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這樣都不算愛,那告訴她什麽才算愛。

她本可以輕輕鬆鬆地離開,但是她選擇了回來,帶他一起離開,從而放棄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機會。

她為他背叛燕子軒,不惜任何代價地要救他,不容任何人傷害他。

她疼他,保護他,寵他,包容他,縱容他。

沒有他,她或許很逍遙,活得很好。也許是錦衣玉食,也許是遨遊天下。

倘若此刻,他真的死了,那她呢,也定然會死吧。

舒景說,她木蓮無法愛上其他人,因為她的心填滿了燕子軒。

可是,舒景錯了,她的心填滿了燕子軒,而她的木蓮自己的那一顆心呢。她的那顆心,是愛著眼前這個男子的。盡管他身世不明,盡管他也曾讓她懷疑。

可是,他就像罌粟一樣,美得炫目,美得詭異,美得妖嬈,讓她不知不覺中了毒。

她之前不知道,她中毒有多深。可是,在這一刻,她了解到,那也是深入骨,溶入血。

她亦愛他,隻是在這之前從未發現過。坦然一笑,木蓮鬆開扣住石頭的手,身子一壓,在他墜落的一瞬,趕在他前麵,再度抱著他。

除了他,她此生還有什麽牽掛。孩子嗎?顏緋色那本就不受歡迎的孽種。

她愛他,已經很久,很久。

從什麽時候開始。或許在那個危機四伏的亭子裏,也或許更早,早在他們未曾見麵之前。

腰肢被緊緊地摟住,他抬頭看著她,眼中露出震驚和驚喜。她的那一句話像雲一樣縹緲,卻瞬間被他刻在了心底。

如果是這樣,這樣死去是不是很好呢?他笑,嫵媚而妖嬈。

風從耳邊掠過,隨即一條馬鞭隨風而來,纏住兩人的腰際。

“抓住……”

白衣俯身趴在地上,雙手用力拉住鞭子,隨即其他幾個隨從也上前合力將他們拉了起來。

身體癱軟在地,他顧不得疼痛,抓住她的手,焦急地問:“娘子,剛才您說什麽?”他想確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反握住他,木蓮強擠出一個笑容,額頭抵觸著他冰涼的麵頰,低聲道:“小妖精,我愛你。”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卻清晰地落在了白衣的耳裏。看著兩人緊緊相擁,他,眉宇間閃過一抹痛楚,隨即轉身示意一幹人離開。

待他們都下去,他才清了清嗓子道:“軒王妃,跟白衣回京。”

“不。”木蓮拉住小妖精從地上站起來,堅決地說道。

“你……”白衣手裏的劍突然一揚,落在小妖精的脖子上,“你是因為他?”

“不準碰他。”

“為何如此護著他。不惜暴露身份,甚至不要命地護著他。你值得嗎?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什麽身份,什麽來曆嗎?”白衣質問,那放在小妖精脖子上的劍不由得壓下去了一分。

這個紅衣男子,絕非簡單的人,她不知道,可是他白衣能感覺到,從那日在監獄裏的情景,還有剛才那箭斷裂時候這個男子眼中閃過的一抹綠光,他明了,他絕非一個身世可憐落入青樓偽裝女人的男子。

“我不知道他什麽身份,什麽來曆,但是,此刻他是我夫君。”她吼道,一把推開他的劍,擋在小妖精身後。

她也懷疑過,好奇過。可是,那又如何,她不願意多想,因為自己也來路不明,而且,他也並非壞人,不過是掩藏在花滿樓的男子而已。最重要的是,他是她所愛的小妖精。

愛一個人,並非因為他是什麽人,而是愛他時,他是她心中的那個人。

“哈哈,他是你夫君。”白衣收回手,看著木蓮,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你當真以為你是木蓮嗎?你到底還是舒景,還是燕子軒的軒王妃。”

“不。白衣,你錯了。當我跳河醒來的那一刻,舒景就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木蓮。”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身子一晃,白衣回想了她醒來的那一刻。陌生的,輕蔑的略帶譏諷的眼神,那果真不是屬於舒景的眼神。

“嗬……”他輕笑了一笑,翻身上馬,“上次沒有能阻止你們離開,這次你到底還是要帶他走。你如此信他,那白衣也無話可說。再次別過,且保重。”

“白衣。”木蓮驚愕地看著白衣,沒想到他會放了自己。

“你那日救我一命,今日就當我還了你,從此我們兩不相欠,那誓言也就此作廢。”說完,手裏的鞭子重重地落在馬背上,奔著遠處的火光離去。

“誓言。你和他有什麽誓言?”身後突然飄來酸溜溜的聲音。

木蓮臉皮一抽,猛地從白衣的那一番話裏反應過來,感覺身後某人全身寒氣四溢,眼光陰冷,讓她心頓時一揪,隨即低身將地上遺留的火把撿起來,轉身,擠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容。那麽一刻,木蓮竟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尷尬。汗啊,她明明什麽沒有做啊。

“娘子,你和白衣有什麽誓言啊?”他絕美的臉上突然揚起一抹妖媚的笑容,聲音卻冷淡得出奇。

這表情,明明就是帶著恐嚇的誘哄啊。

“咳咳咳……”訕訕一笑,她上前拉住他,手還沒有碰到,就見他猛地一甩手,避開了她。

“娘子,為何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那笑容越發妖嬈詭異起來,木蓮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丫的,這家夥怎麽在恐嚇她呢,而且看著他這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竟然覺得有些怕呢。

