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墨力的真相

比賽結束當晚,簡墨並沒有像薛曉峰建議的那樣,回寢室慶祝一番。而是去了與簡要事先約好的某個地方。

這是京華市陸伸區的一棟小建築。這棟全身白色的小建築才剛剛裝修好,花草樹木錯落有致,看上去頗為賞心悅目。

“今天的事情最後處理得如何?”簡要關心後續進展。

“……折騰了一下,但還算圓滿。對了,今天我遇見一個人。”簡墨將譚校長妻子的異常告訴簡要,“也許是譚夫人意外去世,譚校長擔心兒子接受不了,偷偷寫造了一個與譚夫人相似的紙人。說不定,還是一型紙人。”

“回頭我會調查一下這位譚夫人。”簡要點頭表示記下,然後指著建築和庭院問,“您覺得這個地方如何?”

在簡墨打量周圍的時候,簡要繼續說:“首家紙源雖然能夠提供人才儲備,但是為了以後長遠發展,我覺得應該成立一家屬於自己的造紙研究所。”

“安靜宜人,是個適合創作的好地方。”簡墨滿意地評價。

“少爺給取個名字吧。”簡要笑道。

簡墨想了想:“文無第一。那就叫第二造紙研究所吧。”

“那麽,歡迎光臨第二造紙研究所。”簡要推開一扇玻璃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少爺,化生池往這邊走。”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讓你弟弟做這裏的第一位化生池體驗者了?”簡墨從自己背包裏拿出一張半成品誕生紙。

誕生紙上青藍色的字跡,猶如成千上萬雙形態各異的翅膀,在無邊無際的蒼穹下翱翔。

“自由之意誌,冒險的心,於萬千世界中化身萬千,於萬千化身中始終如一。”

“得意失意,勿忘回家。”

看了一眼躺在化生池邊等到睡著的簡墨,簡要輕輕推門而出,踩著樓梯上了研究所的天台。

“您既然已經來了。”簡要說,“為什麽不和他見一麵呢?”

倚在欄杆上抽著煙的中年男子聞言,目光從閃著微光的化生池旁邊收回,微微一笑,“就在這兒看著,不是一樣嗎?”

“重簡方略實力提升得太快,少爺已經察覺到一些異常。還好他不清楚常規紙人組織擴張速度是怎樣的,勉強被我糊弄過去了。”簡要淡淡道,“少爺一直沒有放棄找你。”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看著它慢慢變大,然後又吐出一個,快速地從第一個環中鑽了過去。他頗有興趣地打量自己的傑作,然後笑了一笑。

“雛鷹長著翅膀,遲早要飛上天空。”中年男子說,“就算是獅子喂養大的,也不可能一輩子跟著在陸地上獵食。”

“我走了。”他伸手撈起放在一邊的爵士帽戴上,左手虎口的斜十字疤痕格外明顯,“其實,從你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需要我了。”

從今年3月起,亞歐造紙交流就成了泛亞民眾最熱衷的熱門話題之一。雖然簡墨覺得那天惡意舉報的事情,相對全泛亞比賽中發生的種種,隻是一朵不起眼的小水花。但相對於其他題材,內容重複且乏味的報道,這種突發的非常規事件反而更容易為普通民眾所關注——尤其是當它還擁有一個令人喜聞樂見的反轉結局時。

謝首這個名字因此也在京華市造紙圈中有了一定的知名度。陳元作為當事人之一,哪怕以特六級的成績落選,一出門也被各路記者圍追。以至於這幾日,兩人隻要沒課便寸步不離寢室,全靠薛曉峰帶飯。

不過這種輿論的持續關注帶來的壓力也並非全無好處。蘇圓和林躍在市預賽結束後的第一次學生會例會上,就被公投剝奪了學生會成員的身份,並報送學校處分。校長室立刻批示兩人記大過一次,留校察看。

造設係的學生們幾乎奔走相告,舉手相慶。如果說去年曙光狂歡會中,蘇圓和林躍因搗亂被簡墨趕出籌備組的事情讓整個造設係精神一振,那麽這次官方蓋章的處分,則徹底讓他們開始正視自己:造紙係又怎麽樣?不但無恥地陷害同學,還丟人丟到學校外麵去了。你們有什麽資格對我們整天趾高氣揚,指手畫腳?

最高興的人當數造設係的主任石正源。他大搖大擺地坐進李銘的辦公室,毫不客氣地打開主人最好的茶葉,泡了一壺茶。“我就說這小子不錯!不行,他這麽按部就班地上課太浪費時間了,我得找他談談……盡快修完四年學分,馬上考研究生。我先預定了,可不能讓這小子跑別人手裏。”

李銘低頭捧著杯子聞了聞茶香,慢條斯理地給老同事潑涼水,“你傻了麽?那孩子的手法是兩三年能練好的嗎?你看看學校裏大四的學生哪個有這種水準?”

