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華夏戰神刑天不死力量的覺醒

血宗傳人

在有莘不破到達之前,身在前方的蒼長老已經替那個落難的年輕人檢查過了。

“身體嚴重缺水,看皮膚的幹燥程度和風沙的覆蓋情況隻怕已經暈過去十天以上了。他在這裏倒下去應該是在我們到達綠洲之前,多半是由於被沙漠的幻象所迷。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幾本已成為一具幹屍,不知為什麽居然還有微弱的心跳。”

“他就是我見過的第一百個人。”常羊季守看過那人之後道,“他是一個月前踏入劍道的。奇怪,我明明看見他被天狼劍斬首而死,怎麽還活著?嗯,看來他就是你們沒有找到的第一百具屍骨。”他翻看了一下那人的衣服:“沒錯,這衣服上的劍痕都是天狼劍留下的,但為什麽皮膚上一點痕跡也沒有。還有連頸項也沒有一點傷疤。”

“當然不會有傷疤。”一直不開口的有莘不破說。他看著那個落難者的臉,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看見有莘不破的臉色,常羊季守問道:“你認得他?”

“嗯。他叫血晨。”

“血晨?”羋壓道,“這個名字好像聽說過……啊!我記起來了,就是在巴國、蜀國邊界上跟我們動過手的那個家夥!”

蒼長老等人驚道:“那個血宗傳人?”

常羊季守道:“敵人?”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道:“曾經。”

“那我們怎麽辦?”羋壓問道,“還救他嗎?”

“既然伸手,便不能半途而廢。給他水喝。”有莘不破想了想道,“但暫時不要給他東西吃。還有,要找人看住他。這人很狡猾,不好對付,而且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羋壓道:“別擔心,我來看住他。”

常羊季守見有莘不破不置可否,說道:“我也留下吧。我想研究一下他衣服上的劍痕。”有莘不破這才點頭答應,又道:“小心些,這家夥不是普通人,頭砍下也能合上。”

常羊季守訝異道:“有這種事情?”

有莘不破笑道:“你不是手斷了也能長出來嗎?”

“可我不知道這世界上還存在著這樣的人。”

有莘不破道:“這人是血祖的徒弟。”一提到血祖都雄魁,有莘不破就頭疼不已,遇見那個大魔頭是有莘不破有生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經曆。“他們血宗的生命力特別頑強。我和他一個同門打過一架,刀砍手撕,內髒流了一地,卻怎麽也弄不死他。而這家夥好像比他那個同門還厲害。”說著把自己和血宗門下雷旭的那一戰解說了一遍。

常羊季守沉吟道:“元嬰,元嬰……難道我能傷後複原、死而複生也是因為這個嗎?”

有莘不破笑著說道:“說不定有些關係。也許你是那個血祖的私生子哦。”

常羊季守笑罵了一句:“胡說八道!”隨即轉為沉思。

有莘不破道:“總之這個家夥也許是上天送給你的禮物,趁他還昏迷著,你不如把他大卸八塊,把心肝脾胃腎、經脈骨頭什麽的都挖出來琢磨琢磨。”

常羊季守道:“那怎麽行!”

“不要緊。”有莘不破笑道,“這家夥不是什麽好鳥,而且我保證你就算把他斬成一團肉醬他也死不了。”

有莘不破自然沒興趣在一旁等著血晨蘇醒,趁著酒意,摟了雒靈回“鬆抱”了。反正血晨的實力也不見得能強過常羊季守或羋壓,有兩人看著,自己樂得袖手。

他和雒靈之間早已沒有了羞澀,然而**依舊不減。一直到了晚上車子停下才肯平靜。雲雨之後兩人相擁而睡,直到晚間被人叫醒:“台侯,那人醒了。”

雒靈對那個血晨沒什麽興趣,便不下車了。有莘不破吩咐人到“一品居”給雒靈弄點吃的過來,才跟著稟告者來到篝火旁。

這時候車城已經擺開,每架銅車上都點燃著一把火炬,車城中的空地上燃燒著三處篝火。進入沙漠以後,雖然沒有樹木幹柴可用,但左招財卻常常能在地底尋到一些可以燃燒的黑水充當燃料。

蒼長老料想台首或許會有什麽緊要話問血晨,因此傳命商隊各色人等都回自己所屬的座車去。篝火旁邊除了血晨,就隻剩下有莘不破、羋壓、常羊季守和留聽使喚的阿三。

血晨早在旁人口中知道自己是被有窮商隊所救,見有莘不破走近,低著頭,也不施禮,也不道謝,悶著聲不說話。

“嘻嘻,”有莘不破笑道,“沒想到血宗的高足也會被這樣一片小小的沙漠困住。”

血晨哼了一聲,道:“龍遭淺水,算我倒黴。”

羋壓嗤了一聲:“這人真沒禮貌!人家救了你,謝字也不說一聲。早知道水也不給你喝上一口!”

血晨咬緊了牙,道:“如果不是被那怪人纏住,耗了那麽多力氣,我會被這沙漠困住?”

常羊季守道:“你又遇見我哥哥了?”

血晨冷冷道:“我頭顱被砍下的時候你不是在旁邊看著嗎?那家夥是你哥哥?嗯,你們的骨架倒有點像。他叫什麽名字來著?”

“他叫常羊伯寇。你要報仇嗎?隻怕不容易吧。”常羊季守的本意是問他後來是否又遇上了常羊伯寇,聽了血晨的話才確信那個被常羊伯寇砍下腦袋的人果然是他。

血晨哼了一聲,冷然道:“你以為我真的輸給他?我不想在無謂的事情上白耗力氣罷了。不過最可恨的還是這片見鬼的沙漠!”

有莘不破笑嘻嘻道:“好了,你和天狼的事情我不想管。現在嘛……無論如何你是被我們救下來的,這筆賬怎麽算?”

羋壓聽得大奇,挾恩圖報,這根本不像有莘不破的行事風格嘛。

血晨臉上陰晴不定,好一會才說:“下次你落在我手上,我饒你三次不死。”

有莘不破一聽放聲大笑:“那不用,而且你也沒這機會。被你這樣的人惦記著我想想就難受,哪怕你是要來報恩我也覺得惡心,我們還是盡快把賬清了好。這樣吧……”他指著阿三的斷臂:“能幫忙接上嗎?”

血晨看了一眼,道:“斷掉的臂膀還在嗎?要重生可比較麻煩。”

有莘不破目視阿三,阿三領悟到台首是在想辦法要幫自己續上斷臂,心中大喜,忙跑去把自己裹著黃泉之泥的斷臂拿了過來。

血晨敲開泥殼,看了看說:“保存得倒不錯,像剛剛斬下來的。”

有莘不破道:“你如果能幫他接上,我們之間就算兩清了。”

血晨冷冷道:“蜀國界北那次怎麽算?”

有莘不破滿不在乎地道:“那次另算。”

“好。”血晨陰著臉,“續臂不難,但我現在沒力氣做事。”

“要吃東西?”

“一壺酒,兩壺清水,五人分量的食物。”

有莘不破吩咐阿三去準備,羋壓在旁邊罵道:“吃這麽多,小心撐死你!”

血晨也不回話。不一會兒,阿三拿了粗糧酒水回來,他也不管好歹舉起就喝,張口就吞,不經齒舌直下喉嚨,不像是在吃東西,而像在往一口皮袋裏裝東西。一眨眼的工夫全吃完了。

先前由於有莘不破的吩咐,蒼長老隻讓人喂血晨少量的水,因此有莘不破再次見到他時他的麵皮仍然十分幹枯。但這時兩壺水一落肚子,皮膚馬上光潤起來,變化快得連常羊季守也感到吃驚。

血晨道:“再拿五壺水來。”

阿三道:“不是說隻要兩壺嗎?”

“給他。”有莘不破說,“反正我們現在也不缺水。”

五壺水下肚,若是常人非把肚子撐破不可,血晨的肚子卻凸也不凸出一丁點來,但本來就光滑的皮膚卻更顯細膩了。

常羊季守心道:“這樣纖細的人,大西北隻怕是一個也找不出來。隻有中原那富饒腐敗的水土才能養出這樣的家夥。”

血晨吃喝已畢,站起身來,右手拿起阿三的斷臂,往斷口處吐了一口唾沫。

阿三怒道:“你幹什麽!”

血晨哪會回答他,左手探出,五指如刀,插入阿三的上臂,已經結疤的上臂登時血流如注。阿三痛得大聲慘叫,連羋壓都嚇了一跳,就要動手,看看紋絲不動的有莘不破,心知有異,才忍了下來。

阿三拚命掙紮,有莘不破喝道:“阿三!他在給你續臂,是男子漢就忍住聲別丟臉!”

阿三這才咬住牙關,閉上眼睛任血晨作為。

血晨五根修長的手指不停遊動,撥動著阿三兩截手臂的經脈骨骼,突然右手一送,把斷臂安了上去,接著他咬破舌尖,將血噴在斷臂接口上。那點血沿著接合處流動,所到之處,斷臂自然吻合,結了一圈淺淺的癤子。

血晨冷冷道:“躺上三天就沒事了,保證比原來的手更有力氣。”

阿三點了點頭,隨即摔倒,原來是痛暈了過去。羋壓叫來阿三的屬下,把他扶回去休息。

“不錯嘛。”有莘不破說,“你要是去做巫醫,保證生意興隆。”

血晨冷冷道:“斷臂已經接上,我們之間有怨無恩。你說話給我小心點。”

有莘不破笑著說道:“你的身體倒是恢複得蠻快的。不過別忘了這裏還處在沙漠的中心,沒有我們,你一個人沒吃的沒喝的,未必能活著走出去。”

“同一個沙漠不可能第二次困住我。”血晨哼了一聲,道,“至於吃喝,你們有窮商隊的東西,我要拿就拿,你能怎樣?”