“事實上也沒有什麽誓言。當初,在林子裏曾救過白衣一命,要他……”木蓮頓了頓,腦子竟然開始卡殼起來。莫不是真的告訴他,她曾經要白衣當她的小妾,那個時候純粹是整治一下他。

“要他做什麽。”他笑,媚眼如絲,甚是邪魅。

不行了,這樣被他盯著看,她心髒承受不了。

“就是讓他照顧舒府,保證舒府上下的安全,不然就讓他做我小妾……”

“你。”他抽了一口涼氣,那笑容瞬間凝結,絕美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陰霾,那顫抖的唇意識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開玩笑的。隻是要挾他而已。”見他臉色大變,擔心他心疾又犯了,木蓮忙上去將他扶住。

“開玩笑?我怎麽沒有看出來這像是一個玩笑。而且,我看白衣似乎很認真呢!”冷厲的目光掃了一眼白衣離開的方向,他才不覺得白衣當作了一個玩笑。那誓言,是玩笑嘛。

“真的是開玩笑的。”

“哼。我看你當初還真的是想將他那位妾室吧。娘子,為夫怎麽現在才發現娘子是如此多情的人呢。”

嘖。這話怎麽聽起來就這麽酸呢。她的心,他總該是明了吧,都說得如此清楚了,他還要吃哪家子飛醋,不過看他那糾結的小臉兒,木蓮心裏升起一絲痛快,彌補了剛才心髒受他恐嚇的痛楚,隨即又壞笑道,

“那你同意我將他納為妾室嗎?”

“你敢。”他咬牙吼道,粉嫩的唇當即就被那貝齒咬得泛白,媚眼中溢出還一絲淚花,劃過那張令人心碎的臉蛋兒。

“哭了。”靠,又被她搞哭了。媽的,她木蓮到底喜歡的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不理你。走開。”

那麽一激動,本就疼痛不已的身體似乎像裂開了一樣,抬頭看著天空,此事應該是豔陽高照,卻仍舊漆黑一片。

難道,這就是傳聞中的日食。

像他這樣的人,除了新月會喪失一切保護能力,傳聞中的日食,亦指一千年發生的太陽被吞滅的日子,他也和嬰兒無異,而且必須需要鮮血供給,不然就會全身冰冷隨即心痛而死,可此刻專供他血的侍女根本不在,他去哪兒找血。

“嗯。”

“小妖精,怎麽了?”

“疼。”他捂著胸口喘了一口氣。

“過來。”木蓮將他扶著,拿著火把,四下看了看,發現斜坡的上方有一個小洞穴。如今天冷,他們的馬又跌了下去,這麽黑,恐怕等火把燒完了,都走不出這個林子,反而會被凍死。

“娘子,放了我。”他推開她。他現在需要的是血,怕一時控製不住自己,傷了她。

“過來。”沒有理會他,木蓮俯身將他背起來,朝洞口走去,又脫下白狐披風撲在地上,將全身冰冷的他放了上去。

找了一些木材,盡管潮濕,但是稍微烤一下,總能生火取暖的。

“還冷嗎?”他蜷縮著身體,那嬌豔的紅色好似曼陀羅一樣盛開在那白色的狐裘上,是一種讓人心疼奪目的美。

手觸及他的身體,木蓮嚇得頓時縮了回來,是刺骨的冰冷,那火堆似乎沒有傳遞絲毫溫度給他。隨即咬了咬牙,木蓮躺下,將他緊緊地抱住,手掌溫柔地揉搓著他的後背。

突來的溫度讓他下意識地往她懷裏蹭著,他揚起頭,睜開蒙矓的雙眼,望著,嘴角勾起一抹媚笑。

“娘子,你好美。”冰冷的手指落在她微紅的唇上,他笑道,極度渴求那一抹嬌紅,也或許是更深的紅。

很多年前,當他孤獨地倒在那雪地裏時,他便愛上那種猩紅,選擇了為複仇而活,做一個魔鬼。

木蓮呆呆地看著眼下的人,那好似瓷器一樣的臉蛋兒,那勾人的鳳眼,那邪魅的笑容,即便是蒼白無色,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嬌媚,反而更讓她憐憫,那麽一刻,在他手指的撫弄下,她竟覺得燥熱不安。

原來,有了愛,就有欲。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那亂七八糟的邏輯中時,眼前突然一暗,唇上碰觸到甘甜的冰涼。

那樣柔軟像是果凍一樣,滑嫩,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下去。她驚愕地僵在原處,摟著他的手,停止撫摸,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一樣,動彈不了,唯能感覺他在輕柔地吻她,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碰觸一下,隨即離開,又戀戀不舍地粘上。

這是接吻嗎?

