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秋遊風波

簡墨班秋遊的地點,最終選在了京華市陸伸區的秋山公園。

秋山公園是秋山國家生態保護區唯一對遊客開放的區域。這裏春綠秋黃冬白,四季風光各有特點,空氣質量非常好,加上遊樂設施齊全,交通便利,因此終年遊客絡繹不絕。或許因為是大學第一次野外宿營,班上同學都顯得特別興奮。他們很快就選好了一塊風景宜人又靠近水源的地區,開始布置營地。

然而營地才布置了一小半,不速之客就到了。

見幾個也是學生模樣的少年正將搭建到一半的帳篷推倒,薛曉峰惱怒地上前阻攔,“你們幹什麽?!”

“我們看中這塊地方了,你們趕緊把這些東西拆了走!”對方倒是停下了手,但態度卻更加氣人。

“好笑!這地方我們先來的!你們憑什麽讓我們走?!”薛曉峰隱隱覺得這幾個男生有些像是自己學校的,卻一時想不起是哪個班的。

幾個男生將薛曉峰圍起來,其中一名穿著淺藍運動服的高個男生斜睨薛曉峰說:“這塊地方我們踩點的時候就看好了。你們別的地方不選偏選這裏,才是有意和我們過不去吧!看在同校同學的分上,不和你們計較,自己收拾好東西,趕緊走!”

“你說看好了就看好了?我看你們分明是故意的!”薛曉峰氣呼呼地剛說到一半,被身旁一個女生抓住了胳膊,低聲提醒:“副班,算了,這是造紙4901班的人。”

“那又怎麽樣?”薛曉峰聽完聲音反而更大了,“造紙班的人就可以不講道理了嗎?!”

他的話說完,身邊不見呼應,隻剩一片出奇的安靜。薛曉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四周的同班同學:人人臉上都有憤憤之色,但都站在原地一聲不吭。這不知道算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的反應,讓薛曉峰除了憤怒之外,還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難堪。

造紙4901班的學生卻對這種反應習以為常,他們笑嘻嘻地打鬧著,並沒有將這種程度的衝突放在心上。

“你的同班同學可都比你聰明多了。”穿淺藍運動服的男生抬起下巴,諷刺道,“記牢了,以後沒事不要瞎逞強。”

提著兩桶水返回營地的簡墨望著爭吵的現場,微微皺眉。旁邊一個男生見到他,立刻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一遍。

“造設4903的班長駕到了。”也許是認出了簡墨,穿淺藍運動服的男生從薛曉峰麵前走了過來,“我是林躍,造紙4901班班長。”

他刻意上下打量了簡墨兩眼,笑了一聲,“聽說你很看不起造紙係的學生?”

薛曉峰也已經站到簡墨旁邊,“你胡說,謝首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林躍鼻子裏嗤笑一聲,“你不是該更清楚這件事嗎?謝首不就是因為你,逼得我們班的同學不得不換了寢室嗎?”

薛曉峰抬頭在對麵的人群中搜索到黃毛的身影,瞪著雙眼道:“他是自找的!”

“哦?”林躍冷笑道,“我真好奇,誰給你勇氣得罪造紙係學生的?你該不會不知道,從大二開始,造設係的作品都會由同級造紙係的學生來評分吧。這項評分會占到實操的30%。除非你每個科目都能拿到90分以上,否則我恐怕你畢業的時候連學分都集不齊。”

“我憑本事考試,用得著求你們?”薛曉峰氣衝衝地說。

“你看不上這30%也罷。可你別忘了,你的作品將來都會由我們給出試用反饋。如果沒一個人肯試用你的作品,你覺得你可能做出像樣的東西嗎?”林躍輕蔑道,“當然了,你要是寧願荒廢前程來爭這一口氣,我也拿你沒法。畢竟能讓你付出這樣大的代價,我們今天吃這一點小虧,也算是賺了!你們說是不是啊?”

林躍身邊幾個男生都跟著起哄:“就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薛曉峰語氣稍滯,隨後硬著頭皮道:“我就不信造紙係都像你們這樣是非不分!”

“你不信?”林躍用鼻子一笑,“那我們來打個賭怎麽樣,就——”

“不必打賭。”這時一個聲音在薛曉峰身後響起,“如果薛曉峰的作品沒有其他人來試用,我來。”

林躍定睛一看,眼裏終於出現怒氣,“陳元,你不參加自己班的活動也就算了,居然自甘墮落地和造設係的人玩到一起去了,你還有沒有點自尊心!”

陳元拍了拍袖子上燒火時蹭的灰,冷漠地看著他,“自甘墮落的不是我,是你。”

“陳元,你好得很!”林躍氣得直發抖,氣勢洶洶地衝過去揪他的衣領。

簡墨抓住快戳到陳元臉上的手,對林躍道:“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帶上你的人,滾遠點。”說完將他的手臂一把甩開。

林躍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地瞪著簡墨,“你一塊造設係的廢料,敢對一名造紙師動手?!”

