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癡情骨·中冊 第一章

花滿樓

富有節奏的鼓聲,晃動的鈴鐺,扭動的纖腰,流轉的眸光,妖嬈的血色紅蓮,此起彼伏的呼喚聲,這是沉寂幾天後的花滿樓。

那兩間固定的雅間,如今空無一人。燕子軒在養傷,或許有更重要的事,而燕子愈聽說也幾日沒來。這京城,到底還是京城,看著恩客們貪婪的目光,猥褻的笑容,女人嬌氣的歡笑,一切都是在喜慶的氣氛中。這京城就好像暴風前大海上的帆船,這裏所有的人,享受著死亡前夕的安寧。

一曲結束,木蓮悄然關上門,她斜靠在門上,抱著雙臂注視著正在雕刻東西的小妖精。

這妖精,美得不似人間煙火,卻又落入紅塵凡土,或許也隻有這個年代才能碰到了吧。

那麽一刻,她突然起私心,如果大師能讓她離開,她能帶走他嗎?

這大膽的想法猛然冒出來,將她都嚇了一跳,她竟然想帶走他。天,她瘋了嗎?大師說,如果她有所留戀,便永遠停在了這裏。

“咳咳……”她輕輕地咳嗽了一下,示意,妖精,你姐姐我來了。

聽到提示,榻上的人果真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眸望著她,那漂亮的眸子瞬間湧起璀璨的星光,嘴角一揚,綻放出誘人的笑容。

抽了一口涼氣,木蓮訕笑:“小妖精,在弄什麽?”

“沒什麽。”他慌忙地搖了搖頭,將東西藏在了身後。

“我都看到了,你藏什麽。給我看看。”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她伸手就要搶。

“不給看,那是禮物。”用力地掖在身後,他就不給她看。

“給誰的?”

“不告訴你。”

“算了。”她失落地鬆開他的手,將身子往後一靠,便大剌剌地躺在了榻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

“姐姐,你今天不高興。”

蛇一般柔軟的身子自覺地貼了過來,她嘴一撇:“當然不高興了。顏緋色那個王八蛋竟然落跑了,給我玩消失了。靠。”

臉色一白,他吸了一口氣:“姐姐,你不是很恨他,很討厭他嗎?他消失了不是更好嗎?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哪。”

“就這麽放過那個王八蛋,吃幹抹淨,拍屁股走人,算什麽,一點都沒有責任心,虧他還說什麽魔教的教主。”一想到這裏,她就牙癢癢。

“你要他負責。”

“屁,他還沒資格負責,他那種人死不足惜,大卸八塊都不足以泄我心頭之恨,最好死之前,割掉他的小雞雞,丟去喂狗。”

身邊某人的身子頓時僵了一下,那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伸向褲襠,指尖一撚,將衣服往下扯了扯,遮住關鍵部位。

“哦,對了。”木蓮坐起來,認真地看著他,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啊,不會一直待在這花滿樓啊,而且最近京城不安全呢。”

走之前,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吧。

“有打算啊,我打算一直跟著姐姐啊。”他眉目一彎,笑道。

“去。我給你說正事呢,你不可能一直靠這張臉吃飯吧,你有沒有其他的特長啊,總之能保證生活,又不會讓別人欺負的。”

“我會唱歌,會彈琵琶。”

“你傻啊,真靠這個生活啊,那萬一有一天花滿樓不在了,去了其他的青樓,那些人對你又刻薄,看你長得又漂亮,嫉妒你討厭你,然後都欺負你,最後發現你是男的,你就慘了。被人賣去鴨館天天賣肉,那叫個可憐啊,那些男人都是排隊的。”

“哦,”他噘了噘嘴,眼睛一閃,拉住她的手說,“我還是跟著姐姐你啊。有你在,我不怕。”

手猛地一顫,她抽開手,轉頭看向窗外:“我今天是來告訴你,我兩個月之後會離開這裏。”

“去哪裏?”肩膀被他突然扳回,他啞聲問道,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小聲很小聲,說的時候,覺得鼻子有些酸痛,痛得讓她都沒有力氣抬頭直視他。

“你走不了。”頭頂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霸道得讓人不容拒絕,一抬眼,她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冷厲,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不會讓她走,她注定是他的人,哪怕死,也會被他囚在身邊,靈魂都會被他禁錮。

木蓮一怔,望著他突然沉下去的臉,道:“你剛才說什麽?”