羋壓立刻充滿了敵意:“你要搶?”

“是又怎麽樣?難道你們還攔得住我?”

有莘不破手按鬼王刀,笑道:“好極了!你肯動手最好。我正好拿你做個演習,積累點找尋元嬰的經驗,將來再遇見血祖也不至於手足無措了。”

血晨臉色一變:“你遇見過他了?”

“是又如何?”

血晨怒道:“不可能!如果你遇見過他,就不可能還活著!”

“嗬嗬,真是讓你失望了。我確實遇見過他,不過現在也確實還沒死掉。”

血晨對著有莘不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疑惑道:“他肯放過你?”

“我承認我的確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不過當時倒不見得是他手下留情,或許是當時周圍的高人太多,他不敢下手。”

“高人?不敢下手?”血晨冷笑道,“在他眼裏,除了他自己,這個世界哪裏還有什麽高人……”他突然想起什麽,道:“有莘羖?”

“不許你的臭嘴提我舅公的名字!”有莘不破心中一陣黯然,“那時如果我舅公還在,嘿!小相柳湖旁邊隻怕免不了一陣大戰!”

“還在……難道有莘羖死了?可惜,可惜。”

有莘不破冷笑道:“我舅公謝世你可惜什麽?難道憑你這兩下三腳貓功夫還想向他老人家報仇不成?”

血晨冷笑道:“我當時不是他對手,不代表一輩子打不贏他。”

“嗬!蠻有誌氣的嘛。成!我舅公的事就是我的事!這仇我攬過來了,你衝我來就好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放過你!不過……”血晨道,“你還不是我最想對付的人。”

有莘不破一怔,順口問道:“那是誰?”

血晨微一遲疑,道:“是我家那個老頭子。”

“你家那個老頭子?難道你是說你師父血祖都雄魁?”

血晨卻不像有莘不破那樣維護長輩的尊嚴,道:“沒錯。我和他已經勢不兩立了。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你們血宗的事,我可真搞不懂。師徒兩個鬧別扭,有必要搞成這個樣子嗎?”

血晨還未說話,轅門方向傳來羿令符的聲音道:“這是他們血宗的傳統!”

有莘不破奇道:“傳統?”

羿令符漸漸走近,在篝火旁坐下,對羋壓道:“該輪到你去守衛轅門了。”

羋壓道:“我想聽聽血宗的故事!”

“血門全是一些打打殺殺、冷酷無情的事情,沒什麽好聽的。”

見羋壓還不肯去,有莘不破說道:“羋壓你多大了,還纏著大人聽故事?”

這一下子命中了羋壓的死穴,他最怕人家說他小孩子氣,灰溜溜往轅門跑去了。

羿令符繼續道:“血宗有個數百年未曾失靈過的詛咒,不破你沒聽過嗎?”

有莘不破道:“沒有。”

血晨則橫了羿令符一眼,冷冷道:“你知道的倒真不少。”

羿令符淡淡一笑,繼續道:“四大宗派都有各自的生命終極理想,以血宗而論,聽說追求的乃是練成不老不死之身。”

有莘不破嗤之以鼻:“什麽生命終極理想,不就是做長生不死的白日夢嘛!”

血晨冷笑道:“井底之蛙!”

有莘不破道:“若真的能夠不老不死,那怎麽不見第一代血祖活到現在?”

“不破你錯了。”羿令符道。

有莘不破一愣:“難道他們真能長生不死不成?”

羿令符道:“我本人不是很清楚。但聽一些前輩說,理論上,血宗是能達到這一境界的。甚至已經有人達到過這樣的境界。”

“理論上?”有莘不破知道羿令符口中說的前輩,很有可能是有窮饒烏、季丹洛明這樣的絕頂高人,當不至於信口開河。

羿令符道:“以肉身生命力之強而論,血宗完全可以稱得上天下第一。不過就算練成血門傳說中的不死之身,也並非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死亡,而是說他們可以避免生命的自然終結。”

“生命的自然終結?”常羊季守道,“換言之,就是說他們沒有被殺的話,就能一直活下去?”

“對。”

有莘不破道:“血宗傳到現在大概有十幾代了吧?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怎麽不見他們活下來?難不成他們個個都是死於非命?”

羿令符笑道:“給你說中了。不但是死於非命,而且每一代血祖都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手上!”

有莘不破又是一怔,不禁看了血晨一眼,突然對他剛才那句話有些明白了。

羿令符繼續道:“據說當年血宗的創始人已經練成了不老之身,但就在接受諸門來賀的大典前夕,他被自己的弟子、後來的第二代血祖所殺。那晚到底為了什麽,發生了什麽,外人無法得知。但許多年後,一個說法漸漸在江湖上傳了開來。那就是第一代血祖在臨終前發下一個大詛咒:詛咒徒子徒孫,個個會被弟子所殺,血肉喪盡,屍骨無存!”

有莘不破聽得心中一寒,心想血宗在四大宗中聲名最惡劣果然不是偶然,連師徒傳承的關係中都透著邪氣。

羿令符道:“這個詛咒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們就不知道了。不過數百年來,從沒有一位血祖逃得過被弟子弑殺的命運。”

有莘不破道:“如果真有這樣的詛咒,難道曆代血祖就不會對自己的徒弟防著點嗎?”

羿令符笑道:“這就不清楚了。這個問題,或許你可以上天山問問仇皇。”

血晨聽得臉色大變:“你們……連仇皇大人的行蹤都知道?”

有莘不破冷笑道:“哼!那有什麽稀奇?”

血晨道:“你們既然知道他的來曆,難道想不出他的厲害?居然還敢去見他?你們是活膩了,還是自大到以為憑你們幾個能對付得了我那位已經天下無敵的祖師爺?”

羿令符歎道:“其實我也不想去招惹他,不過為了救出同伴,隻能去博一博了。”

血晨掃了他們一眼,突然大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少了一個!那個江離被仇皇大人抓走了,是不是?”

有莘不破怒道:“你笑什麽笑!”

血晨笑道:“我笑你們異想天開!居然想從仇皇大人手裏救人。且不說你們根本不可能鬥得過他,就算你們有高人相助,這會隻怕也來不及了。那個太一宗的家夥多半早被丟進血池分解掉了,連渣都不會剩下一點來!”

有莘不破聞言全身劇震:“你說什麽!”

劍道的真相

“血池?”有莘不破道,“那是什麽東西?”

血晨冷笑不語。羿令符的臉色則轉為沉重:“是血宗修煉完美身軀的重要場所。”

“完美身軀?”

羿令符道:“每個人的身體都不可能是完美的,總有這樣那樣一些缺陷。而血宗追求永恒生命的第一步,就是構建一個完美的身體。據說要完成這一步有兩個途徑:第一是通過自身的肉體再生,把死肉、死皮或一些有瑕疵的部位去掉,利用血宗的重生法門重生。但這個法子見效很慢,而且重生之後的器官或部位也不見得能達到理想狀態,通常隻是比原來好些。因此必須一次次重生,才能漸漸接近完美身體的境界。單靠這一途徑的修煉很慢,慢得幾乎不可能在生命大限到來之前完成。不過,血宗還有第二個輔助的辦法,那就是尋找理想的血肉來代替。”

常羊季守心中一寒,道:“理想的血肉?難道是把別人……”

“沒錯,”羿令符道,“具體的方法我不懂,但基本的原理聽說就是找到一個健康的人,放進血池中融解,再把需要的那部分轉移到自己身上。比如血宗門人對自己的骨頭不滿意,見到不破你的骨頭夠硬朗,就會把你扔下血池,抽出你的骨頭換到自己身上……”

有莘不破心中一寒,截口道:“行了行了!別比如了!”轉頭盯著血晨,打量著他那漂亮的皮膚,修長的身形,森然道:“你也幹過這種事情,對嗎?”

血晨毫不畏懼,道:“那又怎樣?”

有莘不破一聽大怒。按照羿令符剛才所說的原理,那麽血晨修煉成現在這具軀體,也不知已經殺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羿令符道:“不破,別衝動。真要動手他逃不了。嘿!血宗門下,沒幹過這事的隻怕不多。”

有莘不破哼了一聲,隨即心中湧出一陣恐懼:“那個仇皇……他把江離抓去,難道……”

羿令符歎道:“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他敢!他要真敢碰江離一下,我一定把他剝皮拆骨,管他什麽不死之身!”

血晨冷笑道:“大言不慚!”

有莘不破知道血池之事以後,更不願和他再打交道,手按鬼王刀,就要動手。

羿令符道:“不破,等等。”整個有窮商隊能夠阻止暴怒中的有莘不破的,除了江離就隻有羿令符了。

羿令符對血晨道:“你體力隻怕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吧?到現在還留在這裏,想來是有些打算的。你是想和我們做什麽交易嗎?”

血晨猶豫了一下,道:“本來有過這樣的打算。”

羿令符道:“說來聽聽。”

血晨冷笑道:“現在已經沒這個打算了,不說也罷。”

“你倒也有幾分脾氣。”羿令符笑道,“你想和我們聯手對付都雄魁,是不是?”

血晨冷冷道:“你既然聽說過那個詛咒,那你就應該明白,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殺得死他,那個人就一定是我!”

“是嗎?”有莘不破冷笑道,“那你去殺!我們不會跟你搶的!”

血晨冷笑不語。

有莘不破對羿令符道:“我說什麽也不會和這個家夥聯手!你別攔著我,我這就宰了這個家夥!”

羿令符道:“你不想救江離了?”

有莘不破動作一頓,道:“就算是江離在,他也絕不會同意和這樣猥瑣的家夥合作!再說,你認為這樣一個人渣真能幫到我們什麽?”

“誰說我要跟他合作了?”羿令符轉頭對血晨道,“血祖的事情,我們暫時不擔心,因此對聯手對付他沒興趣。不過我們也許可以交換一點信息。”

血晨道:“信息?”

