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複原社的襲擊
1 複原社的報
回到教室,歐陽見簡墨表情古怪,好奇地問:“簡老師叫你去做什麽了?”
簡墨麵無表情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哪裏有一年賺五十萬的工作嗎?”
歐陽見他鄭重其事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這有什麽難的?你將來做了造紙師,莫說五十萬,五百萬也是輕輕鬆鬆啊!”
問題是他現在就要,不是將來。簡墨知道這話沒法跟歐陽直說,索性不再提。
一整天,簡墨都在本子上默默勾畫一年賺五十萬的可能性,最後發現這些構想都指向失敗。
既然已經決定暫時不造紙,那麽賺錢的渠道隻能從別處去想。可就算他再找一份工打,一年撐死了最多也就三四萬。賣魂筆倒是來錢快,不過就算按過去最好的銷量,他也要至少三年時間才能湊齊五十萬。並且現在六街他不能回去,大量製作魂筆,又根本無法逃過連蔚的眼睛——這位“萬事皆下品,唯有造紙高”的特造師,怎麽可能放任自己把時間消耗在這種“沒有前途”的事情上呢?
簡墨長這麽大,盡管手頭拮據的時候居多,可還真沒有特別為錢犯愁的時候。但既然簡要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跟在身邊,簡墨自然不會讓他失望——更不用說,這個結果本身也是自己最為期盼的。
放學之後,簡墨提出要到簡要現在住的地方去看一看,一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環境,二則也是找機會促進一下“父子”感情。簡要自然是非常開心。
到了目的地,簡要打開門,門口鞋架上棉質拖鞋整齊地擺放,木質書架上的工具書從高到低排列,廚房裏光潔的廚具秩序井然,餐桌上明淨的玻璃瓶裏一大把綠色的尤加利葉正在盛放……房間裏幾乎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但偏偏給人一種主人對生活極其用心,對品質要求極高的感覺。
看過“兒子”品位不俗的布置,想到自己向來隻比淩亂好上一點點的房間風格,簡墨在頗為些汗顏的同時,也覺得十分欣慰。
“您還有什麽想看的嗎?”簡要笑著問。
“不,沒了。”簡墨回憶起了自己和簡爸的生活,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簡爸從前是不是也總是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操心著自己的各種瑣事呢?
距離簡要住所大約三公裏的一處高檔住宅區外,一男一女及一名年長的老人站在一輛被嚴重損毀的黑色豪華轎車旁邊。
轎車整體框架都發生了嚴重的變形,頂部已經深深凹陷了下去,車窗玻璃全裂了,但大概因為是夾層的原因,沒有碎開。車內隻有司機一人,上半身以扭曲的姿勢卡在變形的車頂和方向盤之間,滿頭是血,顯然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其他三處車門也都變形,但似乎被人強行用暴力破開,才讓裏麵的人都逃了出來。
三人所站的地方半徑三米內都幹幹淨淨,而這個圓圈之外卻撒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石,仿佛是與什麽激烈相撞之後碎裂散落下來的。
“這群複原社的雜碎居然有膽量盯上先生。”男子咬牙道,“謝子韜倒是沒有誇大其詞,果然是囂張狂妄。”
女子眼裏充滿擔憂:“對方等級遠超過一般的異三級,你一定要謹慎。”