“你的意思是在這之前就有人教他製作魂筆了?”石正源徹底冷靜下來,“十年前這孩子隻有八九歲吧?”

“你還是先問問謝首吧。”李銘拿起茶杯,一向淡然的神色露出一絲惘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孩子認真起來的樣子,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從前在哪裏見過?”

惡意舉報事件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對京華大學,事件中的相關人員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你這次市內預賽不但突破特級升到異級,還直接越了兩個等級拿到京華市預賽的出線資格。”丁爺爺送走了一位訪客後,回到客廳向孫子意味深長地問,“這麽多人上門道賀,我原以為你會很高興。”

丁一卓擠出一個笑容,強行轉開話題:“本來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不過蘇圓鬧出這樣的事情,我實在是開心不起來。姑父前天打電話過來,說她正在家裏鬧脾氣,連學校都不去了。雖然沒有直接指責我,可我聽得出,他在怪我沒有維護表妹。”

“那你怎麽說的?”

“我建議他讓表妹在家冷靜幾天。”丁一卓冷笑,“人可以蠢,可不能認不清自己的立場。雖說她這次損害的不是丁家的利益,但為了一己私欲,拆自家牆角,這種習慣可不能讓她養成。”

“有機會我會找你姑姑談談。”丁爺爺望著孫子,笑容裏是欣賞和滿意,“趁早把根子給她掰正。”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是丁爺爺的貼身助理。他向丁一卓點了個頭,然後向丁爺爺匯報:“董事長,雙槽導流技術的授權合同已經簽好了。”

丁爺爺點點頭:“既然已經拿到了,那就盡快投入生產吧。”

“墨力還是不肯與我們見麵?”丁一卓問,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又道:“他的代理崔明倒是不錯,重諾守信,頭腦還靈活,膽子更是大得令人讚歎,居然敢利用我們對墨力的拉攏之心,挑起我們十一家聯合起來對付齊家。他就沒想過,我們會趁火打劫,逼墨力現身?”

“你可想與其他十家一起分享墨力?”丁爺爺笑眯眯道。

“這就是他有恃無恐的地方。”丁一卓歎了一口氣,“明麵上我們還真沒別的方法,隻能另辟蹊徑了——這個崔明,我們有沒有拉攏的可能?”

“你當爺爺沒有想過?這件事後,崔明接替了他前總監的位置,進入點睛紙筆的高層。墨力的代理協議依舊由他保管。別的不說,光是雙槽導流這一項,合約期他就可以拿到一年八十萬傭金的提成。另外,點睛紙筆的總監級別年薪也在百萬以上。雖然這筆錢丁家不是不能給他,但如果崔明真是個聰明人,就不會為了一時之利賣了墨力,毀了自己下半輩子的名譽和前程。”

照例在唐宋度完周末,簡墨回到了宿舍,卻沒想到有人正在等他。

“東一區預賽8月1日舉行。”丁一卓直述來意,“我想向你定製兩支魂筆。”

簡墨還未回答,薛曉峰先激動起來了:丁一卓先前參賽的魂筆是大四師兄中最出色的學生製作的。如今他居然轉而向阿首定製,必是因為在市預賽時親眼見識過阿首的製筆水平了。這說明阿首的魂筆水平已經達到了大四生的水平!

陳元也沒有意外之色,但他心裏對謝首製筆水平的判斷比薛曉峰還要高一些。作為目前唯一使用過謝首魂筆的京華學生,就他數年的經驗來看,謝首不僅超過校內學生水準,也超過了一般市麵上製式的魂筆水平——或許隻比自己成年禮上,父親送的那支魂筆大師定製的作品略遜一籌。

隻是有一件事情陳元有點想不通:經過十六歲時的天賦測試,才會被確認是否擁有造紙天賦。如果擁有造紙天賦,誰會去學習魂筆製造?謝首高二時才發生魂力暴動。在此之前,他是不可能預知自己會成為造設係的學生的。那他是如何磨煉出這樣超群的製筆能力的?

當兩人都滿以為簡墨會欣然應允,卻見他表情遲疑了一下,道:“丁師兄,這件事情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

縱然丁一卓穩重,但麵對如此出人意料的回答,麵色也微微一變。他收起臉上的錯愕,溫和道:“我能知道你顧慮的原因嗎?”