羿令符道:“血祖在西陲露過兩次麵,因此我們知道一些你應該還不知道的消息。而我們對仇皇卻一無所知。”

血晨道:“我怎麽知道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羿令符臉色一沉,道:“你既然懷疑我,就請便吧。”

血晨遲疑道:“好,有窮饒烏的傳人,想來不會說謊。你先說。”

羿令符斜眼一瞥,似乎因這兩句話便把血晨看低了三分,道:“第一,仇皇的使者兩度在西南的雪原出現,因此你師父知道仇皇還活著的可能性很高;第二,四大宗師中除了你師父以外,還有兩位曾在雪原出現過,現在你師父很可能被其中的一位牽製著。”

血晨心中琢磨著羿令符這兩句話,覺得可信度很高,便道:“那我也告訴你們兩件事情。”接著他便模仿羿令符的說話方式道:“第一,幾十年前我祖師爺遭到暗算,屍骨無存,但他的元嬰卻未被完全消滅;第二,他這些年一直蟄伏不出,很可能就是因為他還沒有造出一具完美的身體。”

常羊季守續道:“第三,你發現自己已被你師父猜忌,所以才打算前往天山,想利用你祖師爺的力量來對付你師父。”

血晨臉色一變,有莘不破大笑道:“沒出息的家夥!在這裏殺你,汙了我們車城的地方。滾!既然你要去投靠仇皇,我們就在天山上再見分曉!”

血晨看看有莘不破,又看看羿令符,心中沒有勝算,話也不丟下一句,隱入黑暗中。

血晨一走,有莘不破怒色轉為憂色。

羿令符道:“別太在意血晨的話。仇皇把江離放進血池血解的機會不大。”

“哦?”

羿令符道:“你是見過都雄魁的,有沒有注意到他的體質?”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

羿令符道:“我沒見過他,但從感應到的氣勢推想,他一定是那種強橫類型的。”

有莘不破道:“不錯。十分雄壯!”

羿令符道:“由都雄魁可以推想,仇皇所要的身體應該也有相似的特性。江離一向偏重於調精養神,他的身體對仇皇來說隻怕太脆弱了。而留著江離性命的話,也許有更好的用途。”

有莘不破一點便透:“你是說他會拿江離來跟他師父談條件!”

“對!”羿令符道,“此外,四大宗派還有一個不成文的傳統。”

“什麽傳統?”

“那就是一般情況下,宗師們都不會介入下一代的鬥爭之中。”羿令符笑道,“所以有朝一日,如果江離和雒靈動手,我敢打賭,就算雒靈的師父在場也絕不會幫忙的,反之亦然。因此宗師們主動向別的門派的小輩出手的情況很少見。仇皇比江離高出兩輩,如果在江離受傷的情況下對他不利,會惹來恥笑的。何況,如果我所料不差,仇皇重造身體的材料應該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不缺江離這一塊嫩肉。”

“不錯!”接話的居然是常羊季守,“應該早就夠了。”

有莘不破道:“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常羊季守苦笑道:“如果我們猜得不錯的話,那這個流傳了數十年的劍道傳說,也許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謊言?”有莘不破腦中靈光一閃,“你們是說,所謂血劍的存在,其實是仇皇用來吸引天下劍客蜂擁而至的謊言?”

羿令符道:“據說,在蠻南有一種異術,是把許多毒蟲聚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讓它們互相殘殺,再把最後剩下來的那條最毒、最強壯的蟲煉成毒蟲。仇皇被徒弟害得屍骨無存,遠避天山。但天山一帶地廣人稀,哪裏去找那麽多體質上乘的人來給他重造身體?”

有莘不破接著道:“於是他散布了這個謊言,把天下劍客都吸引到這個地方來,從中挑選適合的身體誘入血池血解,以此重生!”

常羊季守歎道:“隻怕真是這樣。沒想到……沒想到我們兄弟畢生追尋血劍的結果,竟然是找到了一個謊言。”

羿令符卻道:“仇皇確實很可能利用了血劍傳說。但血劍宗的傳說未必全是假的。退一步講,就算傳說中的血劍根本就不存在,你們的努力也不會因為這是個謊言而白白浪費!天狗,還記得在我們剛見麵時你所說的話嗎?”

常羊季守精神一振,笑道:“不錯。真正的劍客在這劍道上所尋找的根本不是血劍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劍道巔峰!”

羿令符忽然道:“常羊兄,有一個傳說,或許應該告訴你。”

“什麽?”常羊季守問。

羿令符道:“據說,血宗那不死神通的形成,與刑天有關。”

“刑天?”

羿令符道:“據說他是上古不死國[14]的後裔,其人縱然身受千刀,隻要心靈不朽,身體就不會死亡,血宗之法,據說從此而來。”

常羊季守全身一震,低著頭思索著,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

血晨走出有窮車城之後,意外地發現原本荒涼的沙漠竟然出現一條向西延伸過去的綠色植物線。他一開始以為是幻覺,就把其中一截仙人掌撕下來放在口中咀嚼,汁水黏稠,這才知道都是真的。

為什麽會這樣?血晨沒有多想,沿著這道綠色向西邊奔去,累了便臥倒在路旁休息,渴了便挖些仙人掌充饑。他對這生長不易的生命全無半點愛護之心,往往連根拔起,咀嚼不完便隨手丟在地上。如此不知走了多久,天山已在眼前。

然而如何尋找神秘的仇皇呢?

天山橫亙數千裏,廣袤、壯美而荒涼。這天,血晨在一片山坡草地上正感無著手處,依著感覺亂逛,驀地瞥見草地上有兩個人影,似乎正在歇息。血晨心中大喜,迎了上去,走近一看,隻見那兩人一個全身包在一團灰衣之中,不但看不清麵目,連身材也瞧不清楚,另一個卻是一個短發少女。血晨還沒開口打聽,那短發少女掃了他一眼,對那灰衣人說:“主人,這男人的身體不錯。”

那灰衣人動也不動,道:“這家夥沒用!全身都是二手貨。”聲音沙啞,聽不出年齡,隻知是個男人。

血晨聽了這句話卻心頭大震,馬上意識到這一男一女絕非常人。

那短發少女道:“主人,我們繼續上路吧,要不宰了這個家夥?”

灰衣人站起身來,道:“不必理會他,由他去吧!”

血晨哼了一聲,攔在兩人身前。

那少女笑道:“主人,這人要送死哩。”

灰衣人還沒說話,血晨喝道:“你們兩個什麽人,敢在本少爺麵前撒野!”

少女笑了笑,左手抬起,灰衣人忽然道:“且慢動手。”轉身對血晨道:“小夥子,你從夏都來?”他雖然麵對著血晨,但血晨還是看不清他的麵目。

血晨道:“沒錯!”

灰衣人道:“來天山做什麽?”

血晨心中一陣遲疑,他找上這兩人本有問路的意思,但真要問時卻發現不知從何問起。加上眼前這兩人來曆奇特,心中起了忌憚,更不願意輕易透露自己的意圖。

灰衣人見他沒回答,問道:“你是來找血劍,還是來找血池?”

血晨心頭一震,道:“你到底是誰?”

灰衣人嘿嘿笑了兩聲,道:“你是都雄魁的徒弟吧?”

血晨被人三言兩語窺破來曆,然而他卻始終看不破這灰衣人的深淺,心頭又是一震。

那少女忽然插口說:“主人,既然這家夥的身體沒用,跟他講那麽多幹什麽,把他殺了喂鳥吧。”

血晨將這兩人前後的話一串,腦中靈光一閃,道:“你們也是血宗門下!”

少女咯咯一笑,不答他的話,灰衣人卻笑道:“錯了,錯了。我怎麽會是血宗門下?我是血宗的老祖宗!”

血晨一聽大吃一驚。他來天山要尋找的就是上代血祖仇皇,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但他卻萬難相信會這麽容易,冷笑道:“你敢稱自己是仇皇大人!哼!”

“‘哼’是什麽意思啊?”

血晨道:“仇皇大人是我太師父!我絕不容許別人頂著他老人家的招牌,在外邊招搖撞騙!如果你今天不能證明自己就是,我絕不放過你!”他這樣子說話,其實已經信了兩分。

灰衣人對他色厲內荏的威脅毫不理會,轉頭對少女歎道:“這家夥沒眼光、沒見識、沒根骨、沒誌氣,都雄魁怎麽這麽沒眼光,收你這樣的徒弟?嗯,是了,是了,他是害怕那個詛咒!壓根兒就沒打算收嫡傳的弟子。”

血晨聽他道破血祖和自己間的關係,心下更驚,對灰衣人的身份又相信了兩分,躬身道:“請前輩恕罪,晚輩從未見過太師父,所以不得不謹慎。若前輩能一顯神通,令晚輩心悅誠服,晚輩自當鞍前馬後,以供驅策。”

少女笑道:“威脅不行,改拍馬屁了。主人,這家夥我瞧著惡心,還是宰了吧。”

灰衣人笑道:“不急。”又對血晨道:“你要到血池,想來是要找辦法對付都雄魁了。”

血晨猶豫了一下,終於道:“是。”

“很好。”灰衣人道,“天山有一顆貪吃果,是上一次昆侖大開的時候,我渡過弱水帶回來的,三十年前用第一次複活後的殘餘精血做土壤,種在天山某處。你去尋來,若找得到,便算是有緣人,我便教你怎麽對付都雄魁。”

血晨聽他的言語、氣派、見識都像極了傳說中的祖師爺,又聽他說出“第一次複活”的話來,血宗元嬰複活的形式進程乃是門中的不傳之秘,這灰衣人居然能夠道破,心中又多信了兩分,當下道:“前輩所說的貪吃果,不知生在何處?有何特征?”

灰衣人一笑,那少女冷笑道:“要不要我去摘了送到你手上啊?”