剛才那句冰冷的你走不了,好像根本就不是從他口裏說出來的一樣。

“我。”他笑了笑,宛若孩童般純真,拉著木蓮的手,發出嬌媚的聲音道,“我說不要你走啊,姐姐你不要走啦。”

那聲音媚得都酥到骨頭裏了,聽得人心都是癢的,特別是他溫柔的氣息吐在她耳根處,讓她身體連連打戰。

“我說小妖精啊,這個……我不可能也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吧,畢竟我是女人,也要嫁人,也要生活啊,難道你要我在這等煙花之地終老而死。”要是被他跟著,她怎麽離開,不就多了一個這麽大個的拖油瓶。

“那你嫁給我吧。”原本靠在榻上的他,猛地坐起來,嚴肅地看著木蓮,一字一頓地說。

“你?”木蓮一驚,啞巴差點掉下來了,“我嫁給你?”他瘋了吧。

“你嫁給我,我養你。”捂著她滾燙的雙手,他認真地點了點頭,眸子裏柔情似蜜,笑容在嘴角洋溢。

心猛地一滯,有東西再度擠壓著她的胸腔和那顆心髒,讓她難以呼吸,一口氣都堵在了喉嚨裏,有些疼,疼得眼角都在發酸,好似又一層薄薄的霧氣遮住了眼睛。

抬眸對上他勾人的眸子,那裏綴滿細碎的星光,溢滿了柔情,似繾綣的,似甜蜜的。她看到了他從未表現過的認真。

他說,他養她。簡單,樸素,認真的詞,卻讓她覺得莫名地難過和感動。

就像第一次收到他做的禮物一樣,那種被人在乎,被人關心的感覺。可是……她不是要離開嗎?而她,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不過是一縷雲煙,終要散去。

“傻啊。”木蓮抽出被他緊握的手,輕輕地彈了彈他的額頭,嗔怪道,“為什麽嫁給你。你拿什麽養我?還有,你長成這個模樣,比花兒還漂亮比女人還嬌媚,是我娶你,還是你娶我。你是我的姐妹,還是我的相公?而且,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木蓮。”他打斷了她的話,修長的鳳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灼熱的目光好似穿透了她的身體,進入了她的靈魂,“木蓮,你聽著,我喜歡的人是你。你嫁給我,我便是你的相公,而我,將要養你。”

他叫她木蓮,而非姐姐。

這……這算不算是表白?表白?

木蓮腦子裏轟然一炸,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那身體的氣血直接往上湧,集中奔向腦門,險些嚇得她噴出鼻血。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表白,對方還是那個美得像妖孽,美得勾人魂魄的妖精。

嘖嘖,看他那因為表白而璀璨明亮的眸子,那酡紅的臉頰,像瓷娃娃一樣的皮膚,嘟著如水凝般飽滿的粉唇,即便是看著,都看得她渾身燥熱,口幹舌燥。可是,那顆心卻不為所動,因為裏麵還有一個該死的渾蛋。

“你的眼神是要我吻你嗎?”耳邊突然傳來他蠱惑一般的聲音,也不知何時,他修長幹淨的手指已經遊走在她的麵紗上,曖昧地勾畫著她麵部的輪廓,最後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狹長的鳳目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迎著那琉璃色的燭光,端的是芳華絕代,恣意風流,俊美無邪。