她印象中的第一次初吻是在那個荒誕的亭子裏,她躺在地上成了他的肉墊,隨即初吻被他奪取,可是,那個時候沒有任何感覺。隨即是燕子軒,那粗暴的羞辱的吻。再後來是夢的那個旖旎的場景,太美,不真實。再再後來是顏緋色那讓她備感羞辱的疼痛。

而此刻,完全是不一樣的。

他柔軟的舌頭輕巧地探入她的唇,那放在她臉上的手,也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顎,似乎在叫她迎合他。

那麽一瞬,木蓮感覺到他修長的睫毛掃過她的臉,像羽毛一樣劃過,卻讓她身子猛地戰栗了一番,不由自主他抱緊了他。

她殊不知,吻,竟然是這樣甜蜜。

他欺身而上,將她平放,單手撐著身體,另一隻手順帶解開她的頭發,那麽一刻,綢緞般的青絲好似黑色的睡蓮一樣在白色的狐裘上綻放開來,映著他的緋紅,竟然是說不出的詭麗。

白玉般的蔥指插入她的發絲,小心地替她梳理,他的吻沒有離開她的唇,輕柔中帶了那麽一點掠奪,僅這樣她都覺得呼吸有點困難,那臉上泛起的紅暈落於他媚眼中,便成了難以壓抑欲望。

那柔滑的唇放開了她,她心裏當即一空,驚慌地張開眼,剛好對上了他勾人的鳳眼,那裏,有萬千流星劃過,璀璨得讓人目眩,讓人沉溺。

他微笑著俯瞰著她,絕美的臉上也有一抹誘人的酡紅,手腕那麽一抬,他將綰著發尾的絲帶抽掉,頓時那漂亮的墨發披散下來,落在他肩頭,落在她身上,落在她頭發上,交織開來分不清彼此。

眼睛一酸,她想起那日在客棧,他說,男女共枕,頭發相互交織,俗稱結發,也就是結發夫妻。

泛著珍珠般光著的指尖勾掉腰間的束帶,那繡著罌粟的紅袍從他身上跌落,隨即亦是紅色的裏衫,那奪目的紅襯得那脫衣服的手指格外嬌美。那樣兒的人,即便是脫衣,都顯出常人所沒有的麗質,讓人心動不已,像極了一幅美卷。

當最後一件衣衫從他身上落在時,木蓮頓時抽了一口冷氣,臉不由得漲得通紅。

“娘子……”他輕聲地喚道,看著她,竟然覺得日食所帶來的痛苦減輕了,雖然唯有血液才能徹底讓他解脫,但是他不要再傷害她,他能等……或許因為她,他真的能熬過去。俯身再度吻住了她,漂亮的手指移向她的衣服,她來不及拒絕,來不及反應,來不思考,就已經沉溺在這如火的吻中。

那道德,那倫理算什麽,這一刻,她隻知道,身前的這個男子,她愛著,像嗬護生命一樣愛著。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不可逾越的。

身體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她不覺得任何涼意,而是一種需要被澆滅的火熱。

“娘子,我可以要嗎?”他不敢輕舉妄動,不敢回想那次衝動所換來的痛苦,所以,他須得到她的同意。

將他白玉般的手指放在唇間,她微微一笑,貝齒輕咬……這便是許可了。

木蓮緩緩地睜開眼,洞裏一片雪亮,太陽出來了。身體有一絲酸痛,微微一動,感覺壓著什麽東西,仔細看去,原來自己還是枕著他手臂昏睡了過去,頓時她臉上浮起一抹羞澀,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輕輕碰觸了似乎也還睡去的他。

“小妖精……”她輕聲喚道,伸手撥開他臉上的發絲,“太陽出來了,快起來了。”

眼前的美人兒沒有絲毫反應,眼睛緊緊地閉著,那似蝶翼一樣的睫毛緊緊地覆在他蒼白的臉頰上。

“小妖精。”她笑了笑,隨即伸出手,要去捏住他的鼻子。

手剛碰觸到她鼻子,木蓮整個人就嚇得哆嗦一下,隨即又顫顫地伸向他鼻前,那一瞬,她腦子一片空白。

全身冰冷的他,此刻沒有絲毫的氣息。

頭皮發麻,木蓮起身坐好,將他摟在懷裏,他身上還穿著衣服,自己身上也是,因為天冷,在她昏睡時候,他替她穿上的。

手放在他胸膛,的確,她感受不到一點震動,又放到他脈搏處,手腕處,依舊沒有絲毫的動靜,他全身僵硬,好似血液都凝固了一樣。

她喘了口粗氣,伸手輕輕地拍打著他冰冷的臉,顫抖著喚道:“別睡了。”

懷裏的人,沒有動,沉沉地睡去,沒有絲毫的感覺,全身冰冷,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她是學過急救的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但是,這家夥很愛撒嬌,玩弄她,不是嗎?

“小妖精,快起來。”她張嘴喚道,牙齒險些咬到舌頭,用力地搖晃著他的身體,手指輕柔地理順著他的頭發,警告道,“你若還不醒,你信不信我就丟下你不管了。”

“小樣兒,你是不是也打算吃幹抹淨,甩手走人。”她笑,眼淚卻流了下來。

這是玩什麽啊。

“我都已經認定你了,你還這樣,還在吃醋嗎?你給我起來。相公……”她將頭埋在他脖子處,嗚咽,“乖,不要玩了,快起來。相公。”

陽光細碎地落在雪上,林子一片清幽,隨即,傳來一個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便見一個身影踉蹌地滾了出來,她懷裏抱著一抹烈焰的紅色,在這個白雪皚皚的林子裏顯得格外突兀。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像是在找什麽東西,神情驚恐失措……