“我會小心的。”男子凝眉觀察著防護罩外,“你也不用太擔心。到目前為止,對方的異能還沒有直接作用於人身體的,那麽很有可能他能夠操控的隻有死物。我隻要離開對方信號屏蔽的範圍,將求援信息傳出去就可以了。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順便幹掉對方。”
說完,他對老人稟告一聲:“先生,我去去就回。”
老人神色凝重:“不可掉以輕心。情況不對,馬上回來。”
三人身周忽然泛起一層圓柱狀的透明水波紋。男子走到邊緣,水波紋很快拉開一個橢圓形的出口。
男子一走出屏障,身邊的空氣便快速旋轉起來,以他的立足之地為風眼,轉瞬之間形成了一個小規模的龍卷風。幾乎在龍卷風成型的同時,男子便感受到有東西向自己飆速而來,並且是很多個,從四麵八方直撲過來,仿佛他是一塊人形吸鐵石,吸引著周圍的磁石到來。然而這些如同子彈一樣彈射過來的物體,一靠近風域邊緣便脫離了原來的軌道,順著旋渦的風向改變方向,然後被卷上天空,不知拋向何處。
大概知道小東西無法將男子如何,敵方開始嚐試投來更大的物體。其中有剛剛被砸扁的轎車,也有附近住宅小區裏的假山……但也都被龍卷風送上天空。
事情如預想中進展,男子微微鬆了一口氣,但仍不敢放輕警惕,一邊控製龍卷風移動,一邊觀察著四周有無異狀,時不時還看一眼手機上有無信號,準備隨時將信息發出去。
“隊長怎麽辦?”副隊長看著男紙人越走越遠,不由得有些急躁,“這樣下去,他很快就能走出信號屏蔽區了。”
“梅絡不愧是市造紙師聯盟的前任主席。不過是異一級造紙師,造紙卻個個刁鑽難搞。”輕音盯著男紙人的行動,“果然上了異級,就不以等級分強弱了。”
“隊長,用火行不行?”副隊長左思右想,“把附近加油站砸爛,然後把汽油弄過來燒死他。”
輕音隻想了一秒,便搖搖頭:“風能助長火勢,但過大的風也能把火壓滅。我能把整個加油站的汽油弄過來,他也可以擴大風眼,不讓火焰近身。而且龍卷風會提前將絕大部分汽油卷走。留下一點點,也構不成威脅。”
“那怎麽辦?”副隊長僅僅抓著天台的外沿,滿臉不甘,“錯過了今天,以後肯定就不這麽好得手了。”
輕音沒有回答,凝神考慮了數秒後,細白的手指輕輕一劃。
數塊巨大石頭從天而降,在男紙人四周一通亂砸,將平整的水泥地砸出一大片深坑。最深的地方甚至砸穿了地下粗大的供水管。大量水從破裂處噴薄而出,不過三四秒工夫就將深坑填滿,還溢到了路麵上。
顯而易見,男紙人若想繼續前行,就不得不蹚過這個髒兮兮的泥水坑。凹凸不平的坑底和渾濁的泥水必然會拖慢他的進程。
然而男紙人的腳步隻停滯一下,仿佛這種難題已經司空見慣。他連一秒都沒有思考,自如地伸開雙手雙腳,成大字形撲向地麵。就在他的身體快要碰到地麵的那一刻,整個人仿佛被一股來自地麵的強風吹了起來,瞬間升到了四五米高的半空處。
龍卷風繼續前進。
副隊長狠狠地砸了一下牆麵,雖然他也不覺得水坑能起多大作用,但對方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解決了,不免讓人覺得氣悶。
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隊長,他卻發現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仿佛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隊長的動作一直沒有停頓,將泥坑區擴大到了十數米之外,甚至又砸破了一處水管。
路麵上四溢的水越來越多,幾乎匯成了一個小池塘。
男紙人大概也擔心夜長夢多,推動著龍卷風快速穿越水坑。
坑裏的水一接觸到龍卷風,瞬間被卷走了大半。遠遠看去,就好像地心引力失去了作用,水直接飛上了天空。
“這——”副隊長忍不住開口問,“水不是同樣會被卷走嗎?”