俊美。

俊美……她吞著口水,花癡地看著眼前的人,竟然能在這漂亮的臉上看到俊美,甚至在他慢慢俯壓下的陰影中,她能感受到一股讓人窒息的男子氣息。

靠,這眼神,這笑容,完全是火熱表白之後**裸的勾引。

不行啦,她真的要噴鼻血了,估計收到表白還流血三升的人,古今以來就她木蓮一人了吧。

手繞過她的麵頰落到耳根出,指尖一挑,那麵紗在她花癡的神情下飄然落下,露出一張他熟悉的臉。

他記得她說,隻有兩種人才可以摘她的麵紗,死人和她的夫君。

這一刻,他終於在她失神的目光中,摘掉了她的麵紗。

顏緋色消失了,那就小妖精進入她的生活。

“娘子。”挑起她的下顎,他輕聲呼喚道。既然名正言順地成了她的夫君,那就能名正言順地喊她一聲娘子了。

噗。

她那張呆滯蒼白的臉瞬間糾結,自從出現了顏緋色之後,娘子兩個字對她來說和噩夢無異,一旦聽到,她必然條件性地發抖害怕,處於戒備狀態。

抬手一摸,臉上竟然沒有遮蔽物。

“我的麵紗呢。”她驚呼,伸手忙將臉上的傷疤捂住,胸口難受,那種自卑的難受。

“娘子,在為夫手上呢。”捧著她的臉,他笑眯眯地說道。

娘子?又是娘子。

她非常討厭聽到那個詞。頓時,顏緋色的麵容便出現在了麵前,和眼前這張精致無比的臉重疊起來,讓她恐懼,不甘,仇恨,害怕。

“噗。”鐵鏽般難聞的腥味頓時衝出她口中,木蓮覺得身子一軟,四周都開始暈眩。

她被他的表白嚇得吐血了。

靠,她竟然被他的表白嚇得吐血。

可是,為什麽身體這麽痛,腹部有一把刀子在攪動。

“娘子,娘子,你怎麽了?”小妖精緊緊地抱著木蓮,替她擦去嘴角的一絲血跡。

“被你的表白和勾引嚇的。”她訕訕一笑,“你那聲‘娘子’,太有震撼力了。”把她的血都震撼出來了。

這是不是叫作顏緋色效應。

“娘子……你在取笑為夫嗎?”他蹙眉,鳳眼中竟是焦慮,“娘子你到底怎麽了?好似病了。”

“嗯。”那氣血再度湧上了,她費盡力氣逼回去,嘴角還滲出一絲暗紅的血跡,“你別再叫娘子了,我不是你的娘子。”媽的,一聽到這個詞,她真的就會想起顏緋色,那禽獸不如的吃幹抹淨拍屁股走人沒有責任心的男人。

“難道你嫌棄我?難道你要食言,誰若摘你麵紗,誰便是你的夫君,您忘了嗎?”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含著淚水的眼中滿是委屈。

“罷了,不談這個。”她垂下睫毛,試圖緩一口氣。

“你是在逃避我嗎?”他淒然地問道。

“不是,今天不適合談這個。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晃了晃腦袋,覺得好似不對,這種痛,好像以前也痛過。

“今日十五。”

“啊。”她大驚,強撐著身體要下榻,卻被他牢牢抱緊,今日怎麽都忘記了,今日是毒發之日。

“娘子,你要去哪裏啊?”

“別叫我娘子了,真的。我對這個詞敏感,我現在回家。呃……”話剛落,一口鮮血再次溢出,那腹部的疼痛加重了幾分。上次是因為吃了半粒藥丸才會這樣,怎麽,這次沒吃都吐血了。

看來這段日子,過得太刺激了。身體機能嚴重受挫。

“莫要動,為夫替你看看。”扣住她手腕,他臉色當即一邊,神色非常凝重,眉宇間有一絲隱忍的怒意,“你中毒了。”

她哆嗦了一下,連續兩口鮮血,她有些神誌不清,眼皮也越來越重。“小妖精,你會醫術。”

“一點而已,你先躺下。”

“不……沒事的,真的。”她不能讓他摻和在裏麵,強坐起來,她手一抬,抹去血漬,豪邁地說,“你那點小醫術不行的,我這個不叫中毒,叫過敏反應。”

“過敏反應。”

“是的。我是對這個脂粉過敏,所以我現在必須離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睡個好覺就沒事了。”

“娘子,你這個樣子為夫怎能讓你走,為夫看了心疼啊。”一把將她摟在懷裏,他小聲地說道,溫熱的眼淚滑進她的脖子裏。

“乖,我再不走,我就得死了。小妖精,你聽著……”冒著用氣又要吐血的危險,她再度推開他,站了起來,拉著他的手,柔聲問道,“你希望我死嗎?”

“我不要你死。”他含淚搖著道。

“我也不希望死。”手擦去他眼角的淚水,她心裏也難受。

“可是,你這樣走了,為夫怎麽覺得你在逃避。”

“我用得著吐一口血來逃避你嗎?你乖乖地待在這裏,最近京城危險,你哪裏都不要去,等我,我回來之後有話要對你說。”她是真的有話對他說。

“蓮姑娘,展護衛在外麵候著軒王妃多時了。”花媽媽的聲音及時地傳來。

“你看,你如今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我一時半會兒沒法給你解釋清楚,你等我回來,回來我有很多事情告訴你,好嗎?”