他身子還是那麽輕,她都懷疑她到底有沒有抱著他。她相信他不會死,這個妖孽一樣的男子才不會死,想到這裏木蓮加快了步子,朝林子外走去。

腳下的雪時而深時而淺,但是不管怎麽跌倒,她都緊緊地抱著他。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她腳心已經被凍得麻木,無力地跪在地上,木蓮扯過衣服將他裹緊,隨即癱在地上。她走不動了,全身疲憊不堪,這種感覺就是像溺水一樣,看著自己淪落,卻無能為力,甚至意識都有些模糊不清,那麽片刻,她也覺得自己也快死了。

“若死,我便同你一起死。”她道,蒙矓的眼中浮起一絲堅決。

手指輕柔地撫過他的麵頰,仔細地理順他的發絲,又小心翼翼地將他臉上的一點雪渣擦去。

“你向來愛美,怎能讓這些雪髒了你呢?”她小聲地低念道,心若死灰,那一刻,她不像剛才一樣希望碰到什麽好心的人,希望有人來救他們。

生活即便是坎坷,但是在最後一刻,她木蓮到底還是遇上了自己所愛的人。

低頭,吻著他冰涼的唇,舌尖學著他昨晚那樣小心翼翼地伸入他口中時,眼淚到底還是控製不住再度落下,滑入他口中,那麽片刻,她都嚐到那令人心碎的疼痛。

“相公,我唱一首歌給你聽好嗎?”她道,撫摸著他的臉。

把昨天都作廢

現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愛

請給我機會

如果我錯了也承擔

認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誰嘲笑我極端

相信自己的直覺

頑固得仍不喊累

愛上你

我不撤退

我說過

我不閃躲

我非要這麽做

講不聽也偏要愛

更努力愛

讓你明白

沒有別條路能走

你決定要不要陪我

講不聽偏愛

看我感覺愛

等你的依賴

對你偏愛

痛也很愉快

等你的依賴

不後悔

有把握

我不閃躲

我非要這麽做

講不聽也偏要愛

更努力愛

讓你明白

沒有別條路能走

你決定要不要陪我

講不聽偏愛

看我感覺愛

等你的依賴

對你偏愛

痛也很愉快

這首歌叫《偏愛》,按理說她愛上的人應該是燕子軒,可是她沒有,她愛上了一個最不可能的人,她偏偏愛上了他。

他的樣子極其不符合她以前的標準。像她那樣穿梭在黑暗和暴力中的女人,所愛的男人至少得是擁有男子氣概的鐵血男兒。

可他呢,陰柔,漂亮,稚氣,敏感,而且還脆弱不堪。那又如何?到昨天,她木蓮就偏偏愛上了他。

全身冰涼刺痛的感覺漸漸淡去,眼皮也越發沉重,她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這首歌……

“宮主,前方有人在唱歌。”

馬車裏白衣女子聽到聲音,微微掀開簾子,果真瞧見茫茫的雪地裏似坐著一個女子,那如墨般的長發披散在雪地上,裹著她嬌小的身影,遮住了她的麵容,而她懷裏還抱著一個人,也因為太遠,她隻能看到那是一抹格外刺目的緋紅。

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作響,翡翠提著裙子朝那女人走去,卻見那女子緩緩地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她。

那女子有一雙格外漂亮的眼睛,像水一樣清澈透明,那如墨的黑瞳中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冷傲。高挺的鼻翼下,薄唇緊抿沒有一絲血色,那蒼白的臉和白雪無異,而左臉頰上有幾道不是很明顯的疤痕……一個不算得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女子,或許比起自己來,她都不足以吸引他人的眼球。可是,翡翠後退了一步,這個女子,身上有一種不凡的氣度,而這種東西,並非所有人都有。

比如此刻,她若不救這個女子,她可能就會凍死,而她的眼神,沒有絲毫需要幫忙的意思,甚至有一絲麵對死亡的坦然。

目光下移,翡翠又發現這個女子穿著一件華貴的白色狐裘,色澤純白沒有一絲雜質,單單領口的金絲束帶都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那一刻她眸子閃過什麽,這女人果真不是一般身份,可為何會落到這般境地。

又看去,翡翠終於看見了躺在她懷裏的那個人,瀑布般的長發傾落在女子的身上,精致的麵容好似沉睡了過去一般,表情祥和,慘白的臉掩飾不住他的傾國傾城,紅色的繡著罌粟的華麗袍子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讓她看得不由得晃了一下。

翡翠震驚地看著那女人懷裏的男子,顫顫地蹲下身子,伸手摸去,卻被那女人一手拍開。

“做什麽?”木蓮吼道,聲音沙啞無力,緊緊地抱著小妖精。

“你是誰?”翡翠看著木蓮,問道。

哼。木蓮冷冷一笑,睨了翡翠一眼,這女人還真是奇怪,倒問起她是誰來了,她無心回答,隻是將頭無力地垂下,緊緊地貼著他冰涼的麵頰。

那一刻,卻見那女子突然伸手握著小妖精,手那麽一扯,便從她懷裏帶走了他。

“你……”木蓮惱怒地瞪著眼前漂亮的女子,一站起來,腦子一陣暈眩,身體不穩就往地上倒去,但是她的手亦緊緊地拽著他。

“王妃……”在跌落在雪地裏的那一刻,木蓮似乎看到展青他們趕了過來,然後將她接住。

無盡的黑暗中,四周寂靜無聲,木蓮站在中間摸索著前進,這個情景如此熟悉,像是來過一樣。

果真,前麵出現了朦朧的光線,木蓮加快了步子,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舒景。”她的氣色似乎好了很多,隻是臉上有一道永遠散不去的憂愁。

見木蓮過來,舒景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到底還是愛上了那個魔鬼。”

“你說什麽。”木蓮疑惑地看著她。

“你不該愛上他,你們兩個人本不該有交集的。”

“你說的是小妖精嗎?”