“動都動了,”簡墨冷笑道,“你說我敢不敢?”

“你有種!”林躍怒極反笑,“4901班的,這人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不用客氣了!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如何?”

造紙4901班其他人本都習慣性地站在一邊看好戲,卻不想今天真遇上硬茬兒。林躍一喊,先前那幾個男生立刻走了出來,“這家夥確實欠**。”

林躍抬手攔下他們,高傲地挑了挑眉毛,“何必親自動手?”他回頭向自己隊伍中的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那不是太給他們臉了。”

幾個男生會意,從後方隊伍中喚出大約六七個人,“給他們倆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留一口氣就行了。”

造設4903班這邊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個個虎背熊腰的彪悍身材,一看就是能扛會打的家夥。班長和副班長兩人雖是男生,可光看就知道不是這幾個人的對手。

“連親自下場都不敢,你們的膽子是留著調孕生水嗎?”薛曉峰見狀怒道。

“戰士用槍,廚師用刀。造紙師,自然是用紙人戰鬥。”林躍嘲笑道,“你們也可以用上你們的小刻刀,或者小鐵鏟?”

“渾蛋!”薛曉峰咽了一口口水,上前一步,握緊了拳頭,“今天的事情由我而起,有什麽衝著我來!”

簡墨看著薛曉峰緊張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打架還可以的。”

林躍聞言笑得特別開心,“兄弟情深啊?那就一起上吧。”

這時,營地不遠處的小樹林後,四五個身影輪廓慢慢顯露出來,其中一個年輕的聲音問道:“要通知簡先生嗎?”

“通知。”另一個滑膩的成熟男聲漫不經心地說,“不過,事後再說吧,先專心工作。這畢竟是我們第一次出手,務必做得漂亮。”

“就沒見過小老板這麽不愛惹事的保護對象,總讓我覺得自己沒有存在的必要。”年輕的聲音感歎道。

“你想多了。這種人尋常不惹事,但惹起事來,就沒有小的。你就等著瞧吧。”滑膩的成熟男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開始了。”

穿紅外套的身手最好,應該是特級。營地中的簡墨一邊閃躲,一邊暗自評價,天賦很可能包括近身搏鬥,需格外注意。其他六個都是普級,雖然身材看著嚇人,但戰鬥值與紅外套有著天壤之別。

經曆過生死殺局,簡墨的心理素質比起單純的搏鬥高手更勝一籌,身手又經過簡要的訓練,若隻打算從七人手中逃掉,成功率不會低於九成。有槍械在手的話,借助四周環境,團滅對方或許都不是沒可能。可問題是,他現在手無寸鐵,必須正麵迎敵,還得照應全憑一股子熱血上場的薛曉峰,這就有些超出能力範圍了。

萬幸陳元也派了紙人幫忙。簡墨知道這名紙人是特二級,天賦之一是格鬥。雖不及紅外套,但應付兩三個普級綽綽有餘。隻是三人對七人,開始還能維持,時間越長越不利。

“我看不下去了!”提醒薛曉峰的那個女生最先忍不住了,“我知道大家都不想得罪造紙係。我也不想!可你們看到了,即便我們不招惹他們,他們也會找上門來踩我們一腳!既然忍氣吞聲也要被欺負,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場!班長和副班都上了,難道我們就幹站著?我可丟不起這臉!”

說完,她左右看看,撿了塊磚頭,向那邊衝過去。

4903班的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幾個血性強的男生本就忍得十分辛苦,此刻再也繃不住,“我看不下去了!你們隨意,我要去幫班長他們了!”說著也找了些棍棒磚塊之類的衝了過去。

其他男生見狀,臉上的猶豫之色也消失了,紛紛跟上。剩下的女生們也行動了。她們跑到混戰邊緣,專撿些石塊和碎磚頭,瞅準機會砸過去。一旦被發現,就喊著救命逃開,男生們則趕過來救援。

瞥了一眼各盡其力的同學,簡墨心裏微微有些暖。雖然他的這群同窗的戰鬥力單挑出來,沒兩個能頂用的。但有他們的牽製,簡墨終於能夠專心對戰紅外套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紅外套的戰鬥力和反應速度,比一開始下降了許多,而且還在持續下滑。簡墨懷疑地向陳元的紙人看去,紙人也正用疑惑的眼神望著他,似乎有著同樣的疑問。

不是他嗎?也對,他隻是一個特級。如果不考慮陳元的紙人——簡墨恍然想起,自己身邊好像有簡要安排的保鏢。最近大半年風平浪靜,他已經完全忘了這件事。

接下來的戰局很明朗了,不過十多分鍾,他們不但先把這七個成年壯漢放倒,甚至把造紙4901班後加入的五名紙人也打得起不了身。

看著簡墨等人一步步逼近,林躍從不能置信到麵露驚惶。他步步後退,“你……你想幹什麽?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啊!”