血晨臉一紅,灰衣人笑道:“羽兒,送他一程吧。”

少女道:“是。”手一揮,一股龍卷風拔地而起,血晨沒有防備,被這股強大的龍卷風卷入天山群峰之間。

灰衣人道:“你這風起得大了。有窮商隊離此已經不遠,此時隻怕已經見到了。”

“怕什麽!主人!來一個拿一個,來兩個拿一雙。”

灰衣人道:“我隻因尚未找到一副好骨架做根基,所以遲遲不肯完成最後的複活。現在這個身體不過是一個臨時的宿體,要拿住那幾個小夥子,隻怕不容易。”

“何必主人動手!”少女道,“羽兒一個人便足夠了。”

“哈哈哈……”灰衣人道,“你太自負了。別人不說,光是被你拿住的那個江離,根基就絕不在你之下。當時他要不是召喚大椿精力耗盡,你未必能勝過他!”

那少女卻似乎不服,隻是不敢和灰衣人抗辯。

灰衣人又道:“江離這小子真的很不錯,申眉壽有這樣的徒孫,運氣啊!如果這小子能活下來的話,將來成就隻怕還在申眉壽之上。你別看這小子斯斯文文的,其實骨子裏傲氣得很!但他言語間對自己的朋友那麽推重,莫非那幾個人也有和他不相上下的資質?”

少女道:“我可看不出這幾個人如何了得,羽兒這點能耐,他們遇見了我還不是束手就擒?”

灰衣人嘿了一聲,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幾個年輕人個個大有來頭!那個手持日月弓的小夥子,多半是後羿的隔代傳人。被你打得奄奄一息的多半是桑鬲(lì)的孫子或重孫。不過我最有興趣的還是那個召喚出玄鳥的小子!嘿!契的後人,個個都不是凡品啊!我所要的絕世根骨,多半就在這三人之中了。”

少女道:“既如此,就把他們全部拿下,主人你再慢慢挑選。”

灰衣人一笑道:“你胃口太大了。我這次是來相相貨色。要是能被你一網打盡,那這幾個小子就不值得我如此期待了。你這次隻要能引誘他們都出手就行。擒拿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少女不敢違拗,點頭答應。

風之少女

有窮商隊停了下來,因為羿令符望見了那龍卷風。

“就是那風把江離卷走的?”有莘不破問。

羿令符點了點頭。

“好像離我們不是很遠。”羋壓說。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

“停車!布陣!”三十六銅車首位環接,布成車城。

“不破哥哥!”羋壓說,“我們這就去把那個襲擊江離哥哥的家夥捉回來!”

“用不著!”羿令符道,“好好等著吧,很快就能見到那人了。”

有窮商隊的車城仿佛凝固在黃沙戈壁間,轅門向西,遠望天山的積雪。申時末停車,酉時初陣成,太陽落下,月亮升起,月亮退隱,太陽出山……整整一天過去了,羋壓已經在轅門外等得睡著了,到處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羿令符看來卻一點也不著急。

有莘不破躍躍欲試,但看了看轅門內的羿令符,他正畫地為棋,向常羊季守請教據說傳自另一個文明的棋術。

“等一等吧。”有莘不破說。

“要是給她跑了怎麽辦?”

有莘不破還沒回答,一陣沙塵撲麵而來,打了他和羋壓一臉,把羿令符畫好的棋盤也蓋住了。羿令符倒拖落日弓,又畫了一個棋盤。

有莘不破讚道:“好風!隻怕要來了。”

“沒錯,真的是她。”

好熟悉的聲音啊!有莘不破一回頭,一個人怔怔地望著西邊發呆,臉色蒼白、形容消瘦,正是多日來作繭自縛的桑穀雋!羋壓歡呼一聲,有莘不破也是心中激動,道:“小雋,終於醒了!”

桑穀雋向他做了一個要吐的表情:“別惡心!我告訴過你不要這樣叫我!”隨即恢複了那臉癡癡的神情。“嗯,我睡了多久了?”

“好久咯!”羋壓說,“我們越過群群重山,現在在劍道上。看——那就是天山了!應該不遠了。”

“劍道?”桑穀雋道,“那水族的事情……”

“解決了。”有莘不破道,“雖然留下了一些手尾。”

“手尾?”

“嗯。”有莘不破道,“後來弄得糊裏糊塗的,隻怕中下遊還是免不了一場水災,但應該不會很嚴重。唉,最麻煩的是江離給抓住了。”

“什麽!”桑穀雋一震。

有莘不破道:“當時我們離得遠了,都沒看清楚,隻知道那抓走江離的人是個控風的人,似乎是個少女。”

桑穀雋又是一震,歎了一口氣道:“是她,真的是她。”

有莘不破道:“誰?把你打傷的人?”見他點點頭,有莘不破罵道:“桑小子你也太窩囊了。打了敗仗也就算了,怎麽連對方的力氣也沒耗掉多少!從羿老大的轉述看來,那人對付江離的時候簡直還是個生力!嘿!還是個女人!”

桑穀雋這次出奇地沒有還口,隻是說:“她叫燕其羽。”

“燕其羽?”有莘不破看著他的樣子,有些擔心地說,“你小子不會迷上她了吧?”

桑穀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是吧!你不是一直牽掛著那個坐著芭蕉葉的美女嗎?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咦,等等,”有莘不破托了托下巴,“芭蕉葉……天!不會同一個人吧?”

桑穀雋點了點頭,臉上居然有些紅。

有莘不破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做什麽表情好,說道:“嗬,嘿,嗬……原來如此,我說你怎麽會那麽沒用,原來是遇到……遇到克星了。嘻嘻,我收回剛才罵你的話。”又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不要緊,小雋啊,你這一仗敗得大有道理,很好,很好。”

“好個屁!”桑穀雋罵道,“要不是我,江離就不會……”

桑穀雋的臉色更紅了,岔開話題道:“燕……燕姑娘到底為什麽要和我們作對呢?”

有莘不破一怔,隨即醒悟過來。剛才羋壓的玩笑說得太容易了,仇皇可是那麽好對付的嘛!能否救出江離已經是未知之數,就算能救出來,中間定要經過難以想象的苦戰。燕其羽是仇皇的使者,隻怕桑穀雋這點癡心是極難夢圓的了。

桑穀雋又問道:“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我來說!”羋壓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有些羋壓不是很清楚的,有莘不破便補充兩句。太陽開始西斜,風越來越大。約一頓飯時間,羋壓才把這一路來的事情講完。

桑穀雋聽說燕其羽竟然是仇皇的使者,急得直撓頭,連玄鳥降臨、天魔出現的事情也沒什麽興趣了。直到聽說新交了一個朋友常羊季守,這才向轅門內望了一眼。

有莘不破笑道:“羿老大好瀟灑,這會子還拖著天狗兄下棋。等他們玩完了,我再替你們介紹。天狗這人蠻有意思的,多虧我們老在他麵前嘮叨你的醜事,他對你也是‘久仰’了。”

“哦。”桑穀雋答應著,但連羋壓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嗬嗬!”有莘不破罵道,“你這小子真不是東西!重色輕友。”

羋壓噘嘴道:“就是,就是!”

桑穀雋道:“不破,你們……是不是怪我?”

有莘不破見他認真,忙道:“別說胡話,我們開玩笑而已。這裏這麽多兄弟,絕對支持你排除萬難,把那位芭蕉上的美女追到手!就是江離也肯定是支持的!”

“謝謝。”

有莘不破笑道:“你別那麽認真好不好,我不習慣。”

桑穀雋笑了笑,這才恢複了一點受傷前的神采,道:“我能不能分別求你們兩個一件事情?”

羋壓馬上點了點頭。有莘不破卻笑道:“要我給你出謀劃策,做個愛情軍師嗎?”

桑穀雋不理他的調侃,道:“羋壓,我肚子餓了。能給我弄點吃的東西嗎?”

“肚子餓?就這點小事?”見桑穀雋點了點頭,羋壓不禁有些失望,這事也太小了。

桑穀雋把羋壓送來的東西三兩下掃個幹淨,讚了幾聲。這時,從西麵撲過來的風已經越來越大了,羿令符和常羊季守的棋也到了緊要處。

有莘不破道:“你要求我什麽事情?”

“嗯……我能感覺到是她……”

“她?”

“燕姑娘。”桑穀雋道,“我在繭裏就感覺到她要來了。”

“原來如此!”有莘不破和羋壓一齊叫了一聲。有莘不破滿臉誇張的譏諷,羋壓也學著他的樣子,罵道:“重色輕友!”

桑穀雋今天的脾氣出奇地好,話說得也有些底氣不足:“待會如果她來了……”

有莘不破笑道:“放心,我們會給你個機會和她單獨見麵的。”

“不,不是。”桑穀雋說,“我希望你不要出手。還有,幫我看著羿老大,如果他要射箭,可無論如何幫我拉住他!”

有莘不破怔了一怔,道:“那江離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見桑穀雋不言語,有莘不破道:“等江離救出來,你要怎麽做我們都由得你。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出朋友!”

“我知道。”桑穀雋道,“可是……”

“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有莘不破道,“待會你可以先上。最好你能把她留住!其他的,我不能答應你什麽。”

桑穀雋歎了一口氣,羋壓看著覺得可憐,替他求道:“不破哥哥……”

有莘不破喝斷了他:“羋壓!”

羋壓被他這一聲斷喝嚇了一跳,隨即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於是他便不再說什麽,跟著有莘不破回轅門內看羿令符和常羊季守下棋。

桑穀雋獨個兒站在轅門外,他身上隻用蠶絲裹著,被大漠的風一吹,隻覺得幹燥難耐。他知道有莘不破的話是有道理的,現在應該把救出江離的事情放在首位。至於那個女孩,對她來說自己的戀慕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但就算如此他還是無法對她下手。在大相柳湖的地門,他就算在失去意識之後也沒想過要傷害她,隻是用一根絲線把她牽絆住,何況現在!