簡墨為難地說:“不是我不願意為你製作魂筆,而是不能。”

前日,他的代理人崔明才將自己把齊家拒之門外後引發的一係列事件告知他。掛了電話,簡墨便找來目前最新版的《泛亞導流槽結構大全》,徹夜未眠翻閱到今天淩晨才堪堪結束。他這才深刻意識到,過往十六年他爸教給他的那些魂筆製作知識,到底有多麽珍稀寶貴,令那麽多人垂涎欲滴。借給陳元的魂筆,或許勉強還能以仿製為借口來解釋。但定製魂筆不同於製式魂筆,必須做到精準匹配,一旦全力以赴,他是否會暴露墨力的身份?一旦暴露後,丁家又是否會對自己做出不利的舉動?

丁一卓在市級預賽中破級成為二級異造師的消息,簡墨早已經知道。這個消息雖然在大眾輿論中沒有產生太大反響,但在整個京華造紙師的圈子裏,引起了極大的震動。須知陳元在特級基礎上連越兩級,都能引起無數特級師的嫉妒,甚至引來蘇圓和林躍的陷害。丁一卓卻是在特級的基礎上破級,再在異級的基礎上再越一級。在業內人的眼裏,這完全可用“匪夷所思”“不可思議”來形容。簡墨聽樓船雪說,這段日子前往丁家拜訪的異造師絡繹不絕,搞得這位學生會主席幾乎要閉門謝客了。

異造師主動上門請求定製魂筆,對曾經的簡墨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機會。但如今他卻有些猶豫了。這個時候,簡墨才深刻懷疑,簡要從那麽早就開始為自己偽造人設背景,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有這一日。

丁一卓不知道簡墨此刻內心所想,他腦子裏推測了所有簡墨可能拒絕的原因,道:“如果你是擔心造設係的高年級對你不滿,我可以用丁家的名譽向你保證,就算我畢業了,學校裏也沒人敢欺負你——至少造紙學院裏沒人敢。”

此刻已經有了計劃的簡墨還搖搖頭,“不是這個原因。不管是丁師兄還是其他人,因為一些暫時不能公開的原因,我目前還不能接受任何訂單。當時把魂筆借給陳元,隻為救急。如今若是陳元再向我定製,我也是做不了的。”

丁一卓半信半疑,思考了幾秒鍾,將本來打算放在下一步進行的籌碼拿了出來,“謝首,我不知道你有什麽難處,但還是希望你能鄭重考慮一下。現在你聲名在外,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收到不少定製請求。倘若你都拒絕,隻怕於你的前程不利。我知道你有首家紙源企業做依仗,但是紙源企業同樣也要依仗造紙師。況且你作為魂筆製造師,總是要接單的。那麽我希望你能夠選擇我,或者說,選擇丁家這個盟友。”

聽到首家紙源與簡墨關係匪淺,薛曉峰又吃了一驚。陳元卻沒有太大反應。

對於這位學生會主席這麽快就打聽到首家紙源是自己的,簡墨並不吃驚,萬山丁家的本事他從來沒有小覷過。隻是丁一卓就這樣遞來了橄欖枝,讓他還是有些意外。

思考了很久,簡墨回答道:“丁師兄的誠意我心領了,但這件事情我不能馬上做出答複,希望丁師兄給我一天時間。”

第二天下午放學後,簡墨又回到唐宋。簡要已經把晚餐擺好了。

“這是什麽東西?”簡墨好奇地指著其中一盤問。盤裏的菜葉顏色豔麗,他還從來沒見過。

“萬千加急寄回來的,說是當地的土特產,經常食用可以去火排毒,清肝明目。”簡要笑著,拿起旁邊的紙巾。

簡墨猶豫了一下,拿起筷子夾起一片放入口中,才嚼了一下,一種像是膽汁和芥末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立刻席卷了整個口腔,接著又直衝上鼻腔,立時彎腰全吐了出來。

“呸呸呸——”他接過簡要遞來的紙巾,擦去被刺激出來的眼淚鼻涕,馬上意識到自己被簡要耍了。“你是不是早知道這玩意兒是這種鬼味道?!”

“略嚐了一小口。”簡要笑得更開心了,“真難為他找到味道這麽古怪的食物。”

“上次寄回來的小魚幹味道也是——”簡墨皺起眉頭,“他在外麵就找不到能吃的東西嗎?”

“我猜,他大概是想和您分享一下,吃到這些東西時的感受。”簡要的揶揄讓簡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晚餐結束,簡墨問:“你中午打電話說晚上有一個人要和我見麵。是誰?”

簡要看了看手腕,“他應該已經到了。”

一分鍾後,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穿著寬大外套的男子,在簡墨對麵坐了下來。他取下墨鏡、口罩,還有帽子,清秀的臉龐顯得有些緊張。簡墨隱隱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藥品味道,卻沒有在記憶裏找到這個人的影子。“您是哪位?找我有什麽事情?”