如副隊長所料,男紙人隨著風眼飛至水坑的上方時,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水坑裏的泥水被龍卷風全部送上天,甚至連碎裂的水泥板塊和散落的泥沙都沒留下。
隻是地下供水管很長,而且處處相連。即便是龍卷風,也沒有辦法將**部分的那一小截卷走。風速為零的風眼一覆蓋供水管破口,破口外湧的水便不再被卷走,重新開始填補空白的泥坑。因而當男紙人飛過重新出現的水坑時,那股自下而上將他托在半空中的風,也將水坑裏的水送上半空,毫不客氣地把他澆了個透心涼。
這感覺並不好受,但也沒有辦法。男紙人側過頭,避免髒水堵住口鼻,催動龍卷風更快地離開這處窘境。
就是此時,輕音眼中的光一閃,手指輕輕一劃。
龍卷風不遠處的一排電線杆被巨石砸倒,上麵的電線也同時被飛速射去的碎石切斷。斷掉的電線切口閃著藍色的火花,正掉在不遠處新砸出來的供水管破口附近。
供水管處處相連,風眼中的水流在這一瞬間成了完美的電導體。原本穩穩飄浮在半空中的男子一陣抽搐,然後掉了下來,落在水坑中,濺起大片的水花。
龍卷風瞬間失去控製,立刻向四周消散。還來不及送上雲霄的東西,劈裏啪啦如同冰雹一樣落了下來。
幾秒鍾後,供水管破口湧出的水推著男子的身體翻過來。浸泡在渾濁泥水中的臉一片慘白,雙眼緊閉,已經沒有一點生機。
從地下供水管被砸穿,到男紙人被電擊落,全程不超過十五秒。
副隊長盯著下麵,咽了咽口水,眼裏的畏懼又深了一重:“隊長不愧是隊長。這風係異級對異能運用幾乎無懈可擊,居然被您三兩下解決了。看來這梅絡再厲害,還是無法逃出隊長您的手心啊……”
輕音對副隊長滿口的褒讚並沒什麽反應。她確認了男紙人的死亡後,便將目光重新投向老人那邊。
撐著屏障的女子雖然滿臉悲痛,目光卻愈發銳利堅定了。
擁有這麽好的天賦,卻固執地要為造紙師賣命,真是太過愚蠢了。既然如此,那她就成全他們的忠心。輕音俯視著一切,露出了令身邊副隊長全身汗毛倒立的輕笑。
窗外的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下,藍色天空上一道道橙紅色的晚霞,如同薄薄的輕紗。
簡要提出送他回去,簡墨卻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你送我回去,再自己回來都幾點了?我查過地圖了,從前麵那個小區穿過去就有公交站直達,不是很遠,你在家裏好好休息吧。”
他一不是女生,二不像有錢人。隻要不走些偏僻小道,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總不至於遇到打劫的吧。
2 不得不管的閑事
如果水泥馬路上沒有連串的噴濺狀血色斑點,左右牆壁上沒有一道道血痕,簡墨或許還能欺騙一下自己,眼前滿地的石塊碎屑,如月球表麵的小坑大坑,以及遠處成排倒下的電線杆,不過是發生了一場局部的地質災害而已。
他現在才意識到,從剛剛就隱約聞到的奇怪氣味,其實是人血的味道。簡墨一站到這個路口,味道頓時濃厚了數倍,腥得令人作嘔。
就算是外行,他也能夠判斷,這絕不是一個人能夠流出的血量。
這不是普通的打劫者,這是來自異級的屠殺。
雖然沒有感覺到直指自己的惡意,但是這場景已經讓簡墨手腳發涼,心跳飆速。
離開這裏!馬上——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歇斯底裏地尖叫著。
簡墨的視力雖然不算太好,遠處地麵反射的微光卻還能感受到。血尚未幹透,凶手八成沒走遠,說不定正看著自己這個不速之客,思量著怎麽幹掉自己。
簡墨的手抓了兩下才抓到胸口的銀鏈,正準備偷偷離開,眼角餘光卻發現原本躺在地上的一個人動了一下。
還有人活著?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就讓簡墨走不了了。
這個人簡墨認識——在市立圖書館借過他借書證,指導過他如何設定簡要原文,但在天賦測試後就再沒見過的那位老人。
連蔚說他是一名異造師。可異造師身邊不是會有很多異級保鏢嗎?他怎麽會搞得如此狼狽?
簡墨來不及細想前因後果,現在一個最直接的問題擺在他麵前:趕緊開溜,還是設法救人?
他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情。一群異級都不敵的凶徒麵前,既然隻有白白送菜的份兒,不走難道給別人當陪葬嗎?可麵對這位對他有過幫助的老人,簡墨卻做不到狠心袖手離去。
既然做不到無視,那就不要再猶豫,趕快設法解決。簡墨立刻退回路拐角另一側,靠著圍牆蹲下,按下本市異查隊的求助電話999。
異查隊是紙人管理局中專門抓捕異級紙人的部隊,也就是一支由異級紙人組成的警察部隊。如果犯罪嫌疑人是難以對付的異級,便可以撥打999,向異查隊求救。
999求救電話有一個很人性的功能。電話一旦接通後,如果不方便說話,隻要再按下999,異查隊救助中心就會自動聯網搜索手機信號所在地點,以最快的速度出警。
據連蔚說,這是因為999求救電話在設立之初,超過五成求助者連地點都沒說完就死了。所以從那時起,救助中心就特別設計了這樣一個功能。
但無論再怎麽人性,異查隊趕到現場也需要時間。簡墨很擔心,如果凶手不打算就此住手,老人恐怕很難逃過這一劫。
聽著提示音,按下第二個999後,簡墨把手機放進書包,輕輕擱在一邊。他自己肯定幹不掉敵人,隻看能不能將時間拖延到異查隊趕到了。
“隊長,有人過來了。”副隊長望著路盡頭的十字路口,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是那個男生?他怎麽會在這裏?”