簡墨回答他的,是正對著鼻子的一拳。

造紙4901班的學生終於意識到4903班的這位班長是真不怕得罪造紙師。看看他身後不論男女,皆是一臉凶悍之相,又瞅瞅地上躺著呻吟的十幾個紙人,此刻莫說女生,便是男生,勇氣也消退殆盡。

最先響應林躍的男生邊後退邊撂下狠話:“謝首,你有種!你等著,回頭有你好——啊!”

最先參戰的女生拍了拍手上的磚灰,嗤之以鼻,“打都打了,你覺得誰還會害怕嗎?”

其他人逃得更快了,轉眼間整個營地連一個造紙係的人都看不見了,隻留下一地淩亂的行李。

造設4903班見狀都齊齊鬆了一口氣。今天這一場出人意料的痛快反擊,讓他們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4901班離開時的畏縮狼狽,讓大家內心一直仰望崇敬的形象一瞬間坍塌。

“造紙係的,原來也就這樣。他們剛剛逃走的樣子,”一個女生委婉地說,“真是太難看了。”

“完全是夾著尾巴跑。”男生說話可不客氣,他痛心疾首地說,“早知道如此,我以前幹嗎要在他們麵前小心翼翼的。真是丟人丟大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出奇地融洽,之前兩個月的軍訓加上課都沒讓他們彼此這麽親密過。最後談到並肩作戰趕走不速之客的時候,所有人的情緒都高漲到了極點。

“好了,別光顧著聊天了。”薛曉峰笑著大叫道,“快來幹活啊!”

“來了!”一個女生歡快地高聲回應道。

“來了!來了!!”所有人都興奮地呼應道。

沒過多久,營地在薛曉峰的指揮下布置妥當,大家盡情投入期盼已久的野外燒烤環節。

“我現在是造紙師聯盟的三星造紙師。”陳元拿著烤得焦黑的香腸看了一會兒,沒有顧念自己美少年的形象,直接將黑皮撕掉,放入嘴裏,“4901班現在通過三星級認證的隻有我一個。他們目前不敢把我怎麽樣。”

造紙管理局根據所造紙人最高等級來劃分造紙師等級,而造紙師聯盟則是根據造紙師完成任務所得積分來劃分星級。星級越高,所需積分越高,同時也意味著這名造紙師的社會影響力越大。

陳元不過十八歲就已經是三星造紙師了,表明他比一般同齡人已經擁有更豐富的實操經驗,並且受到客戶較好的認可。畢竟這個年齡段的造紙師,多數不過是一星二星的水平。

簡墨微微放下心,“那就好。”

陳元反問:“今天的事情……林躍他們不會輕易罷休的。你想過怎麽辦沒?”

“4901班真正被打的,隻有林躍一人而已。而那些真正挨打的紙人,”簡墨頓了一下,“在他們看來,或許還不如受損的麵子重要。所以就算告到學校,最多不過給我安個鬥毆的罪名,不會太嚴重。”

“他們不會滿足學校的處理。”陳元搖頭。

“造設係不過四個班。他們還能自作主張,將整個係四分之一的學生從造紙工具評估名單中剔除?學院不會答應的。”簡墨不以為然地說。

陳元盯著簡墨,“學校自然不會允許。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其中少數人,殺雞以儆猴。”

“你是說我嗎?”簡墨將手裏的燒烤簽子扔了,“那就讓他們試試看。”

京華大學造紙學院院長辦公室。

“院長,我先回去了。”

林躍一出辦公室,外麵幾個等待的學生圍了上來,“院長怎麽說?”

“院長說事情他已經都了解了。”林躍滿臉陰霾,“他說……是我們主動挑釁在先,不能給他們記大過,甚至不肯通告批評。他說,會找打我的那個學生要醫藥費——呸,誰差那幾個錢不成!”

“什麽?”幾個學生不可思議地麵麵相覷,“院長怎麽會這樣?”

“我怎麽知道?”林躍邊走邊憤憤不平道,“不過是幾個造設係的廢料——院長的腦子是拿去調孕生水了嗎,竟然站在他們那邊!”

“院長是不是怕事情鬧大,影響不好?”其中一個男生小聲說。他正是被簡墨趕出寢室的黃毛,“上次那個謝首就是用視頻威脅我的。”

“不可能。他們全班都上陣了,哪來的人錄視頻?”林躍停下腳步,想了想說。

“可是,陳元他……不是沒有?”黃毛在旁提醒。

林躍慢慢走下台階,心想,自己還真沒注意當時陳元有沒有錄視頻。如果他手裏有視頻的話——不,以陳元的脾氣和與4903班那些人的關係,就算有視頻,自己肯定也要不到手。

“陳元你不用想了。”林躍越想越氣,轉身沒好氣地衝黃毛訓斥道,“等你什麽時候成了三星造紙師,再來考慮這件事情吧。既然院長執意包庇他們的話,我們隻能自己動手了。一次教訓不了這麽多人,那就先搞死那個姓謝的再說!”