男子的回答卻讓簡墨猛然瞪大了眼睛。“我是京華大學醫藥學院實驗室的一名研究員,我叫張代英。我想,或許你有聽說過……連英這個名字。”

一個小時後,這位研究員重新喬裝,離開了唐宋。

簡墨從窗戶看著張代英遠去的背影,回想著剛剛對方所說,內心難以平靜。“他說當年慫恿張亞寫造自己的人,是譚長秋。而譚長秋這麽做的原因,是因為挪用了學校科研的專項資金,所以不希望連英獨立出來新建實驗室,導致罪行暴露。你覺得這話有幾成可信?”

簡要搖搖頭,“前麵一半可信七八成。後麵一半可信一兩成。早前我查過譚長秋,他手上權力不小,類似的傳聞從來沒斷過,但也從來都沒人拿到過切實的證據。張亞這麽說,可能是他自己捕風捉影,也可能是譚長秋故意誤導張亞。”

“我們現在基本可以把調查重心挪到譚長秋身上,但需要解答的問題還有很多。”他頓了一頓,“張代英說他是由譚長秋帶給張亞的。如果這是真的,他的造師是誰?在整件事中,這個人到底僅僅是一個工具,還是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譚長秋的妻子會不會也是這個造紙師的作品?到底是譚長秋本人主導了譚夫人的複刻,還是別人複刻了譚夫人來偷換本尊?譚長秋慫恿張亞的真正原因,會不會跟譚夫人的複刻有關?”

簡墨聽到這一長串問題,不由得皺起眉頭,“還有一個問題,張亞為什麽會主動找我說這些?”

“因為少爺到京華這麽久,不但沒被趕出去,還活蹦亂跳的。”簡要嘲笑道,“張亞知道他自己是肯定摘不出來了,又害怕您,或者說連蔚報複,所以交代出一個目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慫恿者,好減輕他自己的罪行。”

看到簡墨臉上不屑的表情,簡要笑了笑,“連英的事情今天先告一段落吧。你救的那個男孩的寫造藍本找到了。”

“找到了?”簡墨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是誰?”

“藍本名叫宋朗,今年十一歲,東三區未城人。去年十二月份在學校發生意外,眼部受傷失明,隻有進行眼球移植才能重見光明。宋朗的父親是東三區紙人管理局副局長。母親因是李家旁係,手上握著李氏造紙研究所在東三區的采購權。萬千采集了那個男孩——姑且叫他宋小朗吧,采集了宋小朗的DNA,然後通過防走失基因庫的信息對比到宋朗,接著去未城核對了兩人的相貌年齡,並調查了宋朗的近況,最終確定了此事。”

簡墨問:“能通過他們追查到那些造紙師嗎?”

“萬千查了宋家自去年12月起的異常動向和所接觸的人員,還有自那時起他們的資金流向,發現宋朗母親李依雲名下有兩筆較大數額的款項,在今年1月和2月,輾轉匯入了峰起區萬晨大廈一家叫作東盛的紙源公司。這家公司夏曆5139年成立,到現在有十一年了。生意一直不上不下,內部管理也是一塌糊塗,但賬麵卻很好看。有風傳說,它是專門用來洗錢的一家公司。業內曾經有人向工商部門舉報,但查了兩三次沒查出什麽,就不了了之了。”

“這家公司的老板是誰?”簡墨麵色發冷。

簡要搖搖頭,“法人代表叫張盛源,但估計隻是被推到台前的偽裝。萬千眼下重點在查這家紙源公司和他們主要成員的資金流向。結果還需要等一段時間。”

兩人都清楚,他們追查這個非法造紙團夥的時候,對方很可能已經造生了另一個宋小朗,用以繼續完成這筆交易。

“萬千手下的情報網正嚴密監視著宋朗的行程。”簡要安慰道,“一旦發現他有離開或者入院的動靜,會立刻通知我們。”

此時此刻在京華市談論著宋朗這件事的,還另有其人。

“3月份以前的單子都結了,除了李依雲那個。其他的都很順利。”如果簡墨、簡要,或者宋小朗在這裏,肯定能認出這個將窗簾拉起的中年男子,正是從海息區倉庫離開的那個中年男子。

淺米提花窗簾遮住外麵的重重暮色。燈光漫反射回房間,室內反而更加明亮了。

中年男子說話的對象正躺在書桌後的椅子上,雙腳交叉放在桌麵,手裏把玩著青金石手釧問:“518號還沒找到?”

“沒有。”中年男子的聲音有些無奈,“火鍋店門口的監控也毀了。鏡雖然察覺出衛生間有異能發動的痕跡,但又無法感應出異能的類型,也無法追蹤對方的去向——跟以前一樣,關鍵時候一點用也沒有!”