“也許我真的很沒出息。”桑穀雋喃喃說。燕其羽傷了他,但他對她的思念反而更加厲害,甚至感覺到她的存在便提前破繭而出。

遠方一陣混沌,野馬耶?塵埃耶?究竟是天上掉下一個龍卷風,還是地上倒卷的羊角氣?大風接天蔽日,把天地的界限都擾亂了。

“來了,終於來了……”那龍卷風離此還有數十裏,但外圍的威勢已經足以令人戰栗!桑穀雋知道,如果讓旋風的中心卷到車城附近,就算是萬斤銅車也得被卷上天去!

“不破說得對。”桑穀雋告訴自己,“現在最要緊的,是朋友!”走出數裏,手按地麵,“青山隱隱”——數座沙丘聳起,擋在有窮車陣前麵。桑穀雋背對沙丘,等待著龍卷風漸漸逼近。

一片芭蕉葉滑過長空,停在桑穀雋上空,葉上的少女咦了一聲,道:“是你!桑穀雋!”

“燕姑娘,你好。謝謝你還記得我。”

燕其羽哼了一聲道:“你受了我風輪之傷,居然還沒死!”

“嗯。謝謝你。”

燕其羽奇道:“謝我什麽?”

“謝謝你關心我的傷勢。”

燕其羽一聽,不由莞爾:“你這人可真奇怪。嗯,那個江離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燕其羽道:“不過他的話我不大相信。就算相信也沒用,桑穀雋,你這種男人我不喜歡。”

桑穀雋隻覺得腦袋轟隆隆作響,就像被雷劈中!

燕其羽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蔑道:“沒出息的男人!”

這句話把桑穀雋刺醒過來,勉強收拾好心情,仰頭道:“燕姑娘。我的好朋友江離,是被你……被你帶走的嗎?”

“是。”

“他怎麽樣了?”

“還沒死。”

桑穀雋哦了一聲,不知是因為寬心,或者是一聲無意義的囈語。

躲在沙丘中的有莘不破聽到兩人這一輪對話,咬牙切齒。旁邊羋壓道:“不破哥哥,怎麽了?”

有莘不破道:“這婆娘好可惡!要不是礙著桑穀雋,我馬上衝出去把她砍了。”

隻聽桑穀雋道:“燕姑娘,你能不能放了江離?我們做個朋友,好不好?”

燕其羽“哈”了一聲,似乎聽見了一個極其荒唐的提議。她指著背後十裏處的龍卷風道:“看見沒?這可是近三年來這片沙漠上最大的龍卷風。我把它趕到這裏來,你這幾個沙丘要是能擋得住它,我可以考慮考慮你的問題!”

“好!”桑穀雋隱隱間仿佛看到了一個可以化解雙方對立立場的用力點,精神一振,腳下一沉,小腿陷入沙中,“燕姑娘,這裏風大沙大,不但是你的地盤,也是我的地盤啊。”

燕其羽見兩道沙線從桑穀雋腳下弧形衍射出去,綿延十餘裏,似乎要形成一個沙圈把龍卷風包圍起來。“他要做什麽?啊,是了,這沙線藏著他的力量!他要隆起一圍沙丘把龍卷風困住!這曠漠之所以能形成大風,就在於陰陽二氣不衡。若給他把這一帶弄成一個小盆地,二氣混沌,這裏便成為一個死穀!”

燕其羽手一揮,幾道風刃向桑穀雋襲去。桑穀雋抱頭抵擋,叫道:“燕姑娘,你不是說隻要我把這龍卷風……”

沙丘中有莘不破罵道:“桑穀雋這個渾蛋!見到女人連祖宗姓什麽都忘了!那女人根本什麽都沒答應過他!”

果然,燕其羽冷笑道:“我有說過不對你出手嗎?你受死吧!昊天風輪!”

有那巨大的龍卷風做底,風輪來得又快又狠,昊天旋風一瞬一千八百轉,把桑穀雋全身綢衣撕成碎片,再把碎片撕成條條蠶絲。蠶絲在風中越來越多,但桑穀雋的腳卻像岩石一樣鑲在地麵上。燕其羽怒道:“你就是一座山,我也要把你拔出來!”

風力繼續增強,旋風的向心力把往西南遊去的龍卷風反引了回來,兩處旋風並作一處,威力更是驚人。桑穀雋果然被慢慢拔了起來,但他的雙腳還是沒有離開地麵,風力沒有把他扯出來,桑穀雋腳下的泥沙岩石越隆越高,竟然似在借助風力形成一座沙丘——不!形成一座山嶽!桑穀雋腳下的山峰越是高大,他就站得越穩!八萬蠶絲隨著龍卷風漸漸絞成一條條絲繩,扶搖而上,竟然向燕其羽纏來。

燕其羽在高空道:“你要獨個兒贏我嗎?沒那麽容易!這裏可是沙漠,哼!昊天現劫,度盡一國眾生!”

“燕姑娘,沒用的。”麵對燕其羽的招式,桑穀雋化作一個沙像,卻被昊天旋風吹散,漫天風沙在空中四處奔流,作野馬形,作猛獸形,作蝴蝶形。氣輕沙重,燕其羽漸漸覺得負荷過度。桑穀雋的身形混跡於風沙之間,卻顯得遊刃有餘。

燕其羽心道:“我在高空他奈何不了我,他躲在沙中不肯出來,我也奈何不了他。看來真要拿住他也不容易。”這才服膺仇皇說過的話:“看來今天要完成我誇下的海口是很難了,且把主人交代的事情完成再說。”想著丟了已經被攪得亂七八糟的風輪,趁著風,羽毛一般掠過漫天沙塵,就要飛越沙丘向有窮車城衝來。

桑穀雋、有莘不破一齊叫道:“不好!”

桑穀雋一時脫身不得,有莘不破從沙中跳了出來,橫刀而立。燕其羽笑道:“又來一個,看招!”九十九道風刃向有莘不破飛來。有莘不破張開氣罩,把風刃擋在外圍。燕其羽見了他這樣嚴密的防禦力,暗叫道:“好厲害。”

那邊羋壓也跳了出來,呼呼吐出數十個火團。有莘不破大驚道:“羋壓快停下!”

燕其羽哈哈大笑,吹一口氣,把迎麵而來的火團倒刮回去,落入有窮車陣之中!車陣馬上一陣大亂。

“快!快救火!”

看著有窮商隊的人螞蟻一般亂竄,一些有窮勇士張弓向她射來,但離得太遠,射到燕其羽附近早被罡風刮走!燕其羽笑道:“就這幾支破竹子也來獻醜?我是風之神!就是有窮饒烏來了,也傷不了我!”

驀聽一個雄壯的聲音喝道:“放肆!”

一個極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燕其羽眼前一花,左肩劇痛,從芭蕉葉上直掉下來。

桑穀雋“哎喲”一聲,飛出蠶絲要救她。忽然一個黑影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裹住了燕其羽,化作一道血光,向西邊掠去。

有窮車城亂成一團。羿令符看著被弄亂了的棋局,歎道:“可惜,可惜。”

血劍之影

羿令符傷了燕其羽後,那片芭蕉葉隨風西飛。龍爪禿鷹箭一般衝了過去,把芭蕉葉叼住。芭蕉葉在禿鷹口中慢慢枯萎,化作一片羽毛,羿令符把它收了,順手放入箭筒。

桑穀雋看著沙漠上點點猩紅——點點是心上人的血。

有莘不破一拍桑穀雋的肩頭,道:“別擔心,我看得真切,羿老大那一箭隻傷了她的肩。”

桑穀雋歎道:“我也有看到。但把她抓住的那影子……我實在擔心。那家夥也不知藏在什麽地方,我們居然都沒有發現!”

桑穀雋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桑穀雋用沙丘堆起一個盆地,把龍卷風漸漸消磨掉,常羊季守見了他的神通,深感佩服,兩人定交。

風沙止息之後,有窮商隊再次起程,在常羊季守的帶領下來到他昔日的家園——天山山脈中的一個峽穀。

這個峽穀對於有幾百人的有窮商隊來說小了些,食物還行,商隊自身的儲糧足以支撐,飲水卻明顯不足。但桑穀雋已經醒來,方圓數百裏內的地下水源盡在他指掌之中,用水便不成問題。

自從家庭被兄長常羊伯寇毀滅之後,這個刑天的後人常羊季守再也沒回到這個傷心地。整整十年的時間無人踏足此地,房子破敗得厲害。但草木魚蟲卻依舊欣欣向榮。常羊季守坐在峽穀口,不肯進去。有莘不破等人安頓好商隊之後出來,常羊季守指著群峰中一片紅光道:“看見沒有,那團紅雲?”

常羊季守所指的是一座奇異的山峰。別的山峰頂端都籠罩在皚皚白雪中,唯獨它頂著一片紅雲。有莘不破問道:“那就是血池所在嗎?”

“不是。”常羊季守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所說的血池在什麽地方,但那地方卻應該不是。這山峰奇怪得太過明顯了,能來到這個地方的尋劍人望見它沒有不上去探個究竟的,我也曾跟著二哥上去過,卻一無所獲。山上除了那個奇怪的身影,沒有別的東西。”

羋壓道:“奇怪的身影?”

“嗯。”常羊季守說,“據說,那是血劍宗留下的身影。所以人家都叫那個山峰劍影峰。”

羋壓奇道:“身影怎麽能留下來?”

常羊季守笑道:“很難說清楚,但如果看見你就知道了。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去瞧瞧?”

有莘不破和羋壓都躍躍欲試,羿令符道:“我也曾聽說有一個所謂‘劍宗遺影’的存在,師韶還說他在那裏聽聞過劍鳴。他既如此說,那麽那座山峰多半大有來頭。”

有莘不破道:“看來大家都想去看看的。不過那座山峰夾在群峰之間,銅車隻怕是過不去的了。我們是要輪流行動,還是留下一兩位首領在此留守?”