輕音瞥了一眼打電話求救的短馬尾少年,精致麵孔上露出一絲不滿:“你的信號屏蔽失效了?”
“隊長,這個……怕引起附近的人注意,我們事先設定的信號屏蔽半徑隻有五十米。”副隊長縮了縮脖子,“這個小子的位置大概,呃,剛好在範圍外。”
“算了。剛剛的動靜有點大,附近應該也有人察覺了。”輕音盯著下麵跑向老人的少年,抬起細白的手指,“一起解決了吧。”
天台上一粒小石子驀地消失。
簡墨喊了兩聲。老人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虛弱地閉上眼睛,非常難受的模樣。
簡墨不知道老人是不是有骨折,猶豫著要不要搬動他,突然腦中警鈴大響。他來不及分辨是哪裏傳遞過來的殺意,隻來得及抱著老人在地上一滾。破空之聲在耳邊呼嘯而過,簡墨隻覺得左大腿外側一涼,隨即是一聲響亮的炸裂。
不等他爬起來,尖銳火辣的痛感就傳遞到大腦裏來。簡墨忍著沒去碰傷口,隻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一個深達三寸、兩米見方的裂坑赫然出現在剛剛老人躺著的水泥地上。成放射形碎裂開來的水泥塊擦痕白得發亮,不遠處是糖果大小的碎裂鵝卵石——這應該就是造成破壞的罪魁禍首了。
對方的異能大概是操控物體。物品移動速度如果夠快,完全可以媲美子彈。如果被打中人體要害是會沒命的。這就是所謂的境界到了,飛花落葉皆可傷人,簡墨不由得想。
“欸?這小子難道能感覺到您的投擲方向?”副隊長驚訝地說。
輕音素來少有失手,這次目標居然隻是大腿受了點傷。盯著短馬尾的少年,她微微皺起眉頭:莫非自己判斷錯誤,這少年或許不是造紙師而是異級紙人?不然他是如何察覺她的攻擊軌跡的?難道這個傻兮兮副隊的猜測是對的?這小子隻是一個偽裝成原人的異級紙人?
抑或,隻是一個巧合?
不管了。如果他真的是一個異級,與造紙師同流合汙,同樣該死;如果不是異級,那麽身為一個造紙師,死了正好。
親眼見過一次這樣的攻擊,簡墨便明白,他能躲開一次已經是運氣爆棚,帶著老人躲過第二次幾乎沒有可能。可既然已經開始了,總不能這樣就放棄閉目等死吧。
忍著腿痛,簡墨從老人身後叉起他,一步一瘸地靠向圍牆,希望能夠借圍牆的遮擋,拖延幾秒是幾秒。他不知道這樣的“垂死掙紮”有沒有用,但樂觀地想,對方沒有在殺死保鏢之後馬上殺死老人,也沒有在第一次攻擊後馬上施展第二次,是不是因為他的異能需要“冷卻時間”呢?
正胡思亂想間,簡墨卻聽見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聲音。簡墨側頭一看,正滿臉焦躁跑過來的,不是簡要是誰?
他愕然一怔,隨後怒火一下子躥上了心頭:老子現在正後悔瞎逞這個能!你這家夥現在跑過來幹什麽!一會兒要是有機會,老子說不定可以逃走。你這麽冒冒失失地闖進來,老子本來可以走掉的,反倒走不掉了!