“你這要求可有點過了,他的天賦不在於此。”那人斜睨了他一眼,“雖說你自己的造紙,怎麽對待他別人無權置喙。但你和鏡也沒必要搞得跟有仇一樣。”

“是我想這態度嗎?”中年男人冷淡道,“他整天要死不活,不踢不動,好像我欠他什麽一樣。當初天性賦予是哪裏出了錯嗎?!”

“我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那人想了想問,“是不是後來他對你有什麽誤會?”

“誰知道是怎麽回事?”中年男子無所謂地道,“我可沒那個閑情逸致,時刻體察一個紙人的心思。我可不像你,紙人造生日還要送禮物。”

“好了,說正事吧。”那人放棄勸說,問道:“李依雲的單子沒再動吧?”

“前腳人不見,後腳烏鴉就來了,我哪裏敢動?”中年男子的聲音裏透著不悅,“雖然海息區的工作室裏沒留下什麽,但我們不知道驚動烏鴉的人到底是誰?到底知道多少?所以還是以靜製動的好。”

“這段時間,其他單子也在做,烏鴉並沒什麽反應。我覺得,對方意外撞上的可能性更高些。”那人放下雙腿,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透過兩片窗簾間的縫隙向外看。此刻夜幕降臨,大地上的燈光有若繁星,勾勒出繁華的街道和華美的建築。最顯眼的便是,此刻位於這棟建築南方的星光塔,也是京華市最高的建築。

“宋朗的複刻品隻是三型紙人,對自己的藍本一無所知。單憑一張臉,想要查到宋朗身上,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單純隻是泄憤的話,毀了那個倉庫也差不多了。但想要繼續查下去——”那人眼睛裏映射著星光塔美麗的身姿,瞳孔裏卻透著漫不經心又危險的光,“需要付出的代價,就不是什麽人都能夠承擔的了。他們要是足夠聰明的話,想來也會知難而退吧。”

“如果他們腦子不好使,非要抓著不放呢?紙人組織中的極端分子可不少。”中年男子的聲音沒有那麽樂觀,抹一把額頭,不覺讓發際線越發靠後,“要不,這段時間我們先停一停?”

那人摸著手腕上的青金石手釧沉思了幾秒。“也行,謹慎起見,就先停一段時間。李依雲那邊安撫一下。那女人脾氣不好,得想點辦法讓她把嘴巴封緊點。另外,派人盯著東盛紙源——白閃和黑關你都可以安排。必要的時候,讓書塚名單上的人配合一下。”

“我現在就去安排。”中年男子起身要走,那人卻叫住他,“等等,這件事不急。最近……謝首那邊怎麽樣?”

“他最近得意得很。”中年男子語含諷刺,“齊茵眼下正忙著自救,根本沒精力來整治他。圓圓前段時間想教訓個大一生,結果被他橫插一杠,挑到了他們院長麵前——就這樣,一卓居然還想抬舉他做自己的魂筆定製師!”

“除了這些,謝首還有其他異常表現嗎?”那人的神色不耐,懶得繼續聽這些校園紛爭,“查老譚的人找出來了嗎?”

“暫時沒什麽收獲。”中年男子回答,“隻聽說張亞最近情緒有點不太穩定。我已經讓老譚去警告他了。”

“圓圓那個層次已經掀不動那個斷眉小子了。看來隻能我們這些老家夥厚著臉皮出麵了。”那人淡淡道,“造紙學院的學生按例大二會來總部參觀,你設法提前一下。”

簡墨提出的一天考慮時間很快就要過去。此時此刻的丁家別墅中,丁爺爺揶揄起自己的孫子。

“喲,考慮考慮——這小子的譜還擺得挺大的。我孫子一位二級異造師都放下身段主動邀請了,他居然如此不知趣……哈哈哈。”

丁一卓麵無表情地岔開話題:“崔代理不是說墨力對邀請沒有興趣了嗎?今天怎麽會主動上門?”

丁爺爺笑著強調:“說起來不是約我們,是約你呢。”

丁一卓愣了一下,“約我?”

這時助理走進來,“崔代理到了。他還帶了兩位客人。”

丁爺爺拿起手杖,指了指門,“走吧,去看看。”

攙著爺爺走進房間的丁一卓目光猛然定住了:坐在左邊單人沙發上,一身深灰色職業裝束的中年男子顯然是代理崔明。但坐在中間沙發上的少年和他身邊侍立著的年輕人,卻是他認識的——謝首,以及他的管家簡要。

崔明一見來人,立刻笑容可掬地站了起來,“丁董事長好,丁先生好,我是崔明。很榮幸見到兩位。”

他微微轉身抬手,鄭重其事地介紹:“這是我的委托人,謝首。同時,他也是雙槽導流技術的研發者——墨力。”

丁一卓的嘴唇微微開啟又合上,過了兩三秒才意味深長道:“謝首同學,你真讓我吃驚。”