“說得是,要是沒有那個姓謝的出頭,他們那群廢料怎麽有膽量跟我們叫板!”黃毛立刻表示讚同。

這時,一個女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師弟們想教訓的那個姓謝的,是叫謝首嗎?”

“現在的學生,可真是血氣方剛。”院長端著兩杯茶走了過來,遞了一杯給沙發上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上課才一個月,就學會打群架了。”

“孩子們之間打打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嘛。”石正源並沒有步入知命之年的悠閑自得,相反給人一種年輕人風風火火的感覺。

“以前也不見你這麽維護自己係的學生,”院長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隨意地攪著勺子,“這次怎麽如此在意?”

“要我維護,也要他們自己有站起來的想法吧。”石正源哼了一聲,“別人還沒怎麽著,自己倒先軟下來了。別說造紙師瞧不起,我看也是一群廢料!”

“你的學生要知道他們的係主任這麽評價他們,不知道是什麽心情。”院長笑道。

“老子又不是保姆,管他們什麽心情!”石正源不屑道,“這個謝首,到底是一時血氣上湧,還是當真有根硬骨頭,時間長了自然知道。但既然他敢這麽做了,我又何妨給他撐一回腰,隻希望他不要讓我失望!”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讓係主任失望的簡墨正在唐宋吃晚飯。

“少爺,這段時間要不要把保鏢數量增加一些?”簡要問。

簡墨翻了翻白眼,“我身邊跟了一個籃球隊的異級,還要增加人數?你覺得我現在是有多危險?”

“少爺是忘記輕音了嗎?太平日子才過了幾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簡要一句話把簡墨噎得無言以對,“連主任自知道我是少爺的初窺之賞後,就抓著我不放。昨天又給我打電話,問少爺您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院長說的吧。”簡墨立刻想到。

來京華大學前,連蔚告訴他,造紙學院的院長是自己的舊識,若在學校遇到麻煩可以去找他。簡墨知道造紙4901班已經把狀告到院長麵前,但最後他隻是被通知把林躍的醫藥費給報了,連類似“以後別惹是生非”的警告都沒有收到。

“你說院長知道連老師是辨魂師嗎?”簡墨拿著筷子想。

“應該是不知道。”旁邊敲著筆記本的簡要說,“辨魂師沒有造紙師那麽受歡迎,尤其是對於居心不良的人來說。在第一次紙原戰爭時,辨魂師屢次發覺紙人臥底政府軍,後來遭到了瘋狂的報複。因此除非是職業需要,辨魂師都會盡量避免暴露身份,否則麻煩不斷。少爺也應當注意。”

“我知道。”簡墨點頭,“連蔚說過,我應該本來就擁有辨魂能力。因為過去魂力波動量級過高,才沒有發覺。”

正如人們在晴日的夜晚能看到繁星滿空,白天卻隻能看到一個太陽,當魂力波動的光芒太過耀眼時,附近星海中的“星星”便會全部“黯然失色”。鎮魂印能對外人掩蓋佩戴者的魂力波動,但並非消除魂力波動的存在。因此佩戴者本人——簡墨自身依舊會受自己魂力波動的影響,即在他的靈台視角裏,無法觀察到其他的魂力波動。

“連蔚還說,辨魂師的天賦等級沒有低於特級的。我現在還擁有辨魂能力或許意味著,我的造紙天賦並沒有完全消失。”簡墨笑了一下,“當然,這也隻是他的推測。”

“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另外,關於鎮魂印,”簡要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方,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這段時間,我也派人接觸了一些造紙世家子弟,沒有人聽說過鎮魂印。”

自從簡爸那邊的線索斷了之後,簡要便開始從鎮魂印入手調查。根據連蔚提供的信息,鎮魂印首次出現的時間,應該是在第一次紙原戰爭期間。不過除此之外,就一無所知了。

“連老師曾經擔任十二聯席萬山地區席主,才有機會聽說過鎮魂印。”簡墨倒並沒有太過失望。距離三兒被殺已經過去三年,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將那份憤怒和仇恨理智地收藏起來,不會再像發現封玲廣告那次一般衝動了。尤其是在失去造紙天賦後,簡墨就明白,自己需要更頑強的毅力和長久的耐心,才能實現這樣一個更加遙遠的目標。

“往好的方向想,說明鎮魂印所在的圈子比我們預估的更小。”簡要接著笑了一下,“但這也意味著,我們要麵對的難度也更高了。”

“我當初選擇京華大學,原因之一就是為了這個。”簡墨把盤子裏的洋蔥挑開,“京華市是泛亞首都,聚集了造紙界頂級的那一撮人。想查鎮魂印,這裏的機會最大。”

但潛伏的危險也是最高的——這句話簡墨沒有說出來。他沉默了一秒,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消沉,於是振奮一下精神,換了一個樂觀的話題:“簡要,如果我的造紙天賦恢複了,你想要什麽異能?”