“木蓮,他不是小妖精,他不是。”舒景望著木蓮,眼裏盛滿了驚恐。

“那他是誰?”

“他……”舒景後退了一步,單手扶著胸口,她不敢念出那個可怕的名字,“無論如何,你就不該愛上他。子軒對你這麽好,你卻這樣背叛他,甚至置他於危險中,你何以對得起他。”

“我是對不起他。”木蓮深吸了一口氣,充滿歉意地說道,“可是舒景,我也有我自己的自由。我也有自己喜歡的,自己想保護的人啊。我倒願意一開始,就沒有被你卷進來,我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愛子軒,子軒對我好,可是我沒有必要因為他的好,而愛上他。你以前說我不可能愛上其他人,事實上你當時就在騙我,騙我告誡自己不要去接受其他人,認命地愛上燕子軒。可是,我偏偏愛上了他……”

“木蓮,聽我的,真的不要和他糾纏。你們是沒有結果的。”

“什麽意思。”木蓮心裏一驚,警惕地看著舒景。

“你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遲早會離開的,會離開我的身體的。你看我,我這次是不是比上次好很多。”

“你……”木蓮難以置信地打量這舒景,的確,這次她氣色很好,上次看她的時候,她幾乎虛弱得說不出話來,“慧心大師說,必須要我心無牽掛才能離開。可是,我愛上了他,有了孩子,你覺得我能離開嗎?我走不了,而且也不願意走。”

“你會的。”舒景上前一步,歎了一口氣,哀怨地看著木蓮道,“有一天,你一定願意離開。而且,木蓮,有多事情都是天注定,我既然不能輪回被囚禁在這裏,這說明我真能回到現實生活中。而你也可能會離開……這些都是命運。”

“狗屁。我不信。我才不要被你們這樣玩弄。需要我的時候,就要我。不需要我的時候,就讓我離開。”木蓮冷冷一笑,手握成拳頭,一字一頓地說,“我木蓮也決非是妥協於命運,也決非任人玩弄的人。”

說著,她轉身便走……身後一直是舒景低喃的聲音:“木蓮,不要這麽固執……他會害了你的。”

固執。

她冷笑。她固執嗎?她向來都是依照別人的命令活著。在現代,聽命於上司,做什麽事情都小心翼翼。現在,又為了其他人苟活,忍辱受欺,她到底何時固執過。

木蓮緩緩地睜開眼,茫然地看著頭頂的白色帷幔窗簾,腦子裏仍舊回**著和舒景談論的那些話。舒景說她會離開。真的嗎?她笑,絕對不離開。

“公子,這位夫人醒了。”耳邊傳來一個中年女人陌生的聲音。

木蓮看過去,果真看見一個穿藍布衣服的中年女子站在旁邊,手裏還端著拿著一張毛巾。

“那你先替她梳洗。”展青臉那麽一紅,躬身退下,順帶合上了門。

“來夫人,我先扶你起來。”那女人將盆放在一邊,過來將木蓮扶起來,隨即用毛巾仔細地替她擦起臉來。

“夫人,你身子骨不好,又有身孕,要好生休息,不可亂動。”那女人一邊替她擦拭一邊兀自念道。

木蓮渾渾噩噩的聽著,空洞的眼神在聽到身孕兩字的時候閃過一抹精光,隨即推開那女人,大聲地朝外喚道:“展青,展青。”

“王……夫人,怎麽了。”展青閃身進來,焦急地問道,為了不暴露身份,改口喚木蓮為夫人。

“他呢?”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腳下一軟,幸而被那女人扶住,“那個紅衣女子。”

“夫人,她在隔壁廂房。”展青頓了頓,神色閃過一絲異樣,隨即又淡淡地說道。

“我過去。”木蓮由那女人攙扶著穿上披風走了出去,一推開門,外麵的陽光乍泄開來,隨即是迎麵而來的淡淡梅香,壓在白雪下的枝頭已經冒出些許紅色的花朵,精致美麗。木蓮被眼前的一片紅白震了震,隨即又由展青陪著朝那個廂房走去,剛到轉角,木蓮便停了下來。

廂房外的圍欄上靠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墨色的頭簡單地綰成一個蝴蝶髻,插著一支碧綠的釵子,光潔的額頭上也掛著一塊翠綠的碧玉,落在眉間,顯得她本就傾國傾城的臉多了一份脫俗和貴氣。

木蓮看著那個白衣女子,心頓時歎了一下,如果說小妖精是天下最美的人兒,而這個女子就當數第二了。

“她是誰?”木蓮回頭看向展青,小聲地問道。如果她沒有記錯,在暈倒之前,她曾見過這個女子,當時她想帶走小妖精。

“她是與我們隨行的翡翠姑娘,是個女大夫。”

“女大夫。”木蓮眉不由得蹙了起來,這古代,怎麽個個都會行醫。

“是的。她現在正在替那位姑娘診治。”