雒靈突然指了指自己。有莘不破道:“你想留下?我怎麽舍得。”

雒靈倚在一塊岩石上,似乎懶洋洋的不大想動,但又指了指自己,似乎決意要留守。

常羊季守道:“雒靈小姐若肯留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我大哥在雒靈小姐手上吃過大虧,就算恢複了元氣,也絕不敢前來冒犯的。”

有莘不破猶豫再三,這才答應。

眾人在穀中休息了一夜。當晚有莘不破十分不舍,摟著雒靈要纏綿,卻被她推開了。兩人認識以後,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他輕拍她的肩膀,撫摸她的頭發,做了許多暗示性的小動作,雒靈卻總不理睬他。有莘不破心中鬱悶,一夜輾轉無眠。

蒼長老送到穀口,雒靈竟沒出來。有莘不破心中微微有些憂慮。羿令符道:“雒靈做事從來都有分寸,不要擔心。”

有莘不破卻哪裏能把昨夜的事情說出來跟朋友們參詳?想不出到底哪裏出了岔子,隻好接受羿令符的說法寬慰自己。

桑穀雋召來幻蝶供眾人乘坐,往那座奇怪的山峰飛去。從峽穀中望去,隻能見到籠罩著劍影峰的一團紅雲。望著似乎不遠,其實路途甚遙。幻蝶朝著那紅雲飛出數百裏,才漸漸把那山峰看得真切。來到峰前,已近傍晚。

這座山峰十分高大,山巔的南北兩麵都被血一般的紅雲籠罩著,常羊季守說從十幾年前便已經如此。

桑穀雋本來要驅著幻蝶直上山頂,但羿令符道:“那紅雲隻怕有些古怪。且不要去碰它!”眾人這才在山腳停住,步行上山。山峰無路,卻絲毫難不倒他們五人。

山間偶有野果野菜、青苔雪蓮,都是平原罕見的珍物!羋壓一見就手癢,隨手采摘。後來摘得多了,他自己兩隻手拿不過來,有莘不破等隻好幫他拿。五人越行越高,還沒進入雪域,五個人十隻手都被占了。眼見就要達到峰頂,常羊季守道:“好了,好了,繞過這個彎就到了。”

羋壓搶先跑了過去。這時夕陽隻剩下一點點餘暉,這個坡崖背東麵西,空****一無所有。

羋壓叫道:“什麽也沒有啊。”

常羊季守忽然大喝一聲,引發雪崩,有莘不破大驚,張開氣罩,把從山壁上落下的積雪彈下懸崖。

羋壓叫道:“你幹什麽!謀殺啊!要不是不破哥哥,我們都得被雪埋了!”

常羊季守笑道:“你再往山壁看看。”

羋壓一轉頭,隻見自己的影子被夕陽拖得又長又大,映在積雪落盡的山壁上。“什麽也沒有啊,咦,這影子……啊!”他突然大叫一聲,手指指向山壁,手中的野生瓜果落了一地。

原來羋壓發現山壁上那影子和自己的身形並不一致,仔細看時,才發現是兩個疊在一起的影子。再仔細看,又發現另外那個高達百尺的“影子”不是真的影子,而是凹進去的一個人形印記。那栩栩如生的形狀,若說是天然的也太巧合了;但要說是人工雕刻出來,天下又哪有這樣神通廣大的匠人能完成這樣的奇觀!

有莘不破選了一個位置站好,把鬼王刀插在地上。

桑穀雋叫道:“好!”原來有莘不破站在這個位置上,被夕陽一照,背影投射在山壁上後剛好和山壁上那個人形凹印重合。

羿令符歎道:“現在我也相信當年血劍宗曾來過這個地方了。為什麽相信,卻說不出來。”

有莘不破道:“也許他根本就沒想過要用什麽神通,看這個背影留下的神采,當年他一定是站在這裏出神,對著這群山,對著這夕陽,自然而然地就留下了這‘影子’。”

這劍影峰比西麵的群山都高出一頭。有莘不破舉目向山下望去,茫茫群峰盡在腳下,遙想當年血劍宗參透劍道無上奧秘,窮究武學之巔峰,來到此地,四顧無人……他胸間突然生出一股豪氣,陡地放聲長嘯,羿令符、桑穀雋也都有同感,應聲附和,三個人的嘯聲遠遠傳了出去,又在群山間回**開來。

雒靈撫摸了一下手中的長劍。她本不使劍,確切地說,她從來不用任何兵器。

傾國傾城的美女能用眼神殺人,雒靈殺人連眼神也不用。

此刻她手中的這把劍曾在常羊伯寇手中,屠殺逾十萬。在那個不知何名的綠洲中,雒靈卻又利用這把劍把十萬怨靈全數超度。被雒靈植入心種後,這把劍就不再屬於常羊伯寇,也不再是天狼劍,它應該叫什麽名字呢?

“天心劍”——有一次常羊季守經過雒靈身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這個名字。有莘不破等人都說這個名字常羊季守起得好,但常羊季守卻知道這不是他起的。

此時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雒靈輕彈劍鋒,竟然開口說話:“江離就在那個方向!我知道的。你會回來嗎?什麽時候回來?”

“靈兒。”一個比幽靈更恍惚的身影出現在雒靈背後,“你果然已經過了‘閉口界’了。可你為什麽一直不開口說話呢?”

雒靈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一陣激動。不必回頭,她就知道是誰來了:“師父……”

“他當年一定來過這裏的!一定!”有莘不破道,“雖然沒什麽理由,但我相信這影子一定是他留下來的!”

常羊季守歎道:“每一個來到這裏的劍客、武者看到這影子,都像你一樣,再也不會懷疑血劍宗曾到過這個地方!雖然大家都說不出是什麽理由。”

桑穀雋望著山壁上的“影子”出神,道:“他到底是使了什麽神通?難道他連影子也練得像他的劍一樣鋒銳了嗎?鋒銳得連山壁也經受不起!”

羿令符道:“來這裏之前,我隻道這所謂的‘劍宗遺影’是一個傳說,但現在看來,這裏隻怕真的曾留下血劍宗的秘密。也許這個秘密和仇皇有關係也說不定!嗯,如果這樣的話也許能從這座山峰找到一些關於仇皇的線索。”

羋壓道:“血劍宗怎麽會和仇皇有關係?”

羿令符道:“血劍宗是仇皇的徒弟,你不知道嗎?”

“什麽!”有莘不破和羋壓一同驚叫起來。

“是師兄弟。”桑穀雋睨了有莘不破一眼,“羋壓年紀比較小,那也罷了。你師父何等人物,這件事你怎麽會不知道!”

有莘不破一陣黯然,道:“血劍宗……在家裏隻要有人提起這個名號,我爺爺就會鬱鬱寡歡老半天,我哪裏還敢問他!我也曾問過師父,師父卻總說等我再長大些。可是……可是他怎麽會是血宗的人!我聽到的那個血劍宗雖然很難說是個仁慈的人,但……我無論如何也難以將這個傳說中的劍神和都雄魁那魔頭、血晨那變態聯係在一起。”

“血劍宗不算是血宗的嫡傳!”羿令符道,“雖然是上代血祖的徒弟,但他的功力主要還是用在劍術上。他在遇見仇皇之前已經是第一流的高手!這人太過神秘,江湖上誰也說不清楚他的來曆。”他瞄了有莘不破一眼,道:“或許你爺爺知道。因為據說他也是東方人。”

有莘不破走近山壁,撫摸著,撫摸著,突然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還在這裏。”

桑穀雋道:“誰?”

“血劍宗!”

羋壓道:“那怎麽可能!”

“嗯,那隻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遙遠得像我們的祖神玄鳥鳳凰。”有莘不破道,“無論如何,這座山有重新搜索一遍的必要!這座山,一定有別人未知的秘密!”

羿令符道:“我也有這個意思。”

常羊季守道:“在你們之前,已經不知有多少人搜索過這座山頭了。幾乎連一草一木都沒有放過,可還是搜不出個所以然來。”

桑穀雋道:“我們不是別人!這一路來,我們做到了大多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常羊季守笑道:“說的也是。”

羋壓的肚子卻突然叫了起來。有莘不破笑道:“小孩子的肚子就是不爭氣!”

羋壓怒道:“你胡說什麽!”呼一團火噴了過去。有莘不破一閃跳開,閃入一個拐彎,遠遠道:“我們分頭行事,無論有沒有消息,兩個時辰之後再在此匯合。”

桑穀雋道:“不破也恁性急了。天色已經黑了,等明天再搜索不是更好!”

羿令符道:“常人也大多會抱這種想法,他們都沒有成功,我們反其道而行,在夜裏搜索更有收獲也說不定。何況這裏也不止不破一個人性急。”

桑穀雋笑道:“莫非你也性急?難得難得,很少見你熱心過。”

羿令符撫摸了一下在寒溫中冬眠了的銀環蛇,道:“心?我的心早已死了,不過若說還有什麽事情能讓我的血沸騰的話……”他輕彈落日弓的弦,道:“那可是和有窮齊名的奇男子啊!如果有可能,真想和他見上一麵!”羿令符撮口而呼,龍爪禿鷹疾馳而下,抓住他飛向高空。

桑穀雋道:“他們一個在空中找,一個在地麵找,我到地底看看吧。”一邊說話,一邊沉了下去。

常羊季守笑道:“嗯,我禦劍飛行的功夫還很蹩腳,又不會地行之術,還是老老實實到山坡的林間看看吧。”

羋壓看著四處積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我想把這些積雪全燒融了!”