“在您需要的時候,能及時出現在您的身邊。”簡要幾乎是一瞬間給出答案,仿佛他已經考慮過很久了。

瞬移是嗎?簡墨立刻放下筷子,從手邊的雙肩包裏抽出一張紙,認真地在上麵塗塗寫寫。瞬移實現的途徑很多。西方魔法中的空間位移,《BLEACH》裏的瞬步,還有《天龍八部》裏的淩波微步,仙俠小說裏的縮地成寸,或者是網遊裏的傳送卷……

簡要還在說:“我還希望擁有足夠保護您的力量。它不一定是多麽強大的攻擊力,但一定能夠在危急的時候,讓您轉危為安。”

絕對防禦嗎?簡墨繼續往白紙上添加。任何天賦技能都沒有絕對的,不過沒關係,可以設定一定時間和範圍內的絕對防禦……

對於已經沉浸到某項希望渺茫的計劃中去的造父,簡要隻是笑了笑,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歐氏那邊的紅利增幅不大,但一直很穩定。金融市場的回報率雖高,無奈起步晚,資金方麵還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要求。唐宋發展還算順利,不過依靠實體作為情報據點,在擴張上果然還是很受局限。簡要揉了揉太陽穴,還要培養一批情報人員——真是分身乏術。

掃了一眼報表,工作繁重的管家先生又見對麵的少爺放下筆,盯著紙第三次啃起指甲。他不由得皺起眉頭,開口提醒了一句,見簡墨隻是凝眉看著紙上的字,絲毫沒有察覺,隻好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

其實目前他們最需要的還是人才,能夠完全信賴的人才。雖然首家紙源已經建立,但忠誠的建立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眼下他一方麵要時刻關注簡墨本人,一方麵要處理明麵上的各種產業。長此以往,隻會顧此失彼。如果少爺的造紙天賦還在,想要一個,甚至幾個分擔的夥伴……罷了,與其考慮這種虛無縹緲的可能,不如提前將造父的隊伍建立起來,一支集合了各方麵人才的,專屬他家少爺的精銳部隊。

這時,一個新郵件提示跳了出來:“您收到一封來自‘jd’的新郵件。”

簡要目光微閃,轉了轉左小指上的銀色戒指,不著痕跡地又瞄了簡墨一眼,點開這封郵件。

進入十一月,簡墨開始麵對他的第一次結業考試。

他上學期的必修課一共有十一門,但上了不到兩個月就需要結業考試的隻有《紙人等級及分類》《造紙簡史》這兩門。其他的九門等到期末才會考試。其中對造設係學生來說最重要的《魂筆製作》《點睛調製》《誕生紙製作》《孕生水配製》一直要上到大三。

然而這幾門最重要的專業課,大一隻用學習最常見的一些原材料屬性和加工手法。對於從七歲就跟著簡爸學習製作魂筆、點睛,十歲在六街擺攤的簡墨來說,這種程度不免有些太無聊。相反,他更有興趣的,反倒是即將結業的兩門課。

《造紙簡史》且不說,《紙人等級及分類》的內容確實給他結結實實地掃了一次盲。

夏曆5053年,自第一個紙人誕生,每天都有各式各樣新的天賦在這個世界上被創造出來。為了更好地甄別判斷紙人天賦的用途和能力高低,紙人的等級評定和能力分類這項工作一直沒有停止過。

其中流傳最廣也最為常用的分類方法,便是從天賦賦予的實現途徑對紙人進行分類。

比如卷子上這道問答題:“如果一名紙人的雙腿變成魚尾後,能夠在深海之中自由活動,那麽按天賦賦予的實現途徑分類,他屬於以下什麽類型的紙人?”

正確答案是:屬於人文類異級紙人下的異體型紙人。

人文類異級紙人分三類。能將人類身體原有部位轉變為其他生物或者物品的形態,或能模擬其能力的,稱為異體者。雙腿變成魚尾,具備魚類在深海中潛泳的技能,是典型的異體者。而像木桶區李氏那場展覽裏,把天花板幻化成天空的顏色,把展廳內部結構變成參天大樹,能夠改變作用對象的屬性或者狀態的,稱為質變者。第三類,自定義某項法則,隻要符合這條法則發動的條件,就能令作用對象呈現法則對應的結果,被這樣造生出的紙人稱為法令者。比如梅絡曾經的紙人畫影,隻要拿到凶手的肖像,就能夠發現凶手的蹤跡。

而與人文類異級紙人相對的,是自然類異級紙人。自然類異級中最常見的,是能夠控製水火風雷等這類自然元素的紙人,他們被稱為天授者;而能夠操縱速度、重力,甚至時間、空間這類自然規律的紙人,被稱為協律者。