“原來你常提起的謝首同學就是墨力?”丁爺爺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笑意更濃,“年少有為啊。一直想與你見一麵,卻沒有這個榮幸。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讓你改變主意親自上門,真是讓鄙宅蓬蓽生輝。”

“丁老先生見笑了。”簡墨禮貌地回答,“一年前起,我將自己製作的魂筆全權委托給點睛紙筆代為出售。按照協議條款,我不可以私下出售作品給其他人。崔代理一直是我的代理人,在這一點上他最清楚不過。”

崔明立刻說:“這些我可以證明。墨力是一個很遵守協議的委托人,我們的合作一向很愉快。昨天他主動聯係我,希望能夠在協議之外再簽一個補充協議——因為涉及貴府的丁一卓先生,所以今天特地一起登門拜訪。”

“丁師兄,墨力的身份公布出來,會給我帶來很多麻煩。”簡墨解釋道,“之前在學校裏不能坦然相告,希望你不要介意。”

丁氏渴求的魂筆製造師墨力主動登門和墨力、謝首其實是同一個人,這兩個消息同時到來,丁一卓一時搞不清楚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警惕,反應不免有些冷淡,“自然不會。”

崔明是個會察言觀色的,連忙插嘴說:“不如我們先看看這份補充協議吧。”

他揀重點說明了一番後,將協議遞給丁一卓,“如果您有其他的想法,我們可以馬上商議。”

崔明拿著這份協議足有五秒,丁一卓才接過來。他垂眼去看紙上的文字,目光一行行地滑過,表情幾乎沒有變化。隻有熟悉他的丁爺爺知道,此刻丁一卓是心不在焉的。

三分鍾後,丁一卓放下協議,直視著簡墨,“如果我要求與你簽訂一份專屬定製合同,你願不願意接受?涉及點睛紙筆這邊的違約費用,我會一力承擔。”

簡墨有些意外。專屬定製意味著合約期內他隻能為丁一卓一人製作魂筆。除非丁一卓同意,簡墨的作品不能賣給其他人。當然相對的,丁一卓會付更高的報酬——專屬魂筆製造師基本上可以說是由其所屬的造紙師供養的,他們的生活一般都非常優渥。

見謝首隻是望著自己沒有說話,丁一卓心裏冷笑一聲,嘴角勾了起來,微微抬起下巴,“你是覺得丁家提供不了這份保障,還是我的未來達不到你對自己前程的期許?”

當魂筆製造師的能力到達一定高度,造紙師就不再擁有絕對的選擇優勢。魂筆製造師認為某位造紙師的天賦已經不足以匹配自己的能力,就有可能選擇放棄,轉而服務另外一位更優秀的造紙師。

但就一名二級異造師和一名“初露頭角”的魂筆製造師而言,前者明顯占據了壓倒性選擇優勢。此刻隻要丁一卓公開宣布想簽訂一位專屬魂筆製造師,毛遂自薦者立刻就能踏破丁家的大門。麵對送上門來的良機,簡墨如果拒絕,在外人看來,未免就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了。

然而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簡墨並沒有對這份邀請感到欣喜若狂,甚至沒有太多開心,反倒像是被出了一道難題。

崔明覺得自己有點了解這位委托人的心情:謝首不過十八九歲就小有成就,未來自然更加不可限量。二級異造師雖然是天賦不錯,但與其早早把自己綁死在一棵樹上,等到羽翼豐滿時,再來好好挑一挑,豈不是更圓滿?類似雙槽導流這樣的技術,以後再來一項,就足夠他的委托人吃一輩子的了。

簡墨垂眼不說話,身後的簡要更是隻笑不語。

丁一卓目光傲然,並沒有半絲商量的意思。這位素來低調的學生會主席,終於露出他世家子弟盛氣淩人的一麵。

局麵一時有些僵持。

丁爺爺不明白自己的孫子為什麽會突兀地提出這麽一個要求,輕輕咳了兩聲,“一卓,你的要求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讓你的這位小師弟考慮考慮吧。崔代理還在,你這樣當麵挖牆腳,是不是有點太失禮了?”