常羊季守笑道:“好主意!這壯舉可從來沒人幹過!祝你成功。”說著也隱沒在一塊積雪的岩石之後。

“可是我肚子餓啊。火氣不夠!”羋壓坐在地上,過了好久才站起來,撿起被有莘不破等人丟在一旁的瓜果,把能吃的部分選出來,自言自語道:“我先做頓好的,儲足火氣,再一把火把這雪融個幹淨!”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

這個晚上,連月光也沒有。羋壓不怕黑。他年紀還小,不懂寂寞的苦處,也還不怕,望著山壁,道:“血劍宗爺爺,你好,我叫羋壓。現在就隻有你陪著我了。唉。”他沒來由地一歎,仿佛這樣歎息可以顯示自己會思考了,成熟了。

“這裏什麽東西都沒有,隻有雪,隻有石頭。血劍宗爺爺,如果你一直待在這裏,會不會很寂寞?”他隨口說著,取出從桑穀雋家裏偷出來的一個會縮小的陶缽,放大成正常形態,又拿出隨身帶著的調料,堆石為灶、融雪作水,煮起野菜湯來。夜色如漆,數百裏方圓隻有灶中透射出來的那點重黎之火的光芒。

材料雖然簡單,但羋壓卻用了心思。他一開始隻是想做一點東西充饑,一動起手來,想起有莘不破所轉述的“至味之道在於要約,不在於繁縟”的道理,便變得專注起來,忘記了身邊的一切。一股清淡的味道慢慢飄開,羋壓用力嗅了嗅,心中滿意。可在這懸崖上,除了山壁上那“影子”,再沒人能和羋壓分享了。就在這時,山壁上那“影子”竟然慢慢縮小,變成正常人大小,跟著竟然遊離了山壁,來到羋壓身後,融入羋壓的影子中。

山坡中的天狗劍,百裏外雒靈身邊的天心劍,有窮商隊所有的長劍、短劍,都一齊震動起來。峽穀亮起了燈火,勇士們紛紛爬起來,抓緊自己的兵器。蒼長老發出號令戒備,卻找不到一絲端倪。

天狗抱緊自己的劍發怔,雒靈也撫摸著天心劍沉思。

“是他!難道他還沒死!”

“他?師父你是指誰?”

回答雒靈的卻隻是一陣沉默。

羋壓卻完全不知道這一切,他關注的仍然是他的野菜湯,聞了一聞,知道火候夠了,熄了重黎之火,心中讚道:“淡而不薄,好湯!”

隻聽身後一人道:“淡而不薄,好湯。”

羋壓大喜,回過頭來,一個男子孤獨地站在黑暗中,一身白衣——那是搭配得多麽寂寞的兩種顏色啊。

血霧迷局

羋壓看見背後那個白衣人,絲毫沒意識到這個人來得如何突兀,隻是著急地問道:“好湯?”

羋壓讓開身邊最好的一個位置,道:“來來!嚐嚐!”

白衣人笑道:“我吃不得東西,能聞到這味道,已經很受用了。”

“吃不得東西,為什麽啊?”羋壓問道,“是腸胃有病嗎?”

“不是。”白衣人說,“隻是知道自己不能吃。”

羋壓“哦”了一聲,這一路怪事見得多了,也不再問下去,道:“那你多聞聞。”

白衣人道:“現在已經遜色兩分了。剛才最好的那一刻,我已經受用了。”

羋壓聽了這兩句話,心中不生氣反而高興:“你真厲害!”

“厲害?”

“是啊!”羋壓說,“就是不破哥哥也不能像你這樣,隻一聞就能道出我這湯的三昧!”

“嗯。”白衣人仰頭默看漫天的黑暗,道,“少年時我認識過一個朋友,也能做出直滲人心的味道來……一晃就很多年了。”

“對了!我叫羋壓,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嗯,我有過很多個名字的……你叫我大頭吧。”

“大頭?”羋壓說,“好像是個小名。”

“嗯。”白衣人說,“可我最喜歡這個名字。雖然叫過的隻有我爸爸,我媽媽,我哥哥,還有阿衡。”

“阿衡是你的朋友嗎?”

白衣人道:“少年時的朋友。我認識他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大。他煮的東西,也很好吃。”

“啊!真的嗎?”羋壓道,“以後要是見到了他,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

白衣人點了點頭,突然道:“有人過來了,是你朋友?”

“是啊。”

白衣人道:“我不想見其他人,不要告訴別人見到過我好嗎?”

“為什麽?”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寂寞慣了。”

羋壓見他仰天長噓,道:“好,我答應你。”

白衣人笑了笑,道:“那我先走了。”

羋壓急道:“那我以後怎麽找你啊!”

白衣人笑道:“你做出好東西來,我聞到自然會出來和你相見。”身形一轉,閃入羋壓背後,消失在羋壓的影子中。

羋壓回頭時,哪裏有半個人影,喃喃道:“大頭好厲害啊。身法好像比天狗還快。”

“羋壓,你和誰說話來著?”

羋壓回過頭來,原來是有莘不破。“沒!我沒和誰說話。”

“沒有!那幹嗎說得結結巴巴的。”

羋壓不善說謊,幹脆不提這事,端了陶缽給有莘不破道:“不破哥哥,試試我這湯。”

有莘不破道:“不知你搞什麽鬼!”他對羋壓卻很信任,心想他就算有什麽瞞著自己,存的也不會是壞心,多半是小孩子心裏打的小九九,當下也就不再追問。嚐了一口湯,道:“好。可惜我來遲了一點,要不然更好。”

羋壓心道:“不破哥哥也是個會吃東西的。不過大頭更厲害些,一聞就知道了。”

這個高度空氣已經頗為稀薄,呼吸略感困難,但羿令符一轉念,驅動龍爪禿鷹,向更高處飛去。再升高六千尺,龍爪禿鷹已到極限。羿令符向下望去,暗喜道:“果然如此!”

原來他從半空中俯瞰,立刻將底下整個布局看得清楚:那片紅雲一共籠罩了包括劍影峰在內的五座高峰!五座高峰首尾相連,圍成一團。中間另有一座較低的山峰,看樣子似乎是一座死火山,處於五大峰中間的山穀中。

羿令符心道:“常人被這五座大山和紅雲所迷惑,極難發現中間另有天地。嗯,這些年來未必完全沒有人發現,但發現的隻怕也都被仇皇扔進血池去了。”正要靠近,隻聽一個少女的聲音喝道:“好大的膽子!敢夜闖血穀!”一股旋風卷了上來,一個英姿颯爽的短發少女坐在芭蕉葉上,擋在麵前。黑夜中無法遠眺,等到靠近,兩人才一起吃了一驚:“是你!”

羿令符冷笑道:“你的傷好得倒快!”

燕其羽氣勢一餒,退了一退。

羿令符哼了一聲,龍爪禿鷹通靈,緩緩後退。羿令符見燕其羽不敢追來,心道:“這女孩讓我那一箭嚇怕了。其實在這樣的高空上,我也未必是她對手!”他退回留有“劍影”的坡崖後,已近五更,天黑得厲害。其他夥伴卻都已經聚集了。

有莘不破道:“老大,我們都沒什麽線索,你那邊怎麽樣?”

羋壓道:“管他有沒有,羿哥哥,先嚐嚐我這湯。”

羿令符卻先回答有莘不破的話:“找到血穀了。”

桑穀雋道:“血穀?”

“嗯。”羿令符說道,“應該就是仇皇的老巢。我和燕其羽打了個照麵。”

有莘不破和桑穀雋一先一後地“啊”了一聲。有莘不破問道:“在哪裏?”桑穀雋問道:“她怎麽樣了?”

羿令符這次卻先回答桑穀雋:“她沒事,好像沒受過傷的樣子。”

桑穀雋鬆了一口氣。

羿令符又道:“血穀就在這劍影峰後麵。”說著講了在高空所見的山勢布局。

有莘不破道:“這好辦!我們坐幻蝶越過去。”

“不好!”羿令符道,“空中有燕其羽守著,太過冒險。”

有莘不破道:“怕什麽!我們這麽多人,還怕她一個?”

羿令符道:“那可是在天上!是她的地盤。一個風輪過來,無論龍爪還是幻蝶都經受不起。”

桑穀雋不想和燕其羽衝突,也附和羿令符。

羿令符道:“我們從地麵找路進去!”

有莘不破道:“地麵要是能找到路,這幾十年來早被人發現了!”

“一定有路!”羿令符道,“而且還是血皇故意留下來的。隻不過大多數人沒找到而已。至於從來沒人道破這個迷局,隻怕是因為進去的人沒一個能出來!”

常羊季守一直默不作聲,這時才道:“羿兄說得沒錯。這樣說來,當初我們一家沒找到路,也許是好事。”

有莘不破道:“雖然有道理,但問題是我們得找到路!我可不想在這裏轉悠個十幾二十年!”

“不用那麽久。”羿令符道,“我已經連找路的法子都想好了。”

有莘不破笑道:“羿老大就是不同凡響。行!你說有辦法準錯不了。走吧,我們下山去。”

羋壓道:“我這湯怎麽辦?羿哥哥不吃點?”

“不了。正事要緊。”羿令符道。

四人相繼下山,羋壓卻有些流連,猛地放出一個火球,撞塌一角山壁,泥土積雪紛紛落下,把那土灶菜湯都埋了。自嘲道:“菜湯啊菜湯,我們正事要緊,沒時間享用你了。這抔雪土,算是給你立個湯塚,嘿!天底下有墳墓的菜湯,你隻怕是第一個!”

“羋壓!你在幹什麽啊!”

“沒什麽。我來了!”

黑暗中沒人發現山壁上那個“劍宗遺影”已經不見了。

“雒靈,你要不要過去湊湊熱鬧?”

“我答應過照顧這個商隊的。”

“嗯,山鬼快來了,你可以讓她代你守護這裏。”

“師父你也要過去嗎?”