簡墨放下筆,心中想:“不過,在實際寫造中,天賦分類界限劃分並沒有那麽明確。輕音的能力是操控物體運動,如果原文中沒有詳盡規定異能由來,那麽她既可以說是控製物品重力和速度的協律者,也可以說是改變物體運動軌跡的質變者。”

簡墨提前半小時交了卷,靠在走廊上等薛曉峰和陳元。《紙人等級及分類》是造紙係和造設係的公共課程,因此考試也被安排在同一時間。

等到交卷鈴響起,簡墨便看見薛曉峰苦著一張臉走出來,見到他便抱怨:“出題老師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不會品酒的廚子不是好的餐廳經理’,這句話在我腦子裏繞了幾次才搞明白它的意思。”

這道題考的是特級紙人的天賦類型。原題要求分析這句話對紙人天賦類型的要求,並回答這種天賦是否屬於複合類天賦。

“那你怎麽答的?”簡墨問。

薛曉峰瞬間恢複自信,“品酒屬於先天類天賦中的感官型,廚子所需的廚藝屬於後天類天賦中的技能型,而餐廳經理所需的經營、管理、策略等能力均屬於後天類天賦中的智能型。這三種天賦均為特級天賦,所以肯定屬於複合類天賦!”

特級天賦的評類比異級天賦要簡單得多。以人類五感為基礎延伸出來的特級天賦,屬於感官型;而與人類身體形態和肌能素質關係緊密的天賦,比如運動、舞蹈、拳擊,都屬於體能型。感官型和體能型統稱為先天類天賦。與先天類天賦相對的,是後天類天賦。其中廚藝、繪畫、駕駛、插花等需要一定技巧及反複訓練得來的肢體能力,稱為技能型。而在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等領域需要豐富的腦力活動才能開展的能力,稱為智能型。

而當一個紙人擁有兩項及以上同級天賦的時候,就屬於複合類天賦紙人。這一標準對特級天賦和異級天賦都適用。

“還好沒考普級天賦。”簡墨揶揄道。

“你當我腦子裏裝的是孕生水嗎?”薛曉峰不滿道,“普級天賦就是特級天賦的低配版,兩者可以無障礙通用,用得著再考一遍嗎?倒是最後一道題,什麽‘異能禁區’?紙人之父在上,我根本沒聽說過這種異能好不好!”

“‘異能禁區’隻在教材最後一章出現了一次,算是冷門知識點。不過它雖然罕見,但在成名的異能天賦中也算排得上名號。”陳元這時也從隔壁考場出來了,“異能禁區的作用是讓一定範圍內所有異級紙人的異能失去效用。”

“我要是看過這段話就好了。唉,20分呐!”薛曉峰懊悔地說。

陳元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表示不認同,能放在最後一題,考的絕對不僅僅是學生的複習廣度。

簡墨十分配合地問:“那你說,按實現途徑、作用對象、作用範圍和作用時間四種方法分類,它各屬哪種類型?”

“這還不簡單,按實現途徑分是人文類的法令型異能;按作用對象分是全體類;按作用範圍分自然是群體類;按作用時間不用說,肯定是延時類。”薛曉峰不假思索地回答。

“除了第一個對了,其他三個全錯。”陳元毫不留情地說。

“什麽?”薛曉峰瞪大眼睛,“為什麽?!”

異級天賦按作用對象分類,分為及己類,即僅能作用於發動異能的紙人自身;及他類,即可以作用於除自己以外的其他對象;全體類,即可以作用於自己又可以作用於其他對象。

“異能禁區可以讓其他異級紙人異能失效,但是他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失效的,否則何談禁區?”陳元說,“所以不是全體類,是及他類。”

“這個——我剛剛沒仔細想。‘讓一定範圍內所有異級紙人的異能失去效用。’”薛曉峰擰著眉毛思索了幾秒,然後舒展開,“我知道了,按作用範圍分的話,不是群體類,是選擇類。”

異級天賦按照作用範圍分,異能又分為單體類、群體類和選擇類。而《紙人等級及分類》中對群體類的定義是“能夠作用於異能發動範圍內所有同類對象”。

“同類對象是指同一種物種或者物體。異能禁區僅僅對異級紙人的異能天賦起作用的話,那麽它對特級、普級紙人的天賦能力就不起作用,它甚至不對異級紙人所擁有的特級天賦能力起作用。所以它應該是——選擇類。”見到陳元眼裏的讚同,薛曉峰恍然大悟,“可作用時間呢?不是延時類的話,難道是單次類?”

“異能禁區發揮作用需要紙人持續不斷地輸入異能,即多次連續發動異能才能形成禁區。如果僅因為異能禁區的效用為一個時間段,而非一個時間點,就把它歸入延時類,那就大錯特錯了。”陳元回答了薛曉峰,又向簡墨問道,“這道題最後一問你怎麽答的?”