“哦。”木蓮眼中閃過一抹感激,快步上去,卻踩到了裙擺,頓時一個踉蹌,幸而再度被展青扶住。雖然沒有什麽碰撞,木蓮突然覺得肚子有些疼,忙伸手捂住。

“夫人……”

“展青,沒事兒的。”木蓮擺了擺手,一抬頭,發現那女子也正看她,目光中有一絲驚訝和好奇,隨即走了過來,打量了木蓮一番。

“夫人。”她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翡翠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眼眸似星的女子,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展青,不由得好奇起來。昨日在雪地裏,她便看見豔兒和這幾個侍衛衝了過來,竭力地護著她。

那時候,因為顏緋色命在旦夕,她一直專注如何救治他,反而將這個女人給遺忘了。

夫人?這個幾個男子稱呼她為夫人。一個臉帶疤痕,相貌微顯出眾,身份似高貴的女人,竟然在雪地裏和一個男人摟抱在一起。

翡翠眼中越發疑惑,在偷偷來燕國的時候,她自然是知道顏緋色不想讓她過來,但是一路都派了人護她安危,而這些人又個個守口如瓶,所以,對燕國的一切,她隻是一片空白。

她來,不過是尋她的夫君,卻不想和看見生命垂危的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

而這位夫人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

木蓮不太喜歡這個女人過於直白的探究眼神,雖然這眼神隻是簡單的好奇,但是還是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扯出一個笑容,木蓮側身走過。

“夫人的臉色不是很好,要不要讓翡翠幫你看看。”

“謝謝翡翠姑娘的好意。”這話不是木蓮說的,倒是展青搶在了前頭。

他麵帶笑容,語氣卻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我們夫人隻是剛醒過來,氣色不好而已,並無大礙。”

翡翠眼中掠過一抹驚愕,顯然沒有料到展青會這樣說,便尷尬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臉上的笑容淡去,翡翠仰頭望著院子的梅花,覺得眼角有一絲澀痛。她總那麽覺得,自己像是困在一個謊言中的人。顏緋色的身份,顏緋色的病情,還有這潛伏在燕國的勢力,以及這個神秘的女人……這周圍的一切,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她無從知曉。

木蓮輕輕地合上門,看著那隨風而動的白色帷幔,竟然有些害怕不敢靠近。許久,她才走過去,也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豔兒說,他睡著了,可能是太累了,加上天冷,所以才昏厥了過去。

撩起白色帷幔,她悄悄地坐在他身邊,凝眸注視著沉睡的他,黑色的頭發綻開在**,像綢緞一樣漂亮,原本蒼白的臉此刻也有了一點顏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嬌媚了幾分。伸手過去,她感覺到了均勻的呼吸聲。那麽一刻,原本揪著的心,頓時鬆了下來。

“真讓人不放心。”她笑了笑,眼睛卻泛起一層薄霧,又將他的手心擒在手心緊緊握著,“你若經常這樣嚇人,估計我也會被你嚇出心髒病。”

那蔥白般的手指,修長而白皙,粉色透明的指甲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木蓮好奇地打量著他的手,隨即展開他的手心,這手,漂亮得如他人一樣。

她眼角含著笑容,反複地看著,總覺得這手,不像是一雙會持劍,會殺人的手。這人,隨時都需要她去保護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有力氣殺人的人啊,到底,還是她多想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低下頭,吻向這隻手……

“娘子,為夫的手,是不是很漂亮?”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笑吟吟的聲音。

那即將碰到他手指的唇突然僵住,木蓮尷尬地抬起漲紅的臉,看向床頭,隻見那隻妖孽正眨著無邪的眼睛,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正一瞬不瞬地瞧著她。

天。木蓮哆嗦地慌忙鬆開他的手,訕訕一笑:“你醒了。”那一刻,她很想撞牆,第一次YY人,就被人當場捉住。

“娘子,剛才是想親我嗎?”他又問,眉間**起無比絢爛的笑意,好似綻開在陽光下的向日葵。

“沒有。”

“有。”

“我剛才隻是在看你的手,怎麽長成這樣。”真的,她不過是好奇,至於後麵嘛,那純粹是一時衝動,一時衝動。

“隻是想看為夫的手嗎?”他揚起眉,笑得突然邪魅起來,隨即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她整個人便順著壓在了他身上。

那力道,那遊走在她腰間的手,還有那引人噴血的笑容,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從鬼門關繞過一圈的人。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他頓時明了她的想法,輕輕地含住她的耳垂,道:“娘子,為夫好著呢,那閻王爺才不敢要我。因為,我告訴她,我娘子看不到我就會著急,一著急我就發火,一發火,我就一把燒了他的閻王殿。他一聽,就求著讓我走。”

“嗤。”她撲哧一笑,用手點著他的額頭,“身體剛好,就會貧嘴了。”

“我身體不是剛好,是很好。不信,為夫證明給你看。”說著,他手一撈,翻身而上,將她騎壓在下。

“你做什麽?”木蓮驚得慌忙扭動著身子,那雙腿間,隔著衣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火熱。那一瞬閃動,綺麗的情景再次浮現在腦子裏。

“做,娘子喜歡的事。”

狹小的帷幔帳子裏彌漫著一種靡麗的幽香,讓木蓮覺得格外熟悉,那個夢裏,那個山洞裏,她都聞到過這種讓人迷幻讓人沉醉的香味,和他身上平日的香氣有著迥異的不同。

“你身上是什麽香味?”