唇委屈地一癟,他低聲道:“好,我等你,但是你一定要來。”

長舒了一口氣,說實在的,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給他解釋,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她就要吐血身亡了。

一出那花滿樓,展青就注意到了異樣,上前忙將木蓮扶上車,命車夫趕緊回府。

“王妃,您稍微忍受一下。”木蓮中毒的事展青他們早就知曉,也清楚這種毒是一月發作一次,但是至今解藥都還沒有配出來。

“展青,無礙的,王爺他在府上嗎?”

“王爺恐怕今晚不在,外麵有些事他要處理。”

“哦。”她點了點頭,閉眼靠在馬車上,那腹部的絞痛讓她幾近昏厥,不在更好,這樣白衣來到時才不會被發現。

但是這馬車的顛簸她似乎難以堅持下去,手扶住門窗,那氣血一湧,周圍的景物頓時旋轉坍塌起來,隨即聽到幾個聲音在耳邊不停地響起。

“王妃……”展青的聲音。

“王妃……”

“舒景,景兒……”

舒景,你到底要做什麽。

為何要給我這些記憶,難道你是因為那個時候愛上燕子軒的嗎?

你給我這些記憶,是在強迫我嗎,也要我愛上他嗎?舒景,我不要,我要離開這裏。手用力地扯著頭發,她努力使自己不要想太多。

“景兒,你還痛嗎?”溫熱的手掌輕柔地覆蓋在頭上,心猛地一滯,她抬眸,怔怔地看著他。

似乎看到多年前的他,忍著傷口的疼痛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詢問道:“你沒事嗎?”陽光從他身後綻開,他笑容明媚。

“不痛了。”鬼使神差地,她小聲答道,任由他的手放在她額頭上。

“不痛那就快起來把,你都睡了三天了。”他咧嘴一笑,將她額前的頭發撥開。

“你陪了我三天?”

“你醒了就好了。”將她零亂的頭發整理好,他轉頭將香茗喚進來,“打水來,給王妃洗漱。”

水端上來,他又吩咐她們退出去,自己將盆子放在床頭,擰著帕子,替她擦拭著手……他動作輕柔而細心,眼神格外專注,緊抿的唇像是在做一件極其神聖的事。那修長的睫毛綴著晨光,一閃一閃的,看得她心酸。

當他換了條絲巾,擦到她臉上的時候,她臉一側,試圖躲開,卻被他輕柔地扣住後腦勺,眼神也略帶責備地瞧了她一眼。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終於,她鼓足勇氣問道。難道是同情她。

他嘴一勾,笑了笑,卻是不語,手上仍輕柔地擦著她緋紅的臉。

“燕子軒,我不習慣你這麽對我。真的,我還是比較習慣你罵我,想辦法折磨我,想辦法羞辱我。而且,我對你一直都很厭惡,和以前一樣,也不要試圖對我好,想彌補我,讓我原諒你,像其他女人一樣可悲地愛上你,你這個溫柔陷阱對我沒有絲毫作用。”她轉眸看向門口,冷冷地說道。她明白,她的言語刺激不了他,不過她真的受不了,他待她如此之好,她真的怕自己迷失,迷失在一顆心下。

執著帕巾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一下,他收回手,看著她的側臉,起身,將帕巾扔進盆子裏,轉身走了出去。

那頎長的身形在陽光的照耀下,透出一抹長長的倒影,有些沉重,那影子越拉越長,走到門口卻突然停了下來。

“舒景。”他疲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之所以這麽待你,隻是因為,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我的妻子。”說罷,那身影便消失在門口,偌大的屋子便隻剩下一直呆坐在**的她。

心口猛地一疼,像裂開了一樣,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是深秋還是初冬,或許京城的冬天來得比較早,她覺得有些冷,不由得抱緊了雙臂。

“小姐,您這是何苦呢?”香茗捧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走了進來,展開替木蓮穿上,“您昏迷這幾天,王爺一直都守著您,未曾離開你半步。小姐,王爺的心思您應該……”