丁一卓仿佛這個時候才想起這麽一個人,矜持地轉向崔明點點頭,“抱歉,我有些太心急了。但是我這位師弟的才華確實太讓我驚喜了。有冒犯之處,請崔代理見諒。”他雖然重讀了“驚喜”兩個字,但旁人從他的語氣裏實在感受不到這兩個字的味道。

崔明見多不怪,連尷尬一下都沒有,十分善解人意地說:“沒關係。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丁爺爺打起圓場道:“一卓,墨力是你的師弟,也是第一次登門的貴客,不如你帶他去參觀一下你的造紙工作室吧。”

丁一卓的造紙工作室有兩間房。一間用於造生,一間用於寫造。

寫造室和書房很相似。一麵是明亮的落地窗戶,一麵放著寬大舒適的桌椅,一麵全是櫃子,裏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魂筆、點睛,最後一麵則是書架。

簡墨還是第一次見到私人收藏的魂筆,不由得停留了好一會兒。不得不說,專業的定製魂筆要講究許多,不光要考慮魂筆的實用性,還要兼顧它的美觀程度。這麵櫃子裏擺了少說有五六十套魂筆,造型各有千秋。

外表最搶眼的是一雙外殼鑲滿碎寶石的魂筆,寶石的顏色從深藍、蔚藍、淺藍、月白過渡到無色透明,用材奢華,卻並不俗氣,反給人一種晶瑩明澈的清新出塵之感。

另外一雙的設計讓簡墨覺得更加驚豔。魂筆外殼應該是采用了特別定製的透明材料,因此加入點睛後,在內芯導流槽的分割下,魂筆的外殼看上去就仿佛貼上了一張青藍色的剪紙。在寫造過程中,不但能隨時查看點睛存量,在點睛流動產生熱量時,筆身還會從內向外發出青藍色的熒光。簡墨光是想象一下,都能感受到那份美麗。

思及自己製作的魂筆,簡墨不僅有些汗顏。他向來隻考慮魂筆的使用效果和手感,外觀方麵一向能多簡單就多簡單。就算在點睛紙筆注冊後,也隻是在筆身上加了一個簡要設計的草書“墨”字Logo。不過欣賞歸欣賞,他並沒打算朝這方麵發展。

至於點睛,存放的方式花樣就更多了。最常見的點睛存放容器,不過是六角或八角的圓口玻璃瓶,至於是透明的還是不透明,則依所盛點睛的存放條件來定。丁一卓的收藏裏,材質從拙樸的紫砂到明淨的水晶,從典雅的陶瓷到華貴的黃金,造型從簡約大方的立體幾何到栩栩如生的蔬果花木,從姿態婉約的美人到萌態可掬的動物,令人大開眼界。

簡墨讚歎地看了一會兒,便從收藏櫃前走開。另一麵牆的書架上陳列著許多書冊和手稿。他掃了一眼,發現上麵不是造紙書籍,便是各類專業書籍,沒有一本文學作品,不免有些失望。

“很失望?”丁一卓站在簡墨身側,敏銳地發覺到他的情緒。

“相對來說,我還是更喜歡以前的文學作品。”簡墨如實說。

“聽說你以前用的是傳統派的手法。可惜我這裏沒什麽這方麵的資料。”丁一卓頓了一下道,“下一次比賽的原文我已經準備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既然對方主動開口,簡墨自然從善如流。

在造紙工作室裏,丁一卓和簡墨第一次以造紙師和魂筆製造師的身份近距離交流。而小客廳裏,崔明、簡要、丁爺爺三人正在喝茶聊天。

“簡管家,你跟著你家少爺很長時間了吧?”丁爺爺笑眯眯地問,“我看他很信任你。”

簡要微笑著回答:“少爺人很好。”

“我聽一卓提過他很多次了……小小年紀就才華橫溢啊。”丁爺爺揮手自得道,“想來謝家是家學淵源,教子有方。不知道你家少爺師承何人?”

“少爺天資聰穎,是自學成才。”簡要笑答,毫無胡說八道的尷尬。

丁爺爺旁敲側擊了半天,簡要都巧妙地避開了話語中的套,愣是沒讓對方查探到一點實質性的信息。

“簡管家如此小心謹慎,看來是防著老頭子咯?”丁爺爺板起臉,似乎因為連連被敷衍感覺到被冒犯了。

簡要不卑不亢,“家規如此,即便是少爺也不得不遵照。我奉命侍奉少爺,自然更要謹言慎行。丁老先生作為一家之主,想來也會讚同這個道理的。”

丁爺爺拿滑不溜秋的簡要沒轍,隻好隨便拿些風俗趣事、吃喝玩賞的話題來打發時間。

沒想到不管談到什麽,這位簡管家都能聊上幾句。話雖不多,但句句顯真章。俗話說三代富才知吃穿,五代富才曉文章。丁爺爺隱隱也有些相信傳聞——謝首是出生於某個傳統派隱世家族。

像丁家這樣從造紙術誕生初期興盛到現在的家族數量並不多。有因後輩天賦不足而逐漸沒落的,也有因傳統和現代兩派之爭而凋零的。後者在造紙術誕生初期大多極為興旺,有的甚至與李家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因此手中藏有別人不知道的造紙技術並不為奇,謝首手中的魂筆製造技術顯然就屬此列。回想這個少年的言談舉止,丁爺爺又莫名感歎,沒落的世家教養到底還是差些。雖沒有什麽特別失禮之處,但身上卻少了世家子弟自小熏陶出的那份矜貴之氣。

簡墨確實在寫造室裏與丁一卓談得忘記了時間。話題一扯到造紙和魂筆上,兩人就立刻感覺到多了很多話題。

“……越是沒有限製的能力,失敗的可能性就越高。”丁一卓堅決地反駁,“你這種設定好歸好,但是賦原指數能有多高?”