“娘子……”解她衣服的手,稍微停止了一下,他眨著欲望迷離的眸子,吐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唇,羞澀地道,“為夫的身體在……就會發出一種特別的香味。”

**?

木蓮驚愕地看著他,難道這妖精果然是妖精,**的時候還會像某些動物一樣,發出某種香味。

“哈哈哈。”心裏不知為何如此高興,是因為他的特別,還是因為他這舔唇的害羞模樣,總之,她不合時宜的半**衣衫在他身下笑了出來。

而這香味,顏緋色強暴她那晚,她沒有聞到過。

“娘子是在嘲笑為夫嗎?”

“哈哈哈哈……沒有,真的沒有。”

“有。”他瞪著美眸,咬著唇,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那一瞬,那旖旎的香氣突然濃鬱起來,木蓮一驚,慌忙止住笑容,可是,似乎已經晚了。他單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飛快褪去她身上僅有的衣衫,而他自己,卻很惡劣地還穿著衣服。

“不要。展青,豔兒……”她怎麽也笑不出來,想起展青和豔兒還守在門口,以及舒景的那一席話,木蓮心裏頓時難受得打緊。

有些事,夾在兩人中,木蓮心裏始終有隔閡。

比如,她始終頂著的是軒王妃的身份,而這次,她木蓮也是由著軒王府的貼身侍衛出生入死的送她去嶺南,而燕子軒現在安全未定,她這般和這妖精糾纏,還真有一種背叛的感覺。

若那晚是情不自禁,那此時,她應該保持點理智,她不想那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隻是身上的人似乎並不這樣想,沒等木蓮將話說完,他置身就要進入。

“你。嗚……”她有些生氣,心裏甚是煩悶,用力一推,腹部傳來輕微的疼痛。這才想起,肚中孩子剛足月,正是不穩定的時期,這些日子又發生了這麽多事,孩子是否穩定,她突然擔憂起來。

“怎麽了?”他停止了動作。

“疼。”

他恍然,看著她平坦的小腹,拿來衣服替她穿上,一把將她攬著,道:“娘子,剛才為夫是忍不住了。”

那濃鬱的香味散去,木蓮搖了搖頭,護住小腹道:“妖精,有些事我們要談談。”

“嗯。”他點了點頭,手輕柔地摸著她的發絲。

“你還記得那天你問我,為何要去南嶺嗎?”

“記得。”

“我們去南嶺等燕子軒。”那撫摸她發絲的手猛然停止,木蓮自然知道他會有這個反應,轉身握住他的手,充滿歉意地說道,“那日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燕子愈捉住了你。可是,是燕子軒救了我們,也因為我,燕子愈找到借口以欺君之罪將他扣押。如今他生死未卜,卻想到要將我們送到南嶺。若非他,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任由木蓮握著他的手,似在深思,那修長的睫毛遮住了他墨色的黑瞳。那裏,湧起的暗流,木蓮看不到。

“他的這番情意,你和我都不能忘記。所以我們要去南嶺等他,然後親自告訴他,你和我的關係。不然,我心裏會一直覺得虧欠於他。”

“你覺得,他會同意你和我?”半晌,他抬起頭,笑看著他,可是木蓮卻覺得他在笑。

“他會的。”木蓮堅定地點了點頭。

“你也舍得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抽回手,再度覆上她是發絲,白玉般的指尖調皮地纏住一縷發絲,把玩了起來。

“什麽意思?”木蓮愣住。

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知為何,他那句你也舍得走,像有人用針插在她心裏,是一種尖銳的疼痛,一種不被信任的疼痛。

“你不相信我?”

“我隻是擔心現在的你舍不得走。”他淡淡的答道,眼眸中沒有一絲情緒。

“現在的我舍不得走。”她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一個語調,看著他怪異的表情,心裏騰地燃起怒火。

“你什麽意思?”木蓮的身體在發顫。她未曾和燕子軒有過肌膚之親,甘願和他在一起,現在他竟然說,她不舍得走。當她是什麽人了。

“你有了他的孩子,你還願意走嗎?”在她快憋得發飆的時候,他問了。

木蓮呆住,驚愕地看著他的臉,原來,他在乎的是這個。那日,他說要豔兒替她把脈,就是想知道自己是否有了身孕,卻被她刻意躲開。

這孩子,到底還是隔在了他們之間。

她無言以對,扭頭看著門口,眉間有一抹痛楚。燕子軒可以做到不在乎這個孩子,可是他呢。他顯然不能。在她以為幸福要來臨的時候,他選擇了退步。

是啊,她木蓮這種人,怎能得到幸福。

“燕子軒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你覺得他還會同意你和我離開嗎?而你,懷著他的孩子,也願意離開嗎?”

