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白芍

白芍在茅草屋裏轉醒,身上還貼心蓋著一床被子,本有暖意,可突然回想起被附身後的種種,捂著臉又號啕大哭了起來。

臨鳶聞聲推門,白芍看見她,又怕又怒道:“你這歹毒的女鬼!你為什麽不和他解釋,莫不是你,趙哥哥怎會不要我了,怎會去娶別的女人!”

臨鳶知她情緒不佳,特讓小鳳進城裏的酒樓包了些可口飯菜,她把食盒往桌上一放,忍著一口氣道:“若這能讓你心情好點,你就盡管罵,再如此,也得吃點東西吧。”

“不吃!餓死了才好。”白芍扭過頭去。

臨鳶自認已經對她仁至義盡了,她口中那位趙哥哥是何種人也,她心裏清楚但不願清醒。

白芍初見臨鳶,才信世間有鬼。

女鬼直說要她的身體,她被嚇暈了幾次,適應一日她才勉強接受,後哭著鬧著找趙哥哥,臨鳶發覺這小丫頭雖然膽子小人也傻,到底是癡心一片,便稱了她的意,陪她去找人。

臨鳶以為,自己心尖上的人人間蒸發,滿大街應是貼著尋人的告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找出來,再不濟,親生爹娘也是要做主到男的家裏討人的。

但是沒有,白芍失蹤,無人在意,她歡喜地奔回家,人去樓空,鄰裏說是氣女兒背著良人與人私奔,經不住閑話,無臉留下,都搬回了老家,更讓她“驚喜”的是,又恰好碰上趙哥哥大婚。

她兩腿一軟,跌在地上。

“慫什麽慫,沒骨氣,進去找他問個清楚!”

“不,不要,他定是有苦衷的。”白芍攔住她。

臨鳶實則想弄清楚一切是否皆因自己之過,才拆了一對璧人,白芍離開也不過兩三日,那趙哥哥怎就無端娶了別人。

臨鳶撞進她身,直接闖了進去,夫妻還未對拜,臨鳶朗聲道:“趙滄海,誰準你成的親?說好的娶我呢?”

“白芍,你還活著?”趙滄海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新娘子手裏的團扇驚得落地,眾人呼吸一屏,大氣不敢喘。

“說的是人話嗎?巴不得我死了?”臨鳶瞧這小子樣貌還算端正,可在他眼睛裏,除了震驚沒有多餘情緒。

“你不是說這女人品性不端,和別的男人跑了嗎?怎麽又來找你了?”新娘子道。

這髒水潑的,白芍本魂氣得都快憋不住了,但論狠話,還得臨鳶替她說:“麻煩這位姑娘靠邊讓一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無權插嘴。”

“你!”

趙滄海拉住新娘子將要揮來的手,沉聲道:“白芍,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還不是被你這個負心之人逼的。”

“我怎麽逼你的?不是你把我打暈跟別人跑了嗎?負心的人是你,是你不知廉恥,腳踏兩船。”趙滄海麵不改色地倒打一耙。

臨鳶把他弄暈不假,但他哪隻眼睛看見白芍和別人跑了。

“胡編亂造也得有個限度,你這樣毀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清譽,良心被狗吃了?”臨鳶已然起了殺心。

趙滄海瞪大了眼,顫抖著手指向她:“你不是白芍,你是誰?白芍不會同我這樣說話……”

“趙滄海,你趕緊打發她走,不然這個親我便不成了!想得家父舉薦,你也休想!”新娘子當著在座賓客的麵索性破罐子破摔,屋子外頭瞧熱鬧的人絡繹不絕。

說來說去,臨鳶那天是趕巧,推波助瀾了一把,給這孫子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問心無愧娶一個能助他仕途的女人。

“唉,我實在看著你惡心。”臨鳶準備一掌拍死這條趙滄狗來彌補白芍的創傷,但是白芍卻拚盡了全力,擺脫控製,哭著奔出了禮堂。

在路上跑了一陣,又不禁悲痛地暈了去。

“你若是再不吃飯,我現在就去殺了你的趙哥哥。”臨鳶握著一雙筷子刹那戳穿了桌麵。

縮在床角的白芍一哆嗦,跌跑下床,徒手抓著食物,哽咽地往嘴裏塞著,白仁充滿了血絲,她瞪著她,視如仇敵。

“你不是要我的身體嗎?我死了豈不對你有利。”白芍道。

“我不要死軀,隻能操縱無法還陽,身體終究會腐敗,再者,你對我的用處,並不會太長久。”

臨鳶沒想到這丫頭如此情深,死都不怕,拿趙滄海一威脅,又為他求生了。

白芍哭得累了,臨鳶守到入夜待她睡下。

掖好被子,悄無聲息地出去。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

河畔蘆葦**白絮紛飛,小鳳佇立月下,瞭望夜空,目光深遠。

見臨鳶前來,他低聲道:“那白姑娘是身子不大好麽?為何總是會暈倒?”

臨鳶道:“她是傷情過度。”

小鳳坐下,折下一斷葦枝編起了螞蚱:“為何會傷情過度啊?”

臨鳶對他後腦勺敲了一記,同樣跟著一屁股坐下道:“這都看不出來,喜歡的人和別人成親了唄。”

“成親是什麽?”

臨鳶翻上白眼:“成親是兩人的終生大事,禮儀繁瑣,經此一遭,便是正式夫妻了。”

映著月色,小鳳眼中露出熠熠有神的光芒:“那有些什麽繁瑣的禮呢?”

臨鳶沒注意他的神情,習慣性地又給他上起了課:“這可就多了去了,先由男家納采,再派人催妝,後由女家送妝……然後拜堂,總之麻煩死了……”

小鳳奇於拜堂禮,臨鳶視他如白紙,從未懷疑過他有何種心思,便於他能理解,手把手教道:“五指並攏,雙手抬於胸前,掌心朝下,男左手在上,女右手在上,慢慢前躬……開始的時候,是拜天地……”

小鳳學得有模有樣,時而抬眼瞧她,嘴角輕微上翹,相視時,又饒是一副認真乖巧的樣子。

學至禮成,臨鳶覺著有些不對,但沒有打草驚蛇,隻是收手道:“怎麽樣,很麻煩吧。”

“還行,很是莊重,終生大事啊,難怪白姑娘會怪你,我有點理解她了。”小鳳眼睛有些飄忽不定。

小鳳無心之言,卻讓臨鳶立馬變了臉色:“我知道,我有錯,未經允許,搶了她的身子,我不是也在彌補嗎?哄著她,慣著她,還幾次三番地阻她輕生,你們反過來都怪我,白芍難過,恨我,但對那負心的趙滄海,她倒是十分仁慈。”

小鳳意識自己言語有失,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罷了!我總歸也不是什麽好人,若都當我是惡人,我便就是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