薛曉峰有點不服氣,“你就這麽肯定阿首能答出最後一題?”

“使用異能禁區的時候,我們要注意的,是它的發動範圍以及被作用對象的異能等級。”簡墨輕輕笑道,“如果考慮防禦,則要注意被作用對象特級天賦的攻擊力。”

世界上沒有一個異級紙人的異能是無窮無盡的,這意味著他發動的異能都會受到限製。這種限製可能是對象範圍,也可能是作用時間,甚至被作用對象本身的異能等級也包含在內。

就拿異能禁區來說,如果這個異級紙人的峰值輸出能夠讓10個異一級紙人的異能失效,並且持續10個小時,那麽麵對100個異一級紙人,他也許就隻能維持1個小時。而如果這100個異一級紙人換成異三級紙人,那麽他說不定隻能維持幾秒,甚至根本無法發動成功——除非他願意減少異能禁區的發動範圍。

“行行,你們兩個學霸就不要寒磣我這個學渣了。”薛曉峰一臉懊惱地大聲道。他突然想起什麽,幸災樂禍道:“對了,阿首,樓學姐不是讓你考完去一趟學生活動中心嗎?”

簡墨停住腳步,無奈地摸了下額頭,他真的很希望自己忘記這件事。雖然並沒把這兩門考試看得很緊張,但是籌辦學校的曙日狂歡會,簡墨自認沒有那個服務大眾的崇高精神。有那個空閑工夫,他還不如琢磨一下簡要的異能天賦體係,又或者構思一下M8的設計方案,再不濟去圖書館看兩本書也行啊!

可這件事情是石主任親**代的。對於曾經一力維護他的師長,簡墨沒辦法拒絕。他本打算隨便敷衍一下,可這位樓師姐卻根本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一天幾個電話打過來,就好像整個造設係都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用。

當簡墨將幻燈片調試完畢,打印好的分工表裝訂擺放到位的時候,會議室已經坐滿了大半。橢圓長桌前坐的正式成員除了樓船雪外,其他的他一個都不認識。

樓船雪領著他走向坐在主位的一名高年級學生,“丁主席,這是謝首,造設係4903班班長。謝首,這是學生會主席丁一卓,造紙係4701班。”

丁一卓從容起身,禮貌地向簡墨伸出手。這位學生會主席相貌英俊,皮膚白皙,無論是衣領還是袖口,都沒有一絲折痕;頭發和指甲清潔光澤,長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全身上下每一個細節都找不出瑕疵。還有那種大家族從小熏陶出的禮儀風姿,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自如。簡墨暗暗覺得,自己給老舊閱讀器裏小說中的翩翩貴公子找到了原型。

簡墨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視線微微旁移,眼睛微微一亮,難得主動招呼了一句:“丁師兄,你好。”

等人都到齊後,簡墨在樓船雪身後找了個位子坐下,聽這位世家貴公子主持會議:“今天是學生會的預備成員第一次參會。為了盡快熟悉彼此,大家先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從我開始……”

簡墨愕然抬頭,把目光投向身前的樓師姐,瞬間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早知道如此,他寧可讓石主任給他打電話。可要現在不管不顧地走出去,那丟的可就是整個造設係的臉麵——樓師姐就是看準了這點,才敢套路他的吧。

“學生會副主席,蘇圓,造紙係4702班。”

心中默默腹誹的簡墨忽然感覺有人在盯著他看。這是一個尖下巴的短發女生,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正傲氣滿滿地看著他。簡墨直覺這個女生並不友好,但他實在想不起什麽時候得罪過她。

“宣傳策劃部部長,樓船雪,造紙材料與設計係4701班。”樓船雪的發言結束了學生會主要幹部的自我介紹。接下來是學生會其他正式成員和預備成員的自我介紹。

坐在蘇圓背後的男生緊跟著站了起來,不善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簡墨,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對簡墨的敵意。“林躍,造紙係4901班。”

簡墨這時才發覺林躍的存在。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知道,對麵的蘇圓師姐對他的不滿由何而來。

“每年的曙日狂歡會對於普通學生來說可能隻是一場狂歡會,但對於學生會來說,這是檢驗我們組織能力和宣傳能力的重要時刻。接下來由樓船雪對本次活動分工進行解說。大家有建議或意見的話,可以舉手發言。”

這位貴公子風範的學生會主席會議全程語速不急不緩,言辭條理分明,既能聽取每個人的想法,又能在爭議時快速拍板決策,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同時又樂意全力以赴,讓簡墨頗為讚歎。

“……發現新人考察新人,也是本次活動的重要工作之一。希望預備成員在這次活動中積極表現。本次活動結束後,學生會將擇優錄用。”