木蓮苦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起身下了床,慢慢地朝門口走去,手扶在門上的那一刻,她轉身看向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原以為,你是那種為愛可以什麽都不在乎的人,不在乎我的身份,不在乎的我的過去。可現在看來,我錯了。你在乎這個孩子。那好,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的過去比你想象的複雜,因為這個孩子不是燕子軒的。

“我嫁給了燕子軒,懷了別人的孩子,現在又和你上了床。我這種女人,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罷了。我不配你和在一起,也無須你對這孩子負責。今日,出了這客棧,我會安排讓展青送你和豔兒離開,或許她才真的適合你。”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每說一個字,就用力地抓住門框,生怕自己哭出來。

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她聽得那指甲斷裂的聲音。抓住門,隻要她推開,她便和他再無瓜葛。

舒景說,你會後悔的,你不該與他有交集。在門被推開的那一刹那,她淚水到底還是流了出來,胸口的疼痛讓她難以呼吸。也在同時,門再度被合上,耳邊傳來他甜膩的聲音。

“娘子……”

他當然是故意在刺激她,若非這樣,她能說出那孩子是誰的嗎?

那一聲娘子,木蓮聽得心裏一酸,狠心再度推開門,卻被他牢牢摁住。身子也瞬間騰空,被他攔腰抱起,幾個跨步,便將她放在**。

“你……”不由得她說什麽,他俯身吻下,堵住了她的唇。是該懲罰她,她竟然隱瞞這麽久,若不是剛才那麽激她,他恐怕永遠不知道孩子是他顏緋色的。

那晚,他還險些將孩子殺死,她的固執,他到底還是難以操控,也讓他害怕。她對顏緋色的恨,已經超出了他預料,無論如何,這個謊言都要維持下去。

“你到底什麽意思。你滾開。”木蓮用力地推開他,卻仍舊被他死死壓住,剛才對她冷漠如陌生人,現在又柔情繾綣,他這是翻臉還是翻書。

“決絕?你給我滾,我沒有你決絕。”她苦笑,若決絕他剛才那句話才是決絕不是嗎?

用力地推開他,他卻像糖一樣死死地粘在她身上,不管她怎麽推,怎麽打,他就壓在她身上,聲音卻極度地配合隨著她的踢打發出聽似痛苦的聲音。隨著他的叫喊聲越來越大,木蓮停下手沒好氣地看著他粉白的臉,道:“我有這麽用力打你嗎?”媽的,她壓根兒就沒有用力。

“有!打得我心疼。”他仰起頭,委屈地說道,眼中還閃著淚花,甚至還用手捂著胸口。

木蓮無奈地仰起頭,歎了一口氣,她拿他沒有辦法。

“娘子,你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我這樣的女人,到處勾搭男人,還懷著孩子,怎麽有資格生你的氣。”

“娘子就是在氣,剛才為夫是無心的。若惹了娘子生氣,娘子打我便是了,千萬莫要說跟別人走之類的話,這樣的話未讓我以為娘子又不要我了。我不過是想知道為何娘子要隱瞞我,為何不對我說實話而已。”

“因為那是別人的孩子。”她怎能開口對他說,我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娘子是我的人,那娘子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了。”他甜甜一笑,翻身躺在她一邊,摸向她的肚子,眸子裏浮起一絲滿足。他從來不知,這平坦的小腹裏,竟然有他們的結合。

“你……你也不介意。”木蓮驚愕地看著他。他的心裏世界是不是太過於強大了,變化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這不,這會兒他又說,連同這孩子也是他的了。

木蓮閉上眼睛,腦子突然很亂,很亂,因為他的這個反應,這笑容讓她不安。半晌,她開口道:“難道,你都不問這孩子是誰的嗎?”

他聽出了她語氣的異樣,便吻了吻她臉頰上的傷痕,柔聲道:“問了如何,他是個孩子。我愛的是娘子,連帶你周圍的一切,我都愛。”

“愛我。愛我什麽?”那傷口帶來的酥癢,感覺讓木蓮眼眸一酸,這個男子,像孩子一樣被她寵著,被她保護著,可是,他到底喜歡她什麽,愛她什麽。

她沒有像他一樣驚天動地的容貌,甚至比起他,自己可以算得上是奇醜無比,也沒有殷實的家業,而且,還帶著別人的孩子。就連她自己都無法找到能讓人愛的地方,就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因為你是木蓮。”手摁在她心髒處,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語氣緩慢,字字清晰。

心在他輕微的動作中停止跳動,木蓮睜開眼,突然對上了他如墨暈染的眸子,那一瞬,她看見,那黑瞳中,有無數璀璨的星子落下,絢爛無比。

因為她是木蓮,所以他愛她。

她生澀地回應,鼻息間繚繞著他散發的香味。

“夫人……”門口突然響起展青的聲音,木蓮好似被電擊一樣,猛地彈跳起來。

“娘子。”他不滿地噘起唇,拉著她的手央求道。

“你也該起來了,晚些我們也該啟程前往南嶺了。”她笑著將他拉起來,語氣中充滿了期待,到了南嶺之後,他們便自由了。

南嶺,南嶺,木蓮心裏默念這個名字,卻不曾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

“娘子,晚點過來和我一起吃飯,我餓了。”他眨了眨媚眼。

“好。我先走了。”她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走了出去,便看見展青恭謹地站在門口,而豔兒則靠在圍欄上,望著院子的那一片梅花。

“不好意思,久等了。”木蓮充滿歉意地說道。

“夫人,先回房,喝藥吧。”展青行了一個禮,側身做了一個手勢,讓木蓮走在前頭,隨即回頭看了一眼豔兒和屋子裏那個一臉笑意的紅衣人,跨步跟上木蓮回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