“香茗,不可胡說。”木蓮厲聲地打斷了香茗的話,不願意多想。

事情已經夠複雜了,作為一個成年人,燕子軒的心思她怎能不懂,他似乎已經喜歡上了她,不然不會屈尊如此縱容她,甚至,她百般語氣刁難,他都未曾發火。自己現在隻是一縷覆在舒景身上的魂魄,一個多月後便要離開,關於他們感情的糾葛,她不想有任何糾纏。

而且……那絕色的容顏猛地冒出腦海,那柔情繾綣的鳳目,那殷紅的唇,那漂亮的笑容。

“你嫁給我,我養你。”三日了,她又要失信於他。

雖然,她告訴他會去找他,估計她現在沒有這個勇氣了,她沒有麵對他那張孩童一般純真的臉,無法對視他充滿期待的雙眼,也無法告訴他。

自己不過是一個異世魂魄,沒有一個完整的心髒,無法愛上他,也無法接受他,更不可能嫁個他。

如果她木蓮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在他火熱又直白地表白時,她定然衝上去,抱著他一頓狂吻,然後把他攬著懷裏。這樣一個絕世無雙的妖精,一個天生就勾魂的尤物,男人和女人都無法拒絕的。

況且,她還一直貪戀他的美色,早就對他垂涎三尺。

可是,像他那樣完美的人,那樣單純似水晶的人,傷害就不該屬於他。

她無法給予他想要的愛情,她沒有心,沒有感情,也不願意在這個地方留下絲毫的東西,畢竟她還是想回到自己的時代。

長痛永遠不如不如短痛,那日一別,或許最後一次見麵了。花滿樓,她不會再去了。

對不起,小妖精,對不起,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一個會懂得如何愛你的人。

“小姐,你怎麽哭了?”耳邊傳來香茗的聲音。

“啊,我哪有哭啊。”伸手摸到眼角有**滑落,她悄然擦去,笑道,“估計是睡了幾天,對陽光還不適應吧。沒事的。”

“笨啊,這不叫哭,這叫眼睛進沙子,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不悅地瞪了香茗一樣,搞笑啊,她可是從來沒有哭過的,而且,她為什麽要哭嗎,也沒有什麽好讓她哭的。

“哦。”香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將穿戴好的木蓮扶出了院子,看了看那灰蒙蒙的天空,驚呼道,“應該快下雪了呢。”

“香茗喜歡雪。”看到香茗興高采烈的樣子,木蓮這才想到如果她走了,香茗該怎麽辦?不過,她走了,應該是舒景來陪她吧。

“嗯,我很喜歡下雪呢。小姐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嗎?那個時候,雪像鵝毛一樣大,在天空飄啊飄啊。”香茗手舞足蹈地描述著,說到一半,突然充滿歉意地低下頭,“對不起,小姐,我不記得你失去了記憶了。”

“嗬嗬嗬……沒事。”抬手親昵地摸了摸香茗的頭,“等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們再一起來堆雪人,打雪仗好嗎?對了,香茗,你今年多大了。你知道我記性不好。”

“小姐,今天香茗十六了。”

“十六啦。”木蓮點了點頭,看著香茗清秀的麵容,想到這個年紀的女子在古代大都嫁為人妻了,“香茗丫頭,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嫁個什麽樣的人家啊?”

“啊,小姐,你是要攆香茗嗎?”香茗緊張地問道。

“哈哈,哪有啊,我這是在為你的終身大事著想啊,你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我身邊吧。”

“不要,香茗就要一輩子都待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一輩子。”香茗忙拉住木蓮的手,央求道。

“笨蛋啊香茗,我告訴你,人的一輩子,注定都會遇到她命定的人。一旦遇到了,你想躲都躲不開,想逃都逃不掉。因為啊,天上的月老,很早就用紅線將你們兩人的手給拴在了一起。”

“姐姐,這世界上真有月老嗎?”身後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一回頭,便看見豔兒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華服站在走廊處,秋風揚起她的發絲,有那麽一絲飄逸之美。

“豔兒。”

“姐姐,你身子好了嗎?”她上前,伸手拉住木蓮的手,同上次一樣,指尖輕柔地放在她脈搏上,點頭道,“已經無大礙了,看來王爺果然照顧得周到。”

這一句,她說出來,卻沒有絲毫的醋意,這再次印證了木蓮的想法,看來這豔兒果然心在別處,也怪不得不得燕子軒的寵啊。

“讓豔兒妹妹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木蓮轉頭看了看香茗,香茗轉身退到一邊去。

“姐姐,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月老嗎?命定的兩個人真是讓他用繩子拴起來了嗎?”豔兒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像夜空中的星星,很是明亮,也很是期待。

“哈哈,這個……”木蓮撓了撓頭,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過我想是有的吧。”

“是嗎?”

