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灰飛煙滅
唐念霜趕到時,練仟霜正揮著月牙戟刺向尹申,炎宸倒在一旁血流不止,意識模糊不清。宮裏的禦林軍也在不畏生死地和鬼兵殊死搏鬥。
場麵極度混亂。
薑槐待蘇寒笙來,迅速上了他的身,他拾起地上落了灰的斬邪劍來到練仟霜身後,準備來個突襲。
唐念霜看著那個背影,腦海裏突然閃現那被刀刺穿的胸口,驚恐地大叫:“母親!”
“霜兒?”尹申被馬蹄踹到了一處牆角,本無力氣的他,聽到此聲立馬抬起了頭。
直指而來的月牙戟,在他的眉心前停住。
走火入魔的練仟霜,獨剩怨恨的練仟霜,本失卻神光的黑眸,隻因一聲“霜兒”,轉瞬襲來一汪柔波,似印著月亮的湖泉。
她轉過僵硬的頭顱,正對上唐念霜惶恐的眼睛。
薑槐讓蘇寒笙找來唐念霜,為的也是想喚醒練仟霜還未被邪念吞噬的良知。
血濃於水,不是說說而已。
“對不起了,練將軍。”就在她出神之間,薑槐舉劍而刺,忽然身體不聽使喚,刺偏了方向,回過神來的練仟霜,立馬又變回了冷血鬼煞,一掌拍了過去。
薑槐捂住胸口,拿劍支撐著身體,噴出一口血。
“蘇寒笙你瘋了嗎!?”薑槐對著自己怒罵,同樣驚異於蘇寒笙竟可以短時內操控自己的身體了。
“不行,那是霜姐的母親啊!”蘇寒笙抱住頭痛苦地叫著。
在局外人眼中,他就像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你這時有憐憫之心了?給我起來!”
“帶她回陰間吧。”
“回去她隻會更痛苦,無間地獄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練仟霜繼而朝尹申舉起了月牙戟,炎宸見狀忽而製止道:“練將軍!朕父炎琮,滅你練家滿門,父債子償,你的月牙戟,應該指向朕!”
“陛下!”尹申吼道。
“炎,琮。”練仟霜果真被這個令她恨之入骨的名字引了去。
薑槐心累道:“都是一群不省心的主兒。”
練仟霜終歸還是魂飛魄散了。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從不為自己留退路。
唐郢與她,永生永世,都再無緣分。
但她的名字,仍在死簿上保留著。既有一世,便留一世。
“母親……”唐念霜握著劍,癱軟在地。乘其不備時,是她親手奪過蘇寒笙手裏的斬邪劍刺透練仟霜的心。
練仟霜在魂飛魄散的那一刻是知道的,亦如她知道當年宇寧鸞就站在她的身後。
鬼兵無將,他們的白骨碎成粉末,被風吹散……
唐念霜收攏著母親的骨灰,一盤散沙,抓得越多流逝的便也越多……
“霜兒,別撿了……”尹申按住她的肩,唐念霜仿若未聞。
“我叫阿念……”唐念霜停住手,忽然捂住臉號啕大哭,像她出生時的模樣。“我殺了她,我好不容易見她一次,竟然會殺了她!”
尹申把她摟進懷裏,任由她的淚浸濕衣襟。
蘇寒笙還帶著傷,他艱難地走近她:“霜姐,練將軍失了神誌,仇恨使她已經不認得所有人了,你若不做此決定,她會把所有人都殺光。”
“可為什麽偏偏是我來做這種事?我當時究竟在想些什麽……我都幹了什麽!我都幹了什麽?!”唐念霜複瘋了般去攏那些灰塵,可是她什麽也沒有抓到,終究是場空。
她一時難以呼吸,帶著悔恨昏厥過去。
“霜兒!”尹申抱起她,迅疾地衝出了宮門。
與此同時,唐郢從噩夢醒來。夢醒,意味著他與仟霜最後的牽絆斷了……
他年邁的身體從**跌下,昏花的眼裏注滿了淚。
世間再無仟霜,他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窗外鵝毛大雪,雪中,恍若還有她殷紅的身影……
當年,唐郢步步為營,輔佐炎宸繼位。
炎宸是炎琮第五個兒子,本不得寵。
儲位之爭,唐郢為炎宸鋪了一條血路,他踩著兄弟的血走到了父皇麵前。
甚至到最後,他還把炎琮的命親手交給了唐郢。
“朕知道你是為了練仟霜,如今朕這般模樣,你一定很高興。”
炎琮孤獨地坐在太上皇之位,滄桑如要撒手人寰一般。
唐郢一杯鴆酒擺在他的眼前,霜,附著在他的眼睛上:“你當初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炎琮低聲笑了:“朕不過是從練家拿回該有的權力,朕有錯嗎?炎家,不能總靠練家,說起來,你倒是把朕的這個好兒子,教得也是這般心狠手辣。”
“陛下說得對,是該把權力拿回來,但陛下拿回權力所使的手段而造成的後果,也該無怨無悔地去承擔,況且你錯了,炎宸心狠手辣不如你,他同樣是被你逼的,是你逼得他殺你。”
炎琮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