“我現在就過去。那劍鳴是怎麽一回事,我想去看看。靈兒,收好師父給你的‘小水之鑒’。還有這把天心劍,將來也許有用。”

劍影峰下。眼前已無去路。

羿令符正在找路,按有莘不破的說法,直闖進去就是,但羿令符卻指了指那片血色迷霧,道:“一定有古怪。”

有莘不破冷笑道:“有古怪又怎麽樣!我把氣罩張開,就不信這片紅霧能穿透過來毒死我。”

“有點道理。”桑穀雋不懷好意地說,“不如你先進去試試。”

“進去就進去!”有莘不破二話不說,張開護身氣罩就走了進去。才踏上一步,便覺這片血霧就像一團專吸能量的棉花,把他全身精力源源不絕地吸走。

季丹洛明號稱防守力天下第一。有莘不破這個氣罩傳自季丹洛明,一旦張開,真的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但此時有莘不破卻用之而不得其法,他不知這片布滿“血蠱”的血霧並非入侵,而是吸納!因此這個氣罩越強大他的真氣就瀉得越厲害。有莘不破走不到十步便覺得疲乏,知道不妥,連忙奔回。不跑還好,這一跑,真氣瀉得更快,往回跑了不到五步全身便幾乎虛脫。桑穀雋一見不對,飛出蠶絲把他拉了出來。桑穀雋的蠶絲隻是一進一出的瞬間,但真力仍然透過蠶絲迅速瀉出,才把有莘不破拉出血霧,便覺右臂一陣酸麻,不禁叫道:“好厲害!”

羋壓道:“我用火試試!”一條火龍噴出,也和刀氣一樣,進入不到數尺便被那紅霧“吃”得幹幹淨淨!

羋壓歎道:“好可怕!要是把這血霧收集好了,把人罩在裏麵隻怕連血祖那樣的人也非被榨成幹屍不可!”

羿令符道:“那倒未必!我們見識不廣,不知如何破這血霧罷了。如果是季丹大俠到此,或有莘羖前輩複活,或許知道對付的法門。”

桑穀雋道:“這血霧這麽厲害,還是用幻蝶飛越過去吧。”想起還是要和燕其羽作對,心下黯然。

羿令符道:“不好,不好。燕其羽的風輪很難抵擋,她要是躲在暗處放風,我的箭就未必能奈何她。離開了地麵你和不破隻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有莘不破道:“羿老大,我記得剛才在山上你說過能找到路的。”

“嗯,”羿令符道,“我心裏確實有個想法可以試試。”

“那就快動手。”

“不過,”羿令符道,“我們就這樣進去?”

“當然,難道還要等什麽?”

“進去不見得很難,問題是……”羿令符歎道,“憑我們現在這個樣子能對付仇皇?”

幾個人都是一怔,桑穀雋隨即也歎了一口氣,道:“沒錯。我們來得太匆忙了!本來,對付仇皇這等大事是不該草率的。光是仇皇布下的這片血霧我們就對付不了,見到他本人那還得了!”

有莘不破皺了皺眉頭,道:“依你們說該怎樣?”

桑穀雋道:“自然是要有一個好計劃。”

“計劃?”有莘不破冷笑道,“怎麽計劃?你知道仇皇有多大實力嗎?知道他有什麽缺點嗎?知道什麽東西能克製他嗎?不知道!我們完全不知道!待在這裏空想,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麽計劃可以想出來!”

桑穀雋也冷笑道:“依你說又當如何?”

“先想辦法進去,打上一兩架就把仇皇的底細摸清了。”

桑穀雋哈哈大笑,道:“打上一兩架,你以為小孩子玩摔跤啊!所謂‘高手決鬥,生死一瞬’!他會給你機會第二次動手?那是仇皇!都雄魁的師父!一個不慎,我們就骨頭渣都不剩下!”

羋壓對常羊季守說:“從他們兩個人的話裏我悟出了一個真理。”

常羊季守微微一笑:“什麽真理?”

羋壓回答道:“如果你有一個對頭,千萬別和他說話,你說什麽都是錯的。”

羿令符大笑道:“羋壓長大了。”

羋壓白了他一眼:“什麽話!我本來就長大了!”

常羊季守道:“其實,剛才有莘兄和桑兄說得都有道理。”

羋壓道:“我又悟出一個真理。”

羋壓道:“天狗哥哥是我們的客人。”

有莘不破噓他說:“這算什麽狗屁不通的真理!”

羋壓道:“你們倆剛才的那幾句話在我聽來也狗屁不通,但天狗哥哥卻說你們倆都有道理,不是客人,會說出這麽客氣的話來嗎?”

常羊季守哈哈大笑,道:“看來我如果想做你們的朋友,而不僅僅是客人的話,就應該對他們兩人各打五十大板!”

羋壓拍手道:“這就對了!”

羿令符突然道:“我說一個真理吧。”

眾人一起聆聽,羿令符道:“我肚子餓了。”轉頭對目瞪口呆的羋壓說:“可惜了你剛才的菜湯。”

常羊季守道:“我記得附近有條小河,裏麵可以抓到一些魚。”

羋壓道:“我可以再去采些野菜來。”

羿令符道:“我讓龍爪幫你。”

桑穀雋道:“我留在這裏給你堆個灶吧。”

有莘不破道:“我……”

幾個人一起道:“挺屍去吧你!”

常羊季守抓了五條長著狗頭的小鮨(yì)魚[15],按桑穀雋的說法,“塞牙縫都不夠”,但羋壓則很喜歡,說可以拿來上味。他和龍爪禿鷹帶回來許多野菜野果。

桑穀雋等他們回來,才揮了揮手,弄出一個土灶來。羋壓不悅道:“桑哥哥太沒誠意了!”又指揮羿令符去打水,羿令符用《廣寒曲》凍出一塊冰拿了回來。

不多時,一大陶鍋的鮮魚野菜湯就熟了。有莘不破嚐了一口道:“豬食!”

羋壓笑道:“沒辦法。堆灶的人和取水的人都沒用心。”

有莘不破道:“你呢?”

羋壓望著劍影峰,道:“我今天的心意在山上用完了。”

有莘不破不再說話,三兩下把一缽菜湯一條鮨魚都吃了個幹淨,吃完便躺下睡覺。其他人用完膳食,也各自就地休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有莘不破猶在打呼嚕。

幾個年輕人或許都不知道,當他們睡覺的時候,都雄魁就在遠處看著他們。

“這幾個人如何?”一條人影幽幽垂在都雄魁身後不遠處。

都雄魁冷笑道:“不多陪陪你徒弟?”

“我聽見劍鳴,過來看看,卻什麽也沒找到。下了山就看見這幾個孩子。你呢,有沒有發現子莫首?”

“沒有。”都雄魁掃了一眼遠處的炊煙,冷笑道,“他們找不到路進血穀,在那裏磨蹭著呢。”

“是嗎?未必是磨蹭吧。我看他們是在等待時機。”

“時機?”

“別人不懂,你還不清楚嗎?你們血宗的這血蠱子夜最厲害,到了白天就差多了。現在這片霧氣雖然把整個山穀裹了個嚴實,但到了明天中午,霧氣稀釋,隻怕就會露出些縫隙來。那些縫隙便是通往血穀的血道。這幾個孩子,等的應該就是那個。”

“我卻處處看出這些孩子的可愛來。靈兒喜歡的那個男孩,氣罩用而不得其法,被血蠱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他那些夥伴明明要爭取時間讓他恢複,卻表現得不露半點痕跡。”

都雄魁笑道:“是嗎?我怎麽覺得根本是小孩子在無端吵鬧?”

“嗬嗬,你好像很不喜歡他們嘛。嗯,剛才我不在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衝上去殺掉一兩個?”

都雄魁冷笑道:“你知道我們之間有約定在,何必明知故問。”

“但你最喜歡幹的不就是說話不算數嗎?”

都雄魁“哼”了一聲不說話。

“莫非……這幾個孩子已經達到了讓你沒有把握的境界了?”

“沒有把握?”都雄魁冷笑道,“要不要現在就取消約定,讓我去宰掉兩個?”

“嗬嗬,那倒不必。不過這幾個孩子進步可真快啊。他們分開來還是弱了些,抱團的話……也許對付你那個老頭子也沒問題。”

都雄魁冷笑。

“你有沒有想過,你那個老頭子為什麽近來敢這麽明目張膽?”

“為什麽?”都雄魁沉吟了一會,臉色微變,“難道他已經……”

“應該已經能發動‘流毒’了!所以才不怕你找來!”

都雄魁皺眉道:“這可有點麻煩了。”

“所以你現在不能讓他發現你來了。”

都雄魁嘿了一聲,道:“我會怕他?”

“不是你怕他,是他怕你!他應該還沒有完全複活,自知不是你的對手,隻怕一見到你就馬上發動‘流毒’大家同歸於盡!”

“你的意思是……”

“還是和大相柳湖那次一樣。讓孩兒們在前麵衝,我們給他們收拾點手尾便是。你那老頭子不會謹慎到一遇上他們就發動‘流毒’自殺。不過,嘿!以這幾個孩子現在的本事,你那個老頭子對付完之後,就算不死,隻怕也沒力氣‘流毒天下’了。”

都雄魁笑了起來,道:“說到底,還是你們女人陰險!”

黑暗中的影子咯咯笑了笑,說:“其實我也隻是覺得,最近上古遺族出現得越來越多,連刑天的後人都出現了,而且他似乎在慢慢覺醒。我也真是有些替你擔心,別鬧得讓刑天那真正的不死之神也覺醒了,將你們血宗不死不老的秘密給掀了底!”

都雄魁聽了這話,冷笑一聲,道:“不死之神?真正的不死之神隻有一個,那就是我!”

有莘不破打起了呼嚕,連桑穀雋和羋壓也睡著了。羿令符卻還瞪著眼睛望著什麽也沒有的夜空。

“在想什麽?”說話的是常羊季守。

羿令符道:“我在想,我們到底憑什麽去對付仇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