“怎麽豔兒,你現在不是已經找到紅線的另一頭了嗎?我看王爺待你極好。”她故意試探道。她木蓮不是八卦的人,但是對豔兒,她倒真的有些好奇。

“姐姐,王爺的紅線在您手上呢,王爺對您的關心和寵愛目前豔兒還沒有見哪個女子享受了這等殊榮啊。王爺是我的救命之人,他的恩情,豔兒一輩子恐怕都難以回報,而且……”

“而且,豔兒有喜歡的人,不是嗎?”

“姐姐,你!”豔兒顯然有些驚訝,臉頓時就紅了起來。

“女人本來就有追求愛情的權利,王爺既然能將你接回來,待你如此親近,卻沒有非分的要求,那如果你提出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必然也會答應的。”話一出,木蓮都驚住了,她怎麽在不知不覺地誇獎起燕子軒來了。慘了。

“我……”豔兒轉眸看著院子的蠟梅,嘴角有那麽一絲苦澀,“我喜歡的人,他美得太不真實,就好像是天上人,那麽遠,仰頭不敢瞻仰,伸手不敢觸及。”

美得不真實。木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古代環境優美,造出來的人兒的,都非常地水靈。哪像現代人,個個都是化學產物所造就的劣質品。

“你若爭取了,就不會覺得那麽遙遠了。”

“爭取?”豔兒眼裏閃過一絲愕然。

“是啊,自己喜歡的東西要爭取,才能得到,感情也是。”可悲的是她木蓮沒有資格爭取,但是她也不會玩弄。

“姐姐,您說到哪裏去了。不過,聽說三日之後是舒大人生辰,饒貴妃娘娘這次也會去拜壽呢,都傳饒貴妃端莊秀麗,容貌更是絕美漂亮,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呢。”

“啊?”這才是輪到木蓮驚訝了,舒饒還端莊秀麗,京城第一美人。靠。這輿論的力量就是強大,一隻蛤蟆都能說成天鵝,有身份就是不一樣。細看了一下豔兒,木蓮到覺得她比舒饒還要漂亮幾分。

至於三日後的生辰她還著差點忘記了。不過,舒饒不是已經同舒府斷絕關係了嗎?那日在懸崖邊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僵化,按理說她不會再去了。這倒是讓木蓮覺得有些意外,甚至有那麽一絲隱隱的不安。

“豔兒是不是想去看看那饒貴妃到底什麽樣子啊?”

“若能有幸,那就好了。”

“那三日之後,你同我一起去舒府吧。”占用了舒景的身體,照顧舒府她還是有義務的。也正是這一個責任,才讓她長久地待下去,不然按照她的性格,她早就帶著這個身體離開了。

入冬的白日異常短,一眨眼,天就黑了下來,院子裏的梅花也不知不覺地開了,清香在院子裏彌漫,裹緊身上的披風,木蓮望著天空那缺了一角的月亮在怔怔發呆。

“小姐,您是不是想出去啊。展青在外麵候著,你可以讓他帶你出去。”

“誰說我要出去了。”香茗這幾日越發清楚她的心思了。是的,她控製不了自己,想要去花滿樓,卻又害怕看到他無邪的眼神。所以,昨日,馬車停在了花滿樓,卻隻是繞了一圈,她沒有進去。

沒有她的花滿樓,似乎依舊熱鬧如初,就像當日的玉扇一樣,或許,她悄然離開了,也沒有人在意,因為會有一個新的木蓮、新的玉扇取代她的位置。而小妖精,會不會也像對她一樣,對其他女子也是這樣的。

罷了,罷了,小妖精,就此離別吧。

“這兩日沒有看到燕子軒。”提到展青,木蓮心裏突然有一絲異樣的不安,莫不是那日話真的說得太重,還真的讓他生了氣。

“小姐想王爺啦。”香茗捂住一笑,還沒有說完,頭頂便被木蓮敲了一下,有那麽一瞬,一個白影閃過,木蓮眉一挑,對香茗說,“困了,你扶我進去休息。”

待香茗出去後,木蓮才幽幽轉向暗處,冷聲道:“白衣公子,怎麽你今日是來替我收屍的嗎?”