會議並不拖遝,一個半小時就結束了。作為預備成員的新人們紛紛與正式成員打招呼,企圖混個臉熟,給自己拉點人情分。

筆在手上穩穩地打了個轉,簡墨看了一眼樓船雪。她正低著頭,一邊整理剛剛討論出來的新分工表,一邊與丁一卓小聲商討些什麽。那位蘇圓師姐卻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總是打斷兩人的交談。

簡墨猶豫了一下,沒有挪動腳步。按他的性格,會議結束肯定是走得越早越好。他本不擅長這種社交,又對加入學生會無甚熱情。之所以此刻還留在會議室中,是因為這裏有個東西,對他有著非常大的吸引力。

距離他三米距離處,那位學生會主席的身邊,一個明亮的大光團正在輕輕躍動。

截止到目前,這是年齡相仿之人中,簡墨所見亮度最高的魂力波動。光團形狀與鬼工球十分相似,十三層球麵按照各自的軌跡秩序井然地運轉著——毋庸置疑,這是一個天賦不俗的造紙師。

簡墨垂下眼簾打量自己的手指,辨魂之眼卻在靈台視角裏緊緊地盯著那個大光團,心裏還好奇地想,丁一卓的初窺之賞是什麽樣的?

連蔚說自己曾經擁有他前所未見的造紙天賦,可即便他的天賦還在,辨魂師也無法看到自己的魂力波動。京華市是泛亞的首都,不知道聚集了多少驚才絕豔的造紙師,按理說簡墨遇見頂尖造紙師的概率要高許多。可實際上,他到這裏已經兩個多月,令人眼前一亮的魂力波動寥寥無幾。

樓船雪談完正事,下意識地搜索起她帶來的小師弟,結果才一抬眼便見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向丁一卓突兀地發問:“丁師兄,請問你的初窺之賞是什麽等級?”

“嗤——你問丁主席的初窺之賞,難不成是想做他的魂筆定製師?”旁人或許還沒注意到這裏,但一直盯著簡墨的林躍立刻跳了出來,“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大一新生,就妄想做特造師的定製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丁一卓起先有些詫異,但還是不失禮貌地回答:“特七級。”

“目前造紙的最高等級呢?”簡墨追問。

“也是特七級。”丁一卓笑容不變。

“……謝謝。”簡墨有些失望,他的魂筆客戶中特七級雖然不多,但也並不是沒有。他原以為這種量級的魂力波動應該屬於異級了——罷了,也沒什麽好失望。就算丁一卓是異造師,也不一定能夠成為他進行魂筆定製的訓練對象。

“你問丁一卓初窺之賞的事情做什麽?”走出學生活動中心,樓船雪問他。

“有些好奇,隨便問問。”簡墨回答道。

樓船雪顯然並不相信這個說辭。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謝首,我觀察你很久了。”

簡墨一瞬間愕然,莫名有點緊張,總覺得下麵的話十分危險。

“你是一個活得很自我的人,不喜歡多管別人的事情,更不喜歡麻煩。”樓船雪說,“我知道你不想進學生會。可一個群體如果想要凝聚,必須有一個領軍人物——對於造設係來說,尤其如此。”

“師姐,我不懂這些,也沒有這個能力。”簡墨誠懇地說。這是真話,他自己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並不想再多一些。

樓船雪瞥了他一眼,“領軍人物最需要的,不是麵麵俱到的能力。他所需要的隻有兩點。第一點是當別人堅持不下去時,他能夠克服重重難關,矢誌不移地繼續走下去;第二點是他能夠吸引一群人,心甘情願地跟著他走下去。”

“謝首,論人際交往、組織號召力你不如薛曉峰,他卻願意頂著副職為你分擔工作,不是因為你有多大能力,而是因為你身體裏有一根脊骨,很直很硬!而他,還有許多和他一樣的造設係學生需要你,去頂住他們夢想去抵抗卻又害怕去抵抗的壓力。”

“不光是他們,整個造設係都需要這麽一根脊骨,去對抗造紙係那些毫無道理的欺淩。造設係的學生受壓迫太久,以至於很多人誤以為這種不公平就是正常該有的狀態。有的時候,別人還沒踩過來,自己倒先趴在地上了。”

簡墨目光微微閃了閃,但仍舊沉默。

樓船雪停下腳步,無奈地對他說:“我今年已經大三,最遲明年下半年就要離開學校。我希望在那個時候,有一個人能夠接過我肩膀上的重任。這不單單是我的希望,也是石主任的意思。”

“樓學姐太高看我了。”簡墨想起秋遊時的情形,“這件事情……讓我想想吧。”

樓船雪沒有逼他立刻給出回答,隻提醒道:“最近一段時間,你要特別小心。自從上次你讓造紙4901班吃了個大虧後,他們一直憋著一口氣。我沒有打聽到他們的具體計劃,但是你萬事要小心。那群被慣壞的孩子會用什麽手段,誰也料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