“快走!你來這裏幹什麽!”簡墨氣呼呼地衝他喊道。
簡要恍若未聞,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裂痕,目光立刻投向東南麵那棟高層的天台。
深藍的天空中,一條由無數璀璨的星星和絲絲蔓蔓的黑色雲彩組合的銀色河流,從北連接到南,正在慢慢移動。天空看不見月亮,卻顯得更加浩瀚無垠。仿佛此時此刻,無數永恒的生命正從天空俯視著大地。
然而,有著如此美麗夜空背景的高樓卻顯得鬼氣森森。
破空之聲再次傳來。
簡要突然雙手一抬,“當”的一聲響起。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整個人摔倒在地。
簡墨才發現簡要拿著一根嬰兒手腕粗細的實心木棍,木棍的一頭是刺拉拉的斷口,顯然是被生生打斷。簡要剛剛應該就是用這根棍子,將襲擊物彈向了別的地方。襲擊物速度越快,在遭遇外力的時候,偏離的距離也越大。
道理很好理解,可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除了足夠的眼力和判斷力,還要有強大的力量去對抗。如果扛不住,襲擊物會直接穿透木棍,打到人的身上。可即便扛住了,又會給持棍者的手帶來多大衝擊。
簡墨果然發現簡要握著木棒的手心有血流下,將他戴著的銀色尾戒都染紅了,剛剛的火氣被心疼壓了下去:“你的手——”
“沒事,有點麻而已。”簡要動了動手腕,但顯然動作不是很自如。
沒事個屁!簡墨的火氣噌噌又上來了:“你趕緊走,別留在這裏礙事!”
簡要笑了一下,看著周圍:“可是,大概走不掉了。”
地麵上被多次攻擊打裂的水泥碎片,此時此刻全都飄浮了起來,大約有近百塊之多。
宛如某種長著隱形翅膀的外星生物,將他們團團包圍了起來。
這是打算來一場“暴雨梨花針”嗎?
簡墨絕望的時候,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老舊閱讀器裏這件無差別攻擊武器。然後第二個念頭是,當初他為什麽不試著賦予簡要一項異能?
既然已經是抱著做一場白日夢的心情去準備原文,他為什麽不再多花點心思研究一下異級的寫法?他當時腦子是被狗啃了嗎?!
萬一異能賦予成功了,說不定今天大家都不用死在這裏了!至少,他的初窺之賞不會才造生了四個月就死在這裏。
可是這個時候,就算是一萬個後悔,也救不了他。
簡墨閉上眼睛正要認命,卻覺得眼皮外光線一暗,下一秒就感覺自己被按到地上。
他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簡要正試圖用身軀將他的腦袋和上半身要害全部護住。因為貼得太近,簡墨甚至能夠感覺到這件白色襯衣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由心髒傳遞到四肢百骸,以及由此帶來的溫熱。
簡墨心頭震動,眼中微熱,隨後不覺又苦笑起來。
簡要,能在堅實水泥地上衝擊出兩三寸小坑的力量,你覺得憑血肉之軀能夠擋得住嗎?我寫給你的實體賦予不過達到正常人類的峰值,距離金剛不壞、堅固不摧還遠得很呢,就算多了你這一層防護,你的造父最多也就是留個全屍?
一瞬間,無數想法在簡墨心頭湧出,有的甚至自相矛盾:像是嫌棄他太傻,又覺得有子如此此生無憾;或是覺得這種毫無實際意義的舉動太徒勞,又覺得他這種一往無前的豪情真是太帥了;又或是覺得明明可以活一個偏偏要一起死的戲碼太無聊,又覺得心底某塊深藏的地方被觸動了……
簡墨很清楚,麵對這樣的異級,簡要此刻護不護他,結果都一樣。
“沒用的,擋不住的。你如果還有辦法躲過去,就先把自己護好。能保一個是一個,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給我報仇呢。”他歎氣道。
如果不是大腿受傷,簡墨此刻也會試著逃一逃。自己已經盡全力去救了,但敵人的實力顯然超出他能夠對抗的範疇。此刻如果有機會逃掉,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逃走,絲毫不會覺得有愧於心。
隻是看敵人的架勢,大概是一個都不肯放過。
簡要應該聽見了他的聲音,卻沒有照做。
“別動。”他隻聽見這兩個字。
深藍的天空中,原本掩藏在絲絲黑雲後麵的星子更加明亮了,它們的光芒似乎要穿過黑色雲層投向大地。
接連被一大一小兩個非異級躲過了攻擊,輕音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隊長,這男的是個高手。如果是紙人的話,至少在特級以上。”副隊長遲疑著說,“他也要殺死嗎?”
盡管聽不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但看著年輕男子如此保護少年的姿態,輕音輕蔑道:“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就算是紙人,也不過跟這些異級一樣,都是腦子不清醒的白癡。為造紙師賣命,這樣的家夥死多少都不值得可惜!”
將三人團團圍住的近百粒碎石蓄力一般齊齊後退了數十米,接著猛然向三人激射而來。
無數道尖銳的響聲破空而來。