“你在怪我那日送藥晚了。”白衣走過來,摘取了臉上的麵具,露出蒼白俊美的麵容。

“哈,我怎麽敢怪你,你是我的頂頭上司,我的生死還在你手裏呢。”她眼睛一白,不怪你才怪,老娘疼得死去活來的。

“燕子軒一直都在,我沒法進來。後麵我潛入到了廚房,見香茗在替你煎藥,就把藥丸放了進去。”他淡淡的口氣卻讓她聽出了幾分歉意。

“算了,都過去了。”說著,她坐到白衣麵前,倒了兩杯水,遞給白衣一杯,“你今天來不會是就為了給我解釋你送藥的原因吧。”

“咳咳……”白衣的臉突然一紅,清了清嗓子,道,“是關於木蓮姑娘的。”

“我姐姐。莫不是白衣公子想我姐姐了。”話一落,她果真看到白衣的臉不自然地抽了一下,那冰涼的眼神駭然地瞥了她一眼。這倒也是,她昏迷了三日又休息了兩日,這花滿樓怎麽還能有蓮姑娘了?

她是不想去,是在逃避小妖精。

“是皇上。那日木蓮答應了要嫁給皇上,這幾日卻消失不見,估計要惹怒了皇上。”

“白衣,燕子愈是瘋了,還是真的是個白癡?也不看看現在京城朝廷是個什麽局勢,他竟然還有心思花在女人身上。”

“休得如此說皇上。”白衣生氣的時候,臉便會一陣白,一陣青。

“實話而已,估計你也是這麽想的。而且,我姐姐還是你的妻君,你竟然想將她推到燕子愈身邊,你還是男人嗎?竟然還給自己戴綠帽子。”

“舒景。”他咬牙警告。這幾次,一見麵,這個女人總是要把他氣得七竅生煙,就像那日在懸崖,他真的非常想將她推下懸崖以泄心頭之恨。可是,真當她掉在懸崖處,而且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自己卻突然害怕了,那種心被抽出來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莫名其妙地難受。

他自小便抵觸生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特別是女人,他打心裏抵觸,覺得她們都像燕子愈的那些女人一樣,個個隻會爭風吃醋,相互謀害,讓他想到都害怕。對於燕子愈,他一直都是尊敬感激的態度,視他為自己的主人,盡心盡力地做任何一件事,以表忠心。但是,燕子愈一提到他的婚事,他就一陣哆嗦害怕,甚至厭惡,以至於越來越討厭女人。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她特別壞,行為惡劣,但是,卻讓他無能為力。特別不願意見到她,但是一見到她,卻不由自主地想多待一會兒。

“喂,你想什麽?想得都發呆了,莫不是我剛才那席話驚為天人,感化了你。”看到白衣呆坐在麵前,密長得好似女孩子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好似在深思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那表情,就和漫畫中無辜的美少年相差無幾。

“罷了,不和你這個瘋女人說了。”白衣懊惱地起身,戴上麵具,“你去告訴你姐姐,若她再不出現,那皇上可真的要生氣了。”

“哦,那你告訴皇上,我姐姐好像再也不會出現在花滿樓了,她走了。”

“什麽?”

“是啊。她說她離開京城,打算去大漠。這裏,最近不安全。”

“那你還是讓她親自告訴皇上吧。哎……”白衣長歎了一口氣,“皇上這才是真的動了心思,若她不親自給一個交代,估計會連累很多人。”說著,轉身消失在屏風後麵。

“哼。動了真心?”木蓮低眉看著手裏晃動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譏笑。她還真不知道原來燕子愈竟然有一顆真心,生性風流的他,後宮嬪妃一群,又時不時地出來拈花惹草,而且,對於他拋棄舒景一事,她一直耿耿於懷。想不到這個時候他竟然動了真心,竟然還派出了自己的大內侍衛。

莫非真要動真格?她不信。

而且就算是,像燕子愈這樣的男人也是活該,她不會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