道,可是,她話還沒有喊出來,那些交錯的光影已經在身邊交織開來,像展青襲去。
展青回頭看著木蓮,笑了笑說道:“王妃,您保重!”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妖精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輕蔑,揮劍一砍,躍上了一匹馬,然後將劍插在套住馬車的馬背上,吃痛的馬當即嘶叫,帶著馬車瘋狂地奔跑。
“展青你要做什麽?”木蓮大驚,卻看到展青仍然在笑,眼神坦然,無所畏懼,似乎他已經預料到了死亡。
“白衣,帶王妃走!告訴七王爺,我展青將永遠跟隨著他!”說完,展青持劍騎馬迎上錢繡山莊的攻擊。
“不……展青,你回來!”木蓮大聲地喚道,聲音卻哽在了喉嚨裏,白衣跳上馬車,一邊拉住木蓮,一邊驅趕著馬車。
“白衣,我們回去,我們回去……”木蓮掙紮著,淚水瞬間迷離的眼睛,眼前的世界,隻是劍影,隻是血光,而那個迎風而戰的男子,已經不再回來。
“白衣,我們去救展青!不能再死了……你們誰也不能再死了……”她再也無法再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她而去。手用力地揪扯,木蓮視線越來越模糊,周圍的空氣一片腥味,再加上馬車的顛簸,她再也忍不住扶著馬車嘔吐了起來,身體像是被人用鏟子翻攪一樣,幾乎,她連血都嘔了出來,直到……什麽也不知道。
天色突然陰霾下來,壓抑得難受,木蓮睜開眼,身下已經不再顛簸,馬車停了下來,身體是無力又酸痛,掙紮著跳下馬車,不及思索,騎上馬,要往回狂奔。
她自然知道,來不及了。跌跌撞撞,早就沒有了方向,揮動鞭子的手臂,已經痛得抬不起,幾乎她就要跌下了馬,眼前一邊灰暗,一個白色的身影,慢慢地回來,他的懷裏,抱著另外一個人。
“展青……”木蓮踉蹌地迎上去,伸手接住他,卻根本就抱不住,這個曾經被他形容成牆的男子,此刻和她一起跌在地上。
他全身冰涼,雙目緊閉,濃眉上還有斑斑血跡。這個男子,言語從來都不曾多,曾經指證她翻牆傷人,卻被她幾句頂得麵色發白,這個男子,曾經無數個夜晚,都宛若雕塑一樣守在她門口,候著他的安全。這個男子,無數次帶著她逃離,這一路,生死相隨,到最後,他迎著陽光,說:“王妃,保重!”
“為什麽不救他?為什麽不回去?”她跪在展青的屍體邊,抬頭,憤恨地看著白衣,厲聲質問道。
“因為,展青不得不死。”
“為什麽?為什麽要死?”
“有人指定要他死,那他就不得不死。他若不死,那錢繡山莊,將會成為另一個台莊!”
另一個台莊?!木蓮驚愕地看著白衣……展青是替別人而死的。
“白衣,你撒謊,你撒謊!”木蓮伸手推開白衣,嘶聲吼道。
“我沒有撒謊。一開始是大夫,然後是柳綠柳意,再後來是,展青,下一個便是我!”白衣抬頭,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從台莊到江州,就注定了是一場由鮮血鋪好的路!有人千方百計地阻止我們去江州,有人不願意我們去見慧心大師,有人要將我們趕盡殺絕。這是事實,有人的謊言一次次地掩蓋在死亡的陰影下,因為,死人就會閉嘴,可事實上,死人也會說真話!”
那遠處的身影,漸漸清晰,一張美得不真實的臉,一雙邪魅的鳳眼,一張漂亮的薄唇……
“木蓮,展青他以死證明了一切。”
木蓮仰起頭,順著白衣的目光看去,是那張她再也熟悉不過的臉。
手指扣緊泥土,木蓮的身體漸漸冰涼,在夜風中瑟瑟發抖,幾乎,她隻能聽到白衣的聲音。木蓮,她們以死證明了一切……證明了一切!
“滾……你們都給我走開!”她大聲地咆哮道,“你們都給我走,都給我走!滾……”
“娘子……”他張了張唇,看著跪在屍體旁的女子,胸口是一陣劇痛,那是新月之日疼痛來臨的前夕。
“滾!讓我靜一靜,你們都給我走,誰也不要過來!都走,都走……”
白衣看了一眼停在遠方不敢上前的小妖精,又擔憂地看了一眼木蓮,慢慢地走了下去。
一開始的一群人,慢慢變少,皎兒,八個護衛,豔兒,一百名暗人,到後麵的柳綠,柳意,然後是展青……是的,用鮮血鋪成的路,那個人一直在阻止她!
“展青,展青……”木蓮將展青平放好,隨即躺在他身邊,看著黑暗無邊的天空,今夜,沒有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