賦原指數?簡墨這次不能手動回複“嗬嗬”,隻好不動聲色地問:“聽說你上次市內預賽的作品是異二級,賦原指數是多少?”

“80%。”丁一卓聽到他提及市內預賽,神色忽然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他的眼神在簡墨身上稍觸即離,有些不太情願地吐出了這個數字,然後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是低了些。所以現在正想辦法提起來。”

簡墨還在想這個新名詞,便聽到簡要敲門問話。簡墨知道兒子在催他回家,雖然覺得剛剛與丁一卓談得十分投緣,但還是起身告辭:“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改天再接著聊。”

丁一卓剛從一場暢快淋漓的爭辯中回神,再看眼前的少年,不由得生出一股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之感。回想起自己之前提出的要求,丁一卓也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當下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讓你的代理人把協議留下吧,我先看看。”

簡墨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好。”

回寢室的路上,簡墨用手機登了點睛紙筆的後台,給聯係人表裏的駱駝留言:“賦原指數怎麽判斷?”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駱駝才登錄,例行嘲笑了一番後給了回複。

賦原指數是指誕生的紙人對原文三大賦予的還原程度。同一篇原文由不同的造紙師來寫,造出的紙人也會存在差異。比如寫造一位出色的鋼琴師,有的人隻能寫出普通鋼琴教師的水準,有的人卻能寫出聞名世界的鋼琴大師的水準。寫造出來的紙人越接近原文中描述的,則賦原指數越高,反之則越低。

目前公認的影響賦原指數的因素有兩項:第一是造紙師的等級。當造紙師的天賦無法滿足原文中某項天賦賦予的深淺度要求,那麽紙人就無法100%表達這份天賦賦予,而當這種表達程度低於60%,那麽造紙就會失敗。第二個因素就是造紙工具。如果造紙工具無法最大限度貼合三大賦予屬性的要求,同樣會導致賦原指數低下。

早期賦原程度的判定在實際操作中存在著很大的難度,因為多數原文對三大天賦的描述並非可量化的詞句。後來,經過誕生紙檔案局的長期觀察,發現賦原指數的高低與誕生紙上點睛的浸入程度和顏色息息相關。

將誕生紙翻至背麵,觀察到的點睛浸入越徹底,顏色越接近點睛原色的誕生紙,紙人的賦原指數越高。反之點睛浸入越淺,顏色與點睛原色差距越大,紙人的賦原指數越低。誕生紙檔案局根據這兩個指標,將賦原指數劃為十個等級:低於60%即造紙失敗,60%以上每增加5%為一個等級。為了方便辨別,造紙管理局規定點睛製造商,產品顏色不得為黑色。而在天賦測試和正式比賽中,必須使用青藍色的點睛。

“簡要,將你的誕生紙給我看看。”簡墨說。

青藍色的字跡如同景泰藍上的掐絲,深深嵌入紙中,與誕生紙完美地融合成一個整體。翻到背麵,青藍色的字跡雖然沒有正麵那麽清晰濃豔,但每一筆每一畫都完整地透過來,閱讀起來毫不費力。

滿意地點點頭,他正要把誕生紙還給簡要,不經意卻看見背麵左上角一串小小的數字——“A-E027-5147-0525-0384”,像是編號之類的東西。

簡墨上一次見誕生紙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這個,“這是什麽?”

簡要解釋道:“這是誕生紙的編號。”

“什麽?”簡墨頓時緊張起來,“你的誕生紙被編過號嗎?不是說造紙管理局不知道你的存在嗎?”

簡要不由得笑道:“少爺不用擔心。官方許可的製造廠家生產的誕生紙都有編號——就相當於原人的身份證號。它不過是造紙管理局為記錄紙人數量,管理造紙配額的手段而已。憑借這個編號,三大局就能知道這張誕生紙對應紙人的狀態和信息,是空白的、半成品還是已造生,是哪位造紙師寫造的,並且還能查到原文內容。”

“這個編號有沒有,對紙人本身意義不大。您在六街長大,最清楚不過。隻是大部分企業在錄用紙人時會要求擁有編號。如果遇到需要編號的情況,隻要讓造師拿著誕生紙去造紙管理局配額科補個號就行了。當然了,造師也需要承擔一筆罰款,作為私造